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話不會找不到
「路悠言,你還敢哭?你真行,如果不是林子晏給了我簡訊,我甚至不知道,你和顧夜白髮生了這麼大的事兒。」輕輕撫著悠言的背,Susan也漸漸怒了。
「總算那天我給你的電話,你還肯給我說真話,不然你看我理不理你。」
「這個男人,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一旦涉及他的孿生哥哥,那便是死結。」Susan輕笑,那笑,有幾分悲涼。
「顧瀾他們知道,我知道。」滿頰的淚,悠言也笑了。
「那你還敢?」Susan沉了聲音。
悠言道:「珊,你曾在我媽媽墓前立的誓,不要忘記了。」
Susan冷笑:「言,你狠。四年前你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逼我不得不在遲姨墓前立下重誓,你的事情,蘇珊對姓顧的緘口不提半句。對先人的誓言,我不會忘記!」
悠言滑落在地,兩手掩了臉。
「珊,連顧瀾也知道,我的日子不久了,我不想他痛苦一輩子。」
「你說過,他願意與你同死。」Susan闔上眼睛,心裡悲傖。
「可是,我不願意。」悠言怔怔望著地面,「我知道我很傻很矯情,費盡周章,做著最可笑最愚蠢的事情。」
「只是,珊啊,他這輩子吃過很多苦,我不要他陪我死,我只想他好好活下去,有一個家。有一個人能好好愛他,能夠不死總是不死的好。」
「恨比痛更堅強。」
Susan一震,也緩緩坐落在地面,只沉默了聲息。
悠言輕輕挽住她的手,目光無焦距地落到遠方。與他分開前的所有再次撲面而來。
那天,色彩如絢。
門開了。
他站在門口,銳利的瞳在頃刻間鎖上她的。沒有立刻進來,環了房內的壁畫一眼,若有所思。
她卻耐不住了,一下奔進他的懷裡。
伸手把她擁進懷,他身上的血沾染了她的衣服。
他什麼也沒問,甚至沒有問,顧瀾哪裡去了。他不問,她自不必說。
當然,在這之前,顧瀾和懷安已經離去,楚卿更早便消失不見,與這個女人的碰面彷彿像是午間淺寐驚醒瞬間不確切的夢。
他的傷頗重,子晏駕的車。
明明是劫後的溫存,後座,她只是緊緊握著他的手,盯著他身上斑駁的血跡,顧瀾離去前的話在腦裡不斷迴旋。
而緊環著她的他,把頭輕靠在她的肩膀,重瞳淡淡望向窗外。
到了家門,有人已在門外等候,卻是唐璜。
唐璜神情冷漠,在看到他的傷時卻皺了一下眉。為他清理好傷口,末了,冷冷道:「你們對得起懷安嗎?悠言,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悠言澀然,微微撇開頭。那人已站到她身/前,似乎沉聲與唐璜說了一句什麼。
唐璜冷笑,離開。
林子晏拍拍那人的肩,一笑,也離開了。
「我讓你為難了。」她苦笑。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有力的臂膀環過了她的腰,輕吻,落到她的發心上。
她反手握他的手。
二人依偎在一起,沒再多話。
良久,他放了她,道:「言,今晚,你回你的房間睡吧。」
她一愣,點點頭,道:「好。」
今晚的她,遇見了一些事情,而他,好像也有點不同。
只是這微微的迥異,在哪,卻又說不上。
走了幾步,忍不住回/身,瞅向他,「很疼很疼吧。」
這樣一說,眼角濕意便又嫣然。
他只是淺淺笑。
「我想和你睡。」撲進他的懷裡,她悶了聲。
「言,我會把這當作是你的暗示。」耳畔是他低啞了的聲音,「你身上的傷還沒好。」
那一晚,他要了她,狠狠的。
他身上的傷口迸裂,也惹痛了她還沒痊癒的小創口。
二人卻不管不顧。沉默了語言,只是抵/死交/纏。
夜,很靜。
當情潮漸漸褪去。她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聽他沉穩的心跳,怔怔出神。
大手撫上她的發,黑暗中,他淡淡道:「言,還記得今晚之約嗎。」
她心口一窒,瞪著滿室黑暗,又閉了眼。
「小白,你先回我一個問題,好麼?」
「嗯。」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怎樣。」
「為什麼會不在。」
輕輕一笑,突然想起四年前,二人之間類似的對話,只是今日再次,再次對換了角色。
「誰知道呢,就像今天,多麼措手不及。」
「如果這樣,我便去找你。」
「如果找不到呢。」
「不會找不到。」
溫恬的聲音,很淡定。
淚水在眼裡聚集,聲音卻如他一般平靜。
「這個世上,有三件事,非人力能為。出生,死亡,還有愛情。小白,你今天笨了。」
「言,同一句話,多說無趣。不會找不到。」
她一震,笑。終於拿定了所有主意。
「這個約,可以推遲麼,到聖誕,好嗎。」
「嗯,我等。」
「你會恨我。」
「也許。」
接下來的數天,她很快樂。他在家養傷,她便歡歡樂樂的伺候著他。他眉眼有時深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也會獨自在房間裡靜待一個時刻,更多的時候卻是看著她,眸光瀲灩璀璨。
這樣的日子——直至,接到懷安的電話。
跟他說,她要出去一趟。
他要送她去,她拒絕了。
他沒再說什麼,只微微一笑,說今晚他做飯,等她回來。
第一百一十六話再次折子
一場戲,如要入木三分,必須忘記初衷。
精緻的西餐廳,桌桌遍是低語輕笑的人。會有人在這中間窺探麼?誰知道。
她與她,完美演出。
「悠言,這場遊戲,你贏了。」懷安淡淡道:「我只想知道,四年前,你為什麼要離開?如果你不曾走,我不會像今日的生死不如。」
悠言看了她一眼,攪拌著杯中的咖啡。
「我寧願沒有得到過。到最後,卻發現自己不過是最好笑的配角。」懷安冷笑,「我只要一個死得明白,也不能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是因為你害怕吧。」揚眸,直望進對座女人的眼裡。
「懷安,不嫌失敗嗎?何苦還要苦苦糾纏。」悠言笑,一字一頓,「他自此至終,沒愛過我以外的女人。楚卿算什麼,你又算什麼?」
「你不要臉!我曾聽許晴提起過,當年是你主動去招惹的顧夜白。」
「偏偏顧夜白就喜歡不要臉的女人。」
「聽說,你入學不久後便暗戀著顧夜白,但你一直不敢表白。後來你們幾個寢室的人玩了一場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你輸了,Susan提出了你的冒險要求,約顧夜白去看一場電影。」
悠言嘴角噙了絲笑,微瞇了眸,剛才強作的語氣便弱了。
「我們便是這樣開始有了交集。」
「當時他為避開他爺爺,隱藏了自己的畫技,打扮古怪,你卻愛上他,後來在你大四的時候,他拿下顧家的繼承權,你卻偏偏離開?」
悠言閉了閉眼。那時,靠著在國內數間頂級的美術雜誌的約稿,他其實已有一定積蓄。她幾乎不動爸爸給她的錢,有一次戲言自己很窮,那人居然把所有的存款都給了她。
她笑說,我要拿去花了。
那人說,好。
要把那筆錢給回他,他卻不要。她便小心的替他存下。
再後來,她提出了廬山之旅,驕傲的他,為了籌集這筆旅費,參加了學校的校園祭比賽,攬下四個首名。拿了一筆不菲的獎金。
畫,程式,柔道,劍道。
他驚人的容貌,身/手,還有畫技,轟動了整個G大。也驚動了他的爺爺。
「為什麼?」懷安緊追不捨,冷笑道:「因為早在那之前,你便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所以用這樣的方式接近他?你與他交往後,你告訴他的你們的相識起緣於一場大冒險的惡作劇,是嗎?」
悠言把思緒拉回,繼續這場折子戲,個中真假,又誰能辨。
冷冷而笑。
「如果真如你所說,我一早知道他身份,也估算出他有出頭之日,我後來為何要和遲濮遠走?」
懷安一怔,蹙了眉。
「周懷安,你不過是個輸家,你要知道麼,告訴你又何妨?」
懷安咬牙,冷冷看著悠言。
悠言澀然一笑。
「在進G大不久,一次我在熒山遇上顧夜白,那一刻,你知道我想到什麼了嗎?」
懷安眉心疑慮愈深。
「我以為我見到了鬼。」
「鬼?」懷安訝道。
「是。一模一樣的容貌。原來他竟然是顧夜泠的孿生弟弟。」
「你認識他哥哥?」懷安低呼出聲。
「其實,我不認識顧夜泠,只是,我有份害死他。」悠言自嘲一笑,低聲道。
「白的哥哥不是讓他異母大哥推進江裡而死?」懷安失聲道,駭了秀美容色。
懷安呵,你真是天生演戲的高手。悠言心底悲涼一笑。
「高二那年,那天,與往常一樣,下課放學。錯便錯在我貪時走了小路。在巷子裡,我遇上了顧夜承還有他的幾個跟班。他們把我捉了去。」
「一直到了江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顧夜泠,也是最後一次。當時顧夜泠只皺眉問了一句,『你把我約來做什麼?』顧夜承卻什麼也不說,只是狠狠把我推進了江中。」
「我當時害怕得竟然忘記了自己還稍通水性。顧夜泠急了,也紮了進去要救我。他甚至,不會游泳。我當時其實可以救他,我卻只是自己爬了上岸,甚至呼救也不曾,只是眼睜睜的看著救我的人掙扎,直至沒頂。」
懷安一震,怔怔看著悠言,好半晌,才顫聲道:「你怎能如此?他哥哥救了你,你卻——」
「我害怕顧夜承傷害我。」
「那你後來糾/纏顧夜白,最後隨遲濮離開——」
「是,我是懷著愧疚的心情接近他的,真心話大冒險統統不過是見鬼的幌子。」悠言一頓,幽幽道:「可是,後來,我發現,他真的很愛我。我怯了,所以,才有了一個四年。」
「你不是怯,你是害怕顧夜白知道真相。」懷安冷笑指控。
「那又怎樣,有分別麼?」悠言輕輕道。
「離開了,你為什麼又還要回來?」懷安狠聲道。
「我是真的愛他。再說,這個億萬社長,他這麼的愛我,我為什麼要放棄?」悠言聲音微冷。
懷安揚眉而笑,「悠言,你就不怕我把這一切都告訴顧夜白?」
「你看他信你還是信我!」悠言也笑了。
「路悠言!」懷安怒極而笑。
「如無其他事,我先走了。」悠言淡淡道。
「你贏得徹底,何妨介意與我喝完一杯再走?」
悠言看了她一眼,拿起杯子,啖了一口。
十多分鐘後。悠言冷了聲音,「我沒空陪你玩。」起/身便要離去。
懷安卻淡淡笑了。
「白,你來了。」
悠言一驚,往後一看,男人重瞳暗沉,正站在二人背後不遠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七話決裂(1)
「原來你們有約。」顧夜白淡淡道。
「你怎會在這裡?」悠言心裡蒼涼,臉上詫異表情不變。
原來,不僅懷安,這場戲,她也能演出得揮灑自如。
「是我把他叫過來。」懷安的笑意褪去,平靜的道。
悠言看了她一眼,站起,急道:「小白,我們走吧。」
「何必這麼急,聽完這一段再走也不遲。」懷安淡淡道。
手機擱落在桌上,美麗的指,按下揚聲器……
「其實,我不認識顧夜泠,只是,我有份害死他。」……
聲音幽幽,在餐廳內揚起。
按原來的約定,悠言想,她該上前把手機搶過,或者把懷安撕裂,可是,顫抖的腳,無法再動一步。
顧瀾的聲音,在腦裡再次清晰。
「如果是等閒人事,他不會放了你。可是,如果,那人是顧夜泠,將是一場好戲。」
所以,他把楚卿放出。楚卿講,她聽。
聽一段陳年的故事。像泛黃的照片裡的人和事,那人的哥哥,那個善良美好人就永遠被定格在少年的年月裡。
風花,便風葬。
改變了劇情,把自己換上楚卿的角色。在今日,把那年的故事扭曲了,又還原給他聽。
垂下的頭,不敢抬起——他就在前方站著,也許五步,也許三步,距離那麼近。
「路悠言。」
他的聲音漠漠響起,平靜如此,卻清冷得像酷冬的風,無法想像盛夏的顏色。
悠言不語,只低頭等著,他的判決。
看不見懷安的表情,卻感覺如冷芒在身。
嚥了一口唾沫,也是苦苦的。
「後來,被顧夜承打撈上來的屍體你有看過嗎?」那人笑,很冷很冷。
悠言咬緊牙。
「看過。」
「他的下腹教江中稜石劃破,江水也漂不淨淤泥和血污,髒污了一身原本湛藍的衣服。情狀可怖,你敢看?」
有什麼在腦中閃過,卻又抓不住。懷安一震,只覺巨大的不安籠上心,下意識看向悠言。
微綻的弧線,卻扯不出笑。明明好想笑一笑。
那日,臨別前,她只對顧瀾說了一句話。
「把楚卿的聯絡方式給我。」
就讓一切都如期而來,然後結束,自此,不羈絆。
像蒲公英,自此,散落,天涯。
一個人傻,可以有多愚笨。一個人痛,又可以有多痛。
抬起頭。對上他的眸。
顧夜白重瞳黑暗,黑色,卻偏偏讓人感覺那是嗜血的顏色。
他嘴角笑揚,冷酷得梏了心魂。
他恨她。
靈魂彷彿在瞬間狠狠剝離。悠言聽到自己的聲音,竟然還能,字字清晰。
「教岩石劃破的不是下腹,是左胸。」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心跳,那麼快,心,很痛,那麼痛。
「那個男孩,你的哥哥,那天穿著的衣服,不是藍色,顏色,是你的名。」
笑聲,在他的喉間逸出,冽了整個廳。餐廳的人幾乎都停止了各自的動作,目光頓在這站著三人的之中。
餐廳經理焦急,但忌憚顧夜白,卻也不敢上前阻止他們的談話。
懷安大驚,原來顧夜白竟是在試探。不禁連連看了悠言幾眼。倒想不到她心思如此縝密。
悠言靜靜看著顧夜白。
只給了她劇本,即連顧瀾也不曾料想到,今日顧夜白會做如此試探。
心早龜裂成泥塵。此生,除了他,不會再與其他人有親密接觸的男人,才智遠不及他的聰敏,但她知他。
在與他一起渡過的這最後幾天的日子裡,短暫得像曇花,卻不忘,記下後來與楚卿的談話,把顧夜泠殞去的那天每個細節牢記在腦裡。
到此刻,用來傷害他。傷害自己。
「路小姐,不過是陌生人,你的確毋須為我哥哥做些什麼。只是,這個陌生人卻思慮著要救你性命,甚至忘記自己不諳水性。一聲呼救,便多了麼?」
他的聲音譏諷,蒼莽冰涼。
明明只是數步距離,卻遙如遠。那幾步,便是永遠再也跨不過了。
一笑,終於抿出。
「我沒要他救我。十七歲的孩子,你怎能奢求她不害怕?」
「你現在也一樣懦弱。」
「你卻喜歡上這個懦弱的女人。」
「是。你讓我意識到自己多麼的愚昧。」
悠言閉上眼。「你為什麼要知道?」
「你打算隱藏一輩子?原來聖誕夜之約,路小姐本就不打算履行。」顧夜白冷冷而笑。
「如果沒有那女人。」悠言瞥了懷安一眼。
走到顧夜白身邊,懷安不屑道:「路小姐,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言,你不害怕嗎?你睡在我身側,怎能夜夜安睡?」顧夜白趨步上前,白皙的手微抬,一把捏住悠言的下巴。
悠言疼得眼淚幾乎飆出。美麗的男人的手掌,那力道,十成。
第一百一十八話決裂(2)
怔怔看著他,不敢呼痛。
原來,往日不過依仗著他的寵愛。
那二年裡,Susan說,她教他欺負到家了,丟盡了女生的臉。
其實,一起做些什麼,去哪兒浪/蕩,全是她的主意,她負責說,他負責做。
二人之中,誰做的主,誰說不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後來,隨遲濮遠走。然後,又大大咧咧的回來。疼嗎?他哪能不疼?她按著自己寫的劇本,把他的尊嚴都糟/蹋盡。這個驕傲的男人卻把依然把她納入懷中,想給她一個永遠。
自私嗎,矯情嗎,心疼嗎,無法回頭了嗎。
沒有了他的寵愛,原來,她什麼也不是。
什麼也不是。
「小白。」喚一句他的名。怎能不後悔?怎敢說無憾,可是,依然執迷不誤。
煙籠的眉尖,或者,那年的雨中初見,已經起了悸動。顧夜白冷笑。
「告訴我——」長指扣緊她的下額,力道又狠了一份。
這尖尖的精/巧的下巴,昨夜,還溫/順的倚靠在他的胸膛上。暗夜裡炙/熱的吻,逼出了她低低淺淺的呻/吟。
心尖在痛。定定看著他,等著他的判決。
「你當初接近我,是真心話大冒險的賭約,還是因為我哥哥?」他聲音低沉,陰鷲。
「我沒有想到,我後來是真的愛上你。」被抽空了靈魂,這話,便這樣出口了,要把他傷盡。
「後來?」嘴裡嚼著這二字,顧夜白淡淡笑了。
「路小姐,那最初,是同情我,可憐我,是你害怕,愧疚?」
「是,我愧疚。」
不是的。那是假的。假的。偏偏心口不一。多麼諷刺!
淚水一滴滴,打落在他的手背上,蜿蜒了痕跡。可是再喚不回他的憐惜。
像被那滾/燙的淚蜇了手,顧夜白冷冷抽回了手,一字一頓,道:「路小姐,那從今以後,你不必再愧疚。」
呼吸頓窒,悠言搖頭,淚水像斷了線。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悄然探眼顧夜白,懷安心裡漫過狂喜,嘴上只淡淡道。太多的愛憎,只會引起他的反感。
「我以為你要我們永遠在一起。」她上前,笑的很苦。
顧夜白往後一退,嘴角微譏:「我也以為過。」
「現在呢?」
只等,等他一句話。
「現在?你的現在我怎麼知道?也不再想知道。」看也不看她一眼,顧夜白輕笑,冷凝。信手扔了手中的物事。
一個盒子滾落在她的腳邊。
悠言大怔,這時方意識到他一手裡一直拎著東西。
彎腰拾起那盒子,顫抖的指,試了很多次,才打開了盒子。
天使簡約的蛋糕?
打開盒子,殘破的形狀,卻是一塊提拉米蘇。
執起,把盒子緊緊抱進懷裡。抬起頭,他已不復在眼前。那襲黑色,高大的背影,在她淚光模糊的視線裡走出。
那走出的每步,原來,叫決絕。
四周,早已聲音鵲起。唏噓,鄙夷,又在歎著什麼。
這與她何干?眼裡只滿滿的是他。愚蠢的她,冷了心的他,遠離的情人。
今天過後,不再是情人。
懷安看向她,突然展顏一笑。手輕揚,爾後轉了身。
高跟鞋子,急促,成功的轉移了所有人的視線。
在顧夜白要走出門口前,懷安自背後緊緊摟住了他。
悠言閉上眼,把盒子抱好,轉過身,往餐廳的另一個門而去。
你向左,我向右。
地球非方是圓,可是,並非幾米漫畫裡的美麗,即使再一直走,也不會再遇見。
提拉米蘇。
我回來過,卻始終帶不走你。
那麼,就帶走這方提拉米蘇。嗯。出門前,他說什麼來著。
他做飯,等她回來。是嗎?
是這樣嗎?
不知走了多久,處處是路,卻處處窮途。
高樓,大廈,鋼筋,水泥。人群,街心,安全島,紅綠燈,車子。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這個城市,這麼熟悉。沒有了他,卻成了陌生的地界。
冷冷的風刮過,有車子迎面而來。
悠言呆呆看著。動作,忘記消歇,手中的盒子,卻攥得很緊。裡面,有一塊殘碎的提拉米蘇。
教人緊緊擁進懷裡,往旁邊猛地一退。手中的盒子落了地。
「他/媽的!你瞎眼了嗎?這樣直直走過來,自己死了不打緊,要害人啊!」
車子倏地停下,有個男人從車上下來,粗紅了脖子,破口咒罵。
「你有/種再多說一句。」
聲音在頭頂淡淡而來。
悠言抬頭一看。一雙鳳眼正輕凝著她,那眸光,有絲疼惜。
老闆?
悠言也不說話,只掙脫了他的懷抱,急急奔了出去。
盒子破了,蛋糕掉出,悠言擦擦眼淚,趕緊拾起,放回去,又哆哆的把盒子扣上。抱好,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