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話籌劃
電話,拉回了思緒。
「你決定了?」蒼老的聲音,從那端傳來。
「是。」他淡淡道。
「把握?」
「有。」
「我明白了,你放手去做吧。」
掐斷了通話。按了另一個號碼。
「子晏。就在後天。兩天內所有重要的東西務必全部轉移。」
「好!」電話一端,男子的聲音一改往日的戲謔,一點沉重,更多是篤定。
「謝謝!」
「謝什麼!顧夜白,你神經病。」……
「馬醫生,是,我是顧夜白。我太太的全身檢查改在三天之後,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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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下電話,顧夜白往後一仰,輕枕上椅背。凝瞳望向窗外。
片刻,淡淡一笑,嗯,粥,也到了適合吃的溫度了。
推開門。卻瞥見那抹嬌小的身影依在門口。心裡微歎口氣,上次,她也這般。
惹事之後,她會求饒,然後,一定會再犯。這次,不能輕饒過她。
尖尖的下巴依在膝上,呆呆望著樓梯口,不知在胡思亂想著什麼。
這副模樣,他幾乎忍不住就要把她揉進懷裡。
其實,還怎麼生氣呢。
她是昏了過去不知道,拔刀的過程,他卻睫不曾闔。可是,不能就這樣依了她。再有下一次,他無法想像,她會怎樣,他又會怎樣。
今天,他變得不再是他。過後,他也不禁自問,僅是她受了傷,他便這樣,這個女人到底在他的生命中佔著怎麼的份量。
其實,答案,根本無須多想,早在六年前,已有得著。甚至,戒指還沒為她戴上,也早就把她當作了自己的妻。
只是,自看到她進入會場,那蒼白的臉色,便似一根籐蔓纏上了他的心。隱隱感到,似乎,有些再也不在他掌控下的事情會一一發生。
所以,是時候,也是,不能再等了。他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她。與顧家所有的糾纏,就讓它按著它的軌跡,統統,落幕。
長腿一邁,逕直走過。儘管,原是去看她。
一,二……
嗯,果然,褲管被扯住了。
他還真把她當透明的處理。悠言咬唇,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便伸手扯住了他的褲子。
想求饒,話卻說不出口。不能哄哄她麼?明明在意的不是嗎?為什麼她醒來卻不聞不問。
他俯身,銳利的眸,靜靜審視了她好一會,她賭氣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末了,修長的手觸上她的腰肢,把她抱了起來。
木頭人!!那就木頭人吧!偶爾,讓她一次不成麼?!
她依在他懷裡,也不說話。
靜靜的,隨著他沉穩的腳步聲,走回他的房間。
把她放到床上,他端起了碗。
一聲不響,在他美麗的指起伏間,吞完一碗粥。
他甚至好整以暇的替她擦擦嘴。
她突然有點恨,想一口咬在那驕傲的長指上。末了,瞪了他一眼,道:「我去洗澡!」
等等,洗澡幹嘛要告訴他?悠言不禁咯吱一笑,不經意觸上那人的目光,他正淡淡睨著她,墨眸裡,不夾集任何情緒。
得,當她自己在發神經吧。
從床上翻下,光著腳丫,向浴室蹬蹬跑去。
「你已經洗過了。」背後,是他輕輕的聲音。
悠言一愣,回頭瞅向他。
「我什麼時候洗過?」
「我剛才已經幫你洗過。」
他的語氣就像在說我已經吃過了那般自然,悠言卻只覺,熱氣頓時從腳趾頭傳到臉上。
狐疑地,又看看自己身上,卻是他寬大的襯衣,裡面好像是真空?光潔的腿上只套了一條她之前在他這裡常穿的小熱褲。
敢情她就這副樣子在他的眼皮底下游弋?
臉,撲的紅了。
跑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緊,指控他。
「顧夜白,你變態。」
「你的手不能碰水。」他還是那副死人一樣的平靜語氣。
悠言惱,脫口而出,「為什麼要趁我睡著?你現在也可以幫我洗啊。」
話出口,又黑線了。她這是在說什麼?!還要臉不要——
「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再幫你一次。只是我不打算做什麼後續的事情,所以剛才動的手。」
當然,悠言並沒有注意到男人唇邊微薄的弧度,腦裡只翻騰著,後續的事情……他還想做什麼後續的事情,想到一處,頓時口乾舌燥,一個枕頭向他扔過去。
「顧夜白,色胚!!」
男人接過枕頭,淡淡道:「晚了,你休息吧。麻藥過了,手便會有知覺。過些日子,拆線了,再看復原情況。」
悠言心裡一黯,又悶了。眼睛胡亂轉向別處,只裝做不在意的問,「你不在這兒睡?」
「我睡書房。」
悠言低下頭,末了,拿被子把自己整個裹上。
深深看了女人一眼,顧夜白關上門。
第一百五十八話一二零大火
死死瞪著桌上的手機。悠言咬牙又咬牙。
這二天下來,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快被這男人逼瘋了!比賽還在進行,他一早就出門,中午會回來伺候她吃飯,絕不假手於人。但不與她多話,晚上也不和她……呃,一起睡。
和Susan還有章磊通電話,姐妹淘告訴她,那場比賽,在外面已鬧得天翻地覆,也有雜誌揭出她是顧夜白的情人。不過,她的畫實至名歸,倒也無人說什麼。
她的手受傷的事,並沒被大肆宣揚,那天,在停車場,居然沒有一條報道出了去。Susan笑謔,說她未來老公果然財雄勢大。只是,該知道的人,也知道了。顧騰宇父子曾到過醫院。
章大哥則告訴她,她的情人在四周埋伏了不少人。當然,她自己是愣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一間屋,二個人,自動忽略他布在四周的暗哨。氣氛,安靜。太過安靜。
今晚晚飯過後,他說他要出去。然後一聲不響,又回到書房了。
想了好久,終究不由自主走了上來。
他卻不在,似乎到了浴室。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卻無意瞥見他擱放在桌上的手機簡訊。
那是,懷安的信息?!
白,我會在一二零大廈對面的酒吧Sofia等你。每晚等,直到你來。
NND!顧夜白,你今晚出去是要赴懷安的約麼。越想越氣,一頭紮回他的房間。在床上翻滾了好一會,恍惚中,外間,隱約傳來他開門的聲音。
衝了出去,人已經不見了。
咬牙,回房間換下家居服,隨意套了身衣衫,罩了個毛線帽,捉姦去!
才出了門口,便被人截下了。
數個高大的陌生男人!
「路小姐,請回去。」
好吧。終於看到傳說中的保鏢了。只是,這趟門,她怎的也要出。
眼珠一轉,撥通了章磊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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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分鐘後,章磊的車子裡。
「章大哥,你是我的偶像。」悠言嘿嘿笑道,轉念一想,又恨恨道:「死顧夜白,大頭鬼,壞人!」
章磊失笑,撫了撫她的發。
「如果你家那位在,我帶再多的人,估計也未必能把你帶出來。這下,我也是虧損嚴重,以五敵一,丫頭,你也不算算我帶了多少人去,才把那些人撂下。」
「他這麼能打?!」悠言好奇。
「他能打是很能打,但有時不講身手,講這裡。」章磊輕輕一指腦袋。
悠言皺皺眉,一會,又緊張道:「他們能通知小白麼?」
「暫時不能,我的人還在那邊呢。」
悠言點點頭,剛想說什麼,突然,章磊剎了車子。前方,燈光霓虹,卻一陣亂。路障,很多的人,車子,警察??
一個交警走了過來,臉色幾分凝重。
章磊即搖下車窗。
「警察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一二零大廈發生火災,下面的樓層還好,八十層以上火勢不受控制。」
章磊眉頭緊皺,有什麼在心頭簇閃而過,一陣難言的顫慄,隱約只覺不妥,很不妥!
旁邊另一個交警接口。
「聽說,那八十層上都是藝詢社的產業,這下顧家損失只怕不小。先生,請繞路吧,這裡暫時——」
沒有再顧及那人說什麼,一個激靈,章磊忙扭過頭,副駕座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悠言的影子?!
「Shit!」狠咒一聲,章磊立刻推門下車,頎長的身子一閃,混入了人群中,背後,交警的聲音早已全然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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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悠言撫住心口,在人群裡亂轉,前行。
到處是人和車。
很吵,很吵。前面,一二零大廈,火光沖天。
凌厲的火舌,耀眼嚇人的光亮,這棟G城最高的建築,此刻,宛如,在天空,騰舞的火龍,灼熱灼亮了整個夜空。
嘈雜,一味的嘈雜。有誰可以告訴她,裡面,有沒有人?小白有沒有在裡面?!此刻,她寧願他只是去了見懷安,去了Sofia。
對,Sofia,他應該在哪裡。不對,不對,Sofia距一二零大廈這麼近,他一定知道了一二零大火了。
怎麼辦,他在哪裡?!
手機。慌亂的去掏手機,沒有,怎麼會沒有——留在家裡了嗎?!
心律開始失去了序控,越跳越快。
緊緊摀住了胸口,也忘記了要掏出藥吃。救命的藥是一直不離身上的。眼淚在眼眶裡亂轉。擁擠的人群中,在指點,嘈雜聲中,轉著,走著,跌跌撞撞。
啊!是那人!
那人!!怎麼會在這裡?他呢?那他呢?!
第一百五十九話小白,等我
那人!!怎麼會在這裡?他呢?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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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命跑了過去,人群中,一把抓上一個人的肩膀。
髮絲微揚,一張絕美的臉在火光中更增添了艷色。女子一震,猛然轉過身來。一打照面,女子驚愣了一下,隨即冷笑。
悠言卻顧不上許多,只是死死抓住她的肩,失聲喊道:「懷安,他呢,他呢,小白他在哪裡?」
小白?!真是讓人作嘔的稱謂!身子漫上一陣慄然,懷安一把推開悠言,咬牙,一字一頓道,「那個不是你的男人麼?你不知道,還來問我?!」
「他不是來見你嗎?你們約在了Sofia見面——」
巨大的空寂與嫉恨,憤怒,頓時籠上了懷安身體每一個毛孔。她每晚在等他,他卻始終不曾出現!沒有電話,甚至信息也吝惜回一條!!
身上一顫,猛然閃過一陣悸動。一個想法在腦裡叫囂而出。
「悠言,是,我的確見過他了。只是,後來,他想起社裡有事,便回了一二零大廈。他在裡面呢,不然我在這裡做什麼!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救出來了——」
一瞬,悠言再也聽不清懷安蠕動的紅唇說的是什麼。身上的力氣彷彿被誰狠狠抽光!腳下一踉,鬆開了攥緊她衣服的手,淚水,在這刻,反而乾涸了。
往人群深處而去,更近一些,離一二零大廈要再近一些。要看到他!
他在哪裡?他被救出來了嗎?!
廬山大火,他們逃過一次,這一次呢?
無法再往前靠,警戒線拉起了,阻隔了所有。消防車,救護車,四散的警察,消防員,消防梯,滅火器,水帶……
凌亂,震耳欲聾的聲音,更凌亂的人群,還有,似乎,絲毫沒被澆熄的沖天火焰。
誰來告訴她,她的小白被救出來了沒有?!
往警戒線前奔去,卻被人迅速擋下。
一個大個子,指揮模樣的人厲聲道:「小姐,請不要再往前,我們現在正在做著緊急的搶救工作,你這樣會給我們帶來很多不便。」
「90層呢,有沒有人從90層被救出來了?求求你,告訴我!」悠言顫了聲,抓上那人的手臂。
「別說現在什麼時間,那裡是早沒有了人,即算有,你看現在的火勢,能救下人麼?」
一股衝力逼來,悠言被推到一旁,退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子,她怔怔站著,明明吵雜的聲音響徹,但那死亡般的寂靜氣息,混著飄搖的濃煙,在火光中卻彌滿整個夜空,讓人再也無法呼吸。
旁邊有人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忍,道:「待火勢再小一點,消防員就會進去救人,只要躲當恰著,這也未必就——」
如此大的火。突然,那人也覺得這話說得萬分不由衷,歎了口氣,「你有相識的人在裡面?」
空洞的眼睛看著眼前的阿姨,悠言喃喃道:「我的丈夫在裡面。他在裡面……」
「這——」那婦人面有豫色,帶了幾分同情,看向她。一側,數個年輕男女也微歎了數聲。
「可以借我手機嗎?」她蒼白了臉色。
一個年輕男子沒說什麼,當即把手機遞給了她。
也許,在災難面前,人和人的距離總要近幾分。
顫抖著,撥了他的號碼……無人應答,一味的,無人應答。
梯子升起,水龍,澆白。依然是亂糟糟的人群,火勢不暗不滅。
G城的夜空,似乎要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映成白日。
心,彷彿被掏空。
在他離開家的前一刻,他們還在迷局中。
他不曾哄她,她亦不曾討饒。
現在呢,想跟他說一聲,她再也不會惹他生氣,還能嗎?還可以嗎。
眼前的火光,似乎和那年廬大火的影像重合。
一樣的黑夜。
不同的是,那外面是群山,人群,翻天的聲息。小旅館,她便在那煙硝的火場中,搜索著他的身影。
無助,心慌,虛蕪,眼淚,艷如鳳凰涅磐的火光,那被煙熏出淒迷的夜空,原來可以如此,極致的美麗。
這世上,原來沒有了一個人,心便被銜走一角,像月牙,再也繞不出一個圓滿,從此荒蕪。她在火裡哭泣,凌亂,尋著他的身影,四周是人們奔跑的腳步聲,可是,她無法隨他們走出那個小旅館。
找不到他,她的心也死了。
她還有什麼理由,走出去。
有倒塌的燃著兇猛火苗的沉重物事向她壓來,她也不躲避,是忘記了躲避?是害怕?還是孤寂到心死的悲痛?
沒有疼痛,該如期而至的疼痛沒有降臨在她身上,她的身子被溫暖寬闊的懷抱裹緊,耳邊是他清新如一的氣息,他的呼吸粗重而凌亂,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著。
冷靜如他,在害怕什麼?
火,灼傷了他的肌膚,他卻仍然把她緊覆在懷裡。
他受了很重的傷,卻仍然把她完好的帶離了那一場火。
其實,如果,沒有那一場火,她也許便不會離開。
又如果,沒有那一場火,她離了也許便不會再回來。
怎知,他會情深至此。
原來,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可以為你放棄生命。這一生,不管短長,不管得到過什麼,又抑或會失去什麼,還有什麼可憾。
可偏偏,捨不得,所以,想回來看他一眼。因為他曾待她如此。甚至,在大火前,她無意中得悉,他悄然為她棄了保送外國深造的機會。
所以,他的老師是大度之人,也不是不惱過她的。
所有的鏡頭,在腦海裡切過,清晰得彷彿不過是昨日的事情。哪裡像飄搖了數年的時光。
明明,心,疼到無法將息,身體卻彷彿有了陌生而強大的力量注入。
感官,也變得尖銳。
看準了。奔跑。似乎,有什麼墜地,聲音,刺耳,但她再也不去理會。
撞開了攔截她的一個人,拼了命的跑,直至來到側門前,深深看了一眼,外面是G城美麗的天空,還有人們驚呼微微扭曲的臉,返身,跑進大廈。
小白,等我。
第一百六十話獨白
很好。燒吧。顧騰宇。瘋狂嗎,也許。
只是,用幾近二十層來埋葬你,你也不冤枉了。在東京如此迅速的崛起,有多少是能上得檯面的勾當。
早在數年前,便在你身邊埋了暗棋,讓你知道有這事,但當然,那人很小心,你不會知道他是誰。有意把搜集而來的你的罪證洩露給你埋在顧瀾身邊的棋子知道,只是,那些不足以把你推上最重的刑罰。
那也不是我最終的目的。
你不是不聰明的,但聰明的人往往多疑。而你,是疑心特別重的人。再把一些消息透露給你的棋子知道,最能讓你授人權柄可以把你釘死的證據在我的90層社長辦公室裡。
用兵貴在神速。你知道了,還會等得及嗎?以你的性子,當晚便會行動。只是,你知道嗎?那兒什麼也沒有!
你聰明,卻單算漏了一點,如果我有了這樣的證據,還會讓你來找嗎?你會讓你的手下來做這事麼。不會。甚至,你的兒子,你也未必全然信任。這便是你的可悲之處。你會親自帶著人降臨我的90層。
當然,你什麼也不會找到。但是,你心慌了。因為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在暗地裡已交手多次,儘管表面上你贏了,但實際只是慘勝。慘勝,不啻於敗。數重壓力下,你害怕了,早前,你找人去砍辰意農的手,便證明你的心怯。
當時,她的任性,讓你有了可乘之機,她是我的徒弟,我不能不救。可是,你以為,我的二指就這樣沒有了嗎。當時,我確是受傷了,可是,要拿去我的指頭,也不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人心,有時很複雜,有時卻很簡單。所謂替你賣命的人,誰會管顧夜白是不是真的掉了手指。我放出的消息說是,他們自然,巴不得是。得到的酬勞更多,不好麼。
這世上沒有人會愚蠢到去拒絕這不必付出的好處。
本要讓你放下戒心,再在東賞賽把你打敗,這也是顧瀾的願望,他要看你在你最得意的地方落寞。然後,一步一步,把你建立的王國也分崩離析。讓你,一無所有。
並非不相信,只是,往往,多一人知道,便多了一分洩漏消息的可能。所以,我手套下的秘密除了顧瀾和我,再也無人知道。
可是,我的小豬卻自己跑上了檯面。早已料到她疼惜我必定會去參賽,不意的卻是Linda出手幫她拿到了入場券。
你們盯上了我的女人。你害怕她的天賦會在繼我之後會成為你在東賞大賽中最大的障礙。
你的兒子我的好四弟甚至對她起了齷齪的心思。
我怎麼能讓你們碰她?想,也不行。她,是只有我能碰的人。
所以,我不等了,也因此,有了這場大火。
當你搜索過所有的地方,卻找不到證據的時候,你必定越發的慌亂。人,在慌怯下做出的舉動往往不智。而最好湮滅證據的辦法,便是一把火把它燒光。你以為你的人早在入夜前便把所有的監控設備毀掉,實際上,他們毀壞的不過是我願意讓他們毀壞。還有更嚴密的紅外監控早已為你而設。
一層?不!你的性子,怎會舍下那有可疑的也可用來存放證據的藝詢社的十多層物業。你的火必定一層不漏。
社裡所有重要的文件早被秘密轉移。造成的損失不過是表面的損失,當然這筆損失也昂貴得無以復加。
只是,這盜竊,縱火而導致藝詢社財產重大損失的罪,卻一點也不輕,更何逞,當你深陷囫圇,你往日的罪證還能不被搜出麼?
我們只管,拭目以待。
你與你人該早已離開,現在與我一樣,必定在附近一個地方欣賞著這場大火。
明天,便會有人上門請你回去接受調查。真是值得讓人喝一杯的事情。不是麼。
眉凝輕漠,靜靜看著在這靜吧喝酒談笑的男女,杯中酒紅,顧夜白一啖而盡。周懷安在剛才便走了。他沒有與她碰面,只是冷眼看她離開。
這個人,他再也不想看到。如果說往日還有幾分知己之誼,分手後存了幾分抱疚之情,但只要想起她對他的言的傷害,他便恨她之極。
最後一次。那是他最後的容忍。
再有一次,他知道,他必定不會放過她。
唐璜說,他冷漠絕情。他並不否認。愛與不愛,本來便很簡單。他只為他愛的人,其他的,花開花落,與他又有什麼干係。
手機。突然,傳來一陣急遽的鈴聲。皺眉,掂起一看,卻是並不認識的號碼。沉默了一下,剛按下接聽,對方卻已掐斷了。
一陣不安,莫名的襲上心。
這個時候,前方的舞池,咒罵聲響起,有人急促通過,打擾了昏暗中的熱舞。
來人,逕直來到他面前,低沉一喝,「你果然在這裡!」
「章磊?」顧夜白斂眉,五指微鬆,擱下酒杯。
「你來這裡找周懷安,你知道言出來找你了嗎?她聽到一二零大火,便慌了,跑去尋你,現在不見了蹤影——」章磊怒極冷笑。
那抹不安在心頭愈加囂張!顧夜白心下一沉,倏地站起,修長的指翻上章磊的領子,咬牙道:「言過來了?而你居然把她弄丟了?!」
一拳揮出,狠狠把章磊撂翻,人已側身奔出了酒吧。
第一百六十一話只如初見
人群裡,沒有他熟悉的身影。
她在哪裡。
扯鬆了領子,再冷靜,聽到她消失不見的消息,也竣了眸。
一遍,一遍,尋找著她。
沒有。沖天的火光,人群繚亂,卻聲聲處處,沒有她。
銳利的眸子,突然,定格在前方一個身影上。
走近。
「周懷安。」
被呼喚的人身形明顯一僵,緩緩轉身望向他,容顏嬌艷,那眉眼卻猶自帶了一抹栗色。
顧夜白心裡微微一動,沉了聲:「她在哪裡?」
「沒有,我沒有見過她!」懷安咬牙道。
如果,剛才,她也在這裡看到過周懷安,她一定曾向她打探他的消息。原只是試探,但對方心虛驚顫的模樣,卻證實了他的猜測。
眸色一暗,大手旋即捏上懷安的肩。
「她在哪裡?」
周懷安怔怔看著他,淚水,突然滿眶,嘶聲道:「我不知道!」
她怎麼會告訴他,是她親口告知她他在大廈裡,並且,親眼看著她跑進那被火染紅了的大廈!!
她知道!顧夜白冷冷一笑,只是,在她口中,並不會得到答案。不再浪費時間,狠狠把她揮開,大步往前而去。
懷安死死咬了唇,鮮血膩了滿嘴,只是,笑。
只是,笑聲,卻又戛然而止。
人群裡,顧夜白突然停住,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淡。可是,直到,很多年以後,她仍然記住了這個男子墨曜般的瞳。
從來沒有一刻那麼篤定。
如果,那個叫路悠言的女人有什麼不測,她一定活不了。
再也沒有多想,逕直往警戒線的方向跑去。如果,她以為他在裡面,她一定會到最靠前的地方來探聽。
猛然,心臟,彷彿被什麼重重一擊!
前方,簇圍著的一群年輕男女,其中,一個滿臉興奮的年輕女孩的手裡,銀白的鏈子,正中,一枚指環閃閃生光,指環上,晶瑩的鑽石熠熠而爍。
那是他給她的戒指!他說過,她不能自己隨意摘下,要他親手為她戴上——戒指在這裡,那他的她呢。
重瞳遽然罩上厲芒。
身形一動。
眾人只見白色的手套微揚,那抹銀白晶瑩,已消失在女孩的手心。
那女孩失聲而呼,我的戒指呢?
驚亂了,所有。
「這是我妻子的。」
聲音,不過輕淺,卻沒有人敢去辯駁什麼。眼前突如其來的男人,過於俊美,也過於冷酷。他的眸,暗魘得讓人驚悚。
「她在哪裡?」
那幾個男女對望一眼,卻心虛的不敢答話。
「你是她的丈夫?」旁邊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一怔,凝神片刻,望向大廈,聲音顫抖。
垂在褲側的指捏著戒指,緊緊彎屈,卻仍放輕了聲音,「阿姨,請您告訴我,我的妻子她在哪裡?」
「她以為你在裡面,跑了進去,人,攔也攔不住——」長歎一口氣,婦人別開頭,指向大廈的方向。
人群裡炙蕩著的所有響聲,在一息間,彷彿蛻化成羽翼的薄弱。洋灑的目光,全數投遞到了那個華貴冷傲的男子身上。
只是,這世界,再與他無縈。
緊闔上眼睛,又睜開,顧夜白緩緩凝向在火光中瀲灩成華麗的大廈,唇邊泛過最美麗的弧。
他從前怎會錯認,她,是有心計的她。
原來,從一開始認識,她就沒有聰明過。
那麼笨,那麼傻。
那時,愛說笑。她常做著讓他啼笑皆非的事情,他便愛捏著她的鼻頭說,豬是蠢死的。
原來,總是,年少輕狂。
這一場火,與廬山的不相像麼。
也許,如果不是那一場大火,他不會在她離去後,沉痛卻仍眷戀著,那抹淺淺彎彎的眉。
又也許,如果不是那一場大火,他不會在她重回他身邊後,即使恨到徹骨仍捨不得放了她。
所有熟知內情的人,其實,都錯了。
那次,原非他救的她。起火的時候,二人分散了。其實,她早已出了火場,只是,旅館外,尋不著他,她才再次進了那個小旅館。
再次,進了那個可能會把她的小命吞噬的地方,卻毫不猶豫。
他在外面四處尋她,遽然從旁人口中知道,她進了去。他才緊跟的其後。
原來,不管時間怎麼的輪迴,她還是她。她站在原地看時光在他們身上搖曳,把他們歷練成殘忍,她卻始終站在那一處,看時間成滄海,看歲月化滄田。
只要他一回頭,便能看到她淺淺的笑靨。一如初見。
也許,她的重回,並非要相守,只為讓他用一生去記緊,初見時,她的微笑。
要失去她了嗎?怎麼能。她怎麼能,捨下他,再次讓他在半夜醒來睜眼到天明。
言,不怕,我來了。
你在哪裡,我便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