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寶塔下被發現的兩天後,沃特恢復了記憶。
因被磚頭砸中而一度失去了知覺,但現在又慢慢地回憶起來:
他們在碼頭等候魯珀特。遊客們和船在等待聖誕節的驚喜——在湖另一邊的學校,孩子們會唱聖誕節頌歌。
為了尋找這個麻煩的魯珀特,他和一個船夫朝兩個方向去尋找。幾分鐘後,船夫跑來說他看到男孩了,男孩爬上一座正在修繕的寶塔,隨後摔了下去。他建議沃特爬上去找男孩子,而他則回去找人幫助。
寶塔一片破舊。磚頭和石頭掉得到處都是,內牆的佛像損壞更嚴重。
沃特發現一把木梯靠在牆上。他爬上去仔細搜索,但連魯珀特的影子都沒看到。他是在這個寶塔裡嗎?他想爬下來,卻發現梯子已經倒了(是那個船夫把梯子弄倒的)。
沃特離地有二十英尺,他在上面等待了十五分鐘,他擔心遊客們會不耐煩和生氣,於是他決定不用梯子而自己下去。他把手指插入石頭間的縫隙,把腳踩在細微的落腳處,一邊下一邊向寶塔供奉的佛像道歉。
他使佛感到不快了。
在離地還有兩英尺時,他左手抓著的石板突然斷裂。在一陣劇痛後,他掉入了一個無底洞。
十多年來他第一次看到了父親。
接下來的幾天,他待在那深深的無底洞裡,和他的父親進行了一次長談。
「十年生死兩茫茫」,既歡喜又悲傷,父親說他不該忽視家庭遺產,還給了他一張他父親和他爺爺的照片,在背面寫著:「擁有希望,思維就是自由的。尊敬你的家庭,而非毀滅我們的人。」沃特點點頭,把照片放到砸中他的石頭下面,並解開了他的思想。
當沃特在病房中醒來,他的頭痛得像一面鼓。有三位警察在旁邊,告訴他美國遊客已經失蹤。他正要告訴警察事實時,他清晰地記得了父親的話,記起了父親的聲音,還有失去父親時的痛苦。
他告訴警察:「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沃特還是能幹可靠的,就像我一直認為的那樣。聽說他的客人會被空運時,他把他們的行李從浮島旅遊勝地取回,送到美國駐碧波城的大使館。他預訂了他們飛往首都的機票,和大使館官員會面並匯報情況。
我的朋友們在離別的前一天晚上,讓沃特和大家一起吃飯,他坦率地說出了一切,他知道大家會為他保密的。他說了他父親的事情,一個新聞記者和教授,為忠於事實而付出的代價。
「我曾經想成為一個新聞記者,」沃特遺憾地說,「但是我害怕了,關心我自己的生命多於我的祖國。」
「來美國吧。你可以在那裡攻讀新聞業。」溫迪說,「你的英語非常好,一定會成功的。」
他遇見的許多遊客都說他該去美國,這是個很好的建議,但他幾乎不可能獲得簽證。首先,你必須流利地說英語,這他做到了。其次,你必須擁有完美無瑕的學歷記錄,這他也做到了,他的大學畢業論文是關於十九世紀英國文學的。而最後,你必須有足夠的個人財產,支付你的學費和生活,否則便被認為有移民傾向,而被簽證官拒絕。
但沃特還缺兩萬五千美元,這對他來說是個天文數字。
「來吧,」溫迪重複說,「我們會照顧好你的。」
沃特的心跳加速了,面前有這麼大的希望在向他招手。
「你太客氣了。」他笑著說。
「我不是客氣。」溫迪告訴他,「我準備把錢存入銀行,這樣你就能來攻讀新聞學。我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
幾個月後,沃特參加了托福考試,並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他被伯克利大學新聞專業的全額獎學金錄取,這足夠支付他的學費了。而溫迪按照她的承諾,以他的名字開了個賬戶,並存入了兩萬五千美元。
碧波城的美國大使館非常瞭解他,所有的手續都辦得特別迅速。但在他離開蘭那王國之前——2001年的9月11日,一個眾所周知的日子,美國東部遭受了襲擊,紐約最高的建築倒塌了,沃特去美國的夢隨之也破碎了。
沃特沒有從蘭那王國電視台上得知襲擊的消息,一位美國大使館官員向他解釋,為什麼他的申請被無限期延遲了。像許多懷著同樣希望的人一樣,他被放在等待列表裡,受許多不可知因素的控制。
知道這個情況的那天,他回到了菩提湖畔,帶著石頭來到那座讓他的生命發生轉變的寶塔。他取出父親的照片,又讀了一遍照片背後的話,那聲音漸漸在心底沉澱。
佛祖保佑他吧,我這遙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