3為什麼要跑步？
跑步不是唯一的運動，但是也許是最好的運動
幾年前，我在曼哈頓中心區的一個辦公室辦公。有一天，在午餐時間，一位朋友請我陪他到一個健康俱樂部去，他是這個俱樂部的會員。這個俱樂部裡有一張乒乓球檯，一個單槓，一輛固定自行車，一個蒸汽室，一個游泳池以及舉重器材。常來這裡的多半是中心區的企業家，在我在那裡停留的大約一小時裡，有一些企業家到那裡去鍛煉。有一項規定的程序表。教師是一個名叫丹的肌肉發達的年輕人，他讓一群會員躺在墊子上，然後讓他們做十分鐘的仰臥起坐、提腿、俯臥撐和伸展活動。他們做完以後，可以隨便去做他們希望做的其他活動——舉重、騎固定自行車、打乒乓、游泳或者到蒸汽室裡去通過出汗而減輕一兩磅體重。
目前，美國有許許多多健康俱樂部，有地方擁有的俱樂部、全國規模的體育網以及許多所謂的礦泉療養地（其實只不過是健康俱樂部，雖然名字聽起來像是歐洲的。）有著各種不同年紀的男人和女人每年要捐給他們幾十萬美元。（在一九七七年初，同我打過交道的傑克·拉拉尼健康俱樂部的一年會費為一百九十五美元。）如果健康俱樂部確實能增進健康的話，花這筆錢將是值得的，但是它們在這方面沒有起作用——無論如何沒有起多大作用。它們可能使你看起來肌肉更發達，腰部更結實，並且使你能做更多的俯臥撐和舉更重的東西。但是總的來說，它們不能根本改善你的健康狀況，因為它們多半是治標而不治本。一般參加者沒有花充分的時間游泳，騎自行車，或者從事能大大增進健康的其他任何活動。
《醫師和體育醫學》雜誌主編阿倫·瑞安在評論關於健康俱樂部的一篇調查報告時寫道：「幾乎沒有例外，這些健身房和工作間的教師和管理人都不是受過體育或運動生理學訓練的人，而是把吸收會員和使離開的會員回來，當作主要職務的推銷員。在為身體不健康的人和一些時候以來一直不參加體力活動的人規定運動方面，幾乎沒有採取什麼預防措施。
然而，人們確實不斷回來了，因為他們聽說有一天他們看起來會像是天神，或者像一只加利福尼亞海灘小免子。肯塔基大學醫學院的厄恩斯特·喬克爾博士在作一次富於啟發性的關於運動美學的講演時,在螢光屏上放出了尤尼沃斯先生的彎曲肢休的照片，並且說：「看那些肌肉。多麼了不起啊！但是不要問它們有什麼用。它們什麼用也沒有。它們不能投標槍，也不能推鉛球。它們只是漂亮。」
顯然，我們需要做的事情除了到健康俱樂部去以外，還有其它某些事，但是一部分問題是，人人都喜歡不花任何代價得到某件東西。每週鍛煉三十分鐘、做不出汗的運動，吃為飲酒者規定的食物，具有一種神奇的魅力。我知道的一位前哈佛大學跳高選手有一個房間塞滿了彈簧、舉重用具和各種運動器械。多年以來每當他心血來潮想把身體鍛煉好的時候，他就買這種東西。可是他不好意思地承認，這些東西他最多用過一、兩次。當我們上次交談的時候，他還盯著一輛三百二十五美元的艾伯克龍比和菲奇公司的踏車哩。
這種想不勞而獲的風氣很普遍，因而美國醫學會運動和保健委員會最近發表了一項正式聲明，指責所謂的不費力的運動器械。該委員會說：「它們沒有任何神秘的好處或價值。它們的最嚴重的缺陷是，其中大多數運動器械幾乎不能增進心臟和肺臟的健康，而心臟和肺臟是今天最需要鍛煉的。只有經常大大增加體力活動的強度和持續時間，才能真正使身體健康起來。」
至於各種不同類型的體力活動對我們的健康究竟有什麼好處，在這方面並不缺少材料。不久前，總統的健康和運動委員會曾經要求七位體育專家列出受人歡迎的運動項目，其根據是：它對心肺耐力、肌肉耐力、肌肉力量、靈活性、平衡能力和總的慧康狀況有多少幫助。每位專家對某個活動的評分從零分到三分不等，零分表示沒有好處，三分表示有最大的好處。因此，二十一分是滿分。在下列表格裡概括說明了他們對經過挑選的運動項目進行調查的結果。
八項運動：它們對什麼有幫助以及有多大幫助
跑步騎自游泳手球網球走路高爾地滾球
行車牆網球夫球
身體健康
心肺耐力21192119161385
肌肉耐力20182018161485
肌肉力量17161415141195
靈活性99151614787
平衡能力1718121716886
總的健康情況
體重控制21201519161365
肌肉活動
基數14151411131165
消化能力13121313121177
睡眠16151612111466
總計1481421401401281026651
也可以看看這些活動項目每小時消耗的卡路里數（直接衡量強度的一種尺度）：
跑步800—1000
騎自行車（13英里／小時）66O
游泳300—650
手球／牆網球600
網球400—500
快走（4英里／小時）300
地滾球270
高爾夫球250
慢走（2英里／小時）200
顯然，跑步不是增進健康的唯一運動。騎自行車、游泳。手球和場網球都有很大的好處，並且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更愉快。詹姆斯·米切納在《美國的運動》中寫道:「我曾經慢跑了許多英里,簡直把人膩死了，我個人認為，這是世界上最乏味的娛樂之一。」小威廉·巴克利曾經承認：「在我那不多幾次的慢跑中，我只是一心想到慢跑是怎樣一種可悲的自我懲罰的項目啊。」
但是，對於喜歡跑步的那種難以捉摸的，獨自活動的樂趣的人來說，再沒有比跑步更好的運動了。但是暫時忘掉跑步的樂趣，僅僅考慮它對身體健康的獨特貢獻。
第一章曾經指出，跑步能成為二十世紀生活中的許多危險東西的一種解毒劑。
此外，跑步似乎帶來了一些剛剛開始受到人們重視的長期的好處。加利福尼亞州聖巴巴拉長壽研究所所長內森·普裡蒂金對我說，他在核查《美國體育界名人錄》時發現，以前的足球運動員的平均壽命是五十七歲，拳擊運動員和棒球運動員是六十一歲，徑賽選手是七十一歲。印第安納州東芝加哥聖凱瑟琳醫院的心臟病專家保羅·法迪博士提出報告說，關於五百多人的一項研究材料表明：以前的運動員——
跑步者在他們當中占突出的地位——的心臟功能，似乎比從未參加過運動的人的心臟功能要好。*
註：*然而，他接著說，參加激烈運動的在工作中需要久坐的人，能使心臟功能得到顯著的改進，並且在許多情況下，他們同長期參加運動的人做得一樣好。
有越來越多的調查者發現，跑步比起其他許多運動具有明顯的好處；法迪就是這些調查者中的一個。他最近在《美國物理療法雜誌》發表的一篇文章中寫道：「走路和慢跑是最簡單、而且也許是最受歡迎的運動。」先前提到的醫生莫博士在給一家醫學雜誌的一封信中寫道：「我很難理解，醫學界怎麼這樣忽視具有這樣高價值的東西。我們自稱對預防醫學感興趣。我們知道，我們每年死亡的人有百分之五十以上是動脈硬化病、特別是冠狀動脈硬化病造成的。對動物和人的研究表明，耐力型訓練能增加流入心臟的血的數量，提高心肺的功能，減少休息時脈搏跳動次數，並且降低血脂。那末為什麼我們中間沒有更多的人認識我們自己需要做耐力訓練，並且把它教給我們的病人呢？」
莫博士是一個不得志的人，這是很明顯的，也是很自然的，這也許是他遠遠走在他的時代前面的代價。
儘管我們承認另外一些運動同跑步一樣對人們的健康有好處，仍然有充分的理由選擇跑步。一個理由是用於跑步的時間。當我打網球的時候，我是正式的四人一組中的一個成員，這個組每星期六和星期日都從九點一直打到十一點。把穿衣服、淋浴和乘汽車前往和離開網球場的往返時間都加在一起，週末我在網球上面用的時間有六小時。此外，我消耗的熱量最多只有二千卡路里。現在，除非我設法增加跑的距離，以便準備參加馬拉松賽，否則我一天只會跑十英里——在週末總共花大約兩個半小時，連世界上時間最長的淋浴也決不會使總共花費的時間增加到三小時以上。因此只需要花一半時間，我便進行了同樣耗費二千卡路里的運動。
一種附帶的好處是，失去老伴的跑步者即使不是沒有聽說過，至少也是很少的；連長跑也可以在一天當中人們不注意的零碎時間進行——要麼在清早進行，要麼在家裡的別的人忙於燒飯、家務或者其他活動的時間進行。它所需要的只是某種先見之明和禮貌。
跑步的內在精神也不同於其他大多數運動。它可以帶競爭的色彩，也可以不帶競爭的色彩，你高興怎樣就怎樣。在觸身法橄欖球賽中，不拿出力氣干是不方便的。
在網球賽中，你必須設法把球打到你的對手能及的範圍之外。高爾夫球運動員是那樣埋頭於比賽，以致他們在友誼賽中也打得難解難分。跑步者卻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慢跑或者快跑。你可以利用跑表設法跑得比以前快。你可以試著把你的朋友跑得筋疲力竭，你也可以把跑步當成只不過是在鄉間蹦蹦跳跳，剛好能使你的身體感到暖和。甚至在一場比賽中，也沒有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跑，如果你不希望這樣做的話。你將得到一次好的體育鍛煉，即使你不用最高的速度跑。
許多跑步者——其中有些是很出色的跑步者——從來沒有參加過比賽。他們想得到的只是健康和日常跑步能使人產生的良好感覺。傑克·賈尼諾是一個這樣的跑步者。他每天在中央公園花費一個半小時，甚至當演出任務使他離開城鎮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間斷一天。但是，賈尼諾不參加比賽。他說：「我曾經試過，我不喜歡那種上氣不接下氣的玩意兒。」
由於跑步不帶比賽色彩，因而它成了一種十全十美的家庭運動，如果一個人想跑十英里，他可以先同他的妻子和孩子一起跑兩英里，然後丟下孩子，單獨同他的妻子跑第二段。在她跑完她的四英里以後，他可以在鄉下再猛跑幾英里。*註：·跑步將始終能不帶比賽色彩嗎？我不知道。目前認為有可能這樣的一個理由是，遠距離跑步儘管最近宣傳得很厲害，仍然是一種不大受人注意的運動。對觀眾來說，它也是一種最困難的運動。如果你不相信，請看，有一年四月份舉行的波士頓馬拉松賽跑。要想不止一次地看某一個跑步者，不僅需要抓緊一剎那的時間，而且需要某種極危險的飛跑和不小的運氣。跑步由於不受人注意，因而帶有婦女的體育運動的某些特性。就像保羅·韋斯在《運動：一種哲學上的探討》中寫的那樣，《婦女是幸運的，因為她們的比賽幾乎都不受到公眾的注意，因此她們能避免使男運動員煩惱的大多數誤解。」我們當中的那些主要對跑步本身感興趣而不是對同別人比賽感興趣的人，也許在跑步方面能始終佔一個位置。
跑步也許還是世界上最民主的運動。跑步者幾乎完全沒有建立在種族、性別、年齡、階級或者其他東西的基礎之上的歧視。最近在紐約市舉行的一次比賽中，我看到了一位心臟病專家、一位矯形外科醫生、為一家大公司工作的一位預防醫學專家、一位鐫造工人和一位印刷工人、一位退休的郵遞員和一位賣鞋的店員、一位法官、一位作家和一位電影製片商、一位洛克菲勒基金會理事和一個長期失業的人進行比賽，此外還有職員、家庭主婦、學生和年長的公民一道進行比賽。如果他們在雞尾酒會上而不是在比賽中聚會在一起，我覺得他們不會有許多共同之處，但是在比賽中幾乎沒有社會等級觀念。跑步是一種平等主義的、顯然不帶勢利色彩的運動，這種運動同美國精神中的許多極好的因素是非常合拍的。
如果我硬要使你覺得跑步一點問題都沒有，那未我可能會使你產生誤解。你可能由於躲一輛汽車而跌進溝裡。你可能得腳跟腱炎或者拉傷肌肉（見第十六章）。你可能在一月份的一個早晨五點鐘，詛咒你第一次想到跑步的時刻。（不要擔心，一旦你開始活動，你將會覺得很愉快。）
但是，對跑步提出的一種更普遍的一也是更嚴重的——指責是：跑步對你簡直沒有好處，它害多益少。在我寫本書的時候，我見到的最明確地支持這種看法的人是一個名叫施米特的醫生，他在印第安納州查爾斯敦開業。一九七六年三月份一期的《花花公子》，刊登了施米特的一篇文章，標題是《慢跑會要你的命！》（驚歎號是他加的——或者是《花花公子》的編者加的）。為了表現得態度公平，施米特博士首先承認跑步可能對你的腿和心臟有幫助，使你「皮膚變成棕黃色，有進行戶外活動的樣子」。但是他的熱情很快消失了。他寫道：「實際情況是，無論是對男人還是對婦女來說，跑步和慢跑都是最浪費精力、最危險的運動方式之一。慢跑使身體遭到的損失多於它給身體帶來的好處。它索取的代價沒有人付得起，也沒有人願意為腿上的肌肉或者身體健康的表面標誌——棕黃色皮膚——而付出這樣的代價。施米特博士具體地指出，慢跑會弄松骶骨和髖骨之間的聯繫，使骨盤鬆脫，容易引起靜脈曲張，使子宮「脫落」，乳房下垂，使男人產生腹股溝疝。他說，慢跑甚至能夠傷害心臟，因為會使心臟「拖拉」它的血管：並且使長了硬皮的肉鬆開，引起心臟病發作。他說，慢跑還會引起一些結構異常的現象，諸如胃「下垂」，脾鬆弛,腎遊走，腳弓坍下。
施米特博士的文章發表的時候，引起了相當大的騷動，雖然同我交談過的人沒有一個因為這篇文章發表而要放棄跑步，但是人們擔心，初學者可能感到會驚慌，而不敢跑步了。就我而言，我覺得這篇文章簡直使入迷惑不解。我曾經相當仔細地閱讀論述跑步的醫學文獻，我認為我已清楚地意識到危險所在。雖然施米特列舉的危險不在其列，但是當然我有可能忽視某些情況。
因此，有一天，我同喬治希恩博士談到了這篇文章。希恩是世界上極其有名的研究跑步對人體的影響的顧問醫生之一，他若干年來把跑步和醫療結合起來，而成為在人們遭受難痊癒的或者麻煩的損傷時要向他請教的唯一人物。希恩聳聳肩膀，並且對我說，他不知道有任何研究報告支持施米特的看法。希恩說：「他按照我認為我們會稱之為常識的東西進行判斷。但是，在你開始對人的身體運用常識的時候，你有時候不得不立即止步。人的身體這個機器並不總是像你設想的那樣運轉的。對慢跑的指責，是在按照一種「想當然耳」的思想方法提出的，但是這樣做是不對頭的。當人們說「這有道理」的時候，我是懷疑的。我認為，應當做的事情是親自去看看是否確實發生某件事。」
（希恩的幽默感同他鍛煉身體的勁頭一樣突出。他對我說在施米特在一家報紙上發表一篇類似的文章以後，他對施米特進行了溫和的報復。希恩說，發表這篇文章的同時，還發表了施米特的小傳，裡面提到了施米特的業餘愛好是園藝。希恩寫信警告施米特說，在花園裡幹活是一種危險的業餘愛好。希恩笑著說：「我對他說，他可能無意中被乾草叉刺傷腳，接著得破傷鳳。」）
然而施米特對跑步的批評仍然時刻掛在我的心上，使我煩惱。如果這種批評當中有任何道理，不管這種道理是多麼微小，我都不希望犯不予理睬的錯誤。因此，我最後給他寫了信，信中有這樣一些話：
「你毫無疑問知道，你在三月份的《花花公子》雜誌上發表的文章在跑步者中間引起了相當大的興趣。現在我的處境很麻煩，因為我正在寫一本關於跑步的書
我將不得不以某種方式談到你提出的問題。
「具體說來，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堅決支持跑步的醫生中沒有人承認你在《花花公子》雜誌上發表的文章中所講的許多話包含真理，有些醫生公開說，沒有任何研究報告支持文章中說的任何話。如果你能告訴我你的根據，我將非常感謝。」
施米特回答說：「首先，我要說，我不會為《花花公子》寫一篇文章，把大家知道的醫學材料改頭換面地寫一遍。如果那樣做，那是非常使人厭煩的。對跑步和我說到過的損傷（還有另外一些損傷！）之間的關係的瞭解，目前剛剛開始，但是我在二十多年前就通過偶然瞭解的醫學事件發現了這種情況。
「有若干世紀的時間，科學家們一直認為，地球是平的，太陽繞著地球轉。
你知道首先說情況不是這樣的人曾遭到怎樣的辱罵！你所提到的醫生並不瞭解慢跑的危險）因為他們不懷疑慢跑。愛妻子的丈夫是最不瞭解他的妻子的不忠實的行徑的。對慢跑產生懷疑是不合常規的。
「不幸我只能說這樣一些籠統的話，因為我打算寫一部論述這個問題的書，我將在這部書裡提出證據。」
在施米特的文章發表以後幾個月，我參加了由紐約科學院主持的一次會議，會議討論了跑步在生理學、醫學、流行病學和心理學方面的影響。這次會議使大約七十位權威聚集在一起，他們花了四天的時間，從早晨到深夜，一直討論他們的研究成果。大多數權威用文件證明跑步的好處，但是有四五位權威確實提到了偶然的不利影響。施米特提到的不利影響不在其列。在他提出有說服力的證據之前（也許在他向我們許諾要寫的書中提出這樣的論據），看來跑步不僅是絕對安全的，而且是一件時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