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
如同一根牽在馬達心臟上的繩子,不斷地扯動著。將馬達從池塘的底部喚起,他就像是一個剛剛從溺水中獲救出來的人一樣,大口地喘息著,伸出手不斷在水面上揮舞。
終於,他抓起了電話。
「喂。」馬達乾渴的嗓子裡只吐出一個音節。
幾秒鐘以後,他聽到了來自地獄的聲音——「你拿走了不屬於你的東西。」
馬達的心裡一涼,就像又被推回到了水底一樣,還想說什麼,對方卻已經把電話給掛了。在黑暗的房間裡,馬達拿著電話呆坐了許久,才緩緩地把電話放了回去。
一些冷汗已經滲出了他的額頭。馬達從床上坐了起來,打開檯燈,現在的時間正好是午夜零點。「午夜凶鈴?」他在心裡暗暗地說,一邊想一邊不由得微微地顫慄。他立刻下了床,打開房間裡所有的燈,照亮了房間裡每一個角落,他生怕在自己的房間裡藏著一個山村貞子式的可怕冤魂。
現在,他的心裡一蕩一蕩的,一點睡意都沒有了,他走到窗邊,忽然發現他養的那隻鳥已經死了。
那隻鳥一動不動地倒在鳥籠的底部,以往馬達總是討厭它噪音般的鳴叫,現在,它終於徹底安靜了。馬達的心裡又是一抖,這算是對他的警告嗎?他不敢再呆在自己的家裡了,馬達立刻穿好了衣服,把家裡收拾了一下之後就走了出去。
午夜時分,小區裡異常清冷,馬達快步走到樓下,鑽進他的車子裡,他打開了電台,讓電台裡的聲音驅散他的恐懼。然後,他開動了車子,紅色的桑塔納噴著熱氣向夜色的深處開去。
在將近凌晨一點鐘的時候,他開著車抵達了半島花園。打著大光燈,他小心翼翼地開進那彎曲的車道,最終停在了容顏的白色別墅前。
他搖下了車窗,向容顏的窗戶望去,只有黑濛濛的一片,看來她早已經安睡了。馬達想起了她對他說過的話,她總是說有人在看著他們。於是,他又警覺向四周的樹叢張望著,可是黑夜中什麼都看不清。一陣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響,茫茫的夜色裡深不可測。馬達已經不管這麼多了,就算有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他,也都無法再阻止他。
「啊——」
一陣突然其來的尖叫聲從二樓容顏臥室的窗戶裡傳出。瞬間,馬達的心裡像是被她狠狠地揪了一下,毫無疑問那是容顏的聲音,他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她如此淒慘的叫聲,在這迷離的子夜時分,更加顯得無比恐懼。
馬達無法控制自己了,他飛快地打開車門跳了下來,向容顏的房子衝去。他的心口又一陣狂跳,他不敢想像在她的臥室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許是——幽靈。
但是,馬達必須要衝到她的身邊,不管前面有幽靈還是魔鬼,。
他猛地按響了門鈴,但他立刻明白過來這沒用,他又轉到了房子的另一側,他摸到一根附著在外牆上的落水管子。於是,馬達抓著管子就往上爬,幸好上面還有能夠拉手的坎。他用盡全力向上爬了幾步,就抓到了二樓的窗台,窗戶沒有鎖,他從外面伸手進去把窗打開,跳了進去。
但這裡不是容顏的臥室,而是書房,馬達走出書房的門,在二樓的走廊上摸索到了臥室的房門。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闖進了她的臥室。
一進門,他就感到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到了他的頭上,立刻,他的頭上象火一樣燒了起來,眼前直冒金星。更重要的是,馬達看到一個幽靈般的黑影繼續舞動著那硬東西向他的頭上砸來。他下意識地向旁邊閃了一下,躲過了那也許是致命的第二下攻擊。然後,他本能地伸出手自衛,一把抓住了那個黑影的身體,然而,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冰冷和可怕,馬達抓到的卻是一手的溫柔。
這時候,他聽到了容顏的聲音:「馬達,是你嗎?」
原來是她,馬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把容顏緊緊地摟到了懷中,她的身體是那樣柔和與溫暖,馬達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的需要她。
「發生了什麼?告訴我,你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嗎?」馬達在她的耳邊忘情地說著。
容顏伸出手細心地撫摸著他的頭部,她輕聲說:「對不起,我把你打疼了嗎?」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她的兩隻眼睛裡似乎有一些淚光在閃爍,就像黑夜中的星斗般美麗,馬達忽然笑了起來:「是的,我是被你打疼了。」
容顏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抽泣了,她舔了舔滑落到嘴邊的淚珠說:「還好,我是用木頭雕像砸你的,如果象上次你用銅雕像砸人就糟糕了。」
「沒事的,雖然頭上很疼,但我的心裡卻只感到幸福,無限的幸福,就算現在我死了也值得。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正在我的懷中。」馬達把嘴貼到了她的耳朵上:「剛才為什麼要尖叫,你把我嚇壞了。」
「我只是——只是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而已。」
「惡夢,對,是惡夢,但願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容顏已經完全放鬆了,她再也沒有任何顧忌和矜持,她就像一團火一樣在灼烈地燃燒著:「但至少現在,我們抱在一起不是夢。」
馬達忽然感到頭部的疼痛都一下子奇跡般地消失了,他的心也幾乎都醉了:「那我們,就只當它是一個美夢好了。」
兩個人都默默無言了,只是擁在一起,誰也捨不得分開,互相傾聽著彼此的心跳和喘息。
忽然,容顏說話了:「馬達,我有些冷。」
「那我該怎麼辦?」
「抱緊我。」
她在他的耳邊上說,溫暖的嘴唇和舌頭幾乎摩擦著他的耳廓。
馬達明白,她已經向他發出指示了,現在,他是她的奴僕,他不能抗拒主人的命令。他更加狂熱地抱緊了她,他能感到她的眼淚落到了他的臉頰上,又順著他的皮膚滑落到他的衣服裡面,滑落到他的胸口,那裡是他心跳的地方。於是,他的那顆心就被鹹澀的女人眼淚所溶化了。
她緊緊地拉著他,緩緩地向下倒去,滿世界的溫柔,覆蓋了一切的理智。
然而,就算這是陷阱,就算這是地獄,馬達也心甘情願地為她而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