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語童話 正文 番外:如果可以許一個願
    (一)我願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太宇篇)

    許願這種事,我從來沒有做過,而且,我也不相信童話,就像是直到現在我依然不太確信有一個女人居然可以讓我甘心情願地為她付出我的生命。

    我是韓太宇,因為得到了我的作者大人小掬的指令,必須以一種許願的方式結束她預謀的令我不爽的這個很狗血的故事,於是寫下下面的一段文字,你可以不看,因為這是你和我唯一的一種抵制小掬那個很自以為是的女人的方式。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小掬,因為,畢竟是她讓我認識了悠悠,發現了一種很不一樣的思考和生存的方式。我現在還清晰地記得,在那個因為下了一晚上的雪而變得異常清新的早晨,我正為金正熙的一通頤指氣使的電話而心情壞到了極點,陰暗地盤算著要用一種最極端的,毫不留情的方式把一個胸大無腦的女人趕回她該存在的那個「後宮」地盤上去,一雙像小鹿斑比一般明亮的眼睛措不及防地從門玻璃後面闖入了我的眼中,很不真實的,帶著幾分好奇,在門玻璃後面偷偷地望著我,若有所思。

    這雙眼睛的主人就是悠悠,沒有胸,只有一雙大大的眼睛,一點也不漂亮,可是非常醒目,與眾不同。

    就是在這個很清新的早晨,我認識了一個很醒目的女孩,也開始了一種不由自主會被她影響,被她感染的生活。我想我要聲明一下,其實我在故事裡所做的一些事是不由自主的,有時我用自己的頭腦也無法正確的分析,給予一個正確的理由,我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算了,我幹嘛要解釋,我是韓太宇,從來沒有一個人給我的境遇一種合理的解釋,告訴我為什麼我會早早地失去父母的關愛,品嚐痛苦和仇恨的滋味,一切都好像是命運的一種必然,那麼,我為什麼要挖空心思為自己的行為編織一個個自圓其說的假面。

    可是,有一件事我是確定的,我是因為要報復金家才要娶悠悠,不過,慢慢地,事情的發展卻不再受我的控制。那個女人,亂七八糟,糊里糊塗,不知所措地對我消極抵抗,然後一步步地向我走近,為此,我洋洋得意。可是,事後我才發現,那其實是我自己的一種淪陷,我太執著於讓她成為我的新娘,以至於自己也跳進了這個陷阱。我會挖空心思地去挑選戒指,頭腦中一直在想著我一定要找到一隻最好的,將要套在韓太宇未婚妻的手指上,必須是最好的那一枚。可是,最終,我找到的戒指並不是最精美的,而是我心中最適合悠悠的那一枚。

    其它的事情也是一樣,我扯著那個懶女人去挑選其它的東西,竟會不由自主地看她的反映,她稍稍露出不喜歡的表情,就算在我的標準下那是最適合的,我也不選。如果她表現出一種默不關心的態度,我心中竟會生出一種無名之火。我還記得當我問起她有沒有向她的家人提起我們的婚事,她竟然低著頭,沒精打采地說她還沒有,當時我心中的不滿和氣惱竟是從未經歷的。

    可是我什麼也做不了,除了告訴她讓她快些做好該做的事竟連埋怨的話都說不出來。我知道她並不想嫁給我,所以我不會給她機會和理由逃走。比如那次去試婚紗,如果不是我硬把她扯進婚紗店,她一定會跑開。當我看到鏡中她游移閃爍地眼睛,只能用我的雙手箍住她的腰。我,竟會越來越怕,這場我付出了過多的心思的婚禮最後換來的會是一個落跑的新娘。不可以,我絕不允許。

    我還記得自己在電梯間對悠悠講的那番話。當時,我只是一個很笨的男人,手中提著一袋袋的衣物,在一片黑暗之中,因為對黑暗產生恐懼的悠悠的尖叫聲,點亮了我的打火機,沒想過在空滯的空間裡,我們應該更珍惜氧氣。我坐在悠悠的身邊,第一次感到她依賴著我,真實地存在於我的身邊,對我講她有些絕望,然後,我可以安慰她,告訴她: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希望嗎?希望就是從現在開始,不再一個人過。

    我說我記得這番話,是因為講完之後,我竟被自己嚇了一跳。不是為了報復嗎?可是我為什麼會說出希望來。那一刻,狹小的空間裝載不了太多的東西,只餘下了一個火焰頭的希望。於是我清晰地感到,我是真的愛上了身邊的這個女人,那愛的份量大過我對於氧氣的需要。

    可是,很快金正熙來了,快到讓我沒有時間品味那一縷剛剛凝集的溫馨,他指責我在他的背後「捅刀子」,然後我告訴他這是因為你的父親害死了我的母親。那一夜,天空中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我在黑暗中很清晰地看到我的母親的臉。那一夜,我承受著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那是離開了的卻無法遺忘切膚之痛。可是我頭腦中一直閃爍著一個念頭,我對金正熙說:「我什麼也不會再做了,因為我有了悠悠。」這是真實的,我清楚地知道我可以因為擁有和悠悠在一起的希望而放棄我的報復。

    金正熙終於離開了,只留下了他對我的祝福。

    可是悠悠也離開了,她對我吼叫,她弄丟了我送給她的戒指。

    我終於發現,她從來都沒有屬於過我,我的天空中那一盞盞亮起來的燈,都是虛幻的。我永遠都不可能是她的「王子」,無法闖進她心中那場童話,那是一場五年前發生的童話。我無法穿越時間的溝壑。

    我一直掩飾得很好,沒有讓悠悠發現我的感情,於是她得寸進尺地在我面前表現著她是怎樣地關心正熙,好像我是一個劊子手,把那個她的他高高地送入了絞架。後來,她哭著說她愛正熙,我瞪著她,然後我聽到我的心碎掉的聲音。

    幸好,心在身體裡面,她看不到。愛他,那麼就愛下去吧。

    叫悠悠的這個女人,你記住,我不到死的那一天,不會讓你知道,我也正在愛著你,那份量,不會比五年的時間輕。

    我載她去看我的母親,講出我所有的故事。我知道她會討厭我,甚至恨我,從此她會從我的生命中消失,隨她好了,最好永遠不要讓我再看到她。可是當她背離我,挺著瘦小的身子一步步地走向黑暗,我的心竟會抽痛起來。我開著車尾隨著她,看著這個我愛的女人,在我的車燈光下,一步步地走遠離我的道路,心中只有茫然的一片。

    經過了那一晚,我發現她永遠不會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只會一次次地在某個孤寂的時候徒然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03年的那個春天,愛降臨在不肯認輸的路口。我一步一步地走近悠悠的病房,看到她無助地躺在病床上,孤伶伶地。我心亂如麻。

    要怎樣悠悠才好轉,會像從前一樣,追著我的車尾講她不想失去她的工作?會因為害羞,背著身子,口中碎碎念著:「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再次地從我的身邊小心意意地溜走?

    我知道現在她唯一需要的是呼吸,可是我要怎樣才能幫她?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動,我把我的耳朵放在她的嘴邊,然後我聽到她說:「正熙,抱抱我。」

    需要一個擁抱是嗎?好,我可以給她,就讓她把我當成正熙吧,只要這樣可以幫助她呼吸就好。我把她緊緊地抱在我的懷裡,清晰地聽著她艱難的呼吸聲,就像一聲聲生命的顫音。我聽到我的心跳也融入了這種聲音,那一刻真是滿足,第一次,我的生命中充滿了光明,我感到了一種從未感到的幸福。

    叫悠悠的這個女人,你記住,我不到死的那一天,不會讓你知道,我也正在愛著你,那份量,不會比五年的時間輕。

    我躺在我的病床上,一邊錄音一邊回想起很多的事。想起那雙小鹿斑比的眼睛之明亮就像我現在眼前越來越大的光斑。

    在這光斑裡,我看到家裡深柚色的地板,我曾舒服地躺在那裡,而悠悠就坐在我的身邊,她的頭髮靜靜地粘著天花板上那盞燈投射下來的光芒。

    她說她願為一個完美的人留下這個我身邊的位置。這話多可笑,我不要我的身邊站著一個完美的人,命中注定,她會在我的身邊偶爾地停留,是我唯一的一次感動。

    在這光斑裡,我看到我母親的墳墓,我曾帶著悠悠一起到過那裡,我用一種很強勢的方式逼著她承認她是我新娘,可是真實的,是我一步步走進她無意中建造的無形的牢籠。三緘其口,泥足深陷。

    她說她使美麗貶值了。美麗是什麼?它有模板嗎?為什麼我會覺得她美麗無比,她不需要挑選婚紗,隨意地穿上一套便會艷光四射。

    在這光斑裡,我看到了公司的電梯間,悠悠正匆匆走出。我指尖的戒指光芒刺目,我把它舉到了她的面前,她游移著她的目光,轉著她的頭,終於,她交出了她的手,讓我把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從此,我是個有家的人。我是她的丈夫,我們結婚的時候,得到了許多親友的祝福。

    她說她要我收回我發給她的戒指。怎麼可能?悠悠你弄丟了我給你的戒指,可是換句話說,我的戒指已經永遠地留在了你的身邊。你找到它,帶上,給我一個家,從此,我是一個有家的人。

    那眼前的光斑越來越大,大到變成了一個圓,虛虛的圓,圓圓滿滿的圓。

    小掬問我如果可以許一個願,我希望可以實現什麼願望。沒有,真的沒有。在這個故事裡,韓太宇是一個背負了沉重的故事的人,而且不需要別人來聆聽,所以我也沒有願望。可是如果一定要講,那就這樣吧:悠悠,我願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

    如果你有一個童話,那個童話裡又恰好有一個遙遠的天使,那麼,也許,它就是我。

    (二)我等的人她在多久的未來(正熙篇)

    要我許一個願?

    還是不要了,因為我曾許過很多很多內容相近,本質相同的願望,它們從師大那個暗藍色的夜晚開始,伴隨著許願星夜夜變遷,任漢城的天空泛起一季一季的白雲蒼狗,只會重複一個個簇新的等待。直到與悠悠重逢,我依然無法判斷我的這些願望是否真的實現,那麼,為什麼要許一個新的願望,沉重地負載在那些曾經的期待上面呢?

    我是金正熙,原則上講,本該成為一個暴力的人,可是命運或者說那個叫小掬的女人把我推進了一個文藝的故事裡,於是,不知不覺中,我變得很喜歡一些細緻的情緒,三年前在漢城大學進修企管的時候,那些崇尚用尖叫抒發傾慕的小女生也會在我經過時偶爾瞪大眼睛,屏息為尖叫醞釀情緒,以證實我是個可以與清風拜把子的帥哥。

    我沒有再打過架,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挑釁,服從我的父母的安排,做回一個尊重民族傳統的人。我很清楚,我做的這一切只是因為我不想忘記悠悠。不想忘記她要求我讀書,不想忘記她不許我打架,不想忘記她對我說:你是兒子啊,發生了事情怎麼可以不通知家裡?

    怎麼會有這樣的一個女人,讓我五年來所有的夜晚只被一顆星星佔據。每當我拉開窗簾,看到一天的星羅棋布,那些我熟識的有著千古的浪漫傳說的波拉莉絲,比麗尼格,安德魯美達卻都是遙不可及,只有一顆她隨手點指的不知名的小星星近得好像就懸在我的眉眼間,然後所有與她在一起的記憶會集體復甦,帶著檸檬一般酸澀的味道,從一陣一陣晚風的縫隙之中像散開的書頁一般紛至沓來。

    回憶比現實要美好。我猜想,如果我沒有遇到悠悠,也許我的人生會單純許多,可是,我還是喜歡現在的生活,這種因為一段美好的回憶而文藝了的,零亂了的,瑣碎了的生活。

    其實,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都可以有一個悠悠,有一段美好的回憶,可是它沒準會像一隻靈巧的羚羊,在你瞬一瞬眼睛的一剎那,消失在熙來攘往的人潮和時間海裡。而我的幸運,也許就是我的這只可愛的羚羊,在消失了那麼久之後,會像一顆流星一樣,突然掉落在我的眼前,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我離開時的模樣,她一直以來所做的事,就是等我回來。

    那麼我該做的事,不也很簡單了嗎?抓住她,不讓她再次跑掉,因為有許多人用許多的方式講過了一個相同的道理:人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想到要珍惜。我還記得這個小女人因為被我騙到氣得臉色鐵青,用她的手機敲詐了我,然後一頭衝向火車站,那時候我心頭的恐懼幾乎要像釋放原子彈一樣爆掉。後來,她把自己哭暈在我的懷裡,軟軟地無依無靠地,而又充滿信賴地把自己交給我,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竟讓我大汗淋漓。

    太宇,太宇。

    一定要提起太宇,儘管我現在依然無法面對他,這個與我愛上了同一個女人的,即是敵人又是朋友的傢伙。我是在漢城讀企管的時候認識的他,當時就覺得他有點特別,本來以為是因為他個性的關係,現在才知道是因為我們都知道了的那個原因。

    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做任何的事都非常標準,優雅而完美。在我還對成績漠不關心,得過且過的時候他已經領取了學院的最高獎學金。他曾毫不留情地譏笑我是個等待得到父蔭的二世祖,使我的心中第一次再次燃起想要打人的怒火,可是他說得沒錯,除了悠悠,沒有人這樣講過我。也許他的目的有些陰暗,但說的畢竟是事實。

    後來我發現他很喜歡搶我的東西,在學院裡,曾經向我示愛的學妹,沒多久就會出現在他的身邊,然後被他一腳踢開。那時我沒有在意過這種事,我想這也許會讓他有些光火。可是我並不是故意的,早知道他這麼渴望打擊我,我該禮貌地回應他一下才對。

    我不該把悠悠放到他的身邊的。還記得悠悠心心唸唸渴望得到那本參考書的時候,我曾對她說,好的東西,永遠不會塵封,也永遠不會只有一個人欣賞。

    這是一句至理名言。

    太宇終於把戒指套在了悠悠的手指上。我的悠悠,屬於我的手指。

    我知道,是我把她推到太宇懷裡的。

    把自己賣掉還在給別人數錢;亂七八糟,糊里糊塗;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談到感情的事就會把自己包得只餘下一雙腳,然後一陣煙似地溜之大吉。

    她居然要做太宇的新娘。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我遇見的這個讓我中招的到底是個什麼女人。她除了折磨我哪有一件事做得好?

    可是,那一晚,我聽到太宇說:他喜歡悠悠。

    他喜歡悠悠。悠悠答應做他的新娘。

    我找不到我的位置,所以只好選擇離開。

    是的,悠悠終於回到了我的身邊,穿著五寸高的高跟鞋,擺了一桌鴻門宴般的殺豬全席,告訴我,她五年前是如何像個女俠一樣從下水管爬下女寢回應我那首《IBilieve》。我吻了她,嘗到了她冰冷嘴唇的甜蜜的味道,感受到她的顫抖,她的不知所措。我們相愛了。開始在五年前,可是直到現在,一切也只是開始。

    然後,一個冰冷的死亡之吻凌空飛降。

    曾經,她對我說:「我不會得到死亡之吻的,因為我是個壞人,老天向著壞人。」我立刻對她說:「我也不會得到死亡之吻的,因為老天要留著我對付你這個壞人。」現實中,我們的話只被老天採納了一半。

    她不是壞人,她脆弱而又善良,於是她被那個吻擊倒。當我奔向她的時候,她飛快地關上了隔在我們之間的那扇門,隔斷了我們之間的呼吸。而我,竟然蠢笨到沒有感受到她的處境,她的絕望和她對我的珍惜。

    她的手從窗玻璃那邊輕輕地觸摸我的臉,一切好像回到了從前,回到她失戀酒醉的那一晚,也是在一扇窗外,我看見了無助的她。那時,我走過去,和她在一起,於是我們有了許多心動不已的開始。可是這一次,我竟立在這扇生死門之外,像一個路人,擺擺手,然後走開。

    所以,老天不給我機會照顧她。

    甚至,不給我再愛她的權利。

    我無奈地發現,得與失原來是如此的公平。

    一個月後的那個清冷的早晨,當我陪著她走出醫院,我發覺雖然她就在我的身邊,可是我清晰地感到她存在的空間於我只是一團凝滯的空氣。

    凌利果斷而堅忍的太宇永遠地得到了悠悠,以生命的代價。

    我該怎麼辦,我想要回我的悠悠,可是,我竟抬不起頭來。我沒有能力也沒有方法告訴悠悠:我比太宇更愛你。

    而且,是真的嗎?我真的可以比太宇更愛她嗎?

    我回到我的住處,望著每天清晨一張眼就會看到的一株忍冬發呆。那青綠的顏色很刺眼。我細細地回想往事,關於悠悠的,關於太宇的,還有關於我的父母親的。我發現,對悠悠,我無法放棄,對太宇,我無力爭辯,而對於我的父母親,我卻很想給他們一種回答。

    我要告訴他們,我不會娶貞淑,因為我愛著一個叫做悠悠的女人。

    我要告訴他們,以前的事,他們做錯了,他們的行為傷害到了一個叫做太宇的人和他的家庭,幸好,悠悠幫助他們給了太宇一個家。他是幸福地離開的。

    我要告訴他們,我發現,原來我想過一種很不同的生活,那就是,為了一種希望,從此不再孤孤單單地只有一個人,一個人看窗外的星星,看漢城天空中遊走的白雲蒼狗。

    我的床頭一直有一本幾米的《向左走向右走》,我的CD盤裡常常在播放著同一首歌曲《遇見》。當我從我的流行服飾分析和預測中抬起頭來,生活的需要好像就是看著這本漫畫,聽這首歌,等待著一個從兩個不同的國度撞到一起的緣會放棄它任性的奔跑,從兜兜轉轉的街道拐角處繞出一個令人心動的相遇。不知悠悠還會帶著她的執拗,背負著太宇的生命,背離我走多久。我和她的「遇見」會在多久的未來?

    我和悠悠其實一直在我們的未來裡。我常常會有一種錯覺,我好像一直被她拖著手,奔跑在水晶一般的暗藍色的夜光中,奔跑在校園寬敞的操場上,那一操場的青綠像水波一樣波動著最真實的生命的旋律。

    我躺在她的腿上,看到一天的星星集體在她的背後閃爍,而她就像是一個剛剛從星空中降下的天使,消失了真實,淡漠了容顏。她纖長的手指向我逼近,膚色瑩白,散發著珍珠的光澤。是的,我被她蠱惑了,如果說以前是喜歡,那麼,那個時刻就是最真實的愛了。我的感情也如同被下了蠱一樣,一直地留在了那個夜晚,那一片星光之中,那輕輕細細的少女的氣息之下。

    沒錯,這愛,很久很久了。所以,我不會放棄。我一定要成為童話裡悠悠所愛的天使,就算太宇曾經為她付出了生命,可是,我該做的是和悠悠一起感謝他。

    因為,其實太宇救助的,是我們兩個人。

    小掬問我如果可以許一個願,我希望可以實現什麼願望。我不打算許願,就算像她說的,這個願望是一定會實現的。我還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自己的爭取真實地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就像那個雨夜,我走向悠悠,對她說:悠悠,我們結婚吧。即使她搖頭,她的眼中充滿著猶豫,我依然笑著對她說:我們一定要結婚,而且要得到親人的祝福。

    我握著她的手,那隻手上有太宇送她的戒指,戒指上載滿了太宇對悠悠的祝福。那個傻丫頭還在猶豫不決,難道太宇付出生命來救助你就是為了要你守著他的這份愛孤獨一生嗎?太宇不會,一定不會,有這種自私想法的人不可能為了救人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這個戒指,我會和你一起守護,就像守護一顆易碎卻璀璨的心靈。而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所以,小掬,把這個一定會實現的願望留給更需要它的人吧。最好是一個正在讀文並被我們感動的朋友,也許在他的心中有一份至真至純又至美的願望。請你,幫他實現。

    (三)愛真的需要勇氣(悠悠篇)

    願望啊,我有好多啊,你讓我想一下用哪一個好不好?就是那種不到終極PK不用的帶著殺手戩份量的。我要好好地考慮一下。

    哈哈,開玩笑啦。我看過正熙和太宇的願望啦,好煽情啊。什麼天使啊,星星,好像我們該集體到天上住。不要,我不要許願,在這個故事裡,我用一張平凡的面孔得到了很多那種有著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的女人才會得到的好運,再許願,真就是站著講話不腰痛了,還不被亂棒打死?

    我不知道小掬從哪裡搞來三個願望,反正她們寫言情的都是大話連篇,這願望的可信度真的很低。其實說到許願,本來就是氣氛和感覺比較重要,其它都是麻麻的啦。好多年前不是有場流星雨嗎?整個一個感動中國。可是現在有幾個人還會在意他在那天的凌晨一點到三點看著滿天的星星許過什麼願?而那願望又是否真的實現?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住在東北老家,那裡一年要過大半年的冬天,我常常是坐在火炕頭上看著窗玻璃上的凍結的冰花,覺得它真美,每一個延伸著的蔓枝都像會沒入凌亂的無形,超像我小小的一個一個不切實際的夢。長大後就不常想到去看,後來搬上樓,寒冷不再,哪還有冰花啊,只有一窗子的厚厚的霜。

    這就好比我們小時候會相信童話中的王子和公主後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長大後往往不再看童話,就算是偶爾翻一下也會聳聳肩,說出一些很世故的話:幸福,怎麼能不幸福,家世好又門當戶對,還都是貴族血統,根本不用擔心會破產。

    我一直是個現實的人,也確信金錢真的在商品社會很重要。

    如果沒有正熙,沒有太宇,我的世界將沒有童話,只有銅板。

    可是,童話還是降臨到我的身上,而我,毛手毛腳地沒來得及做一個童話中稱職的天使。對不起,正熙。對不起,太宇。

    我知道,這是一個很好很好很童話的故事,你們,是故事中很好很好很天使的人,而我,一直游離在水晶魚缸的外圍,沒有勇氣面對玻璃窗內的愛。

    我很喜歡我的大學生活,就算那其中我有一段時間像個傻大姐一樣尾隨在我的碩士生前男友身後,面呈桃花,眼現心形,灑落一路的一廂情願,情有獨鍾。可是如果把我花癡的這一段挖出來,其它的時光還是很完美的。我有很棒的室友,她們的故事個個精彩,我有很棒的同學,以老班為代表,日日演繹著大學生小社會的世態炎涼。

    五年前的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走上一條漫長而又幽暗的小路,小路的盡頭,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向我投來一個俯角三十度的掃視,並做出了家教無美女的判斷。後來,我用重重的一拳打破了我校全民公敵的膽,卻也打動了他的心。

    這五年間,我常常會自我總結和評估,我為什麼要對金正熙念念不忘呢?因為他帥嗎?才怪,我長得不漂亮,激不起那種郎才女貌情感波瀾,而且,淳明之後,眾生平等,就算約翰王子駕臨我也決不會再不自量力地倒追。

    我想,也許是因為不甘心吧。

    我不甘心因為自己的一時無措,就放任他踩踏著青綠色的草坪,像一抹驚歎號淡淡地消失在那一場弱弱的風中。

    我不甘心自己抓了一大把從四處搜瓜來的鈔票,想留下與他在一起的美好回憶,卻是仰頭遙望空空的積了灰塵的那個角落刺眼地出現在一面各色書籍堆砌的牆面上。

    我不甘心那個秀歌的夜晚,我呆呆地趴在我們413寢窗台上,看著兩樓中空空的場地上站立的那個帥呆了酷斃了的男孩只為我一個人演唱,而下一分鐘,他已離開,走相同的離去的腳步,依然像一抹印在我心中的驚歎號。

    我不甘心在我終於聽懂了自己內心的話,飛跑著追隨著他,而他卻只是在我的心中落下一道重重的鎖,自己卻消失無蹤。

    沒錯,就是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他居然不知道我也深深地愛上了他,才會鬼失神差,不管不顧地跳下返鄉的列車,留在一個對我來說冰冷陌生的城市。

    這個城市,有許多的摩天大樓,給水泥馬路投下深深淺淺的影子。

    這個城市,有四通八達的地下鐵,那路軌的盡頭,有著人們深深淺淺的渴望。

    這個城市,有著深冬寥峭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遊走的都是我深深淺淺的失落。

    在這個城市,我奮力地和命運賽跑,一次一次,摔倒在它的腳下。與正熙奇跡般的重逢,中間卻飄蕩著貞淑戒備的目光;第一次把善良和希望交託給慈眉善目的路人丙,嘗到的卻是被中途倒賣的苦果;不情不願地去做空降步隊,太宇的目光,在門玻璃後像鋒利的蘇格蘭軍刀,毫不留情地劃過我沒有保鮮膜的皮膚。

    我咬緊牙關,因為我不甘心。

    於是屬於我的幸福慢慢地降臨,我聽到正熙對我說:「悠悠,我不會放棄的。因為我想和你一同呼吸。」

    後來,我問他:「正熙,你會一直這樣喜歡我嗎?」

    「我會。」

    「到許願星墜落的那一天都不會停止嗎?」

    「不會。」

    「到我老的時候也一樣嗎?」

    「一樣。」

    「當我像悲劇裡的那些人物一樣發生意外,失憶,毀容,撞車,得白血病,失明,殘廢,也不會變嗎?」

    「不會。」

    那一刻,我記起我小時候曾經聽過一個許願池的傳說,我就像那個向許願池中一邊投擲硬幣一邊許願的孩子,笨拙而貪婪地不停地要求著,要求著更多。

    那一刻,我覺得一切都變得雲淡風清起來。為著正熙的承諾,只為著正熙的承諾。

    太宇……

    我一直是個能言善道的傢伙,所以小掬讓我這個大嘴巴來講故事。可是,太宇,他讓我沒有辦法形容也沒有語言來形容,我不知該怎樣表達我深刻的感動和深刻的懊悔,為他的生如夏花和他寂寞的離去,為我從來沒有嘗試去瞭解他和感受他。

    有時候,我常會想我真得是個很有勇氣的人嗎?然後我就會被心中的兩個聲音搞得頭大。一個聲音言之鑿鑿,舉了很多例子:跳了兩次樓(拜託,一次是爬好不好),跳了一次火車,打過三次架(老班還不算在內),文罵不計其數,好多次讓人去死,身無分文在京城大街上晃……等等,不勝枚舉,可是另一個聲音卻不溫不火:真的有勇氣當初為什麼不留下正熙?

    我知道,我還需要更多的勇氣。

    愛的勇氣,生存的勇氣。不要正熙用他的愛來給,不要太宇用他的生命來給。

    在那個五年前暗藍色的夜晚,望著一臉真誠的正熙,我應該對他說我也在為他心動,如果他留下,我會很高興幫他實現他的願望,也許不能承諾一輩子,但是我會努力。

    在那個生與死對抗的夜晚,我不該要求正熙或者是太宇的擁抱,呼吸是我一個人的事,我應該自己找到生存的力量。

    小掬問我如果可以許一個願,我希望可以實現什麼願望。如果可以,就給我一些勇氣吧,讓我可以成為一個勇敢的人,不再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那天的黃昏,我曾去看太宇。

    他靜靜地立在許多個肅穆的莊嚴之間,寂寂無聲。

    我曾經認識的他便是這樣不會用語言表露情感,可是此時面對著他,我好像聽到了許多我從前不曾留意的語言。

    許多細小的微妙的生命在幫助他,比如那陣風,從南邊吹來;比如那片石板下剛冒出頭的新綠,比如夕陽的光芒。

    我再也沒有感到悲傷,我的心中充溢著生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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