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 正文 5. 車馬
    鹹宜庵熱鬧起來了。

    不二的父母五年前沒把他送到遠征高勾麗的唐朝軍隊而是送到了弘忍的東山寺。

    來往的車馬多了,門前道路上的石板不規則地開裂,塵土開始沉積,淺淺地淹掩車輪和馬蹄,騰起飄渺的煙霧。僧人和文人和曾經當過文人或者還懷抱文學夢的官員騎著陽具和車馬從四面八方到來,偶爾交通堵塞,但是很少爭道,如果是同一個方向,後面的就耐心等待,如果是不同方向,前來的會後退,讓路給離去的。盡管陽具焦灼,馬眼隔著內褲眺望,大家的表情平和,車馬安靜。

    鹹宜庵周圍也熱鬧起來了。

    擁堵的車馬不確定何時才能通過,到達彼岸,附近商鋪的小.姑.娘和小.男.孩穿梭其間,根據時令不同,有時候賣些新鮮的桃花、杏花、牡丹花,有時候賣些桃子、杏干兒、牡丹發糕和大麻餡餅。花兒送玄機,水果點心自己吃。賣的人多了,類似的東西賣不出價錢,於是產品開發變出不少花樣。比如沉香,除了常見的念珠和數珠,還有沉香粉壓的盤香、切得細細的沉香片、添了玫瑰油和大麻的香餅。

    周圍三、五裡閒置的房子早就出租沒了。

    一部分做成客棧。外地來長安的,留長安的時間不夠長或者陽具不夠焦灼或者對於自己的詩文禪理不夠自信,不入鹹宜庵,在附近客棧房間住一兩天,睡著或者睡不著,寫詩或者不寫詩,想禪理或者不想禪理。開客棧的不管客人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能望見鹹宜庵的房間,哪怕是能遠遠望見的,價錢比望不見的要貴出三倍,而那些位置絕佳,能聽見、嗅見鹹宜庵的房間,有價無市,之後五年的全部時間,早被各州縣住長安辦事處預訂完畢。大家討論的一個議題是,之後五年內,哪些天玄機出游不住鹹宜庵,如何內部協調管理這種一定存在的風險。另外一個議題是,多.少年之後,玄機會年華老去,邪屄凋零,門前盛況不再,這些不確定的歲月中,從現在看,房價如何確定。

    周圍另外一部分房子出租做了茶館。車馬坐累了的,下來喝杯茶。如果是去鹹宜庵的,喝完第一杯茶,伙計會提醒要不要去後面的暗室做睪丸護理。睪丸護理要在搞前做,在見玄機之前,清空精囊,減少精液對於意志的生理壓力,人可以更鎮靜、瀟灑、顯得見過大世面的樣子。如果真能肏到玄機或者紅團或者綠腰,也能肏得比平常的時間長一些。好不容易肏到,不知道下次在哪裡,所以能長些,就長些。茶館裡流傳,最短的一個摸了一下綠腰的頭發就射了,沖出門找廁所,被人揭穿,打死都說是偏巧鬧了肚子。這種睪丸護理服務通常不貴,茶錢加一倍就好,操作間在廁所隔壁,一個個小單間,牆上掛著無名書法家寫的玄機的詩作。男人脫下衣服,仰面躺著,後背墊個靠墊,身體有個角度,可以看到跪在兩腿間幫他弄的姑娘。姑娘左手扒開陰毛,從根部抓住陽具,上下搓弄,幾十下,再用手指撥弄龜頭,幾十下。同時姑娘右手牽拉、捏放、旋轉兩個睪丸,幾十下,伸入陰囊在兩腿之間的根部,捏按、放松、刮撓、撫摸,幾十下。再用兩手把陽具和陰囊圍抱在一起,上下一起搓弄。過程中,姑娘很少說話,偶爾抬眼看男人一眼。男人加一吊錢,姑娘脫一件罩衣,再加一吊錢,姑娘衣服都脫了,再加一吊錢,姑娘的頭發散開來,滑滑的頭發纏在陽具的周身,上下搓動,幾十下,發梢撥弄龜頭,幾十下。再加兩吊錢,姑娘挨著男人躺下,一邊自己的雙手不停,一邊光光的身子讓男人的雙手摸搓,滑滑的頭發散了他一前胸一肚皮。男人問,加多少吊錢,你幫我嘬嘬?姑娘不敢答應,那是質變,不在服務范圍,官府還沒定價。如果只是茶錢加倍,沒有這些一吊一吊後加的賞錢,姑娘手掌內側已經生出厚厚的老繭,很快,幾十下,男人的水就出來,草紙擦干,陽具癱軟,睪丸就護理好了,安靜地縮在陰囊裡。僧人、詩人、政府官員們平和地出來,陽具平和,表情平和,車馬平和。

    如果是從鹹宜庵出來的,沒喝第一杯茶,看表情,伙計已經知道了,他是否見到了玄機。

    據說,不是所有進了鹹宜庵的都可以見到玄機,絕對不是,是進了鹹宜庵的幾乎都見不到玄機。據說,每天放二十個男人進去,可以保證的是,這些人一定能見到一個七十歲的看門老嫗,姓趙,又聾又啞,唯一的大腦技能是從一數到二十,但是小腦發達,不會什麼舞技,不惜生死,四肢力氣奇大,奇快,尤其是兩個拳頭,即使提前告訴闖門的人,“我老趙要打你了”,等這七個字在闖門人的腦海裡形成了意識,拳頭已經砸穿了他三根肋骨。如果某一天有第二十一個人想闖進鹹宜庵,在大唐武林中排名不進前十是休想的。

    老趙還是小趙的時候,大腦就不好使,一片純良待人,因為身手好,又逢亂世,沒吃什麼大虧,積攢了一些軍功和財產。太平之後,在長安城裡,老趙反反復復地上當受騙,一段時間之後,幾乎出門就被騙,花錢就上當。先是買來一些假貨,比如刻著西漢武帝專用的玉戈,稻草編織的毛毯,一放屁就破洞的內衣,泥巴曬成的沉香香塊,墨汁染成的黑牡丹,上了紅漆的貓。後來老趙發誓,不再買任何非飲食的東西了,身上這點錢,如果光吃喝,一族人三輩子都夠了。之後的遭遇涉及更復雜的場景設定。坊裡長官的遠房親戚從遙遠的大食國回來,帶來大食國的文明使團。因為和坊長的親戚關系,特意在老趙所在的坊間表演。門票是一定不要的,但是必須年過五十才能參觀。老趙第一場沒進去,但是聽說進去參觀的每一個老人都被送了一朵來自大食國的干花,花裡飄出長安沒有的味道,聽說大食國來的舞姬似乎有真功夫,第二場就進去了。大食國的舞姬跳著跳著脫了幾件衣服,露出肚臍眼,然後托出一盤琉璃戒指。只有三個盯著舞姬肚臍眼看的老頭出了一貫錢,買了,每個人不僅有了一個琉璃戒指,還都送了一個巨大的赤金戒指,上面一個大食文字,坊長的遠房親戚說,這個字是“信”的意思,這個戒指在長安西市可以輕松賣十貫錢。三個老頭中的一個說,我現在賣給你可以嗎?遠房親戚說,好,關鍵是信,戒指給我,十貫錢給你。

    舞姬再次出場,又脫了幾件衣裳,只剩腰間一塊猩紅的紗,遮住屄眼和屁眼,跳到有兩個老頭暈倒,然後托出一盤龍涎香塊,琥珀似的,蠟似的,長安西市上至少要賣一百貫錢一塊,遠房親戚只賣十貫錢,只有這一盤子。老趙搶買了四塊,是老人中買的最多的。老趙聽說過龍涎香,行氣活血,散結止痛,利水通淋。她身上舊刀劍傷多,陰雨天常常痛,用用應該好。第二天,大食國使團徹底不見了。老趙去西市走了一趟,四塊龍涎香,香客說,兩塊是琥珀,兩塊是蠟。

    老趙站在門口,門外風和日麗,大雁人字形飛過,雲彩變動身形染上不同顏色的天光,老趙吐了口吐沫,心顫,膽寒,覺得這個世界比隋末的亂世更加兵荒馬亂。

    老趙將所有錢財留給族人,自己來到寺院。沒了錢財,騙什麼呢?

    在寺院裡,老趙身上的功夫有了精進。她本來不聾不啞,也會背幾首七絕,但是她的確不喜歡經文。她對方丈說,經文都是缺肏的男人被餓暈了之後演繹的,佛祖當年喝完奶、肏完林中姑娘,悟道的一瞬間,說的一定簡潔很多,更像人話,我還是學打吧,不是佛身邊也需要有人會伏虎嗎。在一次伏虎練習中,她出手重,把虎打死了,老虎死前一巴掌把她扇聾了。聾了以後,老趙的話越來越少,慢慢也就忘了如何說話了。方丈臨死前,讓老趙去跟著玄機,老趙沒問,就去了。

    據說,鹹宜庵的活動基本是這樣安排的。上午賽詩,古體、五言、七言、絕句、律詩都可以,中午簡餐,有茶無酒,下午談佛,大乘、小乘、密宗、甚至儒家、道家、印度教、回回教和拜火教都可以,晚上宴飲,有素餐薄酒,可以自帶葷菜大酒、大麻糕、罌粟餅,佛理、詩文不忌,彈琴、跳舞也可以。見玄機之前,先見綠腰或者紅團,綠腰喜歡瘦高的,紅團喜歡胖大的。綠腰或者紅團背一句“借問吹簫向紫煙”,如果答不出下句“曾經學舞度芳年”,轟出去。綠腰或者紅團掃一眼,如果臉不紅,轟出去。綠腰或者紅團說一句龜茲語《心經》“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如果沒反應,轟出去。剩下的,留給玄機,在正房或者紫籐花架下,茬詩,談佛。玄機覺得誰面目可憎、言語無趣,隨時翻臉讓誰出去。子時清場,有時候一天留下一個,有時候幾天也留不下一個。留下來過夜的這些人,第二天清早從正門走出,他們通常看著都比本人魁梧,心中的牡丹花又紅又大,每見到一個人,就賞一塊散碎銀子。

    那些提前出來的,如果去茶館,因為戾氣重,無論進去之前是否做了睪丸護理,伙計基本上都推薦他們操屄。

    按照當時的中醫理論,兩種方法可以解心魔,一種是放血,另外一種是操屄,操屄比放血效果好些。操屄的房間比睪丸護理的房間條件好,基本都有窗戶,牆上掛著無名書法家畫的玄機的胴體。

    裡面的姑娘價錢相差懸殊。基本三類,一般的,長得有些像綠腰或者紅團的,長得有些像玄機的。長得有些像綠腰或者紅團的比一般的要貴出三倍,長得有些像玄機的要比長得有些像綠腰或者紅團的貴出三倍。最貴的是那些長得非常像玄機而且可以被施虐的,可以被繩索死死捆綁,只有眼睛、嘴、屄眼和屁眼能動。男人還可以動手,比如顏射、比如菊爆、比如嘬陽具的時候,抽她一個嘴巴,她就停頓一下,騰出嘴來吟誦一句“借問吹簫向紫煙”,把她光屁股頂在陽具上,擰她一下屁股,她就停止上下起伏,提一口氣歌唱“曾經學舞度芳年”。提前出來想向玄機施虐的比玄機留宿的人多很多,所以這些長得非常像玄機而且可以被施虐的,貴得離譜的,被需要的可能性最大,數量又少,往往最搶手,之後五年,每一天都被各州住長安辦事處提早預訂了。

    看門老趙和綠腰和紅團之間,聽說最開心的是紅團。老趙過了七十歲之後,除了伏虎之外,對其他事物基本沒有什麼興趣。綠腰本來就是一半胡人血統,左眼藍,右眼綠,在著名的開放城市敦煌街頭混大,來長安之前睡過二十四國的男人,他們分別相信七種宗教。像玄機這種資質的,在綠腰的老家二三十年也出現一個,如果沒當成皇後就會被敬為女神,一輩子的任務就是被肏。紅團的父親原來是邊塞詩人,受父親的影響,她原來的理想一直是做唐朝最好的女詩人,打破只有當婊子的女生才能做出好詩的魔咒。來到鹹宜庵三天之後,紅團對綠腰說,“我愛長安,我三天之內,學了跳肚皮舞,肏了昆侖奴,還抽了大麻。昆侖奴剛從樹上下來的吧?他們的雞巴比臉還黑啊,鼻子都被他反著肏歪了,我愛長安,我愛大唐。

    我不要吟詩了,我要把我年輕時失去的青春補回來,我愛長安,我愛大唐,我愛昆侖奴黑哥哥。反而有詩。我現在不信多數的黃種男人,他們的傻氣象六脈神劍的真氣一樣在他們體內鼓噪湧動,控制不好就噴出來,他們沒救了,我已經轉過頭去了。黑哥哥,你說什麼是真的呢?你的眼睫毛掃在凝視我的空氣裡才是真的,你的滾燙的液體淋在我的胸膛上才是真的,你的清晰的齒痕印在我的肩膀上才是真的,你的呢喃和夢話才是真的,我的眼淚和情書才是真的。

    黑哥哥,他們是傻逼,他們瞧不起女人,他們也瞧不起別的顏色的人,這讓我憤恨。我決定和你歃血為盟,插逼為盟,吻頸為盟。我決定操翻西洋。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上帝,我堅信我一定會上天堂,你要跟緊我,因為我不淨不垢,忠厚純良,雪蓮花開,固執地在亂世綻放。”

    鹹宜庵周圍最後的一些空房子,出租給了一些業務模式不清晰的生意。有酒館,有算命的,有美容美發的,有做男式衣物服飾的。

    有做詩文、佛法知識和技能培訓的,基本的培訓路數是吃茶、飲酒、操屄、背誦離騷。有做戰略咨詢的,基本圍繞如何快速留宿和長期留宿鹹宜庵,量身定制詩文、佛法、房中等各方面策略的。

    總之,周圍的房租在三個月內漲了三倍。因為韓愈的宅子就在對門,位置最好,據說月圓的夜晚,風大的話,順風可以聞見屄香。

    有人托關系詢問韓愈,願意出百兩黃金購買。韓愈讓管家回復:“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詩文佛理我教天下,文字打敗時間。買我的房,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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