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仁發動了細胞內所有的耐心,盡可能簡捷易懂地向多賢說明了他和爺爺的情況以及那份該死的遺囑。如果她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麼笨,這種程度她也該充分理解了。
「你的話,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是說SH集團會長先生把我的名字寫進遺囑,不過不是讓我繼承可以立即消費的現金或其他什麼的,而只是公司股份?」
眼前女教師的話又一次噎得在仁說不出話來。
她說什麼?只是公司股份?這女孩真的快讓我發瘋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抓住了要點。
「大致是那樣吧。」
「那還是跟你結婚才能獲得是不是?」
「是。」
「即便跟你結婚,我也只有股份紅利而不能對其處置,財產行使權只屬於丈夫是這樣嗎?」
女教師在在仁面前擺弄著手指,聲音清脆地一一提問。
「正是。」
「也不是什麼有意思的條件嘛。」
多賢微微皺了皺眉,好像真的不覺得有意思。
「什麼?你說這話知道我們公司每股股票值多少錢嗎?你所說的沒有意思的紅利,你們學校所有教書的十年的薪水加起來也抵不上它一年!」
「不是教書的,是老師。」
確認一下股份紅利的具體金額似乎對她更實惠,可是她卻再次把注意力放在稱謂上。
「還有,雖然你對財產不感興趣,但是你需要有關股份的財產行使權對不對?」多賢微蹙眉頭問道。
「對。」
她依舊眉頭微蹙,下結論道:「那就跟我沒什麼關係嘍。」
「你說什麼?」
她到底都聽什麼啦?這麼一大筆遺產至今還舉棋不定,她居然還能說出這事與她無關?她是真的不貪心呢,還是在他面前故意裝蒜?毫無疑問她不是傻瓜,可是她又不像是已經修煉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
「哎我說,我現在經濟獨立,我們家房子又不是馬上會塌,全家人也沒有餓肚子,就算沒有你們家那份複雜的遺產,我也會活得好好的。還有,我為什麼非要跟你結婚啊?就算不結婚,我的人生也過得不錯呀。」
多賢溫順地笑了笑,在仁舉起咖啡杯,把多賢的話和她的笑硬生生咽到了肚子裡。這女孩委實不可小覷啊,她的腦筋似乎比他想像的靈活得多!再這樣下去的話,事情會越來越棘手。
「就憑你的名字在上面這一點,就充分說明跟教書的你有關係了。」
她眨著滴溜溜的大眼睛,暗想道:看來他的腦袋壞掉了。
「你只能二者選其一,老師或者金多賢小姐。」
「金多賢小姐。」在仁深吁了一口氣。
「自從你名字上了遺囑那一刻,你身上就有問題產生了。」
「那是什麼意思?」
他低沉的聲音,不知為什麼讓多賢忽然有了一種不吉利的感覺。
「你只要一結婚,就會成為最富有的女遺產繼承人,我爺爺早就想到這一點,所以把發言權留給了和你結婚的人。總之,關於你擁有的巨額股票的發言權可能會掌握在理事會手裡。」
多賢的眼睛立刻睜大了。
「女遺產繼承人?」
「我剛才沒說過嗎?爺爺只給了我和你結婚的優先權。」
在仁把臉朝前遞了遞,帶著一絲挖苦的意味兒繼續道:
「當然,你一結婚,手裡的現金就會變得一大把一大把。雖然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不過我還是懷疑到時候你是否還能像現在一樣沒興趣。」
聽到他說的那個數字,多賢驚訝得瞪圓了眼睛。雖然他說的教師十年薪水不及公司一年紅利的話誇張了點兒,但是那筆數額好像確實很大哦。
「比這更嚴重的問題是,你擁有控制理事會的權限,周圍人到時候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那是什麼意思?」
她的表情實在是耐人尋味,如果不是這種情況的話,在仁說不定早就忍不住笑出聲來了。不過現在還不是笑的時候呢,千萬不能讓這個伶牙俐齒的女教師瞧出破綻來。
「他們會像蜜蜂採蜜似的圍著你這個大股東嗡嗡嗡地亂叫,不過要是能勾引到那裡面的某個人對你倒不賴。」
面對在仁的挖苦,多賢淡淡一笑反問道:「那裡面的某個人?該不會就是你吧?」
說完,多賢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地微微聳了聳肩。真是拿她沒辦法……在仁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她那副表情就生氣。
「你爺爺看來真的很清醒。」
她一邊點頭一邊說,看樣子就像什麼都知道似的。不過在仁顯然沒聽懂這句模稜兩可的話,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要想甩開你那身臭脾氣,就憑你爺爺的財產肯定辦不到,所以才說你爺爺真的很英明,居然想出這麼一個主意來,把你和財產一起打包塞給我。」
女教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借用在仁的方式反攻他。在仁第一次嘲笑她時,她只是淡然處之,第二次嘲笑她時,她就會雙倍返還給對方。唉,到底也沒能戰勝這女教師。
多賢不理會在仁憤怒的眼神,若無其事地問道:「那你還死纏著我幹嗎呀?難道為了那份遺產,你要跟我結婚?」
結婚?
不知什麼時候,茶館音樂已經從伽耶琴聲變換成一首不知名的陌生曲子。
「別開玩笑了!結婚我連做夢都沒想過!」在仁吃驚地說。
「那可真是萬幸。」多賢點點頭,表情認真地繼續問道:「那你為什麼?」
「為了解決這件事!如果你也不想再碰上麻煩事,最好先在爺爺活著時阻止這件事。當然,要是你還對那份遺產沒有任何慾望的話。」
我的慾望正在瘋狂地滋長著,多賢忽然想這麼對他說,但最後還是忍住了。要是再讓他繼續生氣的話,說不定她會陷入危險之中哦。
「那該怎麼辦?」
「爺爺在結婚問題上已經讓了我一步,要是我以結婚為前提和你真心交往的話,爺爺就同意保留結婚,十個月以後再另立遺囑。」
「真心交往?」多賢皺了皺眉。
「用爺爺的話說就是,不欺騙對方的以結婚為前提的真心交往。嗯,大概就跟其他人一樣,每星期見一兩次就差不多了吧。」
真心交往?……她似乎在仔細考慮這句話。
「那樣的話,我會得到什麼呢?」
「什麼?我不是一直在說嘛,這是你我擺脫這場鬧劇的惟一方法了!」在仁忍不住大聲咆哮道。
天哪,我的忍耐已經達到極限了!我明明已經強調過多次了,她卻總是迴避實質性問題。無論我怎麼解釋,她都會輕而易舉地轉移中心話題。明明已經正確理解了我的意思,卻始終不能擺脫原有的想法!
「拜託不要對我大聲嚷嚷。」
多賢完全不理會在仁已經動怒了。她壓低聲音卻語氣堅定地反駁道:
「依我看來,這筆交易好像對你更有利哦。你只要和我見面,錢就會滾滾地流向你的懷抱。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你爺爺只是想修理修理你,那我們交往十個月後,他老人家的火氣也就全消了。相比之下,我卻要淪落到丈夫和財產都沒有的悲慘境地。」
面對在仁那副猙獰的面孔,女孩紋絲不動地說完了這段話。總之,不管在仁嚷不嚷嚷、生不生氣,她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氣餒。看到她坦然自若的模樣,在仁愈發火起:要是他在辦公室如此動怒,恐怕員工們早就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了,可是眼前這個學校女教師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不是表明她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嘛!
「你不是說過對財產完全不感興趣嘛!」
他怒目而視,她只報以微笑。以前他也曾經想過那麼一小下:或許她很聰明,或許她不好對付,他也偶爾設想過這件事可能很棘手。現在一切都應驗了。正如他事先預料的、想像的那樣:這女孩極其難纏且比他想像的還要機靈。
「知道了,要是萬一……十個月以後新立的遺囑裡沒有你那一份,我會支付你相當於一年紅利的現金。當然,這個只能是我們家老頭去世之後的事。」
看著在仁咬牙切齒的樣子,多賢也在心裡一個勁兒咋舌。
嘖嘖,瞧你說話那副德行……但願那位爺爺可以長命百歲!
「謝謝,或許你不信,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對不屬於我的財產沒興趣,不過交易還是要公平的是不是?」
他媽的,在仁低聲罵了一句髒話。
多賢毫無疑問聽見了,可是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看見對手在笑,在仁似乎更加生氣:看來碰上的這個絕對不是一般的女孩!不行,必須在這一刻定出勝負!我絕不能再傻乎乎地讓這個土裡土氣的女教師牽著鼻子走了!
「好吧,你到底想要什麼?直說好了!別又像演戲似的說什麼『跟我無關』、『我沒興趣』之類的話!」
看來他比外表還容易激動啊,看著他微微氣紅的臉,多賢再次咋舌。嘖嘖,瞧他那副架勢,就好像一聽到「結婚」的「結」字,就恨不能撲過來卡住多賢的脖子了。你是不是誤以為我把你這種脾氣惡劣的男人當成丈夫人選了呀?還是你原本就是一個無聊傲慢的自大狂?真是氣人。
「想要你解釋。既然我不用動一根手指頭就能拿到一大筆錢,幹嗎還要答應和你交易?我希望聽到你合理的解釋。」
在仁幾乎到了怒髮衝冠的地步,可是眼前這位女教師卻依然從容不迫!
「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吃虧的買賣,像我剛說過那樣,反正我會給你相當於紅利的那部分錢。那些對你的股份不懷好意的人,肯定會帶著不純目的有意接近你。比起這種複雜的交易,拿我給你的現金不是更容易嗎?」
「是那樣嗎?」
多賢歪著頭反唇相譏道:
「我倒覺得你那樣更複雜呢!想想看,如果我和你結婚的話,你就得理所應當地給我錢,而那些對我的股份垂涎三尺的人呢,想必也會對我不錯吧。如此一來,既有錢又有股份還有一個老公!啊哈,我幹嗎好端端放著捷徑不走而去走彎路?」多賢面帶微笑,把各種厲害關係一條一條地指出來。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那麼,想必這個教書的是想得到什麼才這麼做了。毫無疑問,她肯定抱著某種目的,否則不會拐彎抹角說出這番話來。在仁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生意場上類似這種的交易,贏家往往都是手裡握著最後一張王牌的一方。現在,這個與他素不相識的女教師,竟敢以他——素有「協議高手」之稱的李在仁為對像玩弄這種伎倆。本以為挺愚蠢,不,挺單純的她,一邊裝出一副對金錢漠不關心的樣子,一邊對他隱瞞了最後一張王牌,他居然還傻哩吧唧地給她解釋了遺囑上所有難以理解的法律條款!真快氣死我了,媽的。
「好吧,教書的你到底想要什麼?事先聲明,我是不會和你結婚的。」
「謝謝,正好我也不想結婚。」
多賢從容對答,伴隨理所應當的表情。
結婚?……我不想跟任何人結婚,當然也包括你。
多賢心裡這樣想著,卻不願意讓他輕易看出自己的弱點。當然,她結不結婚跟這個男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先說第一個。」
「什麼?第一個?難道你不是要一個?」
「先說第一個。」
多賢完全不理會在仁氣急敗壞的樣子,皺著眉說:
「叫我老師或金多賢小姐,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這麼小的請求不是那麼難答應吧?」
「金多賢小姐。」
「好吧,我們班有一個叫敬恩的孩子。」
多賢忽然岔開話題,在仁雖然感到一絲不快,卻也沒有立即打斷她。
「除了不喜歡畫畫,其他各項都非常優秀,是一個智商驚人的了不起的孩子。雖然現在跟奶奶兩個人住,不過我敢保證,如果他能夠順利長大成人,世界某一領域的歷史或許都會被改寫。」
「所以呢?」
「我希望敬恩長成那樣的人,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敬恩現在智力過人,已經不能適應學校生活,所以我希望有人出錢資助他,可能的話一直到他長大為止。」
「還有呢?」
「還有?那樣的話,我就答應你提出的任何條件,當然正如你所說,除了結婚之外。」
「那樣的話,給你的股份紅利就足夠了。剛才我忘記告訴你了,如果不是股價暴跌的話,這筆錢都足夠資助你們全班的孩子了。」
在仁顯然仍在懷疑多賢的意圖,多賢接著說道:
「你不是說過你爺爺很健康,不會去世的嘛。可是送敬恩走卻是迫不及待,哪怕明天送他去哈佛都不為過。還有,誰知道那份偉大的遺囑中間會變成什麼樣子?雖然不知道你爺爺現在為什麼把我加進遺囑裡,不過要是他以後清醒了誰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啊?」
多賢這番解釋提醒了在仁以前沒有想過的——他爺爺可能改變主意——這個問題。
「你再好好想清楚,是否真的對財產不感興趣?」
「我不是說過我不懂什麼股份什麼遺產嘛,所以當然也就沒興趣嘍。信不信由你,只要你盡全力資助敬恩,我願意把自己完全托付給你,幫助你完成所有稀奇古怪的事。」
年輕女教師表情真摯,不帶一絲戲謔之色,就像教小孩一樣逐字逐句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你,真的對錢不感興趣?」
哎,他未免也太不相信人了吧?同一個問題至於翻來覆去地問幾遍嗎?多賢深深吐出一口氣,暗忖道:他到底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話?如果我說對遺產有興趣,想必他早就氣得蹦高兒了,可是我說沒興趣他又不相信,還是沒完沒了地追問我。這個冥頑不靈、疑心重重的傢伙,哼哼,難怪他爺爺不願意分給他遺產呢。雖然我從未見過那位老人家,不過從這點上看,想必他真的很明智哦。
「恰恰相反,我對錢十分感興趣,不過對像只限於我自己錢包裡的現金。比起關心那些會不會到手的錢,我還有更多事要做呢。」
多賢乾淨利索的回答,仍然沒有打消在仁的顧慮。其實在仁此刻也十分苦惱:他是應該相信這個女教師呢?還是要小心提防她又耍詭計?可惜的是,供他選擇的路並不多:要麼和女教師「談判」,要麼讓爺爺的「奸計」得逞。站在他的立場上看,毫無疑問,跟這個只是機靈一點兒的女教師談判,顯然比打敗久經沙場的爺爺更為容易。
「好吧,雖然我不敢肯定中間遺囑會不會變成其他樣子,但不管怎樣我都會堅定地資助那個學生。」
「好吧,那我們簽一份協議吧。」
「什麼?」
「你的話我怎麼可能全信呢?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交易,乾脆再簽署一份確切的書面協議吧!你不是也希望那樣嘛,反正你也不相信我。」女教師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說道。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我也不相信你!
的確,這正是他想說的話。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能相信她,或許以後也不會相信吧。在仁暗忖道:如果事情出了什麼差錯,爺爺中途公開遺囑,泰和那小子肯定會擦亮眼睛有意接近多賢,他李在仁怎麼能忍受這樣的事情?因為多賢已經打上了他的烙印,是他李在仁的女人了。要是把她讓給泰和那臭小子,他的臉今後往哪兒擱!總之,他就是不喜歡事事與他作對的堂弟泰和,也絕不會原諒那小子的父親即他的姑夫,因為他掠奪走了本應屬於小嬸嬸的百貨公司。
要是姑姑姑夫知道了遺囑內容,一定會暴跳如雷了吧。想必泰和那小子也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肯定會不擇手段地接近多賢,然後千方百計地引她上鉤,這一點他李在仁不用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真是那樣,爺爺的財產必將全都落入那小子手裡。如此一來,小叔小嬸該多傷心啊……媽的,他怎麼連小嬸嬸的財產都保不住啊。爺爺這次是真的刺到他痛處了,媽的。
「好吧,那咱們就落實到書面上吧。」
「當然!就算下次我的名字不在繼承人名單上,也請您不要忘記我們今天的交易。」
「成交!」
「好吧,為了公平起見,咱們就真心交往十個月吧。哦對了,實在不好意思……您叫什麼來著?」
當多賢笑瞇瞇站起身、帶著一絲歉意問出這句話時,在仁差點兒氣得背過氣去!男人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