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戰敗之後,他的副將羅蒙帶領殘部退守到一個叫做「龍峽」的關,這是圭國北部一個十分重要的關隘,因為佔地理之便,兩邊都是崇山峻嶺,確實有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象。
所以,雖然羅蒙手下已經只剩下六七萬人,還是可以據守此關,把匈奴二十萬鐵騎拒於門外。
但是龍峽關外的大片土地,現在已經被匈奴佔了。
朝中主降派的意思是這片土地本來位於兩國之間,經常被匈奴騷擾,居民不多,類似於無人區,放棄也不要緊。主戰派自然認為寸土不可讓人。
我想的倒不是這些,而是匈奴的野心止於哪裡。
龍峽關是軍事關隘,周圍沒什麼大城鎮,臨時調糧很不方便,我們的大隊伍到的時候,守軍已經斷糧兩三天了。即使沒斷糧之前,也不知多少頓沒吃飽過了。
軍人們個個面有菜色,衣著蔽舊,形銷骨立,羅蒙跟他們沒什麼兩樣。
羅蒙和羅蔚兄弟倆見面自有一番歡喜,提到邵青,不免掉眼淚。我約略問了一下,大致也是中了奇襲,邵青因為得知朝中有變,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急於班師回去平亂,最後佈置也太過勉強,關心則亂,亂的代價卻太慘烈了。
用兵如神,不過是個傳說。在戰場上,偶然性實在太大了。誰都會犯錯,有的沒關係,有的兵敗如山倒,到最後,除了常識,除了謹慎,很多竟是看運氣。
所以才說「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兩個時辰後,軍需隊也到了,連忙把糧食發過去,火頭軍終於在閒置幾天後又有事可幹,四處冒起冉冉炊煙,有的年輕士兵竟忍不住哭了。
守軍幾天來終於吃上一頓好飯。
羅蒙也是狼吞虎嚥,他弟弟比他年輕,不如他堅忍,在旁邊看著他和幾個軍官吃飯,眼圈都紅了。羅蒙把他弟弟給訓了,他說:「這算什麼!前朝還有過一個城孤守十年,把樹皮草根啃乾淨了,牲畜,貓啊狗啊老鼠啊都吃了,然後把老幼婦孺,凡是打仗用不到的人都吃了,連那個守將的老婆愛妾都首先宰了!我這是沒到那份上,要到了那份上我也學著這麼幹!也算不辜負邵將軍了……」說著自己眼圈也紅了。
在座人都唏噓起來。
吃完飯羅蒙帶我們視察此地的守軍,據他介紹說別看這只剩六七萬人,又個個餓得有氣無力,其中倒有三四萬是邵青原先部下最精良的「西虎軍」,是最後邵青知道形勢已經不妙,拚死保下來的。
上了戰場,這些人都能一個頂兩三個,也正是因為有他們,匈奴大軍四輪猛攻都無效。
我覺得欣慰了很多。
而且說實話,羅蒙這裡的六七萬人,絕對是會成為我的班底而不是錦梓的,這多多少少讓我少了局外人的感
接下來就是我出使敵營的安排了。
其實也沒什麼可安排的,又不能帶一支軍隊跟著衛護。我只帶了焦誠作為從人,反正人多了也沒什麼大用。
看得出錦梓也好,小皇帝也好,都很擔憂,羅蒙倒不怎麼擔憂,還寬慰錦梓,說:「這麼些年,還沒聽說出使匈奴的使者被殺被扣押的,只有一個扣下來沒放回來,那是因為被對方的公主看中了,小日子過得美著呢。不過咱們張大人生得這麼好,配給匈奴公主可可惜了,再說就算匈奴公主跟過來,咱們也要打匈奴替邵將軍報仇!」
他現在心裡想的就是替邵青報仇,這裡的殘軍差不多都這樣。所以羅蒙對於錦梓的偷襲計劃是十二萬分的贊成。
既然沒有太多可準備的,我們向對方鳴鏑告知,就打開關門,讓我帶著焦誠,騎著壁爐出去了。
錦梓心裡顯然矛盾異常,一言不發,臉色也陰晴不定。我偷偷拍了拍他的手,讓他放寬心,效果也不是很明顯。
出了城門風很大,衣服頭髮被吹得獵獵作響,我一人一騎一隨從,冰天雪地之中,倒真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
此時此刻,錦梓定是在城牆上面望著我,我當然絕對不會回頭。
對面已經嚴陣以待。
我讓焦誠遞上國書。對方將士接了,有人引著我去見主帥。
帥營不在最前線,走過去還要走一個多時辰,我趁機觀察他們的佈局。匈奴的營帳大量使用獸皮皮毛而很少用棉,有北地風情,整體佈局不像錦梓森然有度,反而生活化一點,他們是慣於紮營的遊牧民族,所以更加嫻熟,更加隨意,更加渾然天成。
好奇的不只是我,一路上的兵將都盯著我看,也可能是張青蓮的姿容叫他們詫異了。我在馬背上坐得很直,為了維持我國的威儀。
引路的軍士把我們引到一個氈帳前頭,我愕然,這個營帳並不特別大,防衛也不森嚴,也不特別華麗。難道匈奴主帥和我們一樣知道要和普通士兵同甘共苦,以便收買民心?
通譯掀開簾子,用生硬的漢語對我說:「左賢王殿下說,貴使遠道而來,風塵僕僕,請貴使在這裡歇息,明天再覲見。」
我大感意外,戰時的使者不比平時,沒聽說還要留宿的,難道匈奴真打算留住我了?
但此時此刻,人為刀俎,我也只好隨機應變了。
於是我點頭同意,謝過引路的將士和通譯,同焦誠一起安置下來。
焦誠一直比較沉默,不過總是笑嘻嘻的,所以感覺並不陰沉。我囑他說:「萬事小心點,感覺不太對。」他認真點頭。
我也有點乏,既然今天沒法見到人家的大帥,什麼也做不了,乾脆睡大覺吧。就跳到榻上去了。
焦誠抱著刀,在一邊守著。
突然簾子一動,一個穿著毛皮坎肩,梳著匈奴傳統髮型的年輕男子走進來,雖然是蠻夷,長在北地風雪之中,居然也很是英俊,臉型方正,眼睛明亮,笑嘻嘻的,很給人好感。
「使者大人,因為我會說漢話,大帥派我來服侍使者大人,有什麼需要,請您跟我說。」匈奴年輕人左手放在胸前,鞠了個躬,令我吃驚的是,他的漢語很標準,一點口音也沒有,比那個通譯強多了。
「好的,請問怎麼稱呼?你是匈奴人嗎?」我溫言問他。
他的黑眼睛裡閃過溫和的笑意:「您可以管我叫狐城。」
對不起,又等了很久,因為已經是年底最忙的時候了,實在有點焦頭爛額。這種狀況要維持到過年,所以最近不可能很快更新了。請大家擔待。
目前主要情節要開始了,匈奴重要人物也開始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