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的名字的諧音
雕花的欄杆,高大的鐵門,裡面全是紅牆白瓦的建築。從空中看去,層疊著高低起伏的尖尖塔頂。而在修得整齊的草坪上,噴水交匯於空中。白色的鴿子在四處覓食,每當有人走過,哧拉飛起一片
我又回到了這裡,北上莊園——不,現在它叫山野莊園。
「很抱歉,路太太她不在家。」
第n次遭到拒絕,我失望地守在門口,從白天等到黑夜,又等到第二個清晨。
我一定要見到她,路蘇菲,問清楚他對游到底做了什麼,問她游現在的行蹤!
她一定知道,也只有她知道!
我蜷縮在大門的背光一角,忽然大門「嘎吱」被推開的聲音將我驚醒,我睜開眼,看到一輛白色的跑車從裡面開出來。
車窗內一晃而過的側臉——
高挺的鼻樑,翹起的嘴角,以及嘴邊那抹漫不經心的笑
北上游?
我在瞬間驚呆了,拔腿就朝前追了出去:「游,等一下,等等!游,等一下!等等」
跑車在拐彎處停下,我全身熱血沸騰,加緊腳步,朝前跑去。跑車門被打開,從裡面走下來一個男子
我奔跑的腳步戛然而止——
是山野淺空。
我居然又產生了幻覺這兩天,不管看到誰的臉,猛然間都會變成北上游的。
山野淺空幾步就走到我面前,訝異的挑起眉毛:「真榮幸,我們又見面了。」
我垂下頭:「可是見到你我卻一點也沒感覺到榮幸。」
「那可真令人失望!」他說,「我還以為你想起了我是誰,專程來向我道歉的。」
「道歉?」我皺起眉,「我為什麼要向你道歉?」
「為你的好丈夫,北上游,十幾年前的所作所為道歉。」
我猛地抬起頭,盯著他唇邊嘲諷的笑意,無法理解地說:「你到底在說什麼?」
「還記得嗎,十幾年前,在電影院迷戀上你那個的男孩?他給你寫過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我立即有了印象,眼瞳瞪大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是你——」
那個讓北上游生氣嫉妒,差點被書櫃砸斷腳的人。
「你終於想起來了啊。」山野淺空微微笑著說,「像我這種卑微的人,我差點以為你永遠也想不起來了。」
我咬了咬唇:「北上游對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他依然保持著笑容,目光卻是冰冷銳利的,「他只不過是利用他的權勢讓我家破人亡而已。」
我又是一驚,連退了幾步:「你胡說!」
怎麼可能,那時候的游還那麼小,他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哈哈,這十幾年來,我在國外吃了很多的苦。可是每當我想到,我要把他給我的一切痛苦償還給他,我就咬牙忍受下來。「他終於斂去了笑容,木訥地說,」現在我終於辦到了。「
原來這就是事實的真象。
看著他的車甩著車尾開著,我嗆咳著蹲在原地,心裡湧起鋪天蓋地的難過和悲傷。
游,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招惹山野淺空,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就在這時,我的肩膀被一隻手輕拍了下,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黎裡小姐?「
我霍然抬頭,看到吳嫂褶皺的臉,她的兩鬢斑白,神情間全是難過和憂傷,彷彿在一夕間老了十幾歲:」小姐,我在附近等了你好多天了你快救救少爺吧,少爺他「」你,你說什麼?「」琳莉琳莉小姐她正在醫院搶救醫生說能救活她的希望不大「吳嫂剛開口,滾滾的眼淚就落下來,」少爺幾乎要崩潰了呀!"
琳莉小姐是誰?她得了什麼病?「我站起來,急切地問,」游現在在哪?「」手足口琳莉是少爺和黎裡小姐的孩子「吳嫂口齒不清,」少爺幾天不吃不喝他說他的心思了,少爺他「」吳嫂你別著急,你慢慢說啊!「
手足口病,是由腸道病毒引起的傳染性疾病,多發生於5歲以下兒童,可引起手、足、口腔的等部位的皰疹,少數患兒可引起心肌炎、肺水腫、無菌性腦膜炎等併發症。個別重症患兒如果病情發展很快,可導致死亡。
我和吳嫂匆匆趕到醫院,從正門到主樓有很長的一段時距離,我費力地跑著,覺得那是一生都跑不完的距離
我一層樓一層樓地找,每次看到關上的病房門我就用力地敲,敲完慌張地看裡面的人,找不到就再繼續。
汗水濕透了衣裳,心臟一直在胸口打著鼓,就沒有停過。
一直找到最後一間病房都沒有看到人的時候,我有種虛脫感,提在嗓子上的那顆心咚地沉入最深底。
我咬住嘴唇靠在走廊上想哭,眼睛卻是不甘心地亂掃,掃到對面的候診室,猛地屏住了呼吸。
偌大的候診室裡稀稀拉拉地坐著一些等候的家屬,北上游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低垂著頭。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一眼,我就認出他了。
我走進候診室,慢慢地朝他走去。
他一定坐在那裡很久了,因為地上有好多的煙頭。他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雙膝,手裡還夾著根煙,煙已經燃燒到盡頭,剩下好長一截煙灰他也沒有發現。
我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靜靜地看著他。
我不敢動,也不敢說話,我怕這又是幻覺——只要我一動一說話,他就會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
好久,他彷彿是有所察覺,他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們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一時間,我呆呆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耳邊全是嗡嗡聲,卻奇跡的能聽到他的聲音:」你來了啊!「
游的目光看向候診室門外:」琳莉還在急救室。「
我的喉嚨哽住,我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北上游,他的眼睛裡空的什麼也裝不下:」你還不知道吧,他叫北琳莉,取的是你名字的諧音。「」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拚命點著頭,」吳嫂都告訴我了。「」嗯。「他點點頭,丟下手裡的煙頭,重新燃了一根,卻並不抽,只是看這個它安靜地燃著。
我感覺週身有股很濃重的壓抑,就快要將我逼至瘋狂的境地。
我慌忙地開口:」她病得很重嗎?「」嗯。「」她會好起來嗎?「」不知道。「」你不用擔心,琳莉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彷彿是在安慰他,又彷彿是在安慰自己。
北上游遂有低下頭,看著手裡的煙。
我的心揪緊了,在心裡拚命的祈禱。這個從一出世,就被我扔下的孩子我,從來沒有愛過她,也從來不懂得怎樣去愛她。現在我好後悔,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彌補我犯下的所有過錯。只要再給我一次機會,只要一次機會
忽然北上游站起來,幾步衝出候診室。
我也站起來,雙腿卻像被釘子釘住一般,挪不開步。我沒有勇氣過去,我僵硬地站在原地,看到候診室門口一個醫生摘下面上的口罩,朝北上游搖了搖頭。
北上游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我的視線瞬間落空,猛然跌坐在地。
9.2、最好只有一次
「有人問少爺對黎裡小姐的愛有多深?我覺得,是一個男人對自己所愛女人的最大限度。他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小姐你,寵溺、包容、縱容。」
「少爺不是個好人,他卑鄙、自私和凶殘,從不懂得退讓和放手。正因為如此,才會讓小姐看不清自己的心。」
「可就算一直得不到回報,就算不停地被傷害和誤解,也無法阻止這種愛。」
吳嫂說的話一直在我的腦海中盤旋,淚水早就不知不覺的蔓延了我整張臉。
我看著她——北上游的手裡抱著的那個孩子,她叫北琳莉,是我的孩子。她的身子實在是太小太小了,它還沒有滿週歲被裹在一層又一層的柔布裡,貓咪耳朵的帽子滑下去,幾乎蓋住她半張臉。
她的面孔對於我來說,是那麼的陌生。
她沉沉的睡在北上游的臂彎裡,如果不是鐵青色的面孔和蒼白的唇,誰都會以為她只是睡著了。
可是,她死了!
我搖著頭,胸腔處好像被挖空了一塊。想要伸手去觸碰一下她的臉,卻在半途中止住——
我害怕的退後一大步,摀住嘴,大顆的眼淚從面頰上滾落。
醫院外剛剛下過雨,地面濕漉漉的,風很大。北上游把外套脫下來,裹在孩子的身上,往風中大步走去。
我驚醒,飛快衝過去抓住他:「游,你要去哪?」
北上游腳步不停:「回家。」
「家?你的家在哪?」北上莊園不是已經
「不知道。」
「游,你別這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錯了!」
我小跑著跟進他的腳步,手也用力抓著他的胳膊。生怕我一鬆手他就會不見了。
「這不是你的錯。」他淡淡地說,「琳莉是我沒有照顧好,北上集團是我沒有能力經營好。這些都跟你無關。」
「不不,這就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剛生下琳莉就離開,她一定不會生病如果我在你有危難的時候在你身邊,你就不會你打我罵我,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就是不要」
北上游略一停步,把我抓著他胳膊的手拿開:「時間不早了,風這麼大,早點回去。」
我一怔,淚水落得更凶:「你不會再原諒我了?」
北上游只是攏了攏裹在琳莉身上的外套。
他的目光低垂著,看著懷裡的孩子,那麼溫柔。彷彿她真的只是睡著在他臂彎裡,還沒有死
「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慌亂地說,「孩子孩子沒有了,以後還會再有的!游,我保證我再也不犯錯,再也不任性了!求你,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北上游猛地抬起眼睛看著我:「直到現在你還不明白。」
「明白什麼?」
「每個人的最愛,只有一次。」
我的瞳孔驚詫的放大:「什麼意思?那你不愛我了嗎?」
「我已經放棄了嗎,不會像曾經那樣非你不可的愛了」他說,「我很累,也許沒有力氣再去愛誰。」
說完這句話,他邁開步子,再度走進風裡。我想傻子一樣的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看著他的腳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我從來沒想過,他會這樣離開我
他說累了,他沒有力氣再愛了。
他再也不會愛我了
我的眼睛模糊成一片,心裡很清楚的知道,這一次讓他走了,就是徹底的訣別了。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一股勇氣,我再度飛奔上前,不顧一切的由背後抱住他。
「我不讓你走游」我哭得像一個孩子。「你不要走,游,你不要走!」
「放手。」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我搖頭,淚水咽濕了他的後背:「我不放你騙我!你不會不愛我!你騙我!」
「北黎裡,放手!」
「我不要」
他伸手來掰我的手。我的手抱得死緊。他竟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用力地掰開
曾有無數次,我這樣掰開他的手,這樣將他推開,這樣丟下他離開
我從來沒有想到,被丟棄的感覺是這麼撕心裂肺的痛苦。
原來我的幸福,一直建立在愛我的人的痛苦之上,我真是可恥!
我大力抽噎著,哭得語不成調:「對不起!你怎麼罰我都行我是真的只錯了呀游,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
我無力地蹲下身,擦著淚水:「至少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游,你覺得累了,那你不要再愛了,不要再對我好了這一次,換我來愛你,換我來對你好,好不好?」
「你說的都是孩子話我真是把你寵壞了。」他冷漠的背影對著我,「以後,你要學著怎樣去愛,去關心周圍的人。珍惜你能得到的,爭奪你得不到的。你已經長大了,已經過了做錯事得到懲罰就可以彌補的年紀。」
「我是被寵壞了。付出這麼慘痛的代價,才讓我明白以後該怎麼做我真的長大了,我保證不再任性了!」
北上游終於轉過頭來。
我快速的擦去眼淚,擠出一個笑容:「真的,我發誓!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等你覺得,我做的足夠好,再愛我,好嗎?」
北上游的眼神還是空的,空得像兩個永遠的無底洞:「何必,這樣大家都累。」
我的笑僵在嘴邊。
「黎裡,放過我吧。」
眼淚又流了出來,我不知所措著。
以前,我總喊著「北上游,你放過我吧,求你放過我」,現在才知道,這句話,有多傷人,有多令人絕望。
「我不懂我都這樣求你了」我抽噎的喘不過氣,聲音也是從喉嚨沙啞的擠出,「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北上游根本對我的傷心不為所動,他看了看濃郁的夜色:「我可以給你的,都給你了。從今以後,我一無所有去找易麟朔吧,去向他彌補吧,去的愛他。讓他教會你成長。」
北上游最終還是走了。
寂靜的夜裡,一輛大卡車匡啷匡啷駛過。明亮的車燈照出幾十米的地方,成為一條擴開的線,又隨著它的離去消散
我一直蹲在那裡,一直想著北上游的話。我有太多的想不明白,有太多的無法理解。
愛情是什麼?迷戀又是什麼?為什麼一個人的最愛只有一次
我想起好多年前,我和北上游坐在北上莊園的馬場邊。
他身穿藍色上衣,棕色的褲子,穿著高筒靴而鼓脹的長腿交疊在石桌上。那一年他14歲,身體的骨骼已經生長成頎長的線條。陽光斜照在草坪上他銀質的紐扣射出耀眼的光芒
用人將馬牽出馬廄,那是一大一小兩匹馬,大的全身雪白,小的紅的光亮。
幾個用人在一旁說話:「這匹新買來的棗紅色小馬駒,應該是漢若威的馬品種。」
「小少爺還真是捨得,真是無比疼愛黎裡小姐呢。」
「可黎裡小姐好像不太喜歡,她更喜歡那匹白色的純血馬。」
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去,在一大一小兩匹馬前,我和北上游正爭執著。
那天的我穿著和游一樣的騎士服,因為女生天生骨架單薄,而顯得站在他身邊的我尤其嬌小:「游,你太小看我了!大馬我也騎得上去!」
「你還是初學者。」
「我不管,這麼小騎著都沒意思啦!要是騎小的,我就不學了!」
北上游滿面寵溺:「那好,我們換。」
「真的?」我立即高興地跳起來,「就知道游對我最好了!」
一旁的用人擔心道:「少爺這恐怕不大合適把?如果黎裡小姐出了危險」
「沒關係,有我看著她,出不了問題。」
「可是——」
「她高興就好。」
在用人和游的幫助下,我順利跨上了大馬,高高的坐在馬背上。
「游,你看!我這樣是不是很帥!」
我抬頭挺胸,背脊筆直,眼神越過無邊無際的馬場——不遠處的馬廄粉刷成藍色,桃樹圈著整個馬場,組成一片粉色的花海。風吹起我耳邊的發,撩撥著,耳邊傳來馬蹄「噠噠噠」的聲音。偶爾北風吹過來幾片桃花的花瓣,沁著清香。
我的心情越來越好,雙腿一夾,馬兒的步伐加快。
雖然是第一次騎馬,可由於經常陪游練習,多少有留心觀察過他的動作和要領。現在才剛剛開始學,就駕馭的很好
「嗯,聰明,你應該是最厲害的初學者。」北上游的棗紅馬隨後跟著,眼中是讚賞的神色,「假以時日,你恐怕會成為一個非常厲害的對手!」
「非常厲害?真的嗎?」我得意洋洋的問,「會有多厲害,比你還厲害嗎?」
「比所有人都厲害!比我就差一點點吧」
「哼,我一定會比你還厲害!」我鞭策著馬兒,指著不遠處的障礙物,「游,你看著,我可以從那兒跳過去!」
「黎裡,不要逞強。」北上游皺了眉,「跳欄要等你熟悉嗎以後才能學。」
「我才沒有逞強!你又小看我!駕——」
「黎裡——」
風呼呼從耳邊刮過,我甩著馬鞭,距離障礙物越來越近。當馬即將岳國渠之前,我勒起馬韁,學著游平時跳欄的動作!
誰知道,馬兒沒有聽從我的命令越過去,而是猛地停下來,高高揚起兩隻前蹄——
毫無準備的我被當場摔下馬背,在草地上咕嚕嚕滾出很遠。
「黎裡!!!」
我的頭部一陣劇痛,我掙扎著從地上爬坐起來,手摸向疼痛的額頭,摸到黏糊糊的鮮血,它們正順著我的臉頰滑落,滴在草尖上。
「你怎麼樣?」北上游跳下馬跑到我面前,眉頭緊皺著,臉上是比我還痛苦的神情,「痛嗎?」
「不痛!我搖了搖頭,「真倒霉,被甩下來的時候,腦袋一定是撞到石頭了!」
隨後趕來的用人欷歔:「啊,黎裡下屆受傷了!少爺,我就提醒過你,不應該寵著黎裡小姐,尤其是這種危險的舉動!」
北上游扶起我,眉頭依然緊皺:「我們回去。」
「嗯下一次,我一定要跳過去!」
我沒想到的是,在沒有下一次了。那之後,整個馬場被翻掉,變成了種向日葵的花園
「少爺啊,總是事事寵著黎裡小姐。」用人們說,「每次出了事,又埋怨自己,生自己的氣」
「真是想不明白,少爺從小就心腸歹毒,對我們這些用人冷酷無情。怎麼對黎裡小姐就這麼傾心?你們沒看到他心痛的勁兒,氣得幾天不肯吃飯!」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就算他百毒不侵,黎裡小姐也是他唯一的缺口。」
3.心上的一塊疤
我終於想清楚游得無力了
對他來說,我是他心上的一塊疤,不管何時,只要我動一動,他就會痛。我總是讓他心痛。
因為我是他心上的疤,他甩不開我,我在他心上。
現在,他終於把我從他心裡擺脫了,他不愛我了,也不想再愛我,因為他再也不想時時刻刻為誰心痛。所以,他不在給我彌補的機會,他要永遠從我的世界走開。
我咬住唇,失魂落魄的走著,彷彿被抽去了靈魂。我呆呆的走著,走到一個拱橋下面的角落裡,蜷縮著避風。
然後,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看到了潮汐起伏的大海,紅色海岸線下,是被紅色找的透紅的海水,一個白色的背影背對著我站在沙灘上。
「游!」
我叫了他一聲,他緩緩回過頭,臉上是那空洞麻木的表情。
我飛快色朝他跑,想要撲進他的懷裡。
可是沙灘在瞬間變成一個時間那麼寬,我跑啊跑,不歇氣地跑,一直跑雙腿跑得又累又痛,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想要抓住他:「游!」
「我要走了。」有的聲音空靈,彷彿是天外傳來。
「走?你要走去哪?」
「回家。」
「你的家在哪?」
北上游抬手指了指那片深邃的海域。
就在這時他的懷裡多了一個孩子,那孩子舉著兩個很嫩嫩的拳頭揪住他的領口,「爸爸,爸爸」稚嫩的童音傳出,夾雜著「咯咯」的笑聲。
北上游地唇角露出一個很淡的笑。轉身,踩著鬆軟的沙灘一步一個腳印的朝海裡走去。
「游,你不要走,游等等我,你不要走!」我驚恐地叫著,喊著,雙腿更是用力跑,卻一點也沒有縮短我們的距離。
「游你不要去海裡」
「游我求求你,你不要走!」
「游,游,游!」
猛地,我睜開眼,從夢裡驚醒。
額頭上全是汗水,我看到晨曦明亮的陽光,耳邊是車水馬龍的聲音。我想起那個夢,那片海灘、那個場景,一切都那麼真實
我的心變得無止境的恐慌,我慌忙離開拱橋下面,攔住一輛出租車鑽進去。
這一路,我的心是從未有過的煎熬,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在心裡漫開,我的手心全是汗,眼皮也一直不安的亂跳。(小字)我的心是一座牢籠,只住得下一個人,作為囚禁她自由的代價,我會把我所有的愛和好都給她。這是我愛的方式。」
「」
「我一直以為你會明白我。可我怎麼都留不住你」他笑著說,「我覺得累了,這樣糾纏下去也沒意思。」
「是啊,解脫了。」他說,「與其說是放過了你們,不如說是放過了我自己。」
「何必,這樣大家都累。」
「黎裡,放過我吧。」:「我可以給你的,都給你了。從今以後,我一無所有去找易麟朔吧,去向他彌補吧,去努力愛他。讓他教會你成長。」
游,我不去你離開!你絕對不可以離開——
我發了瘋般衝進海灘,在附近奔跑著尋找。還是清晨,朝陽剛升起地平線,金色的光芒著涼了整個海面
因為還早,海灘上一個人都沒有,靜靜的,只有風聲。
我跑得累了,腳步放緩下來,喘了口氣。
黎裡,不要緊張,那不過是一個夢,根本代表不了什麼。游不可能會去死的
我喃喃著,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就在這時兩個提著魚簍的小男孩追趕著從礁石那邊跑過來。
「給我,快給我!」跑在後面的男孩光著腳丫,一手拎著魚簍一手拎著鞋子,「是我先撿到的,快還給我!」
跑在前面的小孩跑的奇快,不時回頭吐吐舌頭:「就不給你!誰先拿到就是誰的了!」
後面的小孩似乎生氣了,眼睛通紅的,隨手就將手裡的鞋子扔過去。
一隻鞋子正好砸到那小孩的後腦勺上,他「哎呦」叫了一聲,怒了:「呸,不過就是個斷了腿的錫兵,為了這破玩意竟敢打我,還給你!」
他惡意的把東西往相反的方向丟去,那東西在天空畫了個弧線,正好落在我的腳前。
鬆軟的沙灘上,一隻紅色的斷了腿的錫兵,髒髒的臉上噙著落魄的笑意。
騙人,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我搖著頭,朝後退了幾步,又慌張上前,蹲下身去撿那錫兵。
手指顫抖得厲害,撿了幾次都沒有成功。身體的力量好像被抽走,我跪倒在沙灘上。
「游。」我哭喊著,茫然四顧,「游,你在哪裡?你別嚇我,你快出來,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