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剛到學校,何朵朵就聽說籐子去網球室練習去了。沒辦法,誰叫自己昨天先走呢?籐子一定還有一點點生氣,她不得不提著為籐子做的蛋糕往網球室走。
「哇!朵朵,你帶蛋糕來了啊?」籐子一見蛋糕,就十分驚喜的叫道。
何朵朵站在走廊上,看著如餓狼一般的籐子。
「好美味的樣子哦∼!」
說話間,籐子的手已經向著眼前的蛋糕移了過去。
「PA」的一聲,她的手被打掉。
籐子可憐巴巴的縮著手,盡力的做出淚汪汪的樣子,好像自己是受了虐待的小狗,「嗚∼幹嘛啦!」是朵朵自己說要請她吃的嘛,怎麼看到食物又不准了呢?她好可憐,被誘惑了卻吃不到……嗚嗚嗚∼
何朵朵斜視著她,一字一頓,「去、洗、手!」
「是啦,是啦!」
籐子一臉哀怨的走去洗手間,一步三回頭。
真不想離開那些食物啊。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何朵朵會顯出比平時多上好幾十倍的氣勢。
讓她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
甩了甩手,還有幾滴水濺下來,回到原處的籐子撇撇嘴:「現在總可以了吧?」
何朵朵這才滿意地點頭,籐子也終於如願以償地拿起蛋糕開心地吃起來,邊吃也不忘拍馬屁,「哇,朵朵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你怎麼能做出這麼好吃的東西!你一定是天上神仙下凡,管廚藝的那種……」
神仙下凡?管廚藝?
她怎麼想到了……豬八戒?
何朵朵一臉黑線。
這時候,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哎,慕司學長?」籐子先看見那男生,朝著那男生恭敬地叫了一聲。
何朵朵抬起頭,她看見了那個沒有同情心的傢伙。何朵朵輕輕地笑了下,他現在應該不算是沒有同情心的傢伙,應該是會打網球的男生才對。
會打網球的男生走到何朵朵和籐子的面前,朝著籐子笑了笑。
「朵朵,這是我們網球部的慕司學長,他打網球很厲害的。」籐子向何朵朵介紹道。
「我們認識。何朵朵,你好。」慕司伸出手,微笑著對何朵朵說道。
「你們認識?」籐子驚訝對著何朵朵問道。要知道慕司學長不太喜歡和女生打交道的,追他的人好多,可從來沒見過他搭理過誰呀?他怎麼會認識何朵朵呢?
「嗯,認識。」何朵朵無奈地承認道。
「咦,籐子,你手上這個是?」慕司驚異地看著蛋糕問。
「朵朵做的甜點啦,世上少有的美味哦!學長,你要不要嘗一下?」
「不用啦!」何朵朵才不想給他吃呢。
「好啊。」慕司一口答應。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何朵朵和慕司互相對望一眼。朵朵被嚇了一跳。
慕司承認自己對那味道十分好奇,卻沒有想到何朵朵會說不,頓時有些尷尬。
籐子奇怪地目光在他們的臉上來回掃了幾遍,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拿起盒子送到慕司眼前:「那就嘗嘗看吧!很不錯哦∼!」
慕司拿起一塊蜜色的上面還點綴著花紋的蛋糕,送到嘴裡。
啊,真是……奇妙的味道。
馥郁,酥軟,還有甜蜜。
蜂蜜的甜和咖啡的香奇特地融合在了一起。
唇齒留香,從來沒吃過的味道。
「真好吃。」慕司由衷的讚揚了一句。
「那樣啊。」何朵朵輕聲說了一句,她發覺她現在居然有點兒不討厭這個男生了。也許是因為他喜歡她的蛋糕。
慕司津津有味地把它吃完了。
「何朵朵,謝謝你的蛋糕哦。」慕司把空盒子遞到何朵朵的手中,轉身離開。
何朵朵看著他的背影,發現他似乎真的不討厭。
這時候,籐子突然伸出手在何朵朵面前晃了晃,「看什麼呢?看得那麼出神?」
「沒看什麼啊。」何朵朵收回目光,紅著臉說道。
「一定是看幕司學長吧。」籐子打趣何朵朵,「等一下有一場幕司學長的比賽,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一路被籐子拉著,最後到達目的地——網球場。
四周的綠樹掩映之間,幾縷陽光四散,高高的鐵絲網欄聳立著,地面早已乾涸,昨夜下過雨的痕跡一絲一毫也看不出。
籐子指了一下球場間:「等一下有慕司學長的比賽。」
何朵朵看了看四周。週遭很安靜,場地上一個人也沒有,只偶爾傳來幾聲鳥叫。
哪裡看出要比賽的樣子?
何朵朵懷疑地開口:「比賽?可是一個人也沒有啊。」
籐子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拜託∼!難道你不知道出場也是很重要的嗎?作為帥哥來說,最大的亮點當然是出場的那瞬間——啊呀,玉樹∼臨∼風,英俊∼不∼凡,人見∼人∼傾倒,花見∼花∼凋謝……」她的眼睛閃閃發光,重音不斷改變,還不時伴隨著幾個動作,耍寶的樣子逗得何朵朵咯咯直笑。
何朵朵晃了下神兒,自己是不是該轉身立刻離開,可是內心深處著實不願放棄這個能夠看到慕司的機會。想看又不敢看的矛盾心情充滿在胸口,她實在害怕,可是真要說害怕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就在她晃神的時候,她已經被籐子牽著,在人群中穿梭了。
她聽見籐子得意洋洋地說:「我們啊,一定要找個視線佳風水好的地方,這樣才適合看帥哥嘛∼!」
何朵朵覺得實在太驚訝了,看帥哥還要講風水?
然而其他人被她們這樣一推一擠,所有的怒火總會非常一致地發洩在何朵朵身上。
就比如現在,明明是籐子嚷嚷著「借光借光。」並且用胳膊開路。可是旁邊一個也穿著網球部運動服的女孩卻是衝著何朵朵不快地開口:「推什麼?沒看見自己胖啊?好好隨便找個位子不就行了?」
天知道自己有多麼無辜,她根本沒動手好不好。
但無意爭執的何朵朵還是衝她抱歉的笑笑,想要從人群中走開,動作卻一滯,原來她的胳膊已經被籐子一把拉住了。
「喂,李巫婆,向我朋友道歉!」
被喊成巫婆的女孩叫李明婭,她的臉色正慢慢由正常變紅,然後變白,最後定格在鐵青上。
她自然知道在網球部裡自己廣泛流傳的外號就是「巫婆」,可是在這個時候,眾目睽睽之下被喊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被剝奪去面子讓她不顧一切地惱怒起來:「道什麼歉呀?我看呀,以後這裡還真該豎個牌子——胖子與狗不得入內!」
李明婭話音剛落,四周立刻變得異樣安靜。
血色一絲絲從何朵朵的臉上褪去,最後那句話,太侮辱人了!
「你……」
籐子剛想說什麼,又被何朵朵拉住了。
「你別擋住我……」可是籐子看到朵朵慘白的臉色時,就擔心地扶住她,沒有再開口了。
其他人開始竊竊私語。
和李明婭一道的另外一個女孩拉了拉她,使了個眼色。李明婭雖然也有些後悔剛才脫口而出的話過分尖刻,但被人勸阻卻讓她更加下不了台,她甩開同伴的手,用更大聲音嚷道:「拉什麼拉?我說錯了嗎?她一個胖子,就算只是站在這裡已經擋人視線了,又佔空間。現在這麼擠來擠去,幹什麼?就仗著自己胖就橫衝直撞呀?當然,誰撞得過她呢?哼∼!」
場面很僵了,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在此刻,人群外突然響起了一個好聽的聲音,那聲音輕輕而有力的說;「麻煩讓一下。」
所有的人向聲音處望去,發現慕司就站在他們附近,正等著入場。所有的人都忙不迭的退開讓出一條路來。
李明婭紅了紅臉,不敢再大聲嚷嚷了,訕訕地退開。
對何朵朵來說,慕司的出現就如同懸崖上的放下一條繩子,將她從深淵裡救了起來。
她抬起頭,對他投以感激的目光。同一時刻,慕司似乎是無意地朝她看了過去。她和他的目光相遇。
這一次,何朵朵突然覺得心中好像有小鹿亂撞,怎麼也停不下來。她的眼前出現了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半長不短的頭髮蓬鬆地搭在腦袋上,微擰的眉,深深的雙眼皮,微微朝一邊翹起的嘴巴。
這一次,她的心,就那樣沉淪下去。
她的眼睛裡此刻全是他的身影。
網球場內,比賽正式開始。
「籐子,慕司的網球很厲害嗎?」何朵朵發現許多人的目光都在慕司身上。
「咦?」籐子盯了她一眼,故作高深的輕聲笑,「慕司,是個天才。嘿嘿,小妮子春心動矣?」
「天才……嗎?」何朵朵低喃一聲,再不說話。
原來,他和她是不同的啊。他是那麼高高在上,而自己卻是如此普通。也許從認識他的第一天,便注定自己的目光只能是追隨他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何朵朵的手不自覺地搭上了網欄,臉也貼了過去。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更近的看清場中的那個耀眼的男孩。
她的眸子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
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眼前的球場,不,是只剩下球場中的男孩。
慕司有著漂亮雙眼皮的眼睛微微瞇起,風把他蓬鬆的頭髮吹得輕輕飄動,下午的陽光灑下來,沐浴在陽光中的他,運動服微微鼓起,手臂和腿部的姿勢極其完美。
他的眼睛雖然半瞇著,她卻能清晰的看見那裡面蘊涵著的光彩。
就好像——世間所有的光芒都被聚集被壓縮,然後從一條縫中瀉出那樣。
亮得驚人。
何朵朵能感受得到他身上散發的一種堅定,與那種堅定相呼應的神色,有一瞬間,他看著球時的神色宛如是獵人見到獵物一般。一閃而過,然後眸子裡便是全然的清澈。
在他迎著球的奔跑與跳躍著揚起球拍之間,顏色略有些深的皮膚快速的閃過光芒。所有的動作都異乎尋常的舒展。雖然舒展,卻是讓人神經高度緊張的一幅畫面。
何朵朵覺得自己的呼吸也跟著球場上的氣氛變得越來越急促,儘管她從來不懂網球,也從未像今天這樣關注過任何一場網球比賽。
最後一球落地,裁判的老師宣佈結束的那一剎那,何朵朵感覺到自己心底,有什麼東西,輕輕裂開。一種陌生的感受像奔騰的水流一般,從那裡湧出,奔流著,蔓延到四肢,甚至全身各處。連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都沒有錯過。
比賽完後,慕司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收拾好球袋向外走。
在球場的門口看見何朵朵,下意識的,他朝她點了點頭。
何朵朵愣愣地站著,恍然沒有知覺。
她還沉浸在方纔的比賽和比賽結束時內心的感受裡。
這是不行的吧,這麼一個出色的人,他們之間的距離,大概有天和地那樣遙遠。或許是一時的錯覺吧,因為這兩天他帶給她的是連成串的偶爾相遇。偶然,嗯,一定是這樣的。
安撫著怦怦亂跳的心,何朵朵抿了抿嘴唇。
「喂!」
獅子般的震天吼聲終於把她從胡思亂想中拉回現實,她回頭,右邊是籐子放大的臉。
「呃?」
剛恢復過來的神智顯然還不夠清醒,夢境變成現實?
「你剛才發什麼呆啊?真是的。」籐子的表情卻忽而一變,好奇地湊近,「朵朵,慕司為什麼會幫你解圍?」
「我也不知道啊。」
「不管怎麼說人家幫你解圍,你應該謝謝人家才是。」籐子笑嘻嘻地說道。
何朵朵低下頭玩著手指,可是心裡卻在不停的重複著籐子的話——謝謝人家。是啊,他幫自己解了圍,自己是應該好好謝謝他才對啊。
只是要怎樣謝他呢?
何朵朵突然響起那天他吃她做得蛋糕時那投入的樣子。那麼,就做個蛋糕謝他吧。自己最自信的,也就是做蛋糕了。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走廊上。走廊上圓圓的光暈,一圈接著一圈,像畫紙上美麗的五色圓。
何朵朵提著一隻不透明的袋子慢慢地朝網球場走,手心裡滿是汗水。她忐忑地看了一眼袋子,袋子裡裝著的是她為感謝慕司而特意做得巧克力蛋糕。
網球場已經就在眼前了,朵朵卻越走越慢,唉,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啊。
「朵朵。」籐子的眼睛可真夠尖的,一見何朵朵,便高興的大喊起來。
何朵朵走到籐子的旁邊,小心翼翼的提著手中的袋子。
「袋子裡裝的什麼啊?」籐子好奇地問。
「那個……」該不該告訴籐子,裡面裝著的是巧克力蛋糕呢?
「到底是什麼啊?那麼神秘。」
「是為謝……慕……」何朵朵的話還沒有嘀咕出來,就被籐子打斷了。籐子指著一個方向說:「朵朵,你看那邊,居然是……慕司學長哎!」
何朵朵迅速地偏過頭朝籐子指的方向看去,這動作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什麼時候,她的動作變得這麼敏捷了?
籐子手指著的方向,站在那裡的男生,真的就是慕司。大概是打完球後洗了洗頭,他的頭髮還是濕的,有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來。修長的身體沐浴在夕陽裡,有一剎那,朵朵感覺那麼不真實——週身散著光,像什麼,對,像電影裡外星來的孩子。
「哇,原來是真的嗎?」一邊的籐子又叫出了聲。
何朵朵又被她的大叫從幻覺中拉回現實,奇怪地看著她:「什麼事一驚一乍的?」
「慕司身邊的女生啊!你看到沒?傳說中慕司和三年級的蘇菲在交往,我一直以為是傳聞,現在看起來是真的呀。」
何朵朵這時候才注意到慕司身邊還站著一個女生,很纖細苗條,那雙長腿就像是芭比娃娃,臉孔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她能肯定,那一定也精緻得像芭比一般。
這麼一個美女,自己剛才居然給忽略掉了,生生是沒看見。唉,不知道自己這兩天是怎麼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有些難受的感覺,好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了一樣,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是什麼原因?
「不對,好像又不像。」沒等何朵朵開口,籐子又已經開始反駁自己剛下的結論。
「什麼不像?」
「交往的情侶呀。」籐子一本正經地說,「哪有情侶站得這麼開的?」
何朵朵剛剛沉下去的心一瞬間又飛揚起來。
籐子沒有發現朵朵默不作聲,獨自在那邊念叨著:「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們倆還真是很配呢!站在一起,多溫馨浪漫的場面呀……」
還沒等朵朵的臉色飛揚起來,籐子的話又讓她的臉色在瞬間黯淡了下去。籐子是說慕司和那個女孩很相配嗎?那是籐子心底的話吧。
原來……即使是她的好朋友,即使是總維護她的籐子,對於外表還是很注意和在意的!
「是很般配。」何朵朵無奈地說道。
「朵朵,你怎麼沒精打采的樣子?」籐子終於發現了何朵朵的異常。
「那個……籐子……我先回教室去了。」
何朵朵說完後,急忙朝教室方向走去。
陽光依然很明亮,可陽光下的陰影,幾乎要將她淹沒。
自己發什麼神經啊?居然想給慕司做蛋糕。像慕司那樣光彩奪目的男孩,與她這樣,連普通平凡都算不上的女孩,恐怕是八桿子、九桿子,多少桿子也打不到一塊去吧。
此刻的慕司莫名地朝何朵朵好們剛才站的方向看了一眼,眉毛微微蹙起。
「慕司?」他身邊正對著他說話的女孩發覺了他的心不在焉,叫他,「你在看什麼?」
慕司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剛才那邊好像有誰在看我們。」他對目光其實是很敏感的。只是成為焦點的次數太多,已經慢慢習慣。或者說,是麻木。
女孩「噗嗤」一下笑了,眼睛彎成月牙形,十分漂亮:「慕大帥哥的回頭率和受關注率高又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是……」慕司仍自顧自注視著他方,這種目光似乎很熟悉,彷彿看他的人是熟悉的人呢,可是熟人怎麼不過來打招呼呢?奇怪。
女孩皺了下好看的眉,似乎為對方同自己說著話但注意力卻不在自己身上而感到不滿。她伸手,親暱地拉住慕司,以借此喚回他的注意力。
慕司回頭,把想說的話吞了下去。也許是錯覺吧,相熟的朋友誰會不過來打招呼偷偷看著他們呢。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何朵朵的心裡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難受,沒想到肚子竟也緊跟著痛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難道心痛肚子也會痛?
又是一陣沉悶的疼痛從腹部竄到心頭,冷汗潸潸而下。
好難受……
樓梯怎麼變得那麼長?教室也變得好遙遠。腳好重,像是灌了鉛一樣,疼痛讓她感到頭暈。不能再挪動了,先站一會兒吧。何朵朵只能脆弱地倚住牆壁,盼望這陣痛楚快些過去。
唉,都怪這兩天她總是做事心不在焉的,連這麼重要的日子都給忽視了。
就在這個時候,何朵朵的耳朵裡傳來一個聲音。算不上熟悉,可是她早就把這個聲音刻在了心裡。
「你……不舒服嗎?」
透過沾到睫毛上的汗珠,何朵朵看到慕司的臉。
咦,是自己眼花了嗎?幕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他應該和那個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女孩在一起才對啊?
「你不舒服嗎?」見何朵朵發愣,慕司又問了一聲。
朵朵漲紅了圓圓的臉囁嚅了半天,擠出幾個字來,「哦……我,那個……只是……肚子……肚子疼……」
慕司的視線從她臉上滑下去,眸間劃過一絲瞭然,「要不要去醫務室?」
何朵朵已經不知道現在是疼痛多幾分還是驚訝多幾分,還或者,是尷尬多幾分。唉,如果是別的情況倒好。可現在又偏偏是生理痛啊!何朵朵覺得丟臉死了。她真想把頭深深地埋到地底下。
嗚……為什麼不是別的時候?
她好懊惱。
可是她又忍不住為慕司的關心和善解人意心動。
才告訴自己不能喜歡他,不要沉醉在夢裡。可是如今,她好像越來越不能從這個夢裡甦醒了。知道慕司肯定只是善良,不會是因為喜歡她才關心她是不是不舒服的,可是朵朵還是希望這時間能拉長一點。唉,畢竟能這麼近距離的被慕司這樣的男孩關心是不常有的事。
微微的風從樓梯和走廊間吹過來,從蹲在樓梯上的女孩和站在她身前的男孩中間穿了過去。
埋著頭的女孩子最終被男孩扶著,朝醫務室走去。那一刻,她偷偷地轉過臉去看男孩的側面,在她眼裡,他帥得像坐著UFO來地球的外星孩子。
「哼哼,老實交代!」籐子齜牙咧嘴地笑著,目光逼視著某個縮在角落裡的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慕司會把你送到醫務室來的呢?」
有情況,一定有情況!
「都說了是巧合啦∼」
一定是巧合!何朵朵這樣告訴籐子,也告訴自己。
絕對不可能有其他原因。
可是,她自己卻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不久前的情形。
慕司的手彷彿依然扶在她的胳膊上,傳來淡淡的溫熱。他比她高得多,幾乎要高上一個頭。她需要仰著臉,才能看到他的側面,被金色的陽光照射著的側面。線條深刻,弧度優美,嘴角一直是微微上揚的。
她還能聞見隱約的香皂的氣息。她第一次離一個男孩如此近,還是如此帥氣的慕司。
很舒服,很安心。
「我不信……」
「是真的啦!」
在何朵朵反反覆覆重申並且表明這真的只可能是巧合之後,醫務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剛才還被議論著的男孩走了進來。
何朵朵慢吞吞的轉頭。
90度角。
果然是他,天才慕司。
他怎麼又回來了?
不是叫來籐子後,他早應該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啊。
她偷偷覷一眼籐子,如她所預料的那樣籐子的臉上浮起了N種曖昧的表情,複雜到數都數不清楚。
的確,慕司在送她去了醫務室之後,就叫來了籐子,但是他並沒有和籐子一道過來。
他本來也是認為,這樣就夠了。
可是……連慕司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過了一會兒為什麼他的腳步就自動自發地轉向了這邊。
慕司走到何朵朵的跟前,微笑著說:「現在還是很不舒服嗎?有沒有好一點兒?」聲音有些低,卻很悅耳,也很溫柔。
何朵朵漲紅著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呃……還好啦,吃過藥,沒那麼難受了。」
「那就好。」他像是鬆了口氣。
何朵朵還沒想好再說什麼,就感覺到自己被籐子使勁往前推。
她朝旁邊瞪著籐子,籐子卻笑嘻嘻地擺著手:「現在慕司學長在這裡,我先出去一下回教室拿點東西,很快就回來哦!」
何朵朵沒有動,籐子卻已經邁開步子,丟下她離開。
欲哭無淚,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叫做誤交損友。
沉默了N分鐘之後,何朵朵不得不想辦法打破沉默。
「昨天和今天,都謝謝你了。」
「昨天那個女孩實在太過分了。不過你好像並不太難過。」
「如果要難過的話,我難過的機會太多了,再怎麼樣也該麻木了吧。何況,她的話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慕司一怔,很客氣?那樣的話也叫做很客氣的話,那到底什麼樣的才算是惡毒?
他有片刻的呆滯,實在無法理解面前這個女孩子,到底經受過什麼?為什麼能夠如此坦然面對別人的羞辱。
「其實……」何朵朵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也不是不生氣的,尤其是她的那句……胖子與……不得入內。」她刻意地含糊了「狗」的音,這樣的話,自己說出來也覺得堵得慌。
慕司一愣之後,明白了那句話到底是什麼。
生氣,對,她的確應該生氣。
連現在聽到的他,都有了生氣的感覺。這句話實在很侮辱人,不止一點兒。
他的眸子裡,掠過一道陰沉的光。
在何朵朵沒有注意到的位置,慕司的手捏緊成拳。怎麼會有那樣的女孩?說出這樣的話,難道就沒有想過聽到話的人的心情嗎?
「今天謝謝你了。」
在他失神間,何朵朵已經站起來,走到他的面前,微仰著臉對他說話。
所以第一時間,慕司看見的就是那張臉。
那實在是不能算作好看的面龐,而且因為胖的緣故,鼻子嘴巴都擠在一起,好像本來地方就不夠大,還要被爭來爭去一樣。她的眼睛是細長型的,本來這樣的眼睛應該很有中國古典式的味道,只是在她臉上這種味道全然沒有了,只讓人覺得那雙眼睛幾乎是一條縫。劉海搭下來,讓本來就不夠飽滿的額頭,又被遮了大半。
和蘇菲比起來……
不,甚至不用和蘇菲比。拉來他認識的任何一個女孩,似乎都比她長得好看。
然而,讓他的目光不能轉離的卻是此時面前女孩眼中的光彩。
柔和的綻放,不逼人,不奪目。
卻足夠溫潤。
何朵朵完全不知道慕司在想什麼,只知道他似乎失了神。有些懊喪,自己站在他的面前,離得這麼近,可是他的注意力卻一點都沒有放在自己身上。
她只好第二次說道:「今天謝謝你。」
「哦,不用。對了,這個袋子裡的東西對你很重要嗎?」慕司偏頭看著她手裡的那個袋子,剛剛這女孩即使肚子痛的時候也抓著這個袋子不放,他實在有些好奇。
「是巧克力蛋糕……」說到這個,何朵朵的眼神有些黯然。她為他做的蛋糕,可是他已經有了意中人了吧?那個像芭比一般的蘇菲。
「咕咕……」慕司的肚子此刻適時地響起了飢餓的聲音。
「你好像餓了。要不,這個蛋糕,給你吃吧。」何朵朵把蛋糕遞到慕司的面前。
「可是……」這個女孩那麼寶貝的蛋糕,自己真的可以吃嗎?
「沒關係的,你吃吧。」因為這個蛋糕本來就是做給你的啊,何朵朵在心裡說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慕司拿起蛋糕吃起來。
慕司沉醉在蛋糕的味道裡,這一次的蛋糕似乎比上一次還要好吃一些。
有淡淡的清香在嘴巴裡環繞。
輕輕的甜蜜直沁心中。
「慕司!慕司∼!」走廊上傳來了一個男孩的叫聲。
慕司吃完最後一口蛋糕,拍了拍手、笑了笑:「你朋友快回來了吧,我還有點兒事,先走了。謝謝你的蛋糕。」
「嗯,你去忙吧。」何朵朵勉強地展開笑容,目送他走出醫務室。
果然就只是巧合吧。
但她遲疑一下,跟了上去,打算目送他一程。
門外走廊上,一個同樣身著網球部球衣的男孩跑過來。他的個子也很高,頭髮很短,根根豎起,髮型很有款有型。膚色比慕司略黑一些,牙齒很白,顯得他健康陽光的很。朵朵認出,這是上次做慕司對手的那個男孩。昨天聽籐子好像是和慕司齊名的校草呢,好像叫羅安呢。
羅安跑過來,手撐在膝蓋上,呼著氣,「今天你來找我比賽,我答應了,你可還沒有實踐你答應的條件哦!對了,你來這裡幹什麼?生病了麼?」他突然望向門口,正好看見門縫中的女孩。
何朵朵有絲尷尬,慌忙裝作沒在意的樣子走到另一邊去。
羅安沒有說什麼,只咧嘴一笑,就逕自拉住慕司,「快走啦!」
聽到羅安的話,她才再次靠近門邊,朝外望去。在何朵朵的視野裡,慕司和羅安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走廊盡頭。
她想,她的感情似乎已經無法控制了。
剛到家,電話鈴聲就響得驚天動地。
她接起來,籐子在那頭哇哇直叫,很興奮的樣子。
真過分,明明說好要回醫務室找她,然後一起回家的。可是何朵朵在慕司和羅安離開後等了半天,才愕然發現籐子發給她的短信,大體是說不想當電燈泡,所以她先行一步,等晚上再來詢問詳細情況。什麼電燈泡!她和慕司根本就不是籐子想的那樣好不好!
不,似乎也不能這麼說。
慕司對她是不可能有什麼想法的。
可是她自己呢?
她何朵朵,真的也沒有想法嗎?
「朵朵!近看慕司是不是更帥呀!」
何朵朵腦袋中頓時出現籐子花癡得口水氾濫的樣子,卻忽然猶豫了。
該怎麼說呢?要直說她也覺得慕司真的很好看嗎?
這問題放在任何一個別的漂亮男生身上,她一定能夠脫口而出肯定的答案,順著自己的感覺就沒錯的呀。可是,換成是慕司,她就猶豫了。
她不知道籐子會因為自己的回答,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何朵朵咬了咬唇,聽見那頭籐子催促的聲音,「朵朵?朵朵?人死哪去啦?……」
「呃……」她還是難以說出口。
「幹嘛啦,這麼忸怩做什麼?」籐子聽出何朵朵的囁嚅,「好看就是好看,帥哥就是帥哥,說一說,看一看,怕什麼啦?又不是讓你回答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乾脆一點啦!」
何朵朵心裡正在翻天覆地,她該和籐子說,她是真的……喜歡上了慕司嗎?
「喂?喂?」籐子疑惑的小聲念叨,「怎麼還是沒聲音?難道線路出問題了?」
下一秒,何朵朵的聲音傳了過來。
何朵朵啞著嗓子,說得很艱難,「籐子,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上慕司了。」哎哎,說這番話的時候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歎氣。原來,即使是她何朵朵,也還是會以貌取人。
聽筒裡一陣寂靜。
這一回,沉默的是彼方。
緊接著,籐子的尖叫穿過電話線到達何朵朵的耳裡,分貝居然還有那麼高,直可媲美直升機起落。
呃,是誰說過,要在沉默中爆發?寂靜之後是狂風暴雨,果然是真理。
「你你你∼!!!你說的不是真的吧?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呀!喜歡上那樣一個光芒奪目的人!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苦頭吃嗎?帥哥帥哥,看看就好,賞心悅目嘛,誰叫你真的去喜歡了?誰叫你真的投入了?雖然那次看到的學姐不一定是他的交往對象,可是不會有空穴來風啊,說不準他們是什麼關係呢!就是那個學姐動動小指頭,也能夠把你收拾掉啊!傻瓜!笨蛋!」
她真是沒見過這麼笨的人!虛幻和現實可是得分清楚的啊!
何朵朵卻反問:「那你下午又為什麼要把我向前推呢?」
「我只是覺得看帥哥的機會難得,而且以為你不會喜歡上這樣亮眼的男生啊……哪知道你這麼容易心動啊。」籐子的聲音悶悶的,好像捂在了厚厚的布裡一樣,「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自己是出色的嘛!平時多自信一點!因為連慕司這樣的男生也會找你搭訕,讓那些整天嘲諷你的人跌破眼鏡!可是你為什麼要喜歡上他呢?他不是我們這樣的小螞蟻能夠喜歡的呀!」
搭訕……
汗,慕司只不過是好心吧。
何朵朵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地苦笑:「我也知道啊……」她是知道啊,慕司,當然不該是她能夠喜歡的,如果有別人知道,一定會笑話她的,還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那邊的聲音漸漸低了:「知道還這樣!」
「可是……」何朵朵的聲音輕得近乎呢喃,「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怎麼操縱?
怎麼控制?
喜歡一個人,不喜歡一個人,哪裡能夠完全按自己的想法去規劃呢?
誰又能夠左右自己的感情天平朝哪個方向偏斜呢?
誰會知道,在某天路上碰見的那個人,就會是牽手一生的對象呢?
只要關乎愛情,再理智的人不是都會陷入一種奇特的狀態裡嗎?
何況,她何朵朵本來就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人呀!而且,這是慕司呀,天才慕司的光芒可以把朵朵的世界破壞的一塌糊塗。
籐子沉默半晌,低聲,卻很堅定的回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決定了,我就會一直支持你到底。而且,我知道我的朵朵是這個世界上最棒最好的女孩子。我會支持你,祝福你,永遠站在你的身後。不論在什麼時候,只要你回頭,就能看見我。」
風啪啦啪啦地敲打著窗戶,暗夜裡燈光閃亮。
握緊了聽筒,何朵朵的眼眶微微的泛紅,淚光閃動。籐子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迴響,讓越來越多的感動在心裡湧動著,持續不斷。有籐子這樣的好朋友,才是最幸運的事呢。只要朝自己確定的方向努力,即使是什麼也得不到,有籐子陪著,應該也不會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