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裡,我決定突然襲擊一下我的夏天叔叔,想看看他有沒有做過北京人上次所說的見不得人的事情。北京人說:「你先不要突然襲擊,你要先想好如果他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你怎麼辦,你的精神能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壓打擊。」我胸有成竹地點點頭:「沒有問題,他就算正在裸奔,我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既然這樣,那就沒有問題了,你給他打電話吧,正好我也想看看他正在做什麼。」北京人支持我。「有你什麼事兒啊,你幹嘛管他做什麼呀?」我有些不滿。「你別誤會,」北京人連忙解釋,「我就是有些好奇,在我還沒有正式的男朋友之前,我需要充分地瞭解男人的每一種行為。我就是抱著一個學習的態度。我是想學東西的,我沒有什麼意思,我再怎麼缺德,也不至於勾引好朋友的男人,這樣的事情我北京人可做不出來。」我鬆了口氣:「就你是好人,就你是好人,我可沒有你這麼好,我可沒有答應你將來不去勾引你的男人。」「啊呀呀,」北京人大叫,「你怎麼這麼沒有良心啊,你真是太不像話啦,我還沒有男朋友呢你就想著勾引人家,你這算是什麼人!」當然,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昔日一句普普通通的玩笑話,居然在不久的將來變成了現實,我真的勾引了北京人下定決心想要嫁的老院士。蒼天自有定數,一切早已注定,生活的宿命就是如此。我想要給夏天叔叔打電話的時候差不多是夜裡十一點半,那個晚上,他剛剛把我從酒吧送回來不到兩個小時,我在他臨走的時候特地詢問了一下他接下來的去向,他說他要回家洗澡,洗完澡就馬上睡覺,明天一早起來坐九點的飛機到廈門出差。我電話未打之前先估計了一下他的行程。十點半送我回到公寓,他再從東五環開回西三環到家,晚上不堵車,估計半個小時多一點就能到,回家以後他肯定要先抽一支煙。抽煙得十分鐘,如果一邊上廁所一邊看報紙一邊抽煙的話就更慢了,但是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十分鐘。然後他應該放水洗澡,男人洗澡沒有女人那麼慢那麼麻煩,又洗髮又護髮,又沐浴又香熏,又專門洗腳又專門洗臉洗屁股,男人從頭到尾就用一塊香皂,最多一刻鐘全部解決,洗過了澡他要穿衣服,十分鐘總夠了吧。那麼總計最多一個半小時,他目前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洗澡,洗澡的時候跑出來接電話確實有點麻煩,但是我管不了這麼多了,這個電話我一定要馬上打,我要馬上弄清楚他到底在幹什麼。我沒有想到電話只響了一聲他就接了,我急忙問道:「你幹嘛呢?」他說:「你聽不見麼,我看球哪。西班牙和意大利正踢半決賽呢,你怎麼還不睡覺啊,明天不上課啦!」
「哦,是是是,我沒什麼事情,我睡覺啦。我明天上課,上午上專業英語,下午上影視精品賞析,明天晚上你不來接我了吧,你就已經到廈門了吧,你也早點睡覺吧。看球一點兒都沒有意思,你現在應該在洗澡才對。」我語無倫次地亂說一氣。「小丫頭,你怎麼說話顛三倒四啊,哄我呢吧。你給我的課程表沒有這樣的課時安排,明天是星期六,你上什麼課呀?」
我恍然大悟,剛才一時著急,居然忘記了第二天是週末的事情,北京人一面聽我打電話,一面大笑不止。夏天叔叔又接著問我:「你是不是想我啦?」「沒有沒有。」「哦,原來你一點兒都不想我,分開就忘了吧。」「沒有沒有,我當然想你,想得我睡不著覺才給你打電話啊。」「那你就到我家來吧,見到我就睡著覺了。」「好啊、好啊,不過天太黑了,我一個人不敢過去,你來接我我就去。」「我要是去接你你不敢來呢?」
「我有什麼不敢來,你是我叔叔,還能把我賣了不成?」「那我真去接你啦。」「來吧、來吧,我不睡了,我等著你來。」「我真去啦?」「不是你不敢來吧。」「好,那我去接你吧,但是你也別傻等著,先睡你的,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待會兒見,拜拜。」
夏天叔叔立刻掛了線,我經過證實,他沒有找「雞」也不是同性戀,心裡異常開心。我對北京人說:「他只是看球賽,他什麼都沒有做,那是個很好很正常的男人。」然後我關上檯燈,睡眼矇矓,準備隨時進入夢鄉。北京人說:「你先別睡啊,你還不快點兒梳洗打扮,一會你老公就來接你去他們家共度良宵了。」我睡意正濃,敷衍了她一句:「別鬧了,他瞎說著玩呢,關燈吧,我困死了。」矇矓間,我做了個春意很濃的夢境,我夢見夏天叔叔來找我了,摟著我緊緊不放。2
後來的某一天,我偶爾向夏天叔叔講述了我認識老大的事情,夏天叔叔一臉嚴肅,把我拉到他的身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隻手托住我的下巴:「小東西,聽話,以後不許去溫泉了。」「我不嘛,憑什麼呀,他又沒把我怎麼著,還買了我一瓶路易十三呢。」夏天叔叔一本正經地說服著我:「聽話,我說不許去是為了你好。」我昂起頭,直面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怕我也認他做叔叔,不要你啦?」夏天叔叔聲音居然輕柔下來:「是有點兒。不去了,好不好?」「不好。」「怎麼不好?」「怎麼都不好,我喜歡那裡。」「但是那裡並不適合你,你怎麼就這麼固執呢?」我沒有回答。夏天叔叔湊過來吻我,我再次被他融化,我只好答應著:「好的好的,我不去了。」我是夏天叔叔的女人,就在並不遙遠的昨天。就是那個他要出差的前一個夜晚,他真的像在電話裡說的那樣,奇跡般地在午夜十二點出現在我們公寓門前。他撥響了我的電話,他的聲音無比興奮:「你下來吧,我在你們公寓門口呢。」「說話呀,你睡啦,我在樓下呢。」他又說了一遍。估計那會兒北京人還沒有睡,她聽見我的電話一響,飛身一躍,跳下床來,一邊接過我的電話一邊扯我的頭髮,我終於在北京人的征服下清醒了,當時完全傻了,腦子裡一片空白,手裡拿著電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過了片刻,我終於說:「我醒了,」我說:「你在哪?」「在你們公寓樓下啊,你快下來吧,你們學校的保安正在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呢,你再不下來他們就把我當色狼抓起來了。」「你為什麼真來了,你為什麼不說清楚呀?」「小丫頭,你快下來吧,你哪那麼多為什麼,大半夜的,我人都來了,你也不見我一面?」
我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把睡衣、隱形眼鏡、化裝水、唇彩、枕邊書還有一次性內褲往書包裡一塞,奪門而出。「等等!」北京人緊隨其後,她神色凝重,表情嚴肅,眉頭緊皺,鄭重其事地交到我手裡一小包東西:「拿著吧,萬一出事一定要提前打開,名牌,安全又舒適。」「什麼呀?」我疑惑不解。「杜蕾絲的,水果味兒的,聞著高興,用著舒心,十塊錢一個呢,別辜負了我們的一片好意。」「你哪兒來的?」我好奇地問。「超市買的,看看什麼樣兒,買來玩的,你別多心。」北京人回答得輕鬆自在。我同樣鄭重其事地接了過來,心裡惴惴不安,手心裡緊緊地抓著北京人送給我的一小包杜蕾絲,腳都軟了。北京人拍拍我的肩膀,像面對即將離別,遠去執行任務的戰士,她說:「去吧,早去早回,我等著你。」這時,我們宿舍的另外兩個同學被我們吵醒,迷迷糊糊地從房間裡走出來,邊打哈欠邊說:「去哪兒呀,帶我一個。」3夏天叔叔一個人蹲在公寓的台階上抽煙,一面抽煙一面和公寓守門的保安說話,看我出來了,快步迎過來,接過我手裡的書包,張口就說:「快和我回家,咱姥姥病了。」然後又和保安打了個招呼,以示他不是色狼,他來找我,絕對有正經事要做。我上了車,他一腳哄大油門,車急速飛馳而出,比飛機還快。高速路上風極大無比,他把車窗往上搖了搖,開了音響,音響裡一個男人正在聲嘶力竭瘋狂地唱著搖滾。「不吵吧,要不換個別的?」「不吵,挺好聽的,刺激。」「你喜歡刺激嗎?」「有時喜歡有時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