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的光輝靜靜地灑在池塘的水面上,微微蕩漾的水面被染成銀色,映得整個池塘都明晃晃的,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水裡自由自在游動的紅色錦鯉,可惜周圍太過寂靜,只有我偶爾撥動水面的聲響以及風吹過人工竹林的沙沙聲,那樣孤單的聲音更襯托了淒涼。
原本池水很冰,可是在裡面待久了,我竟然感覺不到寒冷,只是機械地挪動腳步,彎腰在水裡尋找。
小小的耳釘,掉進水池中,如果想找到,無疑於大海撈針。可是,那是蘺夙的寶貝,所以我不能因為辛苦就放棄了。
蘺琪一直抱著泰迪熊站在水池旁對我冷嘲熱諷,後來大概是得不到我的回應覺得無趣,漸漸地也不再說話,只是冷眼旁觀。
不知道過了多久,蘺琪忽然撿起一塊石頭砸向水面,頓時水花四濺,從頭到尾將我澆得濕漉漉的。
「你是笨蛋嗎?明知道找不到還在裝腔作勢!是等哥哥來好向他哭訴嗎?」蘺琪尖銳的童音劃破了四周的寂靜。
我將濕漉漉的頭髮攏在耳後,平靜地看著她說:「愛情本身並沒有錯,但是愛情需要平衡,盲目的付出只會讓你看不清楚自我。你想要的到底是愛情,還是一種獨佔?你扔掉了蘺夙最珍愛的物品,不管他是不是會因此厭惡我,至少他都會因此難過。讓他難過難道就是你想要的?」
「你……」蘺琪咬著嘴唇,不甘心地說:「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心情!哥哥小時候因為製作玩偶出現差錯反被詛咒,身體變得很不好,叔叔和愛黎嬸嬸想盡辦法,最後按照民間的方法,將哥哥當成女生撫養。那個時候很多人都說哥哥是怪物,除了我沒有其他人肯跟他做朋友。後來他上小學因為女裝的緣故,每一天都被同學欺負,甚至嚴重到無法上學,那個時候也是我陪伴他。當他父母相繼病逝後,還是我不離不棄地在他身邊!他曾經說過我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可是,當他長大……尤其當他遇到你以後,一切都變了!他忘記了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的笑容是因為你!他的煩惱因為你!他的一切情緒都只因為你而存在!那我呢?我已經在他的雙眼裡看不到自己了!」
蘺琪幾乎喊起來:「我明明那麼愛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愛他!為什麼他會忘了我的愛?我就站在這裡呀!他只要一扭頭就能看到我,為什麼他的目光卻不在我的身上?那是因為你,他的目光一直追逐著你!所以我必須破壞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哪怕他因此而傷心也沒有關係……」
蘺琪又露出詭異的笑容:「因為,我會安慰他的。」
儘管現在我知道她是14歲的少女,可是當她以女童的外表說出這番話時,我還是打了個寒戰。愛情本是美好的情感,但是太過極端的愛情就像雙刃劍,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我不會讓他傷心的。」我阻止不了她扭曲的愛情,我只能做我自己應該做的事,「我一定會找到耳釘!」
「那我拭目以待。」蘺琪轉身準備離開,卻聽見小路上傳來腳步聲。
「哥哥?」蘺琪脫口而出,快走幾步隨後一頭扎進蘺夙的懷抱,哽咽地說:「哥哥,大姐姐把愛黎嬸嬸留給你的遺物掉到水池中了!嗚嗚,怎麼辦,再也找不到了!」
囧orz,這就是典型的惡人先告狀!
尋找了半天,我身上的體力流失得厲害,我不想跟蘺琪做無謂的爭吵,只是淡淡地說:「我一定會找回來的。」
說完低下頭繼續在水中摸索。
「棠糖!上來!」蘺夙將蘺琪放在一旁,跑到水塘邊衝著我喊。
我咬了咬牙沒有理會,只是想著一定要找到耳釘。
撲通一聲,伴隨著蘺琪的驚呼,蘺夙竟然跳進水裡艱難地向我走來。
我著急的說:「別,水涼。」
水花濺濕了他的雙眼,卻遮不住他眼中的堅持。他抓住我的手,使勁將我摟到懷裡,緊緊的抱著我,搓著我裸露在外的皮膚,擔心地問:「冷不冷?」
「耳釘……」靠近他後,我才發現其實我冷得要命,稍微被溫暖一下,立刻牙齒打顫說不清楚話。
「不重要。」蘺夙抱著我向水塘邊走去,堅定的語氣迴響在耳邊,「什麼都沒有你重要!」
一股暖流流向心田。
我掙扎地要下地:「不,那是你母親的遺物,我一定要找回來。」
「不用了。」被冷落在一旁的蘺琪忽然語氣沉重地說,「耳釘——在這裡。」
說著讓我看被她一直緊握在手裡的耳釘。
「那剛才?」我明明看到她往水裡扔了東西,還濺起水花,怎麼會在這裡。
蘺琪嗤笑一聲:「低智商,剛才我扔的只不過是一顆石子。」
「琪琪!」蘺夙有些生氣地斥責她。
蘺琪卻將頭扭向一旁:「我不會道歉的!」
「不用道歉,她只是在跟我開玩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蘺琪眼裡噙著淚花,我的心就軟了,被愛折磨的她,也是不快樂的吧。
「我也不會感謝你!」蘺琪衝著我大聲說,「我討厭你!」
「胡鬧!」蘺夙徹底被激怒了,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湛藍的雙眸湧動這濃郁的怒氣,他厲聲說:「向棠糖道歉!」
「我不!」蘺琪歇斯底里的說,「我不用她裝好人!蘺夙!你其實一直知道吧,裙子是破壞的,耳釘也是我假裝弄丟的!包括過去任何試圖接近你的女生,都是我嚇跑的!可是,你從來沒有責罵過我,因為你一直虧欠這我!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如果我知道……知道自己將會變成一副永遠長不大的樣子,我寧可在那場大病中死去!所以你默許我待在你身邊,卻從來不允許我開口說愛!你太虛偽了,我討厭你!討厭死你們了!」
蘺琪狠狠地踹了蘺夙一腳轉身跑掉了,蘺夙則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望著他的臉,小心翼翼說:「你沒事吧?」
他勉強露出笑容:「我沒事。」
說完,抱起已經凍得僵硬的我走向燈火通明的地方。
蘺夙推開房們後,我立即如臨深淵般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因為眼前那一大片純白長毛地毯把我嚇的半死了。純白的耶!我這滿腳泥濘往上一踩不就完蛋了嗎?賣了我都不值這塊長毛地毯的價錢。
「我、我還是不進去了。」
「進來。」蘺夙言簡意賅地說出兩個字後,手上稍微一用力便將我拽進房間。
我有些心虛地看著地毯上黑糊糊的腳印,暗自替他心疼,他卻全然不知一樣,只是讓我先去沐浴。當我沐浴完,喝下蘺夙為我沖泡的熱可可後才恢復了精神,剛剛的寒冷與疲倦一掃而光。
「蘺夙同學,對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宴會,卻被我搞砸了。」我羞赧得低下頭。
「如果要說對不起,也是因為你忘了我們的約定。」蘺夙見我很困惑的樣子,無奈地笑道,「你忘了?答應過我,以後不再稱呼我同學,而是夙。」
我恍然大悟地眨眨眼睛,在蘺夙期待的目光中,鄭重地說:「對不起,夙。」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這個不是你的錯,反倒是琪琪做出那麼多讓你困擾的事情,請你原諒她。」
「我不會生氣的。」我搖搖頭說,「因為我想她是愛到沒有辦法了,才變得像刺蝟一樣,做出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的事。我能體會她那種被時光遺忘的恐慌與孤獨,很多人都追求青春永駐,可是,當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天天變老,自己卻永遠沒有變化,這何嘗不是一種痛苦。如果是我,我寧願與所愛的人一起老去,也不願意一個人享受這寂寞的青春。更何況她原本是一個少女,卻被囚禁在幼童的身體裡,就像一朵美麗的花苞,卻用永遠沒有綻放的花期。只是這樣想想,我都會覺得悲傷。」說到最後我的語氣變得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儘管她捉弄了我,但是想到她抱著泰迪熊凝望著蘺夙背影的眼神,就覺得無論如何都無法生氣,反而是充滿傷感的憐惜。
我平靜了一下情緒問:「蘺琪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而且她為什麼會說是你造成的?」
蘺夙溫柔的眼神暗淡下去,把玩著手中精美的杯子一言不發,長久的安靜,讓我不免有些不安。
「蘺夙?」
「她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蘺夙開口了,接下來卻向我訴說了一個驚天秘密,「琪琪是我叔叔從遠房親戚中過繼的孩子,因為他妻子去世得早,又只有三個兒子,不知道該怎麼照顧小女孩所以將她送到我媽媽身邊,代為撫養,我一直將她當親妹妹看待,可是在她六歲的時候卻得了一場怪病,醫學無法治療,我是她的哥哥,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等死……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只要琪琪能活下去,我寧願用自己的生命跟她的對換。」
說道這裡,蘺夙緊緊閉了閉雙眼,似乎想淡化那些突如其來痛苦的記憶。
他用手揉了揉一直緊蹙的眉頭,然後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蘺夙世家的人並不是生來就都有為玩偶入魂能力的,必須在12歲的時候通過考試,接受了家族內部某種儀式後才能祛除能力中的雜質,製作成功被祝福的玩偶。這種靈魂玩偶不光擁有安慰人心的力量,在某些時候還可以替主人抵擋災難。所以我想製作出靈魂玩偶是不是可以為妹妹分擔病痛,延緩她的生命。但是那時候我只有7歲,是沒有資格參加考試的,所以……」
蘺夙攥緊了拳頭,似乎在克制激動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說:「我偷了製作靈魂玩偶的資料,加上我確實有天賦,所以我製作成功了。」
我靜靜聽著蘺夙繼續講述。
「我按照書上的密法,將琪琪的厄運轉接到玩偶身上,但是——因為我並沒有經歷洗禮,所以能力並不純淨,在轉接成功後,出現了後遺症,因為琪琪的生命被我強制介入,所以她的命運被更改,時間就像被鎖住了一樣,無法再帶著她往前成長。」
「那個玩偶呢?」其實當故事聽到這裡,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卻仍然忍不住向蘺夙求證。
「因為被我注入吸收厄運的能力,所以變成會招惹倒霉事的特殊體質。為了不傷及其他人,我封住了他的意識,沒想到在某一天,他突然醒過來,並且因為他的關係造成了一起車禍。在那場車禍中,我不光留下了背上那道可怕的傷疤,還有人——因此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你說,是不是他害我成為間接的殺人兇手?而且那個人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蘺夙深深低下頭,陷入痛苦的回憶中,「所以我恨他,永遠不會原諒他。」
我忍不住追問:「他怎麼會造成車禍呢?」
「不——」蘺夙忽然渾身發抖,以我從未見過的脆弱,氣虛地說,「不要讓我回憶!太可怕了。」
我握住他的手,希望能賦予他力量,我想今天不適合繼續追問了,但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迪迦是你郵寄給我的嗎?」這個問題,很早以前我就想問蘺夙,但是陰差陽錯總是錯過時機,再加上想到自己跟他素未謀面,他怎麼可能知道我的家庭住址,所以就更覺得這種推測無法成立。
「不是。」蘺夙果斷搖了搖頭,欲言又止地說,「不過……」
這時,一直虛掩的門發出響聲,蘺夙走過去,打開門卻發現空無一人。
「蘺夙?」我好奇地往外看,卻看到門口地面上閃爍著點點藍色的光芒,那不是被蘺琪拿走的耳釘嗎?
我連忙跑過去撿起來,連同我這裡的另一隻貓眼石耳釘一起交給蘺夙。
「這是?」蘺夙皺著眉頭,表情不太好看。
「物歸原主。」我衝他眨眨眼,蘺夙開口想要說什麼,我握住了他的手,連同那對意義非凡的耳釘,「這並不是一般意義的禮物,它對於你來說是太過重要的存在,所以我不能收。」
蘺夙的嗓音有些沙啞,他注視著我的雙眼說:「是我執意要送給你,在我心裡,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它」。
我搖了搖頭,真誠地說:「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的心意你也明白,所以我不能欺騙你,也不能欺騙自己。如果我仗著自己此時的失落就去佔有你的愛情,那麼就愧對朋友兩個字了。感情這種東西是會隨著時間變化的,最初的時候,在我眼中你簡直就像神一般。」
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憂傷,我誇張地活躍氣氛:「你都不知道你每次登場的時候,我的耳邊都伴有天使吹響號角的聲音,滿天都是粉色的花瓣。你從頭到腳都閃閃發光,如果頭上能出現光圈,身後能有巨大的羽翼,我簡直就要對你頂禮膜拜了。」
「那現在呢?」蘺夙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我吐吐舌頭說:「現在在我眼中,你一樣的溫柔、善良、體貼,但是不再是完美,因為我已經看到了你任性、倔強、脆弱、蠻不講理的一面。但是這些缺點無損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反而因為缺點的存在,讓你更真實。我想好好珍惜你,以朋友的名義。」
「這個是冷笑話嗎?」蘺夙又感動又好笑地說。
見他情緒變好,我更用力地耍寶,故意粗魯地拍著他的肩膀說:「其實,我現在和你一樣是失戀聯盟中的一員。」
望著蘺夙有些不解的眼神,我皺皺鼻子,忍住內心的酸楚,嘻嘻哈哈地說:「因為我的喜歡,永遠沒有辦法說出口。這麼比較而言,你能被本小姐拒絕,其實是件很幸福的事。」
「這種安慰人的方法一點都不能使我高興。笨蛋……」蘺夙的表情溫柔得好似窗外的月光,無言中撫平了人內心的創傷,「兩個笨蛋。」
「大概是吧。」我為他打氣,也為自己打氣,近似大喊地說,「傻瓜力量大!我要做最勇敢的笨蛋!」
蘺夙終於被我逗樂了,無奈地揉亂了我的頭髮。
眼見剛才傷感的情緒一掃而光,我才想起今天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沒有做,連忙從背包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紙袋。
「嘿嘿,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好好地向你說一聲,」我用爛到爪哇國的英語高呼說,「Happybirthdaytoyou!」
「這個是……生日禮物?」蘺夙驚喜地接過小紙袋。
我不好意思地說:「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啦。」
這句可絕對不是因為自謙才說的,對比蘺夙收到的鑲鑽的腕表、限量版的皮包、精美的服飾,我自己製作的餅乾真是微不足道的小禮物。
「謝謝。」蘺夙好看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形,頓時讓我鬆了一口氣,「好期待,這裡面有什麼?」
「這個是……」伴隨著蘺夙拆禮物的動作,我在一旁充當解說,「百果餅……啊!這是什麼!」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蘺夙拆開的紙盒裡還有一個做工粗糙的紙盒,結果拆開後又發現一個紙盒,就這樣拆了一個又一個,我心裡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直到他拆到最後,看到的只有一張刮刮樂和一張便箋時,那不妙的預感終於變成了現實——我製作的餅乾不翼而飛了。
我拿過便箋,即使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無比「精彩」。因為那張便箋上用囂張的字體寫著:
TO笨蛋蘺夙:
棠糖親手製作的餅乾都被本大爺吃到肚子裡了,你這個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臭狐狸就去羨慕到死吧!哈!哈!哈!哈!
PS:不要說本大爺小氣哦,這張買泡麵時贈送的刮刮樂送給你,希望你刮出——謝謝惠顧。哈哈哈哈!
我幾乎能想像得出迪迦樂不可支的表情,我終於恍然大悟,為什麼這個壞傢伙能安靜地聽憑我來參加生日宴會!
太壞了!
我的眉毛都豎了起來!不假思索地撥通迪迦的電話:「迪迦!」
迪迦一聽是我怒氣沖沖的語氣,自然知道事情敗露,他卻不以為然,興致勃勃地說:「怎麼樣?蘺夙有沒有氣得跳起來?哈哈哈!」
「幼稚!」我一邊怒罵著迪迦,一邊偷偷瞄向蘺夙,卻發現他並沒有惱怒,反而輕輕刮開獎券。
「中了。」
「什麼?」我莫名其妙地問——懷疑他已經被迪迦氣傻了。
「特等獎。」蘺夙向我揮了揮刮開的獎券,只見上面有醒目的三個打字:特等獎。
一時間電話那邊也安靜了,蘺夙又露出猶如狐狸般的笑容,接過我手中的電話笑瞇瞇地說:「真沒想到,你這個傢伙也能給別人帶來好運氣,讓我看看特等獎是什麼?」
蘺夙對比著獎券下面的說明,一字一句地說:「溫泉度假村三日游。啊,讓我想想……能和棠糖來一次浪漫的二人之旅真是不錯的建議。迪迦——謝謝你。」
這三個字堪比全世界殺傷力最強大的武器,因為聽到這三個字後,迪迦在慘叫一聲「不公平——」後就了無聲息了。
我頭上又出現三條黑線——迪迦不會被氣死了吧。
蘺夙卻不理他,反而執起我的手,又將貓眼耳釘放到我手裡說:「這個還是請你收下……」
電話那頭忽然又傳出迪迦大聲地質問:「你這個不安好心的傢伙,給了棠糖什麼?」
「定情信物。」蘺夙說完這句話後關掉了手機,轉過臉繼續對我說,「如果有一天,我喜歡上了別人,我會用這個消息來跟你交換這對耳釘。所以請你就當暫時幫我保管吧。」
望著蘺夙真誠的眼神,我只好點頭,鄭重地將它們收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自從迪迦知道自己無意中成為蘺夙的「幸運天使」後,就一直猶如被詛咒般,全身被不詳的陰影籠罩,並且嘴裡一直機械地質問命運——
這是為什麼?
我歎了口氣拉上了背包的拉鏈,任憑他將自己封閉其中。
古人云福禍無門,唯人自招——簡單地說,就是多虧了他的壞心眼,此刻我才能成為溫泉旅行團的一員。
不過,「豪華溫泉之旅」只是商家誇大其辭招攬顧客的一種方法,實際上這趟溫泉之旅的目的地是距離本市不遠的一座小鎮,而這座小鎮也正是母親出生的地方。
所以,從火車上下來後,我就成為了地地道道的「地陪」。
「各位同學,請看這裡。」我揮動著手中的導遊旗,語氣驕傲地指著山腳一塊灰溜溜的石頭說,「這塊石頭叫做『下馬台』,是某朝皇帝御賜的,被封為本鎮之寶。據說凡是對本石供奉膜拜的,都能得到天神的護佑,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說完,我煞有其事地為眾人做了表率,衝著「下馬石」認真地膜拜。
「這個真是皇帝御賜的嗎?」蘺夙疑惑的說辭刺激了我的榮譽感。
我語氣激動地說:「這當然是真的了!當年媽媽帶我來這裡的時候,特意告訴我的!」
「你媽媽帶你來這裡?」不知怎麼搞的,總覺得蘺夙很在意我媽媽。
「這是我媽媽的故鄉。」我舉目望向遠處的山,彷彿看到了媽媽的笑臉。
「這裡不僅是我媽媽出生的地方……」我將視線定在山頂的某一個地方,彷彿能看到那雪白的山茶花,面帶笑容輕輕地說:「也是埋葬她的地方……」
我不知道蘺夙有沒有聽見,我也不想做過多的解釋。免得讓自己傷感的情緒破壞了這次旅行。總之我倆都靜默無語,各懷心事。
這個時候身後卻傳出不協調的響聲,我轉身看去,蘺琪正抱著泰迪熊踢了踢腳下的一塊石板說:「那這個是什麼?」
呼呼,對於畫面中突然出現的蘺琪,我有必要向各位讀者朋友說一下我們這次的旅行團成員。
本次旅行團成員並不只有我和蘺夙,以及窩在背包裡不肯見人的迪迦,還有蘺夙的貼身侍女紅桃、白桃以及超級大小姐蘺琪。
而一張獎券之所以能出現怎麼多人的原因是——超有錢的蘺夙一家全部自費,而那張獎券的名額其實是被我佔用了。所以我暗自發誓一定要做一個稱職的「地陪」,以報答蘺夙的「恩情」。
我握禁拳頭給自己加油後,連忙小跑到蘺琪身旁,準備為她解答疑惑。
可是——為什麼這又是一塊「下馬石」?
我看著蘺琪腳踩的那塊石頭上,依稀可辨三個紅色打字:下馬石。
「喂!你這個導遊不會是隨便糊弄我們瞎說的吧。」紅桃不客氣地瞪著我說,「真不明白主人為什麼非要來這窮鄉僻壤。哼,如果是泡溫泉的話,坐著自家的私人飛機直飛日本不就好了嗎?這裡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這……這個……」我尷尬地說,「可、可能有兩塊下馬石……」
「哼!是嗎?」蘺琪似乎打定主意要看我出糗,她不懷好意地用手絹清除了第一塊石頭上的青苔,然後眾人終於瞭解了它的真面目,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小心攀登。
「因為很久沒有來了,所以……」我結結巴巴地解釋。試圖挽回那早已經破壞了的形象,「不過。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錯了。」
「白癡。」蘺琪抱著從不離身的泰迪熊冷眼從我身邊經過。
「真討厭,還要爬山!」紅桃和白桃唧唧歪歪地壓根不正眼瞧我。
只有好心的蘺夙拍了拍我的肩膀,給我打氣:「加油!我相信你。」
嗚嗚,這是個好人。
我打氣精神,再次走在隊伍的前面為大家講解這個小鎮的歷史。這個小鎮原本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名聲,直到近幾年被專家們發現這裡有水質優秀的溫泉後才逐漸被人們所熟知,並且逐漸變成旅遊勝地。
而原本依靠林牧業為生的村民也逐漸蓋起溫泉旅館專攻旅遊業。這個季節是溫泉旺季,但是因為連著幾天的陰雨天氣,山路很滑,所以來遊玩的人比往年少了許多。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竟然變大了。再加上本地特殊的自然環境,山腳與山頂的氣候差別非常大,大家凍得縮手縮腳起來。
雨滴越來越大,有不少落在我們的頭上、肩膀上,
「什麼鬼天氣!竟然又下雨了!」蘺琪哆嗦著跺著腳,不斷從嘴裡哈出白氣。
「在堅持一下就到了。」在我的記憶中,獎券上所指的溫泉旅館就在不遠處,不過此刻周圍的山川都被霧濛濛的薄紗覆蓋,在白茫茫的一片讓人不敢確定。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蘺琪任性地轉身離開,腳步飛快。
「小心!」在我的驚呼聲中,蘺琪腳下一個踉蹌,尖叫著往下滾落。
想到陡峭的山路,我頓時心中一涼,緊閉雙眼,不敢看即將發生的慘劇。
危急的一剎那,一縷紅光從我的背包閃出。隨後,一道人影躍過我的頭頂,像鳥兒一般,以飛翔的姿勢落在不斷往下滾動的蘺琪身前,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抱住她嬌小的身體,巨大的衝力使他往後接連退了幾步才站穩。那紅色的頭髮、紅色的眼眸、紅色的服裝猶如一團足以焚燒天地的火焰,讓人從心裡開始發燙。
大家連忙飛奔過去,將抱著蘺琪的迪迦圍在中間。
迪迦毫髮無損,而蘺琪緊閉雙眸,身體不斷顫抖著,顯然還沒從驚嚇中恢復過來。
「小琪?」蘺夙緊張地從迪迦懷中抱過蘺琪。
「放心吧,沒有大礙,只是受到了驚嚇。」迪迦難得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跟蘺夙說話,自然惹得大家一陣側目。
「看什麼看!我也是好人!」迪迦不滿地嘟囔,然後又在眾目睽睽中,恢復成布偶的大小,哆嗦著趴在我的肩膀上。
「真冷啊!阿嚏!」迪迦打了個噴嚏,鼻子下立刻掛著兩道冰柱,「還、還沒到嗎?」
「就快到了。」我看著地圖口是心非地說。
「那你怎麼一臉心虛的表情?」第就愛狐疑地湊近我的臉龐,仔細打量著我,然後說,「你該不會根本不認識吧?」
「啊哈、啊哈、啊哈……怎麼可能?」我心虛地將臉扭到另一邊。
「你不是說你媽媽帶你來過這裡嗎?」迪迦不滿地看著我說。
「是啊,不過那是好幾年前。」我越說聲音越小,因為我已經能看到迪迦眼中跳動的怒火!
「這麼說就是你不認識路了?白癡!」迪迦躍起來毫不留情地拍擊我的後腦勺。
可惡!這個混蛋傢伙!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已經在努力找了嘛!」背後竄上一陣涼氣,我膽戰心驚地扭頭,發現紅桃、白桃正用「原來你不認識路」的眼光指責我。
慢鏡頭地回想前幾分鐘的事情,才發現一不小心我說出了實話。
「這個……我可以解釋……」在她們強大的眼波攻勢下,我不由自主地後退。
「啊?那不是棉棉嗎?」就在我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時,身後忽然傳來驚喜的聲音。
一個長著絡腮鬍的大叔趕著馬群真準備從我們身後經過,仔細看了看我的面容後又自言自語地說:「咦?好像認錯人了。」
「棉棉是我母親的名字。」想到這個人很有可能認識我的母親,就感到一陣莫名的親切。
「是嗎?原來你是棉棉的女兒啊。」絡腮鬍大叔發出爽朗的笑聲,「真是跟棉棉小時候一模一樣啊。怎麼沒有見到你媽媽?我們這些老傢伙很想念她呀。」
「媽媽她……」我遲疑了一下,笑著說,「她很好,她也一直想念這裡的人們。」
「哈哈,那就叫她多回來看看吧。這些是你的同學們嗎?你們這是準備去哪裡?下雨天山路可不好走哦。」
大叔聽完我的回答後,拍著自己身後的駿馬說:「辛虧你們遇上了我。那家旅館和這條路根本不是一個方向的。」
頓時,周圍的氣溫又低了幾度。
「還是讓我送你們去那裡吧。」
一直存在於我想像中的救世教主毫無疑問地幻化成大叔的模樣,不論是魁梧的身材,還是飄逸的絡腮鬍,通通充滿了男子漢氣概!
當我們分別上馬後,迪迦趴在我耳邊小聲問:「你母親不是去世了嗎?為什麼不跟大叔說實話?大叔看起來可是個好人。」
我看了看一直眉飛色舞在蘺夙他們誇耀本地有多好的大叔,終於能稍稍體會媽媽的心情:「我媽媽是個孤兒,是這兒的人們將她撫養大的。媽媽說,這裡就像她的家一樣,如果大家知道她去世了一定會非常傷心,她沒有什麼能回報大家的恩情,只有默默守望著這個樸實的小鎮。所以媽媽才要要求爸爸在她去世後不告訴村裡人,並將她葬在山頂,而且也不許我們回來祭奠她。」
迪迦語氣稍稍溫柔了一些:「你媽媽也是個好人。」
「當然了,我媽媽是世界NO.1.」我驕傲地點頭。
「不過——」迪迦忽然又變了臉,順手揪著我的耳朵低吼:「那為什麼你不早點說你不知道路!」
我委屈地說:「雖然媽媽說不許我們回來,但是我們每年都會偷偷來祭奠她,不過都是晚上,我以為我知道路的!」
「真是個笨蛋!」迪迦鄙夷地說完後,又不由自主地扭頭看向正窩在蘺夙懷中昏睡的蘺琪,小聲嘟囔地說:「真奇怪,為什麼看到那個小鬼,我會感到心臟疼?明明第一次見面嘛。」
聽到他的話後,我緘默不語。我並沒有把那晚蘺夙對我說的話告訴迪迦,因為這種事情只能讓他再次受到傷害。
望著蘺夙偉岸的身姿,我暗暗決定,這次旅行一定要向他問出解開迪迦詛咒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