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大街已經沒什麼人了。任憑風一個人向客棧走去。突然,兩柄劍從樹上向他刺來,兩個黑衣蒙面人偷襲任憑風!猝不及防之下,任憑風立刻受了傷。任憑風拔出劍來,和兩人鬥在一起,由於對手武功高強,任憑風寡不敵眾,之前又受了傷,頓時身上掛了彩,但他也重重刺傷了其中的一個。兩個黑衣人見勢不妙,忽哨一聲,跑了。任憑風堅持走到客棧門口,終於體力不支倒在地上。掌櫃聽到聲音走出來,見到滿身是血的任憑風,驚叫起來。
第二日,夏魚兒正在看幾張圖樣,江伯匆匆跑進書房:「太太,不好了,任先生受傷了。」
夏魚兒急得跳起來:「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是華陽客棧掌櫃的叫人送的話,說傷得還很重。」
夏魚兒趕忙收拾東西和江伯一起趕往華陽客棧。
客棧內,任憑風緊閉雙眼,躺在床上。一個大夫正在給任憑風號脈,客棧掌櫃站在旁邊。夏魚兒帶著江伯趕來,一看任憑風的樣子,她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夏魚兒撲到床邊,不顧別人的目光,緊緊抓住任憑風的雙手:「憑風。」江伯沖掌櫃和大夫使了個眼色,幾人退出門外。
夏魚兒含淚看著任憑風,任憑風微微睜開眼睛,看見她,勉強笑笑。「傷成這樣,你還笑。」
任憑風用微弱的聲音說:「能笑就說明我沒事,你不用擔心。」聽到這句話,夏魚兒趴在任憑風胸前,放聲大哭。任憑風想抬手撫摸她的頭髮,卻怎麼也抬不起來。
這時江伯走進來:「太太,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我們得想辦法讓任先生養好傷,大夫說傷養不好,會落下病根的」。
夏魚兒擦乾眼淚說:「江伯,你去叫幾個傭人來,把任先生抬到咱家去。」
任憑風連忙說道:「不用麻煩。」
夏魚兒急了:「這時候你還跟我爭,你死了,我下半輩子找誰去?」話一出口,她臉紅了,江伯也呆呆地看著她,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此時,常野在院子裡擔水澆花,在花園裡松土栽培,忙得不亦樂乎。花園裡有些散落的木頭和舊磚,常野一一撿起,搬到靠牆的地方,累得滿頭大汗。又彎腰拿起一塊木頭,仔細端詳。秋兒背著小桃從大門外進來,十分吃力的樣子。常野看到了,若有所思,找了一些木頭放在樹下的空地上,開始幹起木匠活來。他一時用斧子,一時用刨子,一時用鑿子,忙得團團轉。
過了幾天,常野來到小桃房間外,叫道:「小桃姑娘,請你出來一下。」
小桃在房間裡問:「什麼事?」說著,秋兒扶著小桃出來。小桃看見常野,突然她愣住了。常野的身邊放著一輛精緻的木輪殘疾車。
小桃坐在車上,常野推著她四處走動著,小桃十分興奮。
夏魚兒看見,走出來問道:「常野,這是……什麼東西?」
「我看二小姐行動不便,背來背去的,為她做了一輛小車,人坐上去,可以推著走的。」
夏魚兒上前推了推,真的很輕,夏魚兒非常高興,沒想到常野看上去一副拙相,卻這麼內秀,竟做出這麼一輛小車來!
只見小桃這裡摸摸,那裡摸摸,笑得一臉燦爛。
夏魚兒笑道:「媽是高興壞了,有了這輛小車,秋兒省了力氣,你也坐著舒服。常野,以後只要二小姐出門,你就和秋兒一塊陪著,萬一車子哪兒壞了,也好隨時修理。」
小桃有些害羞:「媽……這多不好。」
夏魚兒眼一瞪:「這有什麼?自己家的下人,就是跟腿的。再說,有常野跟著,媽也放心,萬一遇上流氓什麼的,就不怕了!」
小桃有些忸怩地說:「媽,那……我們出去了。」
常野推著小桃走在街上,引得許多人看稀罕。司馬弓也擠在人群裡看。看到常野推著小桃,露出得意的微笑。而小桃則用害羞、窘迫、感激的目光看著常野。
當天晚上,夏魚兒十分高興,拿出兩塊大洋獎給常野,讓他到柳鳴兒那裡做幾身好衣服,這樣也好跟著小桃出去。常野拿到大洋磕頭致謝,先下去了。夏魚兒望著常野的背影笑了笑,站了起來,向任憑風的房間走了出去。
此時任憑風正在房間裡練拳,夏魚兒推門進來。任憑風停下手,叫了一聲:「魚兒。」
夏魚兒走上前去,心疼地說:「怎麼練上拳了,你身體還沒好呢,再傷著怎麼辦?」
任憑風笑道:「不會,我已經好多了,走上一趟拳,人就更精神了。這是我的獨門健身方法,別人都不知道,你想學以後我教給你。」
夏魚兒本以為是真的,見任憑風說完後壞笑,才意識到任憑風是在騙他:「討厭,剛能動彈就油嘴滑舌的,就躺在床上動不了的時候最老實,看著可愛。」
任憑風一笑:「是嗎,這還不簡單,我出去再找誰打上一架,很容易就又被架回來了。」
聽他這麼一說,夏魚兒趕緊摀住他嘴巴說:「烏鴉嘴。」任憑風握住她的手,充滿柔情地看著她:「魚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江伯說,我抬到薄家的時候又昏迷了,是你不吃不喝在我床邊守了兩天兩夜,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麼挺過來。」
夏魚兒抬頭問道:「是嗎,有兩天兩夜?我都沒注意。唉,心都給你了,人辛苦些算什麼?」
任憑風感動地說:「魚兒,以後我會把這兩天兩夜加倍還給你,整天陪著你。」
夏魚兒羞澀地低下頭,任憑風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說話了。她靠在任憑風胸前,任憑風緊緊地抱住她。
正在這時,房門猛地被推開,小文跑進來,看見任憑風和夏魚兒如此親密,她愣住了。任憑風和夏魚兒趕緊分開。
小文很是生氣:「媽,你們倆在幹嘛?幹嘛摟在一塊?」
任憑風連忙制止:「小文,不可以對你媽媽這麼說話。」
小文大叫:「呵,還沒當我爸呢就開始教訓起我來了,這要真當了我爸,還不得把我管死。」
任憑風臉色一沉:「沒錯,我是很想好好管教管教你,你完全被寵壞了,沒有一個女孩子應有的溫順可愛,連一個做女兒的基本素質都沒有!」
小文眼眶一紅,指著任憑風說:「你竟然這麼說我,任憑風,你太狠心了,我開始恨你了!」說完,她哭著跑了出去。望著小文的背影,夏魚兒和任憑風對視一眼,同時憂心忡忡地搖搖頭。
第二天,常野照常推著小桃在院子裡散步,兩人有說有笑,很是默契。小文放學回家正要回住處,忽然發現常野推著小桃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秋兒隨在旁邊。她奇怪地走過去,詢問那是什麼。秋兒告訴她是常野為二小姐做得輪椅,小文好奇地上前摸摸,對著小桃就說:「下來下來!我坐上去試試。」看到此景小桃含著淚,輕聲對秋兒說:「秋姐,背我回房去吧。」秋兒十分生氣,又不好說什麼,只好背起小桃回住處去了。
小文一屁股坐上去,又顛了幾下,高興地叫起來:「坐上去真是舒服哎!常野,愣著幹什麼?快推我!」
常野不情願地推上小文,慢慢走動起來。小文在車上手舞足蹈,不斷地催促常野,常野只好推著小文跑起來,圍著一片花園轉圈。轉眼間,常野推著小文已跑了幾圈,滿頭都是汗水。
這時,夏魚兒聽到聲音走出來,遠遠看見小文正在捉弄常野,氣得向她跑去。小文扭頭見母親跑來,嚇得尖叫一聲,跳下車跑走了。
夏魚兒來到常野面前指責:「你怎麼推著小文轉起圈來啦!」
常野滿頭是汗,用手抹一把:「大小姐讓我……推的。」
夏魚兒生氣地說:「讓你推你就推啊!以後小文再鬧,你不要理她!」說完夏魚兒轉身要走。
常野叫住夏魚兒說:「明天我想帶二小姐到鎮外頭的山上去轉轉,天氣這麼好,整天窩在家裡可惜了。」
夏魚兒想了想,覺得這也是一個好事,小桃好久沒出去了,這也讓她高興高興,順便自己也同去散散心,於是就答應了常野。
一片山水之間,風景如畫。遠遠的常野趕一輛馬車,由遠而近,最後停在湖邊。
常野先從車上扶下夏魚兒。又從馬車上搬下輪椅車放地上。然後在春兒、秋兒幫助下,從馬車上托著小桃,把她輕輕放在輪椅上。小桃異樣地看了他一眼,正碰上常野火辣辣的目光。兩人都有些窘。夏魚兒看在眼裡,似乎一怔。秋兒也看見了,忙躲開目光。
常野推著輪椅,一家人緩緩走在湖邊。
湖邊還充滿野趣,蘆葦稠密,不時有野鴨飛起。遠處的山一抹青黛,風情無限。
看到這樣的美景,小桃不禁叫起來:「媽,我幾年沒來這裡了,這裡越來越漂亮了!」
夏魚兒看著周圍的美景,感歎道:「是啊,一天到晚忙,一年四季忙,總顧不上帶你出來。今兒什麼事都放下,讓你玩個夠!」
小桃高興地說:「媽,我一看見這山水,不知怎麼心裡忽然敞亮了,渾身也有力氣了!」
夏魚兒也十分高興,自從常野來了以後,小桃是比原來開朗多了,自己也省了很多心,她對小桃說:「天地養人啊,特別是你,多出來活動活動有益處。桃兒呀,你應當感謝常野,是他提議帶你出來玩的。」小桃偷偷看了常野一眼,非常感激的神態。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了湖邊空地上,眾人架起一堆篝火,燒水煮飯,氣氛熱烈。常野背著弓箭,舉兩隻野鴨子遠遠走來。眾人一片歡呼:「常野快來!今天烤野味吃嘍!」夏魚兒遠遠地微笑著讚賞:「這孩子。」
直到傍晚,常野才趕著馬車回到薄家大院。剛下馬車,就看見薄小文正氣沖沖等在那裡。
夏魚兒等人由眾人攙扶著下了馬車。常野又從車上抱下小桃,放在輪椅上。
看見小桃竟然受到如此的待遇,而且還有一群人帶著她出去玩,小文嫉妒心起,衝上去眼淚汪汪的地大叫:「你們出去玩,為什麼不叫上我!你們就知道寵著小桃,我辛辛苦苦讀書,倒沒有人理我!」她說著衝向小桃,抓住輪椅試圖翻倒:「你這個小妖精,怎麼會迷住那麼多人的?」
常野趕忙護住小桃。夏魚兒氣得上前要打小文,江伯趕緊上來把她拉開。春兒忙拉起夏魚兒走到一旁。小文還在撕打小桃,發了瘋一樣。小桃嚇得直往常野身後躲閃,秋兒也護住她。常野突然叫道:「大小姐,今天出去玩,是我的主意,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小文看著常野,氣惱地上前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常野一動不動:「大小姐,你要有氣就再打,請你不要怪罪二小姐!」小文又是一巴掌,氣惱地:「你是她什麼人啊!這麼護著她!」常野仍然一動不動。夏魚兒看常野忍辱挨打的樣子,心中異常感動。過了好久,眾人才把小文給拉了下來。
當天夜裡,常野睡得正熟,突然感到院裡好像有動靜,他出門望去,只見兩個下人手提燈籠,在院子裡巡視,漸漸走來。突然有一個黑影迅速藏在一棵樹後。常野也伏下身子,目光盯著樹後那個人影。
一個巡夜的下人對另一個人說:「賬房在那邊,要看仔細一點,別招了賊。」
另一個說:「別嚇唬自己!薄家幾年都不招賊了。再說,賬房又不是金庫,還能有多少錢?」
兩人舉起燈籠,在賬房前後仔細看了看走了。那個黑影,看巡夜的下人走了,慢慢站起來,走向賬房門前。常野潛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又往前挪挪腳步,仔細一看,忽然認出那人是薄劍蘭!常野有些納悶,繼續盯著看。
薄劍蘭在門前鼓搗一陣,沒有打開門,又轉向窗戶。用一根小鐵棍別了一下,輕輕一推,窗戶開了。薄劍蘭回頭看看,一躍跳進窗口,進屋了。常野終於弄清怎麼回事,嘴角露出一絲鄙視的笑,悄悄走開了。
常野走到自己住的門前,正要進門。突然從牆角轉出兩個巡夜人,用燈籠照住他:「常野,你幹什麼去啦!」
常野一驚,忙支唔道:「我……肚子不好,出去……方便了一下。你們怎麼在這裡?」
一個巡夜人說:「剛才我們經過你門口,看你敞著門,怕有什麼事,就等在這裡。你沒事吧?」
常野忙說:「我沒事,謝謝二位!」說完倆人走了。常野急忙進屋,關上門,有些後悔地回頭踢了房門一腳。
薄劍蘭從家裡出來後就匆匆走進小青樓下的小巷,對著小青的窗戶扔了顆石子上去。
小青探出頭來,看見薄劍蘭,有些吃驚。薄劍蘭對她做了個下來的手勢,小青示意時間太晚了,薄劍蘭又表示自己很急,有很重要的事。小青消失在窗口。
薄劍蘭焦急地等待著,看見小青出現在巷口,薄劍蘭飛奔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就走:「我從家裡拿了些錢,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小青站著不動。薄劍蘭停下腳步看著她:「小青,你怎麼了?」
小青慢慢把手從他手中抽回:「劍蘭,我不能跟你走。」
薄劍蘭問道:「為什麼,你不想離開這個地方嗎?」
小青輕輕搖頭:「不行的,劍蘭,我們在一起不合適,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你的心是熱的,我的心早就涼了,被很多很多的事凍得冰涼冰涼的,就算我們今天私奔了,總有一天你也會厭惡我。」
薄劍蘭忙說:「不,不會的。我發誓……」
小青掩住他的嘴:「不要賭咒發誓,我不希望你將來為自己的誓言而後悔。劍蘭,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話,現在,我要回去了。」
說完,小青轉身消失在黑暗中,薄劍蘭呆呆地站立半晌,忽然狠狠一拳砸在牆上。
第二日,薄家上下都亂作一團,自從昨晚賬房丟了二百三十塊大洋後就開始人心惶惶了。賬房門前聚了一些下人,議論紛紛。
一個賬房模樣的老先生,正急得團團轉,嚎啕大哭。夏魚兒仔細看看,摸摸窗戶。轉身見賬房仍在哭泣,說:「你昨晚沒住這裡?」
夏魚兒又轉向江伯問:「昨晚有人巡夜嗎?」
江伯答道:「每晚都有人巡夜,不會有誤的。太太,要不要報官?」
夏魚兒想了想:「暫時不要報官。我怕是家賊,先從內部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是!太太。」江伯說完就走了出去,他喊來昨晚兩名巡夜仔細盤問,那兩名巡夜嚇得跪倒在地上說:「昨晚,沒,沒看到什麼人啊!」江伯走到他們面前又問道:「你們再仔細想想。」過了一會兒,其中一人說道:「對了,好像昨晚看見常野在院子裡,他說自己拉肚子。」江伯愣了一下,隨即喊下人把常野叫來。
常野被吊在樑上,打得皮開肉綻。江伯坐在一旁說道:「我早就看你不是個好東西!說,你把錢放在哪裡啦?」幾個下人拿著棍子站在一旁,常野一聲不響。
江伯說道:「別以為你不說,我就找不出來!」隨即吩咐下人到常野屋裡搜。說著,他起身出了屋門。
江伯匆匆走進客廳。夏魚兒和秋兒正在議論,「太太,偷錢的賊找到了!」
「誰?」夏魚兒問道。
「是常野干的!」
夏魚兒一驚:「是常野干的?怎麼發現的?」
江伯又說:「今兒一天,我一直在下人那裡查。後來兩個巡夜的人說,昨晚看到常野開門出去的,回來後慌慌張張,說是鬧肚子出去了。我趕忙找到常野,開始他不承認,我讓人吊起來打,才打幾下,他就承認了,說錢是他偷的。」
夏魚兒一臉驚詫和失望,疑惑道:「不會是……屈打成招吧?」
江伯連忙說:「不會!太太,這事冤不了他,從他進薄家大院,我就不放心,專門囑咐人巡夜時注意他的動靜,昨天夜裡果然發現了他的行跡!太太,人不可貌相。他是刻意討你喜歡呢,我一直覺得他來薄家是黃鼠狼進宅子……」
夏魚兒不耐煩地擺擺手:「這要人贓俱獲才算數呀?這裡頭不會有什麼隱情吧?」
江伯解釋道:「太太,能有什麼隱情?無非存著僥倖心,想事情過後再取走這筆錢,你就是把他趕走,這二百三十塊大洋也夠他花一陣的了。」
夏魚兒沉吟著:「你好像都想到了,也有道理。可我總覺得有些蹊蹺。走,你帶我去看看。」
在常野住處,門外擠了很多人,都很興奮的樣子。屋內,常野仍被吊著,痛苦不堪。
小文得意洋洋圍著他轉:「常野,這下露餡了吧?快把錢交出來吧!交出錢來,本姑娘可以給太太說說情,繞你不死。雖說現在是民國了,不准私設公堂,可他們愚昧啊,不聽我的。你要是再硬撐下去,犯下這麼大個罪,按家法可以打死你的!「
常野一言不發。外頭有下人喊:「打!打死他!」
夏魚兒和江伯匆匆走來,下人們趕忙斂聲,閃開一條路。
夏魚兒進屋,抬頭看常野渾身是血,慘不忍睹,似乎有些不忍,說:「先放下他來!」
江伯只好示意下人,下人們很快解開繩子,把常野放了下來,但渾身仍然捆著,不能動彈。常野躺在地上。小文上前摸摸常野的傷,裝模作樣的搖搖頭:「可憐啊!」
夏魚兒沖小文喝斥:「出去!這裡沒你什麼事!」小文哼一聲走了。
夏魚兒看著常野,表情複雜地盤問他,常野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但卻拿不出錢來,夏魚兒有些疑惑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但又找不出什麼證據來。
這時薄劍蘭喝得醉醺醺地進了大門,在黑暗中一跌一撞。看門人趕忙扶住他:「少爺,你可回來了,家裡出了大事啦!昨夜賬房的錢讓人偷了!」
薄劍蘭看了一眼,馬上反應過來:「噢……這事啊,我……知道。」說完,他歪歪扭扭走了。薄劍蘭經過常野的小屋,發現常野住處圍了許多人,他踉踉蹌蹌跑過去,心想怎麼這麼多人啊?
有下人忙過來扶住他說道:「少爺,常野偷了賬房的錢,正審問呢。」
薄劍蘭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擠進常野屋裡,看常野被捆綁著,遍體鱗傷,生氣道:「你們為什麼……把他打成……這樣?」
江伯說道:「少爺,常野偷了賬房的錢!他自己承認的。」
薄劍蘭走過去,踢了常野一腳:「你……真地承認啦?」
常野點點頭,薄劍蘭指指常野:「天底下……還有你這樣的……傻瓜!錢不是你偷的……為什麼要往自己身上攬?」
江伯吃驚地問:「少爺,你說什麼!錢怎麼不是他偷的?」
薄劍蘭環顧了一下四周的人,說道:「告訴你們吧,錢是我……偷的!和常野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常野鬆了一口氣,淚水又流出來。
江伯忙說:「少爺,你喝醉酒了,別亂說!快把少爺送回房去!」
兩個下人忙上前扶住,薄劍蘭掙開了,說:「我沒醉,你們快把常野放了!這事真地和他沒關係!昨夜,我去賬房,先撬門……沒撬開,又去撬窗,一撬……開了,我就跳進去,撬開抽屜,拿了錢……一共是……二百三十塊大洋……對不對?我拿著錢,我去找小青……可小青不跟我走……她不走,我就去……喝酒,把錢都花了,花了……」
夏魚兒已氣得渾身發抖,面色慘白,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畜生!來人把他給綁起來」
薄劍蘭被綁在客廳的柱子上,嘴角被打出血來。客廳門緊鎖著。江伯在走廊裡急得團團轉。四個下人守著大門,面無表情。
薄劍蘭在客廳裡掙扎著喊:「江伯,快把我放了!」
江伯扒在門縫上,愁眉苦臉地:「少爺,沒有太太的話,我不敢放你啊!少爺,你說你把這事弄的,怎麼能偷家裡錢呢,要錢你說話麼!連我也落了一身不是,錯怪了常野,把他打成那樣……」
常野躺在自己的床上,赤著上身。春兒端著藥水,夏魚兒正細心為他傷口塗抹藥水。常野疼得咬牙切齒,卻不肯呻吟。
夏魚兒心疼地說:「你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不是你幹的,為什麼要承認,白白挨了這一頓打。」
常野答道:「太太,我夜裡起來……解手,無意間發現有個黑影在後院……一晃,我以為來了賊,就匆忙開門追了上去。後來發現是少爺……撬窗戶,就明白了,趕忙回到自己屋裡。天明江伯追查,一個一個問下人,有的還挨了打。我就想,自己擔起來算了,免得少爺挨打,也免得下人們受牽連……」
夏魚兒感動地說:「常野,叫我說什麼好,說你傻吧,你比誰都聰明,連那種誰都沒見過的輪椅都會做;說你聰明吧,連這樣白挨打的事你也敢擔!你說你是聰明,還是傻?說說看!」
這時,江伯走進來,低聲問:「太太,少爺還在客廳裡綁著,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把他……放了吧?」
夏魚兒板起臉:「不放!餓他三天再說。」
這時常野艱難地爬起來,突然跪在地上:太太,放了少爺吧!不然,我這頓打……就白挨了。
夏魚兒歎口氣:「你為他擔過,傷成這樣,還為他求情?」
她搖搖頭,又長歎一聲。這時,美娟突然進來。板著臉說:「我剛一到家,就聽說你把蘭兒綁起來了,我去看了看,他都流血了。你……你好狠心!」她說著流下淚來。
夏魚兒說:「弟妹,你走了那麼些天,好多事不知道。蘭兒太氣人了。」
美娟說:「我不管!你快讓他們把蘭兒放下來。我們孤兒寡母的,自己不疼自己,還有誰疼我們!」
夏魚兒無奈地點點頭,江伯不等她說完,答應一聲忙跑去了。
美娟從常野那裡出來,正好碰見小文哭著跑出小院。
美娟拉住她問:「小文,你怎麼了?」
小文掙開美娟的手,頭也不回地跑了。
美娟看著小院裡任憑風的房間,頓時明白了幾分,自言自語道:「怪不得,下人們亂七八糟的議論那麼多!不行,得想個法把任憑風轟出薄家,要不然小文非出事不可!」
次日在後院廂房,任憑風正躺在床上休息,薄小文端著個小缽走了進來,「任叔,快起來,喝湯。這是銀耳燕窩湯,補血的。」
任憑風說道:「晚飯時不是剛吃過黑魚湯嗎?你也說是補血的,後來又拿了水果來,現在又是什麼湯,我怎麼吃得下那麼多東西!」
「這不一樣,燕窩湯是最補的。我守在爐子邊熬了一下午呢。」說完小文坐到任憑風床邊,放下湯碗,親暱地推著他:「快起來,趁熱喝,多少喝兩口也好……」
突然,房門砰地被推開了,美娟怒氣沖沖跨進門來:「這算怎麼回事,任憑風,她小文人小不懂事,你這個當叔叔的也不懂規矩嗎?你這是養傷還是勾引人家女孩兒?」
任憑風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你胡說什麼!」
美娟大叫:「怎麼是胡說?我一回家,就聽人議論紛紛。這兩天又親眼看到你們成天廝混在一起。你如今傷也好了,還想賴到哪一天!」
小文早在一旁拉住美娟,這時更是著急地把她往門外拖。憤怒地說道:「你瘋了,乾媽,我們快走。」
小文和美娟走後,任憑風長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心想也許自己是該離開這個是非地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來到夏魚兒的房內請辭,夏魚兒驚訝地問:「你要走?你的傷還沒全好。我聽江伯說了,是不是美娟找你鬧了?她那個人啊,草包脾氣,不用理她。」
任憑風答道:「好得差不多了,南昌那邊還有人在等著我。我是該走了,天天躺在床上,早就心煩了。」
夏魚兒指指他肩上的包裹:「看來你是連天亮都等不及了,準備馬上就走?這算是來和我告別的?」
「不是告別,是來請求你。」任憑風上前,一把握住夏魚兒的雙手:「魚兒,跟我一起走吧。」
夏魚兒嚇一跳:「跟你走?」
「對。我和你說實話,我早就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是因為捨不得你,又留了下來。現在我想好了,我們兩個一起走,從此找個清靜地方舒舒心心過日子。」
夏魚兒說道:「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能?我們兩個真心相愛,你就該跟我走!」
「你說得簡單,我這一走,小文、小桃怎麼辦,蘭兒怎麼辦,薄家的窯怎麼辦,窯上那麼多工人怎麼辦?」
任憑風有些急了:「你一口一個怎麼辦,依我看,這些都很好辦。只要你把我放在你心裡最重要的位置,那就什麼難處都沒有了。」
夏魚兒哀怨地說:「你太不瞭解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的心了,何況現在我還擔著薄家窯業這付重擔,我不像你,一匹馬,一個包袱,隨便走到哪,歇下來就是個家。」
任憑風握住夏魚兒說:「魚兒,你是要那些你丟不下的負擔呢,還是要我?」
「憑風,別逼我,反正我是沒法就這麼跟著你一走了之的。」夏魚兒無奈地說。
任憑風呆呆地看著夏魚兒,好久才開口:「你,真的不願意跟我走?」
夏魚兒搖頭:「不行,我不能走。」
任憑風不再說話,轉身就跨出房門。夏魚兒追到房門口,倚在門邊,眼淚潸然而下。他又何嘗不想與任憑風遠走高飛,拋開這一切的煩惱,可是,在景德鎮她有太多太多的牽掛和責任,她實在是不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