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勝略帶醉意,直勾勾地盯著已經不堪酒意的怡嫻。跟以往的素淨風格不同,今天怡嫻花了很大心思在裝扮上,妝容精致,衣著時尚。怡嫻一直都以淡妝示人或干脆素面朝天,所以今日的精心裝扮讓他尤為驚艷,系在頸間的白色絲巾讓她本就纖細優美的脖頸愈加惹人憐愛。尤勝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撥弄著她散落在額前的秀發,怡嫻神志清醒,但卻好像陷入了迷蒙甜美的夢境,閉著眼睛感受著尤勝溫柔的觸摸,柔順地把頭枕在尤勝的胳膊上,尤勝環顧了一下四周,見無人注意,就輕輕吻上怡嫻的唇。
尤勝沒有想到自己和惠京的曖昧糾纏最終是以這種不光彩的形式畫上句點,他可以忍受惠京朝自己臉上潑酒,但是他全然沒有想到她會在那樣的場合用如此激烈的形式爆發出來,最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件事居然還是把怡嫻扯了進來,而且是在一切馬上就可以用讓所有人都不受或少受傷害的方式結束時,在最不適當的場合用最慘痛的方式發生了。無話可說,天意弄人,讓事情最終以兩敗俱傷、三方皆損的結局收場。
但與之相比,更讓他受到打擊的是怡嫻的反應。“你完全沒必要跟我解釋什麼,我沒這個權利要求,你也沒那個義務解釋。”說這句話時,她臉上浮現出來的那種冷淡,或者說冷酷更恰當,那種表情讓他徹底明白什麼叫絕望。
如果她開口大罵他“混蛋”或干脆打他一頓,不管怎樣都行,只要她能發洩出來,即使是讓他下跪他也肯定二話不說就會跪下來乞求她原諒,但是,她卻說連罵他都沒有必要了。在沙漠中筋疲力盡跋涉的旅人,以為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綠洲,用盡全力奔向它才發現自己向往了許久,以為近在咫尺的天堂不過是海市蜃樓的幻覺,或者不過是自己饑渴之下太過一廂情願的錯覺,那一瞬間的幻滅絕望應該和自己當時的心情差不多吧!
糾纏的嘴唇分開了,怡嫻睜開眼睛,輕輕地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在燈光下看來濃得成陰,她沒和他對視,眼光又投向窗外那絢麗的夜景中。
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他,只是用禮貌得如同跟最平常的朋友在路上偶遇時的寒暄口氣說了句“你沒必要向我報告,我也沒資格對你的過去指手畫腳啊”就轉頭走掉的狠心女人,和面前的這個看來柔情似水的女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他那時真是心急如焚地想跟她解釋,想用最深痛的懺悔來請求她的原諒,但是怡嫻根本不想聽,也確實無動於衷,無論自己當時如何竭盡所能做了最直白的表達,沖口而出的那些話是自己最隱秘最真實的心情,而她回應了什麼?“我們之間有什麼嗎?”“你完全沒必要跟我解釋什麼,我沒這個權利要求,你也沒那個義務解釋。”“不管她是過去完成時,還是過去進行時,哪怕是現在進行時,將來完成時,我也不會說什麼啊,你沒必要向我報批,我也沒資格對你的過去指手畫腳啊。”某一瞬間,怡嫻露出的笑容像嗜血的敵軍將領,而自己就是她屠刀下的俘虜。
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機會體會這種話所帶來的沖擊和傷害,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尤勝對其他女人說這樣的話,他從來不會低聲下氣地請求別人的原諒,總能在某人纏過來之前,干淨利落地解決掉和這個女人之間的問題,這算不算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沒想到今天是自己落到這個地步,說實話,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他也沒有意識到怡嫻可以把他逼到這個地步。
過去的一天裡,他無數次地思考過這個問題,每每想到這裡,就禁不住覺得毛骨悚然,害怕,恐懼,對可能受到傷害的本能回避,怡嫻轉身而去的決絕背影帶來的徹骨絕望,不斷回蕩在耳邊的那些飛刀般其准無比、刀刀見血的話語都讓他對申怡嫻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抗拒,可怕,很害怕怡嫻,害怕這個可以把自己的感情輕易地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女人。
但更無法承受的是見不到她的痛苦,比起怡嫻對他和他的感情所造成的傷害,更讓他覺得恐怖的是以後再也見不到怡嫻。
怎麼會不知不覺間陷得這麼深?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魔力,不動聲色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也許對世界上所有其他男人來說,申怡嫻,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可為什麼,這個女人對尤勝而言,竟如此地特別,直達心髒,無可替代。
趴在桌子上怡嫻換了個姿勢,整個人都仰靠在椅子上,把一條腿壓在另一條腿上,因為腿蹺得很高,一只褲腿滑了上去,顯出腳來,怡嫻今天穿的是雙露腳背的高跟鞋,所以這麼一來整個腳背都看得清清楚楚,絲薄的襪子掩住了皮膚原本的顏色,在燈光下折射出閃爍的光。尤勝的視線不由自主被吸引過去,這種欲露還掩的效果最是能勾動撕扯人的欲望,順著完美的腿部曲線慢慢上移,當他飽覽秀色的眼睛和怡嫻的視線碰撞在一起的時候,怡嫻可愛地眨了眨眼,等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不自覺把頭稍稍歪向旁邊。
這讓尤勝不禁想起他們初次見面時的情景,一切都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一天。一個月來辛苦經營小心守護的關系卻在一杯冰冷的啤酒下瞬間退回到原點。兩個人心有靈犀似的,幾乎同時舉起高腳杯啜了一口酒。
怡嫻把杯子放到桌子上,長舒了口氣。某種似尷尬似曖昧的氣氛流淌在兩人中間,不知不覺間,酒吧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舞場裡也傳來了輕快的音樂聲。
“跳舞去?”
怡嫻和著輕快的音樂輕輕地點著節拍,大理石的地板發出清脆的“啪啪”聲,不想破壞好不容易才培養起來的氛圍,尤勝猶豫著不想從座位上起來,而已經站起身來的怡嫻不容拒絕地拉著胳膊就把他拽了起來,尤勝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放松身體任由怡嫻拉進舞池,而後反手握住怡嫻的手。
第一次和怡嫻來這種地方,兩個人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常有的消遣就是深夜兩個人一起喝喝小酒,再不就是在怡嫻家,不,確切說來應該是在怡嫻的床上翻雲覆雨,這就是兩個人相處時的全部,所以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怡嫻跳舞的樣子。
怡嫻的穿著雖然也很時尚性感,但更多地偏向於端莊大方,腳上又是一雙細跟的高跟鞋,尤勝拭目以待,在這樣的裝束下怡嫻如何舞得盡興,很快,怡嫻就跟上音樂,開始慢慢和著音樂搖動身體,她輕輕地和著節拍點頭,長發飄逸,隨著肩膀的晃動,隱約可以窺見外套下起伏的曲線,看著怡嫻那柔軟而韌性十足的身體隨著音樂率性起舞的樣子,尤勝情不自禁要靠過去,於是跟怡嫻面對面跳起舞來。
怡嫻的舞姿還說不上漂亮得好像受過什麼正規訓練,只是那種簡單地配合音樂輕輕搖擺而已,但只要看過她跳舞的人肯定都會覺得她非常有魅力,她那曲線柔和的身體,自然可愛的風韻,配以她感性嫵媚的氣質,只要注意到就很難把眼神移開,而她臉上單純的快樂表情也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她是在用心享受跳舞帶給她的暢快感覺,看到怡嫻投入的樣子,尤勝也漸漸興奮起來,放開手腳,動了起來,甩頭、扭動,各種繁復的步法身形,尤勝覺得自己很久沒有這樣純粹地盡情舞動身體了,汗水順著鬢邊滲了出來,爽暢痛快。
怡嫻陰沉的臉色漸漸明亮起來,撥雲見日般地露出滿滿的笑容,感覺好像突然遇到什麼讓人喜極而泣的事一樣,開懷大笑的同時有晶瑩的淚光閃爍。看到她這個樣子,尤勝心裡一陣翻攪,痛從心裡延伸到指尖,他伸出雙臂把怡嫻摟進懷裡,怡嫻靠在尤勝懷裡,身體輕輕地顫動,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溫度和心跳,慢慢放心地把放松身體,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給緊緊地擁著自己的男人,懷裡柔軟的身體有著女性特有的曲線,感受到這一切的尤勝在胳膊上又加了幾分力道。
怡嫻把手環在尤勝的脖頸後,終於抬起頭來和他對視,怡嫻的濕潤的眼睛裡有著同自己一樣的復雜和矛盾,尤勝伸出手,像是要把自己和怡嫻的復雜煩亂的心情全部都掩藏埋葬起來似的,用手掌蒙上了她的眼睛,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啄吻怡嫻的唇。
尤勝頭痛欲裂,身上也覺得冷得厲害,他下意識睜開了眼睛,發現眼前是一捧烏黑的秀發,眼睛掃了一下發覺自己置身於一間豪華酒店裡,他抽出胳膊四下細細看了一遍,耐心回想著自己是怎麼到這兒來的,尤勝窸窣起身的聲音吵到了睡夢中的怡嫻,怡嫻像個小孩子似的不滿地發出哼哼唧唧的呻吟聲,或許是冷的緣故吧,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
昨天肯定是醉得不輕,兩個人鞋都沒脫倒頭就睡,連衣服也是穿得整整齊齊,一件沒少。
那雙優雅的高跟鞋還套在腳上,一身再大方得體不過的裝扮,連頸間的絲巾也系得好好的,人卻孩子般睡在床上,被子都沒有蓋,看到怡嫻的這副有點狼狽卻又可愛得不行的模樣,尤勝不禁莞爾。看來這次點的酒對怡嫻來說太醇烈了,尤勝從未見過怡嫻醉酒的樣子,她總是一副千杯不醉的豪爽模樣,原來她喝醉後也會搖搖晃晃,還會一直微笑,嘟嘟囔囔地呢喃,那觸手可掬的醉態簡直可愛到讓人心痛了。
尤勝用哄孩子似的輕言細語喚著蜷縮著身子的怡嫻,幫她解開頸上的絲巾,拿下外套,除掉鞋子和絲襪,看上去褲子也穿著很不舒服的樣子,尤勝就幫人幫到底,也順手脫了下來,他幫怡嫻把褲子從腿上褪下來的時候,怡嫻迷蒙地睜開眼睛,翻了個身咕噥著:
“胸罩也脫掉。”
是,是,夫人,謹遵吩咐,您交待下來我就一定完成。
怡嫻上身穿著一件緊身吊帶背心,尤勝把手探到怡嫻背後,替她把胸罩扣解開,怡嫻只是左右晃了幾下身子,就神奇地把它從身上褪了下來,尤勝伸手幫她把脫下來的胸罩從吊帶背心裡抽出。
把被怡嫻胡亂壓在身下的薄被抽出來展開給她仔細蓋好,又把她脫下來的衣服疊好整整齊齊放在椅子上,尤勝點上煙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過去他每次看到那些明明是個大男人卻拿著坤包站在女洗手間前等女伴等得那麼理所當然甘之如飴的男人,都會覺得這種人實在是男性之恥,直想狠狠吐口唾沫表示不屑,現在他伺候怡嫻伺候得如此心甘情願唯恐不周,讓他突然有種預感,如果怡嫻也讓他那樣等的話,他恐怕也會老老實實如奉綸音地照做不誤,即使那曾經是他最厭惡的。
喝了一杯水,尤勝也脫掉衣服,鑽進怡嫻的被窩裡。
“我也要喝……水……”
明明已經神思恍惚昏昏欲睡了,卻終究還是淺淺的,沒有完全睡著,怡嫻嘟噥了一句,聽得清清楚楚的尤勝雖然禁不住在心裡小小地發了幾句牢騷,卻還是起身倒了杯水遞給她。一口氣把水喝完,怡嫻把杯子推給尤勝,然後就像家裡的那兩只小貓一樣,用頭在枕頭上蹭了兩下,帶著無比幸福的表情美美地進入夢鄉。
尤勝低頭盯著怡嫻看了好一會兒,才關上燈躺下,把怡嫻拉到自己的懷裡,安心地閉上了眼睛,一到晚上,怡嫻的手腳就變得冰冰涼,尤勝握著怡嫻的手,把她的腳護在自己小腿間,輕輕地呼了口氣。
沒想到下半身的小家伙這時卻不分時間地點地站了起來,炫耀般精神無比地宣告著自己的存在,生怕別人會把它忘了似的。
不知道怡嫻是不是也感受到小家伙熱情的招呼了,輕輕笑出聲來。
她睡著了嗎?還是只是在裝睡?好想輕輕推一下看她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尤勝伸出手環在怡嫻腰間,順便拉過她的手,輕輕地在手心摩挲,然後是胳膊,一路上攀升到肩膀,之後溜到滑不溜溜的背,沿著脊柱的形狀直滑下去,停在她挺翹圓潤的臀部,怡嫻的身體在他挑逗的愛撫下,一陣輕顫。
“怡嫻寶貝兒,睡著了嗎?”
尤勝故意附在怡嫻耳邊輕輕耳語著,把呼出的熱氣吹進怡嫻敏感的耳內,果然怡嫻癢得受不了似的扭了兩下哧哧地笑了起來,想起那次怡嫻早上叫自己起床時對自己的甜蜜偷襲,尤勝鑽進被子,開始了事隔已久的反攻。
或許是因為昨晚盡情跳舞流了汗的關系,怡嫻身上的味道要比以往濃一些,尤勝放她躺好,從上直壓下去,身體與身體之間緊密得再容不下其他什麼,把頭埋在她的頸項間,呼吸間的濕熱氣息讓怡嫻原本松松懶懶的身體乍然間蘇醒過來,劃過一陣戰栗。
一直忙於在怡嫻脖頸留下痕跡的唇滑過她的下頜,帶著熱灼的呼吸欺了上來,怡嫻微睜雙眼看了看眼前的尤勝,又閉上眼睛柔柔地回應他的吻。
粗糙的手指觸感掠過怡嫻的腿,游刃有余地左右游移著,但目標很明確,一直向前向上,怡嫻抓住尤勝的手,仿佛在告訴他“現在還不到時候”,然後安撫似的抱住他,熱烈地吻著。
怡嫻喜歡尤勝輕柔撫過她頭發的感覺,一切有如夢幻,又如熾熱的潮起潮落。怡嫻的手瞬時抓緊了身下的床單,然後在空中掙扎著尋找著尤勝的身體,好像不想錯過任何一絲碰觸他的機會,尤勝將自己湊過去,怡嫻立刻把手腳都緊緊纏上尤勝,雙眼半睜半閉似喜似怨地睨著他,尤勝也好像為了要牢牢記下這一切似的,一直低頭凝視著怡嫻。
由於兩個人的掙扎翻滾,原本蓋在身上的薄被滑到了地上,被汗水浸濕的背瞬間感到一陣涼意,乍然繃緊,柔軟而暢快地顫動著。
窗外隱約投進來的光在怡嫻身上映出溫柔而朦朧的光影,對尤勝來說,她就像個對自己下了甜蜜詛咒的魔女妖精一樣,真想就這樣把她揉進自己體內融入自己的骨血,無論抱了她多少次,每次將她擁進懷裡,還是立刻就會湧上好像永遠不會結束的火熱欲望,那些傾國的絕代尤物只怕也不過如此了吧,對於尤勝來說,申怡嫻就是這樣一個放不下離不開只想時時刻刻綁在身邊寵愛呵護的女人。
怡嫻難掩倦意,懶懶地靠在副駕駛座的位置上閉目養神,尤勝不斷側臉看看她,小心地轉動方向盤。沒想到女人性愛後慵懶滿足的姿容是如此蠱惑,那三分憊懶、一分頹廢,在透過車窗的斑駁光影下渲染出春風沉醉的夜晚才特有的醺柔酥軟,風情依依得讓人直想溺死在裡面。
“累了?”
“有點兒,還是喝多了,下次絕不再啤酒紅酒混著喝了。”
“別啊,你都不知道你喝醉酒後的樣子多可愛,不然以我的定力怎麼可能這麼把持不住?好棒的經驗,值得回味啊!為了以後的性福著想也要多灌你幾杯。”
“你有定力這種東西嗎?喝點兒酒就脫下人皮的大尾巴色狼!還說我,你醉了之後不知道有多黏人,躲都來不及,再說就你那點兒酒量,只要我不上當,想灌我,下輩子吧!”
“我說不過你,某人就自覺自願地屬鴨子去吧!你這張嘴哦!真是……”
怡嫻的嘴角不由向上揚出淺淺笑紋。
把怡嫻送回家,還幫她把衣服什麼的放到家裡收拾好才走,尤勝出門的時候不捨地在怡嫻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又一下,突然間想到了什麼,摸索著在自己的口袋找出張票遞給怡嫻。
“什麼啊?”
“《漢城收藏》的票,來看吧,有我哦!”
“《漢城收藏》?那個時尚秀?”
怡嫻對拿在自己手裡的那張已經被炒到天價的票沒什麼真實感,她抬起頭來微微有些迷惘地看著尤勝,難得一見的迷糊表情讓尤勝禁不住在她臉頰那裡又親又咬了好幾下,這才戀戀不捨地拖著腳從怡嫻家門口磨磨蹭蹭地往外晃。
眼睜睜地看著門在面前輕輕關上,聽到啪嗒一聲鎖上的聲音,尤勝一步三回頭地往走廊那頭走去,突然背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輕快腳步聲,怡嫻跑了過來,停在身邊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說:
“我送你到停車場。”
“不用了,外面還是挺涼的,而且你也累得夠嗆,趕緊回去休息吧。”
“我走著過去不會冷的,看你孤零零的怪可憐,我就勉為其難送你過去嘍!”
尤勝緊緊握住挽住自己胳膊的怡嫻的手,真希望這條門廊無限延長,就這樣和她一輩子走下去,永遠都不要分開,在這個女人身上他不止一次深刻體會到那種想把某個人變得小小的藏進口袋、含在口中、融進心裡,天天陪在身邊,看到她就仿佛看到幸福的感覺。
不過兩天工夫,尤勝卻感覺自己好像經歷了從地獄到天堂的天荒地老,他到現在還是感覺神志恍惚,莊周夢蝶是不是就是自己這樣呢?尤勝坐進車裡,在車後鏡看到怡嫻揮手跟自己告別的樣子,壓抑著立刻泛濫成災的沖下車去緊緊抱住她的火熱情緒,發動車子向春光燦爛春意勃勃的大路駛去。
為了准備彩排,服裝秀開始的前一天大家約好在表演場見面,尤勝一到,認識他的模特便紛紛走過來跟他打招呼:
“尤勝,我看到你的廣告了,拍得真不錯。”
“尤勝哥,你簡直太棒了!”
“路上沒有人沖過來讓你簽名嗎?”
如果告訴別人,自己這個主角在廣告播出的第三天才有心思打開電視親眼看到的話,又有幾個人能相信呢?放在五天前有人這麼告訴自己的話他肯定不會相信,但現在,自己做出來的事情由不得他不信。
自從在酒館不歡而散後,尤勝把什麼廣告啊、工作啊都遠遠拋到腦後,回頭都找不到,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挽回自己和怡嫻的岌岌可危的感情。
尤勝追過去被怡嫻狠狠打擊一番後,如墜冰窖,腦子空白一片,心裡冰寒徹骨,神情恍惚地在半夜空曠的馬路上站了半天,不知是怎麼回到的家,只是不停地給怡嫻打電話,但正如預料的那樣,不管他怎麼打怡嫻都不接,不死心也不甘心,他守著手機不吃不喝地等了一天,還是沒發生奇跡,直到第二天想到可以打電話問景豪,才終於見到怡嫻。看到她的那一刻,尤勝才覺得自己從地獄裡爬了上來,由黑暗冰冷的噩夢重回人間,直到第三天在酒店和怡嫻聊天說起,他才終於把這茬事兒撿了回來,打開電視機看到自己拍的廣告。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出現在電視裡,偶爾他也會在一些采訪人氣偶像明星的綜藝節目裡露個臉,不過這是他第一次做主角。早已經習慣站在攝影機面前了,所以拍攝的時候他並沒感到緊張,反而是坐在電視機前面等著看廣告播出的時候更為緊張。
“想打電話祝賀你一下,沒想到你關機了。”
“你給我打電話了?哎呀,實在對不起啊,那兩天電話太多,我就關機了,對不住對不住!”
“是啊,我也給你打了,好幾次都是占線。”
尤勝跟過來向自己表示祝賀的人不住地道謝,彩排就要開始了,不光是模特,連設計師和參加時尚秀演出的工作人員都紛紛走過來向尤勝表示祝賀,人來人往,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自己人緣這麼好嗎?他笑了笑。
面對如潮的贊美和喝彩,尤勝其實感覺不很真實,他還沒從這兩天的噩夢與美夢中醒過來,所有的一切都圍繞著怡嫻轉,他根本沒來得及想清楚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沒來得及好好整理心情,他沒有意識到這個廣告的風靡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
直到時尚秀演出的這一天,尤勝才終於真切地體會到一個自己以為根本無關緊要的事件居然能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了這麼大的變化。
第一場秀,當尤勝出場站到舞台上,人群中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尖叫,當他在伸展台上站定位置擺好姿勢,照相機亮白的閃光交織成一片,這與以前的待遇相比簡直有了質的飛躍,而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是,觀眾和相機關注的對象不再是自己身上的時裝,而是尤勝這個人。
當他擺好姿勢謀殺了大量膠卷,准備轉身沿T形台走回的時候,怡嫻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如果是在沒有認識怡嫻以前,他的關注焦點肯定是那些坐在前面VIP座位上的圈內人、政經名流、成功人士身上,但今天,在場子內湧動的人潮中,他只看到怡嫻,這個女人,坦率卻不坦白,平凡卻不平庸,笑容如此讓他心動,味道如此讓他喜歡,占據他全部心神,只想看著她,只願看著她,想對所有人大喊“她是我的”。
換好衣服,第二次走上T形台,他按捺不住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情人眉來眼去的刺激沖動,走回來的時候,他的眼神一直與怡嫻的眼神糾纏在一起,尤勝在經過怡嫻身邊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微笑了,怡嫻瞪起眼睛好像在責怪他的不敬業,卻遮不住如花的笑靨,而坐在怡嫻身邊的其他女人早已興奮得顛三倒四,尖叫連連。
跟平常人的想象不一樣,服裝秀的後台簡直亂成菜市場,不論男女都脫得精光,赤身裸體走來走去,迅速換好衣服、檢查確定自己的衣服沒問題後排隊等待上台,要是在往常,置身這種混亂不堪的場景中尤勝根本不可能靜下心也找不到時間去思考別的,但奇怪的是今天卻覺得周圍一切都好像電影裡特意的慢鏡頭一樣,緩慢而無聲。
服裝秀剛一結束,尤勝就馬上把手機從包裡掏出來,發短信告訴怡嫻先不要走,找個地方稍微等他一下,不一會兒怡嫻回短信告訴他自己在表演場大廳裡的一個咖啡館等他。
尤勝在換裝和卸妝的人群中穿梭,不斷伸手撥開擋在身前的人,努力擠出一條路。一般在這種大型服裝秀結束後,設計師都會舉辦一個晚會,之後模特們還會再找地方瘋狂一下,所以今天就是喝酒、跳舞、狂歡的日子。尤勝打算先趕去見怡嫻一面,聊慰相思後再去參加晚會和模特們的慶祝活動,等一切都結束之後再開車去怡嫻家。
“尤勝,晚會一會兒開始,你會參加吧。”
“啊,當然,我當然會去了,老師!”
這位設計師在尤勝還是新人的時候就很照顧他,他親切地用手拍著尤勝的肩膀說:“辛苦了。”尤勝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過去見怡嫻,但還沉浸在服裝秀圓滿結束的興奮中的設計師根本體會不到他的心情,還拉著他絮絮叨叨說個沒完,飛快地換好衣服,草草卸了妝就是為了抓緊時間,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被設計師抓到,怎麼辦?按理說應該直接就和設計師一起趕去晚會會場,可……尤勝越來越急。
好在《漢城收藏》的一個工作人員把設計師喊走了,尤勝長舒了口氣,背好包剛准備飛奔而去又被身後一個比較熟的模特給叫住了。
“晚會馬上開始了,你去哪兒啊?”
“我去把包放到車上,可能晚點兒再過去,反正開始肯定是一堆人上台致詞沒有什麼好看的。”
天哪,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偏偏今天有這麼多的人叫住自己啊?簡單地向過來打招呼的
人隨便回了句話,終於得空從混亂的會場中脫身,趕緊沖了出來。
剛跑到個稍微安靜點兒的地方,尤勝就給怡嫻打電話:
“我出來了,在哪兒呢?”
“我在星巴克,你知道mega嗎?在左邊那個買票口前面的一個小地方……你能找過來嗎?”
“我現在就過去,你哪兒都不要去,乖乖坐在位置上等我。”
兩個人沒多少時間,所以只是簡單地通個電話就掛了,一路小跑地從扶手電梯上跳了下來,電梯口外就是一條四通八達的路,他左右張望,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無助地抓著後腦勺,他站在地圖和標示牌前面研究了好一陣子,思忖著自己怎樣才能盡快到星巴克咖啡館。
正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位置,確定了方向,起步准備快跑沖過去的時候,肩膀下面傳來了細小的女孩子的聲音。
“請問……”
是兩個看起來剛剛二十出頭的女生,她們興奮萬分地仰頭看著尤勝,尤勝從來沒在路上與陌生的女孩子搭過話,他什麼都沒想就應了一句:“什麼事?”
“請問,您是不是手機廣告上的那個模特啊?”
“是啊……”
尤勝下意識地回答道。兩個女生聽到他的話尖叫了起來,路邊經過的人都裝作不經意地斜眼看著尤勝和那兩個女孩子,兩個中扎兩條辮子,穿迷你裙的女孩激動萬分地在包裡東翻西找,掏出了一個非常可愛的本子。
“拜托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簽——名?”
女孩兒重重地點點頭,鄭重其事地掏出筆放在本子上,尤勝吁了口氣,問了女孩兒的名字後打開本子寫了一句話後簽了個名。
“啊!我沒帶本子來啊,怎麼辦?!”
“那我寫在你朋友的本子上好了。”
“謝謝您!”
簽完名,本子的主人又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尤勝被突如其來的兩個女孩兒的花樣百出搞得不知所措,他只想趕快跑去見怡嫻,看來應該在路上買個太陽眼鏡戴上了,但是他不想再浪費時間,本來就沒幾分鍾,不想讓怡嫻再等下去了。
尤勝對兩個還想繼續糾纏下去的女孩兒有禮貌地說了聲再見,開始快跑起來。
但他可能沒想到自己這樣一跑在人群中反而更加顯眼,但他什麼也顧不了了,只是盡力地跑著。
“請問mega的入口在哪兒?”
雖然他已經找到mega這棟建築了,但卻看不到入口和星巴克的招牌,他隨手拉住一個走過自己身邊的女人問了一句。女人吃驚地瞪大眼睛,告訴他坐電梯再下去就是了,尤勝道了聲謝就風一樣地刮了過去,三步並作兩步從電梯上跳著跑了下去。
進了星巴克,尤勝左右張望,這時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怡嫻映入了眼簾,尤勝喘著氣走到怡嫻身邊,怡嫻抬起頭來看著他滿頭的汗,對他微微一笑:
“你跑來的嗎?怎麼喘成這樣?”
“我怕你在這兒等急了。”
“那也不用跑啊,看你這一頭一臉的汗。渴了吧?想喝什麼?”
慘了,怡嫻為什麼選了個靠窗的座位啊?他已經感覺到窗外開始混亂起來了,剛開始還只不過是一兩個人悄悄打量而已,後來就有人明目張膽站在那兒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看。尤勝環顧了一下四周,想換個位子,但沒想到一會兒工夫就已經滿了,或許怡嫻也感覺到了這種詭異的氣氛吧,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
“那幫人站那兒看什麼呢?”
“這個……好像是在看我。”
從自己的嘴裡說出這樣好像很自戀的話,尤勝感到一陣莫名的羞赧,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怡嫻瞪大眼睛仔細看了一下四周,然後靠在桌邊低低說道;
“……好像是真的哦,你剛才過來順便搶了銀行嗎?”
“你別開我玩笑了,真是丟死人了!”
“嘿,丟什麼人啊?有人認出你這就說明這次拍的廣告很紅啊。”
“那也……”
這跟站在舞台上或攝影機前面表演是不一樣的,在路上被經過的人關注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全新體驗。
“以後你也得像電視裡那些大明星一樣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大太陽眼鏡和壓得低低的帽子出來了,哎呀,要不你現在給我多簽幾個名,說不定將來會有人收藏哦。”
怡嫻微笑著低聲說道。目前的這種好像過去電影裡的地下黨接頭的境況讓怡嫻覺得很有趣,尤勝卻覺得很害羞,等他終於意識到怡嫻是在逗自己時,用膝蓋輕輕碰了怡嫻膝蓋一下。
“剛才你在T形台上走秀的樣子還真像個專業模特兒。”
“我本來就很專業啊。呵呵,不開玩笑了,你到底覺得怎麼樣?”
“說實話對我來說,那上面的你雖然很耀眼卻很缺乏真實感,但,不許說我虛榮哦,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我跟台上這個明星人物接吻上床就覺得很有成就感。”
尤勝又用膝蓋碰了碰怡嫻,怡嫻脖子上圍著圍巾,頭上戴著太陽眼鏡,微笑著踢回一腳,在桌布的遮擋下,看起來一本正經說話的兩個人,桌子底下卻用膝蓋和腿相互推來擋去,大玩兒“你追我逃”的游戲。
“明星,要不要我把太陽眼鏡借給你啊?”
“行了,別逗我了,今天實在是沒辦法才這樣跑過來,下次就有斗爭經驗了。”
“要不圍巾借你圍著?好歹能擋擋。”
“喂喂,適可而止啊,還說?調侃我真的那麼有趣嗎?”
“嗯,怎麼你終於發現了啊,這是我新近開發的一大娛樂哦。”
兩個人趴在桌子上小聲地互相調侃,打情罵俏,耳邊卻不斷聽到賣場裡其他客人雖然刻意掩飾但仍聽得清清楚楚的談論聲。
“對吧,是他沒錯吧。”
“坐對面那個女人是誰?”
“情侶?”
“不會吧,那女人看起來很一般嘛!”
聽到這句話,怡嫻還沒怎麼樣,尤勝已經抬起頭來怒視那幾個女人了,又好笑又感動的怡嫻為了讓尤勝平靜下來,伸手撫摸著尤勝的頭。
“怡嫻,我一會兒可能……”
尤勝正要告訴怡嫻自己不得不馬上離開,回去參加那勞什子晚會的時候,尤勝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過來看了一下,是同台表演的模特兒,應該是打電話來問他為什麼還沒來參加晚會。
“一會兒有個設計師辦的晚會,我得去看看,完了以後還得跟一起表演的模特們去開個慶祝party.”
“你這麼忙,干嗎還這麼遠跑過來呢?以後再見也沒關系啊。你來來回回折騰這一趟多累啊!”
“晚會就算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人根本說不了話,可一會兒和模特們聚會的時候你也可以來啊,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結束了我打電話告訴你。”
“算了,我都不認識的,而且是你們的慶祝會,我去不太合適吧,反正我也見到你啦,就先回家好了。”
“那你怎麼回去?這會兒雖說不晚可也不早了。”
“坐地鐵啊,我最熟了。”
心裡默默算了一下,從這兒坐地鐵到怡嫻家的話可是段不近的距離。
“真是的,應該送你回去的啊,真是可惡,開什麼晚會嘛!”
“沒事兒,我又不是小孩子,別擔心了,你趕快去吧,看人家都一直催你了,玩得開心點兒!”
尤勝的手機不停地響著,他把手機蓋打開又迅速合上,接都沒接就掛斷了電話,這時怡嫻拿著飲料杯站了起來。
照往常的習慣,從星巴克出來的時候他肯定是要抱抱怡嫻的,但這次卻不得不考慮到周圍探照燈似的陌生視線,兩個人簡單地道聲再見就分手了。怡嫻踏著她特有的輕快步伐消失在人群中,尤勝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了才調轉方向朝晚會會場走去。
尤勝覺得自己的人生突然間就改變了。本來早就計劃好,等服裝秀結束以後,只要軟磨硬泡讓怡嫻答應了,就集中抽出幾天時間,兩個人一起出去旅行一次,但是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只能無限期往後拖了,說不定最後只能成為尤勝自己眾多還未成形就流產的計劃之一。
鋪天蓋地的邀約和接到手軟的工作讓他的檔期排得滿到不能再滿,忙得分身乏術,不知道別的經紀公司是怎麼知道他的手機號碼的,整天打電話追著他問是否有合作意向。
平常都是母親打電話來,但這次不知為了什麼,父親突然打電話來,讓他到公司來一趟,尤勝穿著久違的高檔西套裝出了門。
尤勝拿著出入證,踏進公司高層的專用電梯。電梯在董事長室所在那一層停了下來,一走出電梯就感到了腳下踩到的地毯不同尋常的柔軟。以前見過幾次的那個秘書室的女秘書看到尤勝時,用非常恭敬的語氣和他打了個招呼。前幾次來的時候,那個秘書總是記不起尤勝是誰,每次都頂著一張晚娘面孔,問他有沒有預約,這次不知道怎的,不但記起了尤勝的臉,連語氣都恭敬得讓尤勝忍不住一個寒顫,難道這也是電視廣告的效果之一?
父親電話裡讓他在午飯時間過來,所以尤勝十一點半就到了,秘書通報了一聲,回來告訴他董事長正在接待客人,讓他稍等一會兒。
尤勝走進空無一人的待客室,接過咖啡,點了支煙坐了下來,過了沒多大一會兒秘書就進來請他過去,尤勝把煙掐滅跟著秘書走進董事長辦公室。
“你來了?等了一會兒?”
“是的,父親。”
“要不要來杯茶或咖啡啊?”
“不用了,謝謝您,剛才在外面等的時候秘書小姐給我送過咖啡了。”
尤勝的父親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小時候,聽在家裡做客的姨媽說,母親之所以會嫁給父親這個當初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很大原因就是迷戀父親高大英俊的外表。尤勝的父親身高近一百八十厘米,和他們那個年代的其他男人比起來,確實算是鶴立雞群,就算現在已是花甲之年,但因為平常注意保養,仍是身材挺拔,相貌出眾,歲月非但沒有減少他的魅力,反而讓他多了閱盡滄桑的睿智和不怒而威的氣質,總之,是一個越老越有品位,越老越吸引人的卓越人物。
他在父親所指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沙發軟得出奇,坐下去感覺整個人都要陷進去,調整了幾次卻還是覺得不舒服。看著父親穿著高級西服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的樣子,尤勝隱約間覺出自己和父親之間的差距,想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看來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需要努力。
“我看到你拍的那個手機廣告了。”
“是嗎。”
自從他因為從事模特工作和家人吵崩,從家裡搬出來後,每次他回家,父親總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想到父親這次叫自己來不是因為思念兒子而是因為自己主演的廣告在電視上熱播的關系,心中一陣酸楚,不過如果這個廣告可以讓父親對自己所選的道路有所肯定的話,也真是件值得感念的好事。
父親似乎在斟酌要對他說的話,尤勝便靜靜坐在那裡等著他開口,看著父親嚴肅的眼睛,不指望能得到什麼誇獎,他只是暗自期待著父親能對他這個沒出息的長子有一個公正的評價。難說,誰知道呢?也許父親會破口大罵他一個大男人卻要靠自己的臉來混飯吃,胡亂猜測著,尤勝漸漸又急又怕起來。
“我到總公司開會時碰到你舅舅,他讓我問問你,要不要拍咱們公司的廣告?”
他設想了所有場景,連被大罵一頓甚至掃地出門的心理准備都做好了,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父親會說出這番話來,要是被經紀人聽到這個提議,可能會幸福得暈過去也說不定。
母親家那邊幾乎都是些拿了國外著名學府的經濟學、管理學碩士博士學位回來的超級精英,自己的親弟弟也被送去了國外某個大大有名的學府攻讀金融還是經濟,而父親家的親戚雖沒有母親家那麼優秀,但也都從事著一些正經行當,所以選擇進演藝圈發展的自己一直被父親視作家族之恥,現在卻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對他這個異類分子說出這番話來,尤勝簡直吃驚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戴了眼鏡的話,估計也只能重新去配一副了。
“很感激您給我這個機會,但這個問題不是我能擅自決定的,必須和我所在的公司仔細洽談。”
“是啊,還是要走一走形式的,要通過正式渠道辦好這件事,和集團的宣傳企劃部打聲招呼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尤勝能說什麼呢?他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父親用手指敲了敲沙發的扶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打開對講機告訴秘書讓記者們准備一下,尤勝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父親回過頭來用一種審查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尤勝的衣著,點了點頭叫尤勝跟自己一起出去。
尤勝和父親一起坐車來到酒店的會客室,他那總是忙得像個陀螺,一年見不到幾次的舅舅和集團宣傳企劃部的部長已經等在那裡了,看似專心實則心不在焉地聽著父親、舅舅和那個宣傳部部長之間的對話,間或簡單地插上幾句回答他們的問題,尤勝在心裡盤算著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哪兒有藥店,好順便買些胃藥之類的東西。
要不要順便去怡嫻那裡看一眼?不,心裡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不是要不要,而是一定要
去見見怡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