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的條件2 正文 第二章 未知的旅程
    忘記了,記得了

    那吹我過耳旁的風是你嗎?

    如果是你

    怎麼會如此不顧我而去

    如果不是

    為什麼有雨滴

    會滴進我的心裡

    肅靜的禮堂乾淨簡陋,原本鑲著華麗頂燈的天花板現在卻只存留著一塊塊像被煙霧熏出來的黑色斑痕,裂縫佈滿了白色的牆壁,最前排為領導們準備的座位看起來也像是匆忙佈置好的一般,過去那一派豪華大氣的感覺蕩然無存。

    伊洛芙隨著人流走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抬頭環顧四周。

    不一樣,這裡與她記憶中的禮堂真的太不一樣了。

    上一次來這裡,明明還是那樣的富麗堂皇,明明所有的好朋友都坐在她的旁邊,夜迦還站在舞台上優雅地拉著小提琴……

    忽然,原本都安靜坐著同學們都紛紛站了起來,人群裡一陣騷動。

    伊洛芙也站了起來,好奇地向前方看去。

    原來,是理事長扶著校長入場了。

    蘿雅校長的面色仍舊有些病態的蒼白,原本就消瘦的面龐此刻看上去更加地凹陷憔悴了,可她的左眼卻依然銳利有神,神情堅定,似乎並沒有被這次的重創所打倒,讓擔心她的教師同學們稍微放心了一些。

    一抹不安掠過伊洛芙的眼眸。

    梵綺兒握住了伊洛芙的手,緊了緊,可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比她的更冰涼。

    一名教師為校長拉開座椅,小心地扶她坐下,並細心地調整了話筒的位置,好讓校長能方便地對大家說話。

    「首先,歡迎大家回到澄空魔法學園。」蘿雅沉靜地開口道。

    她的聲音略微沙啞,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成分。

    話音一落,禮儀性的掌聲便在禮堂內響起。

    「這次的事件,雖然帶給澄空魔法學園不小的傷害和打擊,可是,我相信大家並不會被打倒,我們要更加頑強和勇敢地向邪惡的勢力對抗……」校長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在小禮堂內迴盪著。

    聽著校長的講演,伊洛芙的表情越來越迷惑。

    她只不過是生了一場病。

    她只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

    可是,好像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她好像錯過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或者說,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下面,我們要共同來祭奠追悼一位同學。」蘿雅放緩了語速,淡淡的哀傷在她的聲音裡漸漸地沉澱下來。

    整個小禮堂安靜得有些不尋常。

    梵綺兒面色陡然蒼白,她失去血色的雙唇輕輕地扇動著,彷彿是失去了水的魚,只能徒勞而痛苦地掙扎。

    「原澄空魔法學園學生會會長,七翼瞬同學,為了保護澄空魔法學園不被炸彈所摧毀,不惜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不知哪個角落裡先響起了輕輕的啜泣聲,輕輕的,似乎害怕一哭出來,就沒辦法停止。接著,哭泣聲漸漸瀰漫了整個禮堂。

    伊洛芙彷彿被人當頭用力敲了一棒!!

    她失神地站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講台上垂著眼簾的校長,又看了看四周流著淚水的同學們,腦海中空白一片。

    ……

    「對了,瞬學長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啊,瞬他作為交換學生,已經到國外的魔法學園去深造學習了。」

    「哼,瞬學長真不夠意思,就這麼丟下你一個人跑了。」

    ……

    伊洛芙怔了半晌,才呆呆地跌坐下來。

    瞬學長……死了?

    騙人,騙人。

    他是一個那麼開朗那麼陽光,那麼有活力的少年,他的笑容耀眼如同初升的朝陽,他的眼神柔和而清澈。

    這樣的人,怎麼會死?

    可是,校長親口說出的話語,和同學們哀傷的哭泣聲,卻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殘忍地將她拉回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綺兒……」伊洛芙緩緩地將視線轉向身邊的梵綺兒,「為什麼騙我?」

    梵綺兒眼神空洞如一口枯井。

    她怔怔地看了看伊洛芙,又低下頭,如此手足無措的表情,大概是第一次出現在她那永遠帶著驕傲笑容的臉上。

    「對我說實話,好嗎?」伊洛芙的聲音輕輕地顫抖,眼淚盈滿了她的眼眶。

    急促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呼吸聲,久久地縈繞在她的耳旁。

    「在我生病的那些天裡,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梵綺兒的雙眼慢慢地睜大,卻依然沒有絲毫的神采,她的呼吸越來越急,彷彿正在做著一個可怕的噩夢。

    「綺兒?」伊洛芙擔憂地輕喚了她一聲。

    梵綺兒呼吸一窒,雙眼緊閉,忽地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綺兒——!!」

    ***

    幽靜的小池塘旁邊。

    伊洛芙裹著厚厚的棉袍,圍著柔軟的羊絨圍巾,可還是無法抵禦一陣陣襲來的寒氣。

    也許,是心中的寒意不斷地在四肢百骸內遊走,壓抑的感覺就算用盡了力氣卻仍舊揮之不去。

    尤莉不見了,瞬學長……走了,現在就連綺兒,都變得和過去大不一樣了……

    以前那樣自信驕傲,如女王一般高高在上的她,現在好像是一個脆弱的瓷娃娃,經不起任何打擊,彷彿只要一句話,就能讓她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自己的身邊,到底還剩下什麼?

    「洛芙,你怎麼在這裡?」一個令人安心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

    伊洛芙回過頭去,那一剎那,一個紅髮少年的身影飛快地閃過她的眸子,她睜大了眼睛仔細去看,卻發現站在眼前的,是披著一身黑色斗篷,美麗得如同雪之精靈的夜迦。

    「夜迦……」她啜嚅道。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伊洛芙慌亂地用手捶打著自己的腦袋,「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可是,為什麼大家都不一樣了?為什麼好像全世界都變了……」

    她無措的表情讓他痛心。

    一個箭步上前,夜迦毫不猶豫地將伊洛芙攬進自己的懷中,溫柔地拍撫著她顫抖的背脊。

    「不要怕……」他的聲音溫暖如冬日陽光,「我還是一樣,就算全世界都變了,我也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她嬌小的身軀在他如大海一般的懷抱裡逐漸停止了顫抖。

    「那……你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伊洛芙抬起頭,直視著夜迦的雙眼,「大家似乎都瞞著我,我好像是個局外人,什麼都不知道……」

    夜迦的眉頭微微皺起。

    「求你告訴我實話!」伊洛芙急切地注視著他。

    夜迦心虛地避開她執著的目光。

    ……

    ……「讓她忘記一切……是我最後的願望。」……

    ……「你聽說過這樣一句話麼?在這個世界上,歡笑與眼淚的數量,是一樣的。」……

    ……「如果在她歡笑時,需要有人哭泣,那麼……我願意成為那個為她哭泣的人。」……

    ……

    短暫的沉默。

    「……什麼都沒有。」夜迦笑容美麗,抬起手撫平她眉間的皺摺,「一切,就像你現在所看到和聽到的那樣……學校受到魔法界邪惡勢力的突然襲擊,而你卻剛好在惡勢力來襲的前一天病倒。學生和老師們都頑強抵抗,不幸的是,學生會會長七翼瞬卻在這次戰鬥中犧牲了……」

    「怎麼會,瞬學長那麼優秀……怎麼會輕易就被打倒。」伊洛芙不可置信。

    「那是……為了保護梵綺兒。」夜迦垂下眼簾。

    「是嗎?……所以,綺兒才會那麼自責?」伊洛芙只覺得鼻頭泛酸。

    該死,自己在無意中居然一再觸碰綺兒的傷口,讓它越痛,傷得越深。

    「洛芙,我喜歡你。」夜迦深吸一口氣,重新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伊洛芙微微一怔。

    他有力的心跳就在她的耳邊。

    「請允許我在你的身邊。」夜迦的手輕輕地落在了她柔軟的卷髮上,「請讓我給你雙倍的幸福。」

    連同他的份一起,愛護你,照顧你,守護你。

    「夜迦……」伊洛芙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呆呆地看著他的眼睛,流露出他隱藏已久的情愫。

    看著她有些慌亂的表情,夜迦微笑著輕拍去她頭頂的雪花,溫柔地在她的發頂上印下一個吻。

    「你不需要馬上回答我。」他溫柔地將她的一縷亂髮順到耳後,「等到你想清楚了,等到你真的覺得喜歡我了,再告訴我,好嗎?」

    結冰的小池塘。

    溫柔而寂靜的落雪。

    少女一直低垂著的頭,終於輕輕地點了一下。

    ***

    重新裝潢過的校長室乾淨而整潔,一名年輕的女教師扶著蘿雅校長在皮椅上輕輕地坐下。

    「謝謝你,蘇依,你可以回去了。」蘿雅對她溫和地笑了笑表示感謝。

    「那個……校長……」蘇依欲言又止,「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您。」

    蘿雅微微點了點頭,表情像是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既然校長公佈了七翼瞬遇難的事情,那另外一名遭遇不測而失蹤的學生赤月漣,校長怎麼沒有在大會上提起呢?」蘇依說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身為赤月漣班上的任課老師,她個人十分欣賞赤月漣在魔法上的天才,這次他的失蹤,無疑又讓澄空魔法學園失去了一名優秀的學生。

    「因為……我還要保護另外一個人。」蘿雅原本銳利的右眼此刻卻閃過一抹慈祥,「那個女孩,將來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校長說的人……是伊洛芙吧?」蘇依釋然地笑了笑。

    那個女孩的確有一種不知名的魅力,彷彿還未打磨過的鑽石,一旦經歷過風雨的洗禮和火焰的淬煉,便會褪去稚嫩的外衣,綻放出攝人心魄的美麗。

    「該說的,當然要全部說出來,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校長沒有正面回答,不過那肯定的笑容卻讓蘇依知道了自己的推測並沒有錯。

    「那……校長放心讓赤月漣一個人在黯夜魔法學園生活嗎?什麼時候才安排人救他出來?」蘇依老師對自己的得意門生格外的關心。

    「他不是一個人。」蘿雅微微一笑,「他的身邊,有我最信任的人在。」

    蘇依眨了眨眼睛,顯然是沒有完全理解。

    「那個人會一直保護他,直到等我們救他出來為止。」蘿雅轉過頭,將視線投向湛藍的天空。

    「放心吧。」蘿雅安撫地拍了拍蘇依的手。

    一縷陽光從厚重的雲層中耀眼地迸出。

    澄空魔法學園,會再次站起來的。

    ***

    不知不覺間,大半個月,就像捧在手裡的溪水一般,從指縫中飛快地流走了。澄空魔法學園在老師和學生們共同的努力下,逐漸恢復了原來的生機與活力,彷彿掩埋在冰雪下的大地一般,充滿著來年春天綠色的希望,堅實而肥沃。

    學校被襲擊事件的陰影正在逐漸淡去,即將到來的聖誕節又為學園增添了一抹溫馨愉快的氣氛,確切的說,澄空魔法學園裡所有的一年級學生,都在期待著聖誕節當晚那一場盛大而華麗的舞會。

    在澄空魔法學園裡,每一屆的新生都有機會參加一年一度的聖誕節舞會,甚至有以前參加過舞會的高年級學生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換取再次參加聖誕舞會的權利,因為,他們將要經歷的,不僅僅是舞會,更是一次神奇而難忘的探險歷程。

    舞會將在一幢巨大而古樸的宅邸中進行,那幢宅邸據說是澄空魔法學園最初的創始人所留下來的寶貴財產,他將其命名為月夜莊園。宅邸一層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舞廳,而從二層開始一直到五層,便都是一個個獨立的房間,以供學生們留宿。

    最讓學生們興奮的,便是在每個房間裡,都有一個神奇的魔法鏡。每一面魔法鏡的用途都不一樣,並且只有在每年的聖誕夜,鏡子才會表現出魔力,而且只能夠使用一次。

    幾乎每一個新生都在期待著這一次的舞會,也有人擔心,以澄空魔法學園現在還未恢復完全的狀況,舞會是否能如期舉行。

    幾天過後,在一次小型的新生集會上,校長出面親口宣佈了聖誕舞會照常舉行的消息,令所有的一年級學生雀躍不已。

    「綺兒綺兒!你看我手裡的番茄,一秒種之後,它就會消失不見了哦!」通往月夜莊園的列車上,伊洛芙正忙不迭地在梵綺兒的眼前耍寶。

    「洛芙,不要手舞足蹈的,坐好了。」梵綺兒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威嚴,可眼角卻不經意地流露出笑意。

    經過這半個多月來的調整,她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我們所愛著的人,永遠不會真正的從這個世界上離開。他們一直都住在我們的心裡,有笑有淚地生活在我們的記憶中。

    瞬……就是這樣。

    所以,她不會再那樣軟弱地哭泣了,也不會在聽到他名字的時候感到無力和絕望。

    她要做他心目中那個永遠驕傲高貴的公主。

    忽然,列車猛地顛簸了一下。

    伴隨著一聲絕望的尖叫,伊洛芙重心不穩地朝前倒去,手裡的番茄掉落在小桌上,緊接著,她的臉便順著衝力結結實實地貼了上去。

    「啪——!」

    番茄破掉的聲音。

    一直坐在伊洛芙旁邊微笑不出聲的夜迦終於忍俊不禁。

    伊洛芙狼狽地抬起頭來,她白淨的臉上濺滿了番茄汁,還有一塊果皮滑稽地粘在她小巧的鼻頭上,使她整個臉看起來格外的荒誕而可笑。

    梵綺兒笑得彎下了身子。

    「早跟你說要坐好,你偏不聽……」她邊笑邊說。

    「啊哈哈……我去廁所洗一下……」伊洛芙乾笑著用手摘去鼻子上紅彤彤的果皮,一溜煙小跑離開了座位。

    列車裡的洗手間。

    水龍頭不斷地往外淌著清水。

    伊洛芙用手捧著水往臉上潑,一遍又一遍,直到覺得臉上清爽乾淨了,才關上水龍頭,直起身來。

    一塊乾淨的手帕適時地送到她的眼前。

    「謝謝!」伊洛芙瞇著雙眼道了聲謝,馬上接過來,將臉上的水滴擦乾。

    眨了眨眼睛,夜迦俊逸的臉龐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是你。」她的聲音輕快,表情亦是。

    是啊,只有夜迦,才會這麼細心。

    夜迦伸出手為她揩去臉頰上的一顆水珠,淡淡的笑容如同恬淡的花香一般溫潤迷人。

    「剛才,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他的聲音輕輕的,沾染著透明的笑意。

    伊洛芙微微一怔,接著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被你發現了啊……我以為,我的演技還算不錯呢。」

    「傻瓜……」夜迦的眼底有一抹憐惜,「就算你不這麼做,有你這樣一個為她著想的朋友,她也已經很開心了。」

    「可是,我希望她笑得再多一點。」伊洛芙皺皺鼻子,「我想要幫她把以前的笑容,全部都找回來……雖然,有點難……」

    「我也是。」夜迦斂住笑容,認真地看住她琥珀色的眸子。

    我也想,讓你像以前一樣經常快樂地笑。

    只有那樣,才能證明,我也能夠代替他,陪在你的身邊。

    「夜迦也想幫助綺兒嗎?」伊洛芙開心地問道。

    「啊?……恩……」夜迦回過神來,看著她高興的樣子,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列車依然在平穩地行駛著,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景,淡淡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彷彿是一層薄薄的蜂蜜,看上去讓人覺得格外的溫暖舒心。

    看著身邊微笑著的她,他寧願縮短十年的壽命來交換這一刻的永恆。

    此刻,她就這樣真實地站在他的身邊,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的目光,可以勾勒出她每一次微笑的輪廓,和眉眼彎曲的弧度。

    原來,不需要壓抑對她的感情之後才知道,自己已經喜歡她那麼深。

    「洛芙。」夜迦叫住出神看著窗外的她。

    「嗯?」她巧笑嫣然地轉過頭來,臉上明媚的表情令他一時失神。

    「……你要記得,我對你的喜歡,不會輸給任何一個人。」夜迦長長的銀髮隨風輕輕地飛舞著,嘴角輕淺的笑意,眼底深邃的感情,讓他美麗妖嬈得令人心碎。

    「為什麼……突然說這些呢?」伊洛芙笑容滯住,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臉龐卻緋紅的可愛。

    「因為……怕……」夜迦攬過伊洛芙,有力的雙臂輕輕地環抱住她,將臉埋進她的肩頭,模糊地呢喃。

    「怕……什麼?」被他抱在懷中的她,心跳逐漸地失去規律。

    氣溫彷彿也在慢慢地上升著。

    夜迦沒有回答,只是抱著她,感受著這一刻她所帶來的溫暖。

    短暫的靜默過後,夜迦輕輕地鬆開了她,俊美的面龐隨即便綻放出一朵笑容,「沒什麼。」他答道,邊用手調皮地刮了刮伊洛芙的鼻子。

    「我們回去吧。」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嗯,去了這麼久,綺兒應該也會覺得奇怪吧。」伊洛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兩人談笑著朝列車車廂的另一頭走去。

    微涼的冬日。

    淡淡的陽光閃爍在兩人交握的十指間,迸射出無比絢爛的七彩光芒,彷彿彩虹旁邊天使的羽翼,美麗得令人失神。

    ***

    黯夜魔法學園。

    長長的教學樓走廊上,一名黑髮披肩的少女正朝著校長室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輕盈快速,可不知為什麼,她的背影卻讓她覺得有種不知名的壓抑感覺。

    忽然,一個陌生的人影從走廊的轉角處一閃而過,似乎是剛剛從校長室出來。

    那人戴著簡陋的面具,披著長長的黑色斗篷,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身材長相。

    夜孤沒有多想,隨即便來到了校長室門前。她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輕放在門上的手稍稍一用力,便推開了房門。

    正如她所料,校長室內依舊光線陰暗,夜玄端坐在高大辦公桌後的黑色皮椅上,皺著眉,緊閉雙眼,一隻手按著額頭,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校長。」出於禮貌,夜孤抬手象徵性地敲了敲已經打開的門。

    夜玄的雙眼緩慢地睜開,他坐直了身子,示意夜孤將門帶上。

    「進來吧。」夜玄順手指了指前面的沙發,「坐。」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似乎是很久都沒有開口講話了。

    「謝謝校長。」夜孤優雅地坐下來。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就不用那麼拘束了。」夜玄露出一抹隨性的笑容,臉上的溝壑皺紋似乎又深了些。

    「嗯……」夜孤低下頭來,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我剛才,看到一個很陌生的人從您這裡出來,請問他是……?」

    「他是新來的塔樓看守。」夜玄答道,「名字叫魄月,是最近才進學校的,我看他的能力很不錯,而且似乎對黯夜魔法學園非常的嚮往和忠誠,便留了他下來。」

    「是這樣……」夜孤領悟。

    「那麼,他,現在怎麼樣?」夜玄開門見山,不打算同她繞太多圈子。

    「赤月漣他……」夜孤說話有些吞吐不清,表情也是猶猶豫豫,似乎在考慮著該不該把事實說出來。

    「他怎麼了?」夜玄瞇起眼睛。

    「坦白說,不太好。」夜孤定下了心神,終於開口道。

    「不好?」夜玄的語氣加重,眉毛也挑了起來,「難道,出了什麼問題?是他發現我們在欺騙他,還是現在每天為他施加在身上的魔法仍舊不足以喚出他潛在的力量?」

    「嗯……是後者。」夜孤答道,「懷疑我們倒是沒有,只是……他自己本身似乎就存在著一股抗拒邪惡魔法的力量,我想,必須要淨化掉他之前所有學過的魔法,才有辦法往他的身體裡灌輸新的黑暗魔法……」

    「哦?」夜玄似乎是第一次聽說過這種說法,「那,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校長知道噬日之石嗎?」夜孤彷彿早就有了想法。

    「嗯,聽說過。」夜玄抱起雙臂,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噬日之石永遠照不到陽光,即使是大好的晴天,但噬日之石上卻絲毫沒有陽光的影子,因此,石頭也永遠是冰冷而沒有溫度的。傳說,噬日之石有一個奇妙的功能,那就是能夠淨化魔法。」夜孤有條不紊地敘述道,「有不少想要改邪歸正的黑暗封印師都是到那裡淨化去全身的邪惡魔法,才重新走上正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將它反過來用,也不失為一種辦法。」夜玄大笑出聲,「好,就這麼辦!」

    夜孤一怔。

    「你們今天就動身,前往噬日之石!」夜玄的目光變得貪婪起來,「越早解決掉越好……我可沒有時間等太久,因為,我已經等得夠久了。」

    「……是。」夜孤深鞠一躬,轉身便要退出房間。

    「等一下!」夜玄出聲叫住她,「順便帶上那個澄空來的小姑娘和新來的塔樓看守魄月,以備不時之需。」

    「是。」她照樣恭敬地答應。

    「還有……」夜玄的眸子逐漸綻放出一種奇異的光芒。

    「你必須,讓他愛上你。」

    ***

    傍晚的走廊上,夜孤深深地呼吸著冰涼的空氣,黑色秀麗的長髮隨風飛舞著,恍若一隻隻亂舞著的黑色蝴蝶。

    一件厚厚的大衣披在了她單薄的肩上。

    夜孤有些驚詫地回過頭。

    來人,竟是夜焰。

    夜焰高大的身軀立在晚風中,線條利落的側臉有種剛毅的俊美。

    「我聽說了,你要去噬日之石。」他聲音深沉,一如他的為人。

    「嗯。」夜孤仍是言簡意賅,確切的說是,她不知道除了這個,還能再講些什麼。

    「我爸想讓那小子愛上你?」夜焰的聲音裡有嘲弄,和另外一種隱藏而不明的感情。

    夜孤沒有說話。

    雪片落在她白淨的手腕,夜孤深黑色的雙眼如同百年深潭般無法見底。

    「我也要去。」夜焰雙眉鎖起。

    一聲帶著笑意的歎息。

    「你一定要這樣嗎?」夜孤終於抬起頭來,美麗的眼瞳直直地看進他的雙眼,櫻唇微動,「哥哥……」

    夜焰呼吸一窒。

    長久的沉默。

    夜孤精緻的側臉在地上投下了墨色的剪影,要不是她微微顫動的眼睫和因為呼吸而輕輕起伏著的身體,也許每個人都會把她當作一尊聖潔無瑕的女神雕像。

    「……你明明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良久,夜焰才低聲開口,「而且,我也根本不想把你當我的妹妹看……」

    「那就麻煩你,拜託你。」夜孤淡淡地截住了他的話,「除了兄妹,我們只能做陌生人。」

    「夜孤!」夜焰似乎不滿於她那種漫不經心距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為什麼不讓我保護你!」

    「我看起來很需要別人保護嗎?」夜孤撇過頭,冷冽的目光如刀鋒一般掃來。

    夜焰頓時覺得背脊上流淌過一陣徹骨的寒意。

    他的眸色暗了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的溫度好低……」

    夜孤的身子微微一僵。

    「原來,從小到大,你就是這樣一直拒絕別人對你付出的溫暖……為什麼?」看著她僵立在濃濃的夜色中,一抹憐惜浮現在他的眼底。

    「為什麼?為什麼?!」夜孤的語氣忽然激動起來,她的黑髮被夜風吹得凌亂,她的雙眸亮得如同最純淨的黑玉,在夜的襯托下如同黑貓的眼瞳,「就因為我有那種稀少的能力!就因為我自願丟棄原本的姓名去做他的養女!就因為我要向他復仇——!!我要得到他的信任,我要幫助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頂端,最後,再由我親手毀掉他唾手可得的成功!!毀掉他所在意的一切!包括——你!!」

    風勢突然強了起來。

    夜孤美麗的黑髮如同傾瀉的玄水般瘋狂地飛舞,她的眸子裡湧動著按捺不住的恨意,也許是因為激動,她以往白淨晶瑩的臉龐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一聲重過一聲的喘氣聲在這寂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地清晰。

    夜焰如遭雷擊!

    他恐懼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再面對那個與平日完全不同的她。

    如果不是今天他親耳聽說,那麼他永遠也不會相信,那名叫夜孤的女孩,那名他從小一直默默喜歡著的女孩,是帶著這樣的一種心情生活在他們的身邊。

    ……

    「你見過日出嗎?」

    那個第一次見面時,穿著黑色紗裙,留著一頭漂亮的黑色長髮,有著一雙純真大眼睛的9歲小女孩。

    直到現在,她稚嫩的聲音還迴盪在他的耳畔。

    當年,12歲的夜焰剛剛上完了魔法特別訓練課,這是他另外要求老師為他加上的課程,儘管全身傷痕纍纍,但他也絲毫不能表現出難受的樣子。因為他知道,他是夜玄的兒子,只有加倍的努力,才配和他的父親站在一起。

    他咬著牙自己包紮了手臂上的傷口,向夜玄的辦公室走去,想要向爸爸「炫耀」一下今天的修行成果。

    剛推開門,便看到了她。

    這一天的陽光是從未有過的燦爛。

    女孩個子不高,身材嬌小,她站在逆光處,強烈的夏光勾勒出她精緻的輪廓,空氣裡有細微的塵埃,如同深海游魚一般安靜而緩慢地運動著。

    夜玄和夜迦也都在房間裡,似乎就等著夜焰過來。

    「夜孤,他是你哥哥。」夜玄的聲音從她的頭頂模糊地傳來。

    女孩子走近了一步,她深黑色的瞳孔在陽光的照射下有種琉璃般透明的質感。

    他看著她的雙眼,竟然無法再移開目光。

    「夜焰,夜迦。」夜玄示意自己的兩個兒子走上前來,「從今天起,她就是我的養女,你們必須像對待妹妹一樣對待她,聽懂了嗎?」

    「是。」兄弟兩人恭敬地答。

    轉眼,便又是一個寒風颼颼的夜晚。

    在黯夜魔法學園有一個特別奇怪的規律,只要白天的太陽越強烈,夜晚就會越冷。

    夜焰抱著雙膝坐在窗邊,看著模糊的月亮,腦海裡滿滿的都是那雙帶著琉璃質感的雙眼。

    「你見過日出嗎?」細嫩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向起。

    夜焰嚇了一跳,他連忙推開窗戶,看到他的「妹妹」——夜孤,正晃著兩條小腿坐在他的窗台上。

    「天哪,這裡是十樓!」夜焰連忙伸出手扶住她,卻被夜孤輕描淡寫地閃開。

    她小巧的身子居然輕盈地漂浮在空中!

    夜焰目瞪口呆地看著夜孤。

    按道理說,漂浮咒應該是很高難度的咒語,就連黯夜魔法學園高年級的學生也無法完美地掌握它,更何況是一個剛滿九歲的小女孩。

    而且她用漂浮咒,並不是漂浮別的什麼物品,而是把自己的身體浮在了空中!這就更要求以強大的魔力為後盾。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天生的魔法師?

    「你是來找我玩的嗎?」夜焰對這個小姑娘很好奇,開始嘗試著和她聊天。

    夜孤明澈的大眼睛瞟了瞟他:「不是。」

    「呃……那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去睡覺呢?」夜焰有些睏倦地揉了揉眼睛。

    「如果你困了,你可以先去睡。」夜孤白淨的小臉上仍沒有半點表情,她重新坐回窗台上,晃動著兩條小腿。

    「我,我不是很睏。」夜焰尷尬地笑了笑。

    夜孤並沒有拆穿他明顯的謊言,只是自顧自地望著深深的夜空出神。

    「你見過日出嗎?」她突然問了一句。

    「……沒有。」記憶中,似乎沒有關於「日出」的片斷。

    「我在等日出。」夜孤玩著手指頭,「你這裡最高,肯定能最早看到太陽,對吧?」

    「……對。」夜焰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小小的女孩子天真得可愛。

    然後,夜孤笑了。

    一朵淺淺的笑容,如同在手心忽然綻放的蓓蕾一般嬌嫩可愛,剎那間,似乎連星月都失去了顏色。

    ……

    …………

    等到夜焰從回憶中掙扎著出來時,才發覺夜孤早已不在他的面前。

    空蕩蕩的走廊,只有夜晚的風安靜地來來去去。

    夜焰機械地伸出手,似乎想要留住些什麼。

    空氣中,只留下如夜來香一般淡淡的香氣,來證明她真的曾經存在過。

    ***

    「洛芙,起來,快到啦。」梵綺兒輕輕地搖醒趴在桌子上小盹的伊洛芙。

    列車行駛的速度已經開始減慢,經過一段不算短的路程,總算即將到達此行目的地——月夜莊園。

    此刻,正是一個幽靜涼爽的月夜。一輪皎潔的明月高高地掛在夜空,山路兩邊是茂密的松樹林,綠色蒼勁的枝葉襯著皚皚白雪,令人覺得充滿了希望。遠遠的,已經能夠看到山那一邊月夜山莊宏偉氣派的輪廓。

    伊洛芙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習慣性地抬手擦了擦嘴角。

    「喏。」夜迦淺笑,細心地遞上紙巾。

    「綺兒,哪個是月夜莊園?」伊洛芙邊用紙巾擦著嘴角,邊探出頭向外張望著。

    「對面就是了。」梵綺兒將脖子上的圍巾拉得更緊一些,也看向窗外。

    風輕吹在面頰上,涼涼的,感覺說不出的好。

    「哇……」伊洛芙雙眼一亮。

    不遠處的山頭上,那矗立著的如同歐洲古堡一般古樸大氣的建築,就是他們將要度過兩天兩夜的地方耶!再加上聖誕舞會和每個人房間裡那面神奇的鏡子,伊洛芙覺得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已經開始瘋狂地興奮起來了。

    終於,列車慢慢地駛入了月夜山莊,興奮的叫喊聲充滿了每一節車廂。

    伊洛芙在夜迦的幫助下從行李架上拖出了自己的行李,夜迦為每個行李箱都施了一個簡易的懸浮咒,以便讓她能夠輕鬆地提著行李進入山莊。

    伊洛芙迫不及待地拉著梵綺兒跳下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涼爽清新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被淨化了。

    月夜山莊宏偉的面貌此刻完全呈現在大家眼前,庭院裡種滿了各種顏色的花朵,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嫵媚多姿。這麼多年來,即使沒有人看管澆灌,這庭院中的花也從未出現過凋謝的跡象,每一朵花苞都是那樣的飽滿迷人,似乎隨時在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太神奇了!」伊洛芙小心地撫摩著一朵花的花瓣,「現在明明是冬天,雖然沒有下雪,但是這些花居然沒有被凍僵!」

    「這就是月夜山莊奇妙的地方吧。」夜迦微笑著環顧這整個美麗的庭院。

    「我聽說,月夜山莊之所以四季如春,是因為在它的附近有一塊神奇的石頭。」梵綺兒回憶自己曾在雜誌上看到的一段話,「那塊石頭不僅有淨化魔力的功效,還獨佔了所有的寒冷,所以,月夜山莊的花朵才能不被寒流侵蝕,開得如此漂亮。」

    「真是神奇的石頭。」伊洛芙歎道,「那塊石頭叫什麼名字?」

    梵綺兒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塊石頭的名字,叫做『噬日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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