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紀事2 第二卷 初試啼聲
    大軍出征當然有許多儀式,去祭天,去祖廟,祈禱勝利,壯行,犒賞三軍等等,上次邵青都來過了一次,這次我也不覺得稀罕了。

    場面盛大一如往昔,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比起上回不過是盛世之中一場出征,雖然也危急,大家底氣很足,這一次,已經是生死存亡,文武百官排排站著,卻說不出的瑟縮寥落,真的是風蕭蕭兮易水寒了。

    說過許多該說的場面話,也該啟程了,今天小皇帝說是病了,一直沒露面,估計還在生我們的氣,這件事令我心中很是耿耿。但我留了老田暗地裡保護皇帝。

    大軍拔營,真是煙塵直衝三千里,看著這樣浩浩大軍,我心中生出一些類似恐懼的情緒:這樣前後望不到頭的隊伍,要怎樣才能調動自如,如臂指手?要怎樣才能令下如山,而且能在戰場上迅速傳達各個指令?要怎樣才能用軍紀約束到每個人?要怎樣才能保證軍需糧草絲毫不亂?一旦恐慌起來,就是人踩人都能踩死一大片。

    我轉過頭,看著旁邊策馬並行的錦梓,他臉上現在除了一貫的冷漠,多了一些彷彿是責任感,彷彿是堅毅的東西,有一種沉著悄悄侵上他的臉頰,我終於明白,不管我的感受如何,我的錦梓已經從男孩成長為男人了。

    他現在心情如何?胸中燃燒著野心嗎?還是被愛國啊,使命感啊這些東西鼓舞得熱血沸騰?

    當年邵青初赴戰場時,是不是也曾經如此?

    錦梓後頭跟著他的親衛軍,他已經選出並且訓練一批親衛軍了,想到這一點我又吃了一驚,似乎沒想到完全是劍客的少年能這樣有效地行事。

    他頭上飄著帥旗,這是三軍隨時所仰視,令行令止,全在於此,尤其是混戰的時候,更是絕對的精神支柱和方向標的。操縱軍隊,依靠的就是這個,一些令旗,金,鼓,號等,所以練兵是如何重要啊。

    難怪這幾天錦梓忙得都沒空理我。

    胡思亂想著,錦梓朝我轉過來,淡淡說:「風沙大,青蓮你進車裡去休息會兒吧。」

    我也覺得屁股大腿都有點疼,但是不願像個女眷一樣躲在車裡,於是搖搖頭,說:「不,我還想騎會兒壁爐。」

    錦梓沒有堅持。

    因為軍情緊急,我們直到天黑下來才宿營,中途經過兩個縣,受到當地官衙的形式性犒勞。

    宿營地也不好找,避開農田等等,要找一大片空地。最後在一個村子旁邊找到了,羅蔚副將想去村裡借幾間房住,被我拒絕了,我說:「能不擾民還是盡量不要擾民。」

    反正也不見得就舒服。

    我的帳篷就是很普通的軍用標準,錦梓派了幾個衛兵來站崗,但是我帶了很厚的絲棉墊子被褥,所以舒適度並不很低。

    我安置下來,就等錦梓過來找我,衛兵端了一盆熱水進來,這裡也不可能有條件洗澡,我洗了洗臉,再洗了下腳,行軍一天後有熱水洗腳已經很奢侈了,不過天氣這麼冷,說潑水成冰也不為過,我洗完了,水也差不多涼了。

    衛兵收拾了出去。我就裹著被子安心等錦梓來,等啊等,好久都沒來,只有燭影兒晃呀晃,害得我恍恍惚惚,還以為在我的水謝裡呢。

    就快睡著的時候,有人掀簾子進來,我以為是錦梓,振作了一下,卻又是衛兵,送吃的進來了,我過去一看,只見兩個窩窩頭,一碗菜湯,裡面飄著幾片菜葉,還有一個炒菜,零星有一兩片醃的肥豬肉。

    與士兵共甘苦,這是每個將帥應該做到的,我也明白得很,微笑著說:「不錯,熱乎乎的。」

    再說去賑災的時候,我什麼苦沒吃過?

    吃完飯,錦梓還不來,我很覺得無聊,又有點掛心他們有沒有把壁爐料理好,就走出營帳。

    問過衛兵馬匹所在,我便摸黑一路找了過去。

    壁爐倒是受到了特殊優待,和錦梓,羅蔚幾個人的幾匹好馬一起拴在小棚子裡,飼料也用了上好的燕麥,作戰時候好的馬就是生命,所以老兵們都很懂照顧馬。

    壁爐見我去了,輕輕打著響鼻,後腿微微刨了幾下,我走過去它就把腦袋湊了過來,我摸著它的毛乎乎的鼻樑。

    壁爐的腦袋在我胸前廝磨,我摟住它的脖子,壁爐跑了一天,有點臭烘烘的,不過我並不嫌棄,反正我很快也會和它一樣臭。

    「壁爐啊,明天歇下來我給你梳毛……你如今真的成為一匹戰馬了,高興嗎?還是害怕呢?……你這樣的馬中之龍,是不是一直企盼有這一天呢?」

    做匹馬也很痛苦,要想留名青史,只能依附於英明神武的主人,像李世民的八駿,就算是像壁爐這樣舉世無雙的好馬,如果默默此生,又能在世上留下什麼?

    當然,也可能馬兒根本不想留名青史什麼的。畢竟動物的第一目的是生存和繁衍。

    我正胡思亂想,突然左後方有人聲和火把晃動,我心中驚疑,走了過去。

    許多兵士圍在那裡,我擠進去看,只見錦梓站在人群中央,周圍是他的親衛,舉著火把,面前按住幾個將校在地上。

    錦梓低眼看著他們,緩緩說:「第一天,你們就敢聚眾賭博。好大膽子啊。」

    一個膀大腰粗,甲冑華貴的大漢被按在地上,正拗著頭大呼小叫:「他媽的,老子衝鋒陷陣的時候你兔崽子還在你娘懷裡吃奶呢,充什麼大將軍!老子就是不服,你能咬了我去!」

    我皺著眉頭,努力回想這個人為什麼有點眼熟。

    這時候羅蔚擠到我身邊,低聲說:「那是御林軍的老胡,人稱胡大膽,是一員悍將,人是魯直了點,但在御林軍中很有聲望,另外幾個也是原來西南軍的大小將領。大人,您勸勸姚將軍,此時軍心不穩,還是不要和他們頂真的好。」

    我搖搖頭,錦梓如今是三軍之主帥,又在立軍威的時候,我怎麼可以在此刻影響他的權威?

    錦梓臉上罩著寒冰,眼中毫無感情,冷冷說:「軍中聚賭,按軍令如何處理?」

    後面一個文書模樣的年輕人說:「回大帥,按律棒笞四十。」

    「那就都拉下去,棒笞四十示眾。」年輕的聲音冰凍得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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