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和刀子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那時候的未來就是現在
    後來的事情?噢,我真的不想多說了。我們有多少後來呢?後來就是未來的意思吧,未來就是理想的意思吧?如果任主任的侄兒還活著,他再讓我們寫「我未來著我未來的未來」,我就連那些字也碼不出來了。因為,我的後來,不就是我的現在嗎,你都看到了,就是這樣的。

    我們班很多人沒有念到高中畢業就散了。也就是說,在第二年夏天到來之前,教室裡的學生已經稀稀羅羅了,教室裡冷冷清清的。宋小豆上課的時候,還是習慣用英文和中文重複一句話。她說,冷冷清清,正是這個季節奢侈的享受啊。

    她看起來老了十歲了,甚至更老。細密的皺紋像括號一樣,從她的眼角一絲絲地牽進了嘴角。她還是那麼昂著頭,但長長的辮子再沒有拖到她的右邊屁股上了。她保持著前一年英語節上的髮式,從此沒有改變。她結了婚,丈夫就是我們從前的蔣校長,今天的教育局蔣局長。蔣局長應該比宋小豆年長30歲吧,他為她離了婚,還為她染了發,焗了油,黑黝黝的,看起來他年輕了十歲,他和她的差距就縮小了二十歲。宋小豆沒有擔任教務主任,是她主動拒絕的。每晚她都在計算機上敲打一部書稿,而且始終都沒有完成,有人說是一部小說,也有人說是一部回憶錄,誰知道呢?她敲打的時候從不迴避丈夫,因為她是用英文敲打的,蔣局長看了等於沒看。清脆的鍵盤聲在安靜的蔣家響起來,把蔣家弄得更加安靜了。

    這些事情我都是聽別人說的。在金貴和陶陶的小街決鬥之後,我很快就離開泡中了。我覺得無聊,發膩,在學校呆上一個小時都成了疲憊的折磨,好像一把鈍刀在慢慢地割肉。有一天我逃課去了瓦罐寺,就是我說過的,南橋那頭那座小小的寺廟。寺廟的紅牆、黃瓦被綠樹林遮擋著,又被四周的高樓覆蓋著,真是隱蔽得不能再隱蔽了。伊娃曾經寫過,隱蔽的地方必有高人。我相信伊娃是對的,伊娃的長相、才華,就是上帝派到世上來發妙論的。對我來說,瓦罐寺就是隱蔽的地方,因為我從來沒有進去過。

    瓦罐寺其實要比我想像的大很多,山門很狹窄,進去了照樣寶殿三重,迴廊四合。要不然,毛主席為什麼要說瓦罐裡頭有名堂呢?我去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多,也可能是五點多,寺廟裡人很少,除了葡萄架下坐了幾個茶客,就是迴廊裡有一些小販在賣仿古的小玩意。我聽到花木後邊有敲木魚的聲音,敲到得意處,敲了一遍又一遍,卻看不到和尚在哪裡。反正沒有事,我就胡亂地走走。

    西邊有一間廂房,也許就是廂房吧,我看見這個詞在課本裡邊出現過,就是側邊的房子,側室的意思吧?誰曉得呢。廂房的門口寫了兩個字,測字。這兩個字我明白,就是算命的意思了。

    我站在門口呆看著,廂房很長,長得就像是長長的地道,光線暗得人眼睛發痛。一個先生坐在籐椅上,正在給另一個先生測字。我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卻聽得清他們的聲音。你在空空如也的劇場裡說過話嗎,你哪怕說的是悄悄話,也會像翅膀一樣飛遍每個角落呢。其實他們的談話已經接近尾聲了,測字先生正在作概括,就像蔣校長講話總要作總結。他說,合者,合也。合吧,好合就合。

    來測字的先生就問,真的好合?他的聲音我覺得很耳熟,但是不該有這麼多的不踏實。

    測字先生就說,嗯、嗯,好合、好合,當合就合。

    那我就合了?

    合吧、合吧,合者合也。

    那人交了錢,就出來了。

    我側身讓了讓。他戴著墨鏡,卻遮不住他的儒雅、派頭,還有喜氣洋洋。我認出他,他就是我們的蔣校長和蔣局長。他倒是認不出我,不過認出我又會怎麼樣呢?認出了我,他也當做認不出,我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和測字先生的問答很好耍,就像春節晚會上兩個人說相聲,我一直記憶到今天。當然他不是去說相聲的,他是為了一件事情去找一個答案的。後來我在別的城市裡看見迎娶新娘的車隊,車牌號上都貼著百年好合、百年好合,我哦了一聲,才曉得蔣局長是多麼認真和癡情啊。

    那天我也測了一個字。我把口袋裡的零花錢都摳了底,摳出一堆角票和硬幣,堆在測字先生的桌子上。我說,老爺爺,我也要測一個字。

    測字先生穿著不長不短的袍子,留著不長不短的頭髮,既像一個和尚,也像一個教授。他說,測什麼字呢,姑娘兒?

    我一下子啞了,嗯了一會兒,說,合的反意詞是什麼?

    測字先生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合的反義詞應該就是分了。

    我說,那就測分吧,老爺爺。

    測字先生在陰黢黢的光線裡看著我,看了又看,忽然嘿嘿地笑起來。他把桌子上的零鈔仔仔細細地,從一隻手揀到另一隻手,然後送到我的面前。他說,走吧,姑娘兒。

    我說,什麼,老爺爺你說什麼呢?

    走吧,他說,走吧。他揮揮手,朝著門外。門外的光線亮得耀眼,就像電影裡拍攝的陝北窯洞,當然,是從裡邊往外邊拍。

    我說,你要我走嗎?你是說,走者,走也嗎?

    測字先生搖搖頭,又嘿嘿地笑,他說,這個姑娘兒有意思,有意思。走吧,啊?

    我跟爸爸說,我要走了。我不唸書了。爸爸說,走吧,你走吧。你也不容易啊。

    我沒有過完留校查看的日子,我就把我自己開除了。當初我多麼害怕被開除啊,爸爸那麼軟弱,我總怕我被開除了爸爸怎麼活?我現在才曉得,男人身上最摧不垮的東西,不就是軟弱嘛。

    我從此沒有再上學,沒有再進過一次泡中的門。噢,人都是沒心沒肺的東西,一個地方,一個人,曾經和你粘得那麼緊,就像一團泥粘著一團泥。可是後來掰開了,說掰開就掰開,除了含含糊糊的記憶,也就和我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我開始找地方打工。我打工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我們家附近的那家小花店,那個老闆就是小拳頭。後來,就是火車站的批發市場,再後來,就越走越遠了,去過外地,外省,外國,在東北、雲南那邊都跑過邊貿。我隨身帶著刀子,可從來都沒有用過。外邊的世界不像人們說的那麼野,況且我也不是嗜血的人,我帶著刀子,只是像隨身帶著一個朋友。晚上摸著刀子睡覺,我不會感到太孤獨。

    朱朱幾乎是和我同時離校的,她是警察的女兒,被內招到一所武警護訓學校。她是穿著警服和我告別的,肥大的警服把她襯托得更加嬌弱了,就像草原會把一隻羔羊襯托得更加渺小一樣。她擁抱了我,還用紙巾擦了擦我的眼睛。其實我一點沒有淚水,倒是她的淚水弄濕了我的衣服。她說,別忘了我。我笑起來,刮了刮她翹起來的鼻尖,我說,天,怎麼會呢?

    朱朱破涕為笑,她說,因為你沒心沒肺啊。

    朱朱的學校在雲南的一座邊境小城,靠近滇緬公路和瀾滄江。她幾乎每天都要給我寫信,說那裡陽光如何強烈,美人蕉如何鮮艷,而日子如何寂寞。最後她總以這麼一句話來結尾,來看看我吧,風子?

    而我幾乎沒有給她回過信,我不曉得該寫什麼。而且她的信都寄到我家裡,我回家的時候,信已經有一大堆了,爸爸把它們放在一隻裝壓縮餅乾的鐵盒裡,迷彩色的盒子讓人聯想到雲南。讀著她的信,我會覺得很安寧。即便這個世界都把我遺忘了,還有朱朱記得我。但我不知道該給她寫什麼,我寫的信應該回她的哪一封信?於是我就乾脆不寫信,我到現在也沒有回過她的信。噢,朱朱,反正她都覺得我沒心沒肺的,對不對?

    陶陶被金貴出其不意打敗之後,也再沒有去過學校了。至少,沒有人見他白天出現在學校。後來,他也沒有能夠到尼斯酒店去,像尼斯太太說的,擔任大堂經理,或者是大堂助理。我再沒有看到過他,很多人也都沒有再看到過他。朱朱在來信中說,天曉得朱朱是怎麼曉得的,他去了哈爾濱,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工作,站在大堂的大玻璃門內,負責開門和關門。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前幾天我在一份《過路客》雜誌上讀到一篇文章,居然是伊娃寫的。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伊娃嗎,就是那個有八分之一俄國血統的女才子。我是在一個汽車站轉車時讀到的,確切地說,是翻到的,我讀什麼書呢,隨便翻翻而已,翻翻照片、漫畫,等等等等。我先看到了伊娃的照片,我一眼就認出了她的鷹鉤大鼻子,雖然鼻子上架了一副大眼鏡,耳朵上掛了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但我還是確信她就是伊娃。伊娃看著我嘻嘻地笑著,這是她從未有過的表情,比在學校時不知開心了多少倍。接下來,我看到了她的下身,下身仍然穿著拖地的長裙,她依在一棵巨大的雪松下,看不出她的瘸腿是不是已經痊癒。她的文章叫做《我的生活》,其實她寫的僅僅是她今天的生活,對我們這座城市隻字未提,倒是說到過一句泡中,但卻很奇怪地寫成了泡××中學。之所以要提到泡××,是由於實在避不開,因為她寫到了她的男友,就是從前泡××的同學。現在他和她居住在同一座北方城市裡,呼吸同一種北方空氣,她愛他,就像他也愛她一樣。他像雪松一樣挺拔,她每時每刻都在想念他,想到他的時候,他總是像雪松那麼站立著,因為他的工作需要他保持站立的姿態。而她呢,最後她談到了她的身體。她在手術中確實被割錯了一條神經,但是她沒有成為瞎子,卻成為了一個啞巴。她沒有想到會成為一個啞巴,她對成為啞巴抱著深深的感恩,她不需要再說廢話了,卻可以地清晰地看到男友的容貌和身體,而他也越來越不需要說話了。她要寫作的時候,就用手,要示愛的時候,也用手。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用手在說話呢。伊娃最後寫到,「世界是多麼的安靜啊。我是一個多麼幸福的女人啊,不是嗎?」就這一句話,我都能嗅出伊娃的味道來。當然,文章真正結尾的那部分,是別人代寫的一段簡歷,或者,是以別人的口氣寫出的文字,誰知道呢?——伊娃,原名不詳,俄羅斯族,自由作家,發表作品××萬字。

    我說××,是因為我忘了具體的數字。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沒別的意思。

    我相信伊娃的男友就是陶陶,雖然我沒有多少依據。伊娃從那本雜誌裡向我微笑著,我卻流出了淚水來。真的,離開泡××之後,我這還是第一次流眼淚呢。不曉得是為自己流淚,還是為伊娃流淚,至少,不是為伊娃難過吧?可憐的伊娃,她甚至都不能發出哭聲和笑聲了,可她覺得她的幸福是多麼的真實啊!

    說起來你都不會相信吧,阿利和金貴在高二?一班堅持念到了畢業。我不曉得後來的情況是怎樣的,只記得在小街決鬥之後,金貴就和阿利就形影不離了。他們總是在同一場合出現,阿利在前,金貴在後,阿利自作主張,金貴適當補充。金貴處處向別人顯示,從沒有想過要去當陶陶或者包京生。他總是把自己安置在阿利的身後或者側邊,阿利說什麼他都接受,(而他建議什麼,阿利也都點頭。)我和朱朱離校,都是金貴安排在白果餞別的,請誰不請誰,金貴定了,給阿利說,阿利說,行啊。事情就成了。金貴有時還是自稱鄉巴佬,但他已經不再用左手握筷子、握筆了,他的右手的確比左手更利索。有一回高三畢業班有個學生不知水深水淺,要找阿利借錢吃燒烤,金貴一耳光就把他扇到地上去了。當然他用的是右手。

    還有一回,阿利一邊進校門一邊在開可樂,汽水突然澎地一聲噴出來,濺了灰狗子一臉。灰狗子是剛來的復員兵,一耳光就扇到了阿利的臉上。阿利給扇懵了,看看金貴,金貴卻不動手,只是雙手揪住那灰狗子的衣領,大叫保安打人了,保安打人了!灰狗子掙紅了臉,卻哪裡掙得脫。結果弄得校門口人山人海的,一直鬧到校長出面,金貴才鬆了手。三天之後,那灰狗子捲著鋪蓋卷就走人了。他走到河邊發呆的時候,據說被人一掌掀到了水裡去,灌了一肚皮的臭河水。

    阿利的父親曾經請過兩個人去談話,一個是金貴,另一個就是我。

    他和金貴的談話,也是朱朱信裡說的,天曉得她是怎麼曉得的?他說,金貴,大家都小看你了。你欺騙了所有人,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左撇子。

    金貴說,波,伯伯,我波是左撇子,我沒有承認過我是左撇子。金貴說著,就看看阿利。

    阿利就坐在一邊,阿利說,爸爸,金貴從沒有承認過他是左撇子,真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阿利的父親笑起來,他說,金貴,金貴……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他說,好吧,金貴,你現在怎麼對待我兒子,你今後也怎麼對待他。

    金貴點點頭。他又問,你曉得為什麼他上泡中而不是一中、二十四中嗎?

    金貴點點頭,金貴說,需要我來回答嗎,伯伯?

    他說不了,你們走吧。

    他和我的見面又過了很久,是我從外邊回家之後阿利來約的。就在紅泡沫,就在那個我熟悉的小包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就是我說過的那個他,包京生說他是活雷鋒,而我猜到了他就是阿利的父親,一個溫文爾雅的生意人。

    他還像我們第一次見面一樣,和藹,平靜,還多了一些親切。他在微笑,看得出他雖然和藹,卻是很少微笑的。他說,風子,我們有緣分,對吧?

    我說,是啊,叔叔,阿利一直是我的好兄弟。

    是好弟弟,對吧?他點點頭,作了一點點的補充。我承認,他補充得很得體。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看上去那麼溫文爾雅,可我知道他應該是多麼強大。我說,叔叔,你找我來,就是說我們的緣分嗎?

    是啊,他還微笑著,他說,從前和阿利的緣分,今後,加上和我的,我們的緣分。你留下來吧,你從前怎麼對阿利,今後還怎麼對待他,啊?

    阿利不在這間包間裡。我說,叔叔,讓我考慮一下吧,啊?

    但是我到現在也沒有把答案交給他,我再沒有去找過他。他的和藹和阿利的和藹不一樣,他讓我有些吃不準,是的,他讓我害怕。我又走了,一直在走,到處走走,反正我還不老,還走得動,是不是?

    上個月我回家的時候,阿利和金貴找到了我,請我去紅泡沫吃了一頓飯。就三個人,忽然覺得沒有話可說。對他父親見我的事情,阿利隻字不提,好像根本沒有那回事。我對紅泡沫的記憶已經很少了,記住的只是包京生在包間裡說的幾句話,阿利父親說的幾句話。包京生還在監獄裡,也許已經出來了,總之他沒有和我聯繫過。我問阿利,那個用紅酒洗澡的女老闆還在嗎?阿利笑笑,說,哪有這麼個女人啊?他笑得很狡黠,如果有,也早就捲著被子走人了。

    阿利依然穿著字碼奇怪的休閒服,而金貴是全身黑色的套裝,很合身、很得體,就連寶藍色的領帶也很適當地歪著點兒。他更不愛說話了,只是拿點頭和微笑來示意。到要走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紅泡沫的老闆是阿利,金貴是他的總經理。

    所有的故事都會有一個結尾。結尾就是一個小結吧,就像有的人轟轟烈烈了一輩子,寫成一個小結,裝進一部辭典,他也就是幾十百把字吧?當然,這個你比我清楚,因為你們更有文化,讀的書更多,對不對?你瞧,我給你講了那麼多人,到了最後,幾句話你就把他們瞭解了,真是簡單得不得了。只有對於我自己,我不曉得應該怎麼說。哦,我還沒有告訴你,我都打過一些什麼工?我不想說,說出來你會不會覺得,真的是沒意思透頂極了呢?

    後來阿利曾經打來電話,請我到紅泡沫去當調酒師,他說,風子,你會喜歡這份工作的。我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我覺得還有一個阿利是瞭解我的。是的,我會喜歡這份工作的。站在燈光黯淡的櫃檯後邊,把閃著黯淡光芒的杯子、瓶子弄來弄去,波地一聲開瓶聲,叮叮噹噹的碰撞聲,不同酒水的奇怪味道和顏色,都從我的手上流過去,這是很安逸的事情啊。不過,我還沒有答應他。我要是答應他了,我該早就答應他父親了,對不對?

    我最想見到的人是我的媽媽,而實際上,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了。我現在已經不怪她了,我覺得她沒有勇氣見我,我也沒有勇氣去見她。她很可憐,我呢,可能也可憐吧?她所在的那些地方,陽光很炙熱。爸爸鼓勵我去雲南找朱朱玩一玩,他說,雲南的陽光也是很炙熱,明亮得讓人眼睛都發黑。爸爸曾經在那兒駐過防,他說,雲南的陽光把各種東西都曬出味道來,空氣中什麼味道都有呢,你去玩玩吧。爸爸很平靜,像灰色的影子一樣平靜地生活著。

    我也許真的會到雲南去的,找到朱朱,也可能找到一份工作。朱朱在邊境的一所武警醫院作了護士,她說,她的屋前屋後都是芭蕉樹和鳳凰竹。

    麥麥德說,灼熱的太陽讓沙子曬出沙子的味道,讓刀子曬出刀子的味道,讓人曬出人的味道。麥麥德後來死了,在被撕破的那幾十、百把頁裡死掉了。不死的麥麥德死掉了,我也會在哪一天把他忘掉吧?

    我也許明天就去尋找朱朱。誰知道呢?

    嗯,我最後還想告訴你,我還是一個女孩子。嗯,這是真的,我到現在還都是一個女孩子。你可能不相信吧,不相信也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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