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沒的魚 第四部 無名之地 3、小白哥:埃德加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
    這是一個叛逆的民族,他們沒有正統的宗教,而是在幾千年裡信仰各種神靈。他們相信守護神、女巫和綠精靈既是悲劇的導演者,也是災難的傳播者。

    他們崇敬土地和水之神:

    「哦,神靈啊,很抱歉我們不得不砍伐樹苗,但請不要讓我們的土地和莊稼被衝進灘地。」

    他們在耕作時會感謝「農作物祖母」的恩惠:

    「請您賜予我們充足的雨水、飽滿的稻穀,保佑我們沒有嚼食莊稼的害蟲,也不要有太多煩人的雜草。」

    同時他們也相信「小白哥」,這已成為他們百年神奇歷史的一部分。

    他們曾有過優美的書面文字,而不是現在這種小雞抓撓般的文字。他們的故事寫在三本《重要文字》中。文字裡藏著他們的力量,保護他們免遭疾病。這些書本應由兩位神聖的兄弟守護,但他們卻心不在焉,將書放在了靠近爐火處,從而弄丟了它們。

    根據預言,有一天「小白哥」會帶回另一套(《重要文字》,重新尋回他們部落的力量。

    自馬可·波羅的時代起,傳教士們就期望在遙遠的東方,找到遺失了的基督教王國。這些「遠方的基督徒」,心甘情願接受耶穌,並急於瞭解真正的《聖經》。

    在信仰佛教的國家裡,這個叢林中的南夷部落卻供奉上帝以求獲得賜福,他們將一百年內來到這裡的每個牧師,都當作了「小白哥」,這正是傳教士們之福。

    當一個牧師——正如他們中很多人一樣,死於瘧疾、傷寒或痢疾時一一這個部落便耐心地等待他轉世重生。

    1892年,「小白哥」中最有影響的一個,來到了這個南夷部落。

    他生於英格蘭,原是個普通的男孩,名叫埃德加·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

    奇怪的中名是她母親取的,她認為在生下他的時候,她本已命歸西天了,然而卻奇跡般地,被一個長著巨大翅膀的天使,將她從死神的掌中奪了回來。

    那個天使就是六翼天使。

    他名字的其他部分來自他的父親:埃德加·菲尼斯·安德魯斯。

    這並不是一個擁有封號的家族,不過卻十分富有。老安德魯斯以他迷人的魅力,優異的談話技巧和慷慨而聞名。在他的妻子馬蒂娜的協助下,他曾邀請了大批的客人,參加他連續數周的聚會。客人們被要求身穿滑稽的服裝,扮成聚會主題的殖民地土著的樣子。

    後來,他迷人的魅力連同銀行賬戶一同縮水了。由於在一次投機買賣中被愚弄,他遭受了毀滅性的損失。從此不再有洋溢著笑聲的化裝舞會了,因為他再也雇不起僕人了,也不再有雜役或貼身男僕、廚師或洗盤女工、園丁或男儐相。馬蒂娜·安德魯斯陷入了永久的羞恥中,守在她的房間裡,與鏡子中達官貴人的妻子們交談。

    年輕的塞拉菲尼斯從不交際,只是讀書——讀魔術書。他認為這是一門美妙的藝術,從富有的傻瓜口袋裡掏走金錢的藝術。他在心甘情願的父親身上試驗了多次,全被證明非常有效。

    1882年,菲利斯·安德魯斯受一個老朋友之邀來到蘭那殖民地。這個老朋友正是英國派駐於此的總督,他邀請安德魯斯來旅遊,並見證在叢林裡效忠女皇陛下的士兵們的英勇。

    菲利斯第一眼看見蘭那,就為之深深傾心。他迷戀這裡的陽台和慵懶的生活,喜歡這裡的轎子和對英國人的禮貌。他在蘭那做起了小生意,一開始出口羽毛扇子,後迅速擴展到很多奢侈品:象腿凳、填充在猴子體內的檯燈、虎皮墊以及用人頭蓋骨製成的鼓——全都充滿了異國風情,深受倫敦有閒階級的喜愛。

    高額的利潤使菲尼斯重新成為有錢人,安德魯斯一家的地位迅速上升,簡直可比肩那些達官顯貴。他們有二十個僕人——如果他們樂意,可以有一百個。

    菲尼斯並非什麼壞人,不過是揮霍無度。但他三個兒子中最小的一個是「惡魔的夥伴」,被他戲弄過的人也會這樣形容他。他父親任何用於娛樂的東西,都被他毫不猶豫地用於不道德的收穫。

    他父親讓化裝的客人們相信,他是阿拉伯國家的酋長。而他的兒子卻可以讓數千人的部落相信,他是「萬能的神靈之王」。

    在蘭那殖民地度過了少年時代後,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對兩種文化的放蕩行為都十分諳熟。他一邊和放蕩的女人們上床,一邊引誘規矩的女人,抽鴉片,喝苦艾酒。

    在曼陀羅,他學習來自各國的魔術表演,很快就能欺騙最機智的賭徒。他可以在兩次動作間隔的干分之一秒中找到機會,他瞭解轉移注意力和語言煙幕彈的力量。他父親在投機生意上的損失,他可以靠精明的手法彌補回來。

    這個世界上容易受騙的人實在太多了。

    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善於迅速察覺出對方的宗教信仰。他會重擊《聖經》,請上帝將正確的牌交到受騙者的手中。他也可以讓手錶在一個人的口袋中消失,然後出現在佛像的手掌裡。人們的信仰越虔誠,就越容易受騙。

    一天,他正表演他慣常的戲法,一隻手裡拿著一疊牌,另一隻手裡拿著《聖經》。他把(《聖經》放下,對著讚美詩打開,在他洗牌的同時,他又力勸上帝顯靈給那些不相信他的人看。他的呼吸使得書頁翻動,其實並非他的故意,但很多信仰者立刻感到上帝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從那以後,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創造了一個他稱為「上帝的呼吸」

    的魔術。開始他可以在一英尺外將《聖經》翻過一頁。接著增加到兩英尺,之後學會了在沒有任何鼓起腮幫或翻動嘴唇的跡象下,將氣息從嘴的兩邊射出去。不久後,他便能夠一邊交談,一邊在五英尺外將《聖經))從舊約翻到新約。

    改變一個人的信仰,這實在太令人興奮了,要比那些小戲法高級得多!

    他能說服許多年輕女性相信,上帝命令她們愛上他,並將身體付出給他。而她們發現,上帝會在她們自由地付出身體之後,又歸還她們的貞潔。

    他進一步欺騙許多寡婦,讓她們取出銀行存款來交換與死去丈夫的一次重聚。她們的亡夫會通過翻動書頁,向她們致以問候和道別。

    後來,他有了一隊年輕的隨從執行他的命令,從搶劫銀行到刺殺那些要揭露他騙局的人。當死者的朋友們開始調查時,命運彎曲的手指指向了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他只好逃進了蘭那的叢林之中。

    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知道「小白哥」的傳說。

    他是白人,這真是太方便了。他選在一個繁忙的趕集日,舉行了一次禮拜儀式。他打開一張旅行桌,一邊放著十二張紙牌,另一邊放著《聖經》。

    「在你們的村莊裡,」他拖長聲音說,「你們有很多神靈,他們想要使你們遭受災難和傷害。」

    他手指輕敲了一下,紙牌就散開了:「我抓住了他們的肖像。」

    人群注視著這些臉:黑桃國王、黑桃皇后、黑桃王子……然後他召喚天父和主耶穌承認他是「小白哥」,是前來將這些靈魂從邪惡中解救出來的。

    「顯示一個徵兆,說明我是被選中領導『神之軍隊』的人。」

    他抬起頭,書頁被捲動起來,站立了一會兒,然後迅速地向前翻動。

    還有種手法是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慣用的,他會挑選最吵鬧的一個人,讓他從五十二張撲克牌裡抽出一張,這張牌永遠是梅花K,代表神靈的花牌。然後要那人抽出另一張牌,而這張牌也總是方塊2。然後那人被要求藏起那張花牌梅花K——身後、頭巾裡、鞋子下面,隨便怎麼放。塞拉菲尼斯把這張方塊2放進牌裡洗牌,輕敲最上面那張,讓那個人翻開來。

    這張牌就是那人藏著的代表神靈的花牌梅花K,而那人從藏牌的地方找出來的牌卻是方塊2。

    這把戲屢試不爽,塞拉菲尼斯此時會問大家:「你們現在相信我是神靈之王,統治所有的神靈了嗎?」

    而翻開的《聖經》會向前飛,召喚人們的答案。

    這個「神靈之王」很快就擁有了一批信徒,他的追隨者被稱為「神之軍隊」。這一小群南夷人既是他珍視的孩子,也是他戰場上的士兵。

    他的學說中包含了讓受壓迫的人們俯首聽命的精神元素:被遺忘的恐懼、嚴厲的要求順從的法律、對質疑者的嚴酷懲罰、盛宴典禮、奇跡的顯現和在「永恆的稻田」王國中永生的允諾。

    數年間,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的信徒擴大到幾千人,他本人受到無數「神靈王之子」的支持,其中有兩百人為他和他二十四個「永遠是處女」的妻子所生。

    如果說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做過什麼好事的話,那只有他修建的學校和醫療站。

    他允許他的女兒,最終允許所有女孩上學,以便學習讀寫和算術。學校教育的語言混雜了英語和蘭那語,但沒人可否認受教育的好處,就算它是混雜語。

    還有另一個關於塞拉菲尼斯的謎。

    這個謎團沒有絲毫的考證,它涉及一本書,內容機智,語言刻薄,在美國以S.W.Erdnase.S.W.俄納斯的名義出版,書名叫做《牌桌上的技巧,詭計和托詞》,顯然是一個有才華有頭腦的人的作品。

    沒人清楚S.W.俄納斯的身份,而有些人指出:「S.W.俄納斯」是「E.S.安德魯斯」的反寫。

    依靠戲法和書的版稅,塞拉菲尼斯有錢購買美國的商品,而他的一個朋友會把這些運到蘭那。每年都會有裝著課本、黑板、藥品以及受歡迎的食物的補給。還有他的處女新娘那帶有曲折花邊的白色禮服,和給他的衣櫥添置的最流行的衣服——都放在一隻乳白色的象牙盒子裡:法國裁剪的襯衣、早間的夾克和馬甲、領結和一頂巴拿馬草帽,山羊皮的靴子總是黑得發亮,手杖是黑檀木和黃金製作的,鑲嵌象牙手把。

    一天,當他與最寵愛的幾個妻子和兒子野餐時,他突然走進了叢林,便再沒有回到剛吃了一半的食物前來。

    開始並沒有人擔心。因為神靈之王具有隱形的能力,常在英國統治者的軍隊以詐騙和謀殺的罪名前來抓捕他時消失。他也將他的隱形術傳給了幾個兒子。

    但這次好幾個小時過去了,幾天過去了,之後幾周,幾個月相繼過去。人們沒有找到他的任何痕跡,沒有∼片衣服、鞋子、骨頭或牙齒。《重要文字》也不翼而飛。

    以後幾年,是時候將神話擴大了,他的幾個追隨者回憶:他長出白色的翅膀,飛到了「遠離最後的山谷以外的地方」——前往死亡王國,他將征服那裡的統治者。但他會回來的,忠誠的人們說不要害怕,因為在這記載於「重要文字」的書籍中說,當他回來時,人們將會依據「三個神聖的徵兆」認出他,不論這徵兆是什麼。

    雖然很多傳教士又來到這裡,但深刻影響南夷部落的卻是塞拉菲尼斯·安德魯斯。他的追隨者們仍然以「神之軍隊」聞名,但他真正的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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