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不動就說愛我 正文 第六章
    我們用多一點點的辛苦

    來交換多一點點的幸福

    就算幸福

    還有一段路

    第二天一早老媽大發慈悲沒有來攪我的好夢,等我自動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安子打來電話讓我晚些時候去,說她下午要跟班上的同學去「健康海」游泳。

    我問她:「真會游麼?」

    她很得意:「我拿過我們區小學低年級組冠軍。」

    「好。」我說,「那我晚上再過去。」

    手機剛掛就又響,這回是王樂平,對我說:「我在家裡,你現在過來好嗎?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那個女的走了?」我問。

    「什麼女的?」他跟我裝傻。

    「等你我想起來了再打電話給我。」我憤憤地掛掉電話,誰知道它立刻又響,這回是阿朵,埋怨說:「嘉璇,你手機老不通。」

    「對。」我說,「移動公司很快頒我最佳用戶獎,有屁快放。」

    「心情不好?」她問。

    「沒什麼,失業綜合症而已。」

    她咕咕地笑:「中午sam請我吃飯,遇到胡月海,我們誇起你來著。」

    「誇我什麼?不知好歹?」

    「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我怕我幹不好。」我說,「沒經驗。」

    「咦?工作不就是學經驗?你瞧我現在幹得多帶勁。」

    「我能跟你比?愛情的力量是無窮的。」

    「嘉璇你怎麼了,你在大學裡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的?」我問她。

    阿朵在那邊學我的腔調:「葉阿朵,這事沒什麼了不起的,肯定可以搞得定,讓我上好啦。」

    對,那是我。不過是以前的我。現在的我早就沒有那時候的年少氣盛,歲月磨人,把我磨成一根耷頭耷腦的青菜。

    「親愛的嘉璇,那時候你是我的支柱。」阿朵說,「我一直記得,你陪我到快餐店裡打工,一天站十個小時,站得腰都直不起來,替我掙得下學期的學費。那個黑心的老闆少算我們八十塊,你跳起來就給他一巴掌,結果打回來一百塊。」

    「那時年輕。」我笑。

    「我會記得一輩子。」阿朵說,「沒有童嘉璇就沒有葉阿朵。」

    阿朵言重了。

    我們是結拜過的姐妹,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問她:「跟你母親還沒和解?」

    「永遠的陌生人。」她語氣低沉,每次遇到這樣的話題,都不願意多說。

    「我會比她過得好。」阿朵說,「我美好的將來會成為她拋棄我的最大諷刺。」

    阿朵父親早逝,母親再嫁,她一直跟阿婆長大。阿婆死後,阿朵就沒有一個親人了。她有比我強得多的生存能力,這一點我相當服氣。

    「乖。再好好想想。」阿朵勸我,「機會只有一次,走了就不會再來。」

    我答應她考慮。

    跟阿朵說再見後怕王樂平再打來,我關掉了手機,開了電腦。

    信箱裡躺著雅蘭姐寫給我的信,誇我小說寫得好,一大段的感謝之辭,最後不忘提醒我切莫將此事講與別的人聽。我回信讓她安心,五千塊已經讓我很滿足。

    再一封是糊塗的,竟是我和他在克魔島的合影,不知道他何時偷偷拍下來的,海面幽藍,我們身邊是散落的海星和一直在燃燒的火炬。不過照片給他做過手腳了,頭頂上的對話變成:糊塗:你願意嫁給我嗎?玫瑰:我願意。

    糊塗那封信的名字是:「請玫瑰分享一個白癡的快樂。」

    我真的挺快樂。

    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老媽在客廳裡高聲地喚我。原來是三缺一。

    「替一會兒。」老媽說,「你清姨在外面有事來晚點。」

    結果清姨一直沒來,我只好陪三個老太婆一直打到黃昏。我手氣沒了命的好,常常亂出牌,還很隨便地贏了一百多塊錢。坐我左邊的阿姨搖著頭說:「年輕人腦子真是動得快,我們打不過她。」

    「腦子快有什麼用,這麼大了還窩在家裡。」我哪裡痛老媽戳我哪裡。

    我趕緊起身,聲稱要去家教。再把錢都如數還給她們,老阿姨們推托一下又喜滋滋地收下,再齊聲誇我懂事,如此這般,皆大歡喜。

    我在街邊胡亂吃了點東西,到了安子家已經七點多,安子媽媽沒出去應酬,正靠在安子房間門口一聲一聲地喚她。鐘點工把我迎進門說:「童小姐你總算來了,你的手機怎麼也打不通。」

    對了,我忘了開機了。

    「出什麼事了?」我問鐘點工。

    安子媽媽見了我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聲喚我過去:「快,小童,快讓安子開門!她在裡面一直不說話!」

    「鑰匙呢?」我問。

    「在她房間裡。」安子媽媽六神無主。

    「我來試試。」我去拍安子的門,沒想到的是只拍一下門就忽然開了。我進去,一直就躲在門後的安子猛地往我懷裡一撲,我明顯感覺到她在發抖,一直一直地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事的,安子。」我安慰她,「有什麼事跟童姐姐講。」

    「我差點殺了人。」安子說,「我差點殺死了他。」

    「誰?」我嚇得渾身冒冷汗。

    身後安子媽媽對我解釋說:「她和胡可凡一起去游泳,起了爭執,安子把他壓到了水底……」

    安子打斷她媽媽大喊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是他罵我難看,說我的游泳衣難看,又說我游泳的姿勢難看,我不過是給他點厲害瞧瞧,誰知道他會那麼笨,連憋氣都不會!」

    「胡可凡怎麼樣了?」我問。

    安子媽媽說:「嗆了許多水,當場採取了急救措施,也去醫院檢查過了,應該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

    「沒什麼,這種人教訓一下才好!」我鬆口氣,扶安子坐下來。

    「安子是有點鬧過份了,但她畢竟是孩子。」安子媽媽歎氣說:「可是胡可凡他奶奶居然在醫院裡當眾給了我們安子一巴掌!」

    也許是覺得屈辱,安子嗚嗚地哭起來。

    我當下推安子一下:「笨瓜,那你幹嘛不給她打回去!」

    「我不敢。」安子說,「她一直在嚇我,跟我說什麼殺人要償命。」

    「償命就償命,怕他做甚。」

    安子媽媽奇怪地聽著我們的對話。看她的表情,很想制止我,卻又不好意思。我對安子媽媽解釋說:「這個胡可凡的奶奶實在是很過份!」

    「哎,她奶奶說不追究責任也可以,但我們安子必須要轉校。」

    「憑什麼,要轉讓他轉!」

    「全市就這學校最好,而且他們家族的公司每年都有給學校很多的贊助費,他怎麼可能離開?」

    原來富人之上還有富人。安子媽媽有錢又有什麼用呢?

    「我不轉學。」安子說,「媽媽我不要轉學,我又沒做什麼錯事!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如果轉學就成了畏罪潛逃!」

    安子的用詞真是讓我啼笑皆非。

    「我找人去跟胡月海說說看看。」安子媽媽說,「我跟他們不太熟,不過聽說胡月海還算是通情達理之人。」

    「不用怕。「我安慰她倆,「不是什麼大事。」

    安子很乖地點頭,然後對我說:「童姐姐我當時實在無法控制我自己,他們一群人都在譏諷我,我氣急了才這麼做的。」

    「沒事了,該狠的時候就是要狠,以後看誰還敢欺負你。」我說。

    這個我可是經驗之談。因為我小時候也是挺懦弱的,老被我們班男生欺負,把我的書包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還把毛毛蟲放在我文具盒裡。後來我被逼急了,揭竿而起,用做大掃除時用的拖把跟男生的頭幹了一架,從此就天下太平,不僅沒人敢再惹事,膽小一點的見了我還要繞道走。

    我跟安子說:「你不過是正在走過我曾經走過的曾經。」

    安子點頭說:「是,我下次也用拖把。」

    「好。」我說,「掃帚也行。」

    她終於被我逗笑。

    課看來是補不成了,我只好陪安子聊天,東南西北亂扯一氣,好在這是我的長項,說多久也不會累。好不容易哄她睡著了,我走出來,安子媽媽正在客廳裡抽煙。見了我,問我說:「她睡著了?」

    「嗯。」我說。

    「謝謝你,小童。」

    「別這麼客氣啊。」我說。

    她歎息著:「安子長這麼大,我都沒有捨得打她一巴掌。」

    「這是意外。」我說,「她會忘掉的。」

    「我有時真覺得自己很疲憊,應付不過來。」

    我呆呆地聽著她的柔身細語,卸下盔甲的女強人,有一種讓人格外愛憐的感覺。跟她告別出來,我掏出胡月海的名片,打了他的手機。

    他很快接了,問:「誰?」

    「童嘉璇。」我說。

    「哦?」他說,「你終於想通了?」

    「可以見面聊一下麼?」

    「好。」他比我想像中還要爽快。

    我們約在「舊」。

    他還有點事要晚來,我比他先到,阿朵又換了一身新衣,擠眉弄眼地對我說:「進展飛速啊。」

    「很遺憾不是你想的那麼刺激。」我把安子的事情告訴她。阿朵說:「我不管,那邊的情侶包廂留給你們,我給他打八折。」

    「不用了,留給你和sam坐。」我壓低聲音說。

    阿朵的聲音壓得比我還低,嬌笑著說:「今晚他約我吃夜宵。」

    才吃完午飯又吃夜宵,呵呵,這才叫進展飛速。我甚至有些酸溜溜地想,像阿朵這樣的美女,想要什麼要不成?

    「想什麼呢?」阿朵拍拍我,「我有點事先去忙,你想吃什麼喝什麼儘管要。」

    「好。」我說。

    阿朵走後我就對著一杯冰水發呆。夜晚的「舊」顯得更安靜了,燈光弱而細緻,音樂是如水一樣的,和窗外的月光一樣輕輕地流瀉。我走神走得老遠,以至於胡月海坐到我對面的時候我都沒發現,直到他說話:「對不起,讓你久等。」

    「哦。」我回過神來,「沒關係。」

    「你很容易走神。」他說。

    「是嗎?」

    「第一次,在帝豪,也是這樣,你看著窗外發很久的呆,我那天很內疚,以為自己說錯話。」

    「我只是小人物,不用抬舉我。」我說。

    「喜歡這裡?」他問。

    「窮人,來不起。」我說,「我只是有朋友在這裡做事,所以才來。」

    「美麗的阿朵經理?」他說。

    看來男人的審美都一樣。

    「師大都是美女。」他又說。

    阿朵真是洩密高手。一會兒功夫,估計連我老底全都端給人家了。

    「說正事吧。」我這人最怕被別人誇,於是趕緊切入正題:「我是來告訴你,安子今天驚嚇到了貴公子,可是你母親大人也當眾打了她,這事應該兩清了。」

    「原來是為這事找我。」他笑,「孩子們之間鬧點事是正常的,我已經批評過可凡,他不會跟安子計較。」

    「可是你母親不僅打人,還提出了不近人情的要求。比如,轉學。」我說。

    「我會安排妥當。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他說,「家母是過份了,回頭我請你和安子一起出來,我親自來替家母道歉,你看如何?」

    「那不必了。」我說,「小事化了,各讓一步海闊天空。」

    「行,謹記童小姐指示。」他又幽我一默。

    「那謝謝了。」我站起身來,本來以為我還要和他唇槍舌戰好一陣子,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在電話裡跟他講個明白。

    「坐下!」他說,「你的事情講完了,我的事情還沒說呢。」

    他的語氣讓我不容拒絕,我只好坐下說:「請胡總吩咐。」

    「叫我胡總,那就是你答應了?」他大大的狡猾。

    「答應什麼?」我低頭笑。

    「明天來上班。辦公桌已替你準備好。你主要負責公關部目前的一些文字工作,對你而言很簡單。」

    「是,胡總。」難得的好機會,我沒有理由再扭捏下去,不是嗎?

    「那我們喝一杯?」胡月海說:「然後我送你回家,你明早八點來報道,我介紹你認識部門的總管和同事。」

    看看,我還沒上班呢,他老總的架勢倒已經擺得到位了。我只好把手中的冰水一乾而盡,然後站起身來。

    「嘉璇。」阿朵走過來拉住我說,「怎麼才來就要走?」

    「童小姐是來給我指派任務的,任務完了自然要走。」胡月海說。

    「你拿胡總開涮?」阿朵咂咂嘴說,「不得了不得了。」

    我把阿朵拉到一邊說:「我答應他明天去上班。」

    「真的?」阿朵興奮地說:「聽說環亞的清潔工也能拿三萬一年。哦,你發了財可別忘了我。」

    「八字還沒一撇呢。」我說,「哪有你那張叫sam的長期飯票管用!」

    「有沒有說月薪多少?」

    「別八婆啦!」我推她。

    胡月海遠遠地站在一邊,耐心地聽完我們倆嘀嘀咕咕。

    回去的車上,他並不多話,這讓我很安心,我一直都不太喜歡話多的男人。車子開到我家門口,他很禮貌地先下車,還替我拉開車門,叮囑我明天早到,然後才跟我說再見離去。

    被人重視的感覺,總是快樂的。我倒希望這個姓胡的傢伙真的沒有看走眼,那麼,我沒準還真是個人才,呵呵。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從黑暗裡冒出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是看上去極度瘋狂的王樂平。

    那一刻我明白我是完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王樂平嗓音沙啞:「嘉璇,為什麼?」

    「你誤會了,我跟他之間什麼事情都沒有。」

    王樂平指著自己的眼睛說:「我親眼看見,親眼看見兩次,你要我看見多少次才肯承認?你說!」

    我甩開他:「那你呢,深夜十二點還有女人在你房間裡,替你接電話,算是怎麼回事呢?你要我解釋你先給我解釋清楚!」

    王樂平氣短:「我昨晚喝多了。」

    「算了,」我用緩兵之計:「我看我們彼此都冷靜一下,過兩天再來好好談。」

    「兩天?」王樂平大喊,「我兩分鐘都不能再等待了,我要你告訴我,在我和那個男人之間,你到底要選誰?」

    我趕緊摀住他的嘴,照他這樣喊下去,我明天非上晚報做社會版的新聞人物不可。我已經很累,沒有心情跟他再糾纏,只好無可奈何地說:「沒有什麼那個男人,目前為止還是只有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與我無關,我很累,要回家去睡了。」

    「我信。」王樂平一把抱住我說,「嘉璇我信,沒有你我簡直活不下去。」

    我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我沒想到王樂平會對我進行這麼肉麻的表白。他抱住我,有一滴溫熱的東西流進我的脖子。天啦,難道他在流淚麼?認識這麼久,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的眼淚,他這是怎麼了?

    我仰起頭來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傷感和絕望,我閉上眼不忍再看,他俯下身來,在滿天的星光下熾烈地吻我。良久,他終於漸漸平靜,抱緊我嘶啞著聲音說:「嘉璇,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我不能失去你。」

    「是。」我聽到自己喃喃地對他說:「我也愛你。」

    我愛王樂平,星星做證,我沒有撒謊。

    我們在小區花園裡的草地上坐下,王樂平摟著我說:「我今天路過西區,去看過那邊的房子,修得好漂亮,有很大的露台,還有一整片玫瑰園。」

    「幹嘛?」我問他。

    「我打算買那裡的房子給你。」王樂平說,「我快要升職了,公司領導對我的印象非常的好,我有望做營銷部副經理。」

    「恭喜你啊。」我真是蠻高興的。

    「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因為你。」王樂平說,「你還記得師大的那片草地嗎?記不記得我曾經在那裡跟你說過:我王樂平會愛童嘉璇一輩子,愛她,照顧她,珍惜她。我會守住我的承諾的,你相信我。」

    「嗯」。我靠緊他。

    「所以,嘉璇,你不可以嚇我,知道嗎?」

    「別亂想。」我告訴他,「那個人是環亞公司的經理,我明天就要去他公司上班啦。我們在一起,純屬公事。」

    「真的?」王樂平一驚說,「環亞很有名啊。」

    「你女朋友很能幹麼,被人家挑中了。」

    「恭喜你啊。」這回輪到王樂平跟我說恭喜。

    「沒辦法啊,要早一點買回靠近玫瑰園的房子啊,我們晚上聊天的時候就不用坐在這濕濕的草地上啦。」

    傻傻的王樂平差點把我抱得骨頭散了架。

    被他一折騰,我回到家裡又睡不著了。RO裡,糊塗正在城裡到處亂走,見了我,激動地跑上來說:「你終於來了,我等你一晚上。」

    我問他:「有急事麼?」

    「沒。」他說,「就是想你了。」

    「唉,糊塗。」我歎氣說,「我還得賺錢休息和應酬,不可能總是玩遊戲。」

    「我知道。」糊塗說,「只是我打到一面好漂亮的水晶鏡子,急著想送給你。」說完,巴巴地呈上。

    我不接,而是說:「別老送我東西,好麼?」

    「你不喜歡?」他對我說:「這可是一面魔神奇的魔鏡,你可以問問它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是嗎?你有沒有問。」

    「問了。」

    「那它怎麼答呢?」

    「它說是玫瑰。RO裡的那朵玫瑰。」

    「糊塗,對不起。」

    「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能愛你。」

    「沒有關係,讓我愛你,就可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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