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裡的趕場天,安陽睡夠了懶覺,才起床。
天朗開了,這一時節的太陽,照得人眼花,是好天氣。
安陽端起塑料盆,到堰塘邊去清洗換下來的衣裳。
天色好,去趕場的寨鄰鄉親都走了。寨子上比往常天清靜了許多。
堰塘邊,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在用包谷糊糊洗刷鞋子,另一個婦女在用洗衣棒“啪啪”有力地捶擊衣裳。
走近了,安陽才看清楚,那婦女正是李昌惠的媽媽李ど姑。想要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洗鞋子的姑娘和李ど姑都已看見了他。
他硬著頭皮走到堰塘石階上,洗刷鞋子的小姑娘往一旁讓了讓說:
“安陽哥,我馬上洗完了,騰出地方給你。”
說著,站起身,把鞋肚裡的水傾倒出來,把一雙雙洗淨的鞋子放進提籃,然後挽起提籃離去。
“安陽,來洗衣裳啊?”李ど姑眼睛望著離去姑娘的背影,主動招呼。
“清一下,昨晚上我都搓過肥皂了。”
“要不要我幫你清。打過肥皂的衣裳,要水大,才洗得干淨。”說著,李ど姑笑瞇瞇地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安陽怕看她的眼神,低著頭說:
“我自己清吧。”
“哎呀,還客氣,拿過來,三下兩下就清洗干淨了。”
李ど姑不由分說地奪過安陽手中的一件外衣,“砰”的一聲張開丟進堰塘水波裡。又輕聲說:
“你來得巧,我正說要去找你哩。”
安陽的心不安分地跳得連他自己都能聽見。他的雙手機械地清洗著手中的襯衣。整個人只覺得李ど姑近在咫尺,好像自即的心跳也會被她聽見。
自從那天黃昏奪路而逃之後,他還是第一次和李ど姑這麼近地呆在一起。
那天夜間,他一晚上都沒睡著。眼前總是晃動著李ど姑撩起衣襟不經意間露出的那一對鮮靈活跳的乳房。心裡頭總在回味著李ど姑和他說話時拂上顏面的熱烘烘的氣息,她那緊挨著他的寬大結實溫熱的身子,她那雙粗糙的撫摩過他的手,以及在她撫摩時他感覺到的向著全身彌散的一波一波難以形容的舒適。特別是她最後出其不意地爆發出來的激情,那企盼和渴望的眼神,以及他的惶恐和一瞬間的快感。
他想得眼睛睜得老大,人也呆了。
是的,李昌惠站在他的身旁時,他不敢造次,不敢伸手攬她,不敢去親她抱她。那時候,他怕一旦這麼做了,李昌惠會更熱情,發展下去,一發不可收拾。他有心理障礙,癱在病床上的媽在拖了幾年之後,才在春末離開人世。為替爹媽治病,欠了一屁股債沒還,家中一貧如洗,他拿啥子東西來討婆娘來結婚啊。他是一個窮光蛋,一個寨鄰鄉親們不屑地說起來的“窮棒錘”。
他沒有娶李昌惠的權利。況且,他自家不想窩在纏溪涼水井寨子上,把家中養的雞、鴨、鵝、豬、牛處理完畢,收過這一季莊稼,把家裡承包的責任田土轉包出去,還清大部分債務以後,至多再在涼水井寨子上呆一年,他也想卷進民工潮,和寨子上好多好多青壯男女一樣,走出山鄉,最近也得走進省城,走到鄰省那些大中城市,甚至走到北京、廣州、深圳、武漢那些有名的城市裡去打工賺錢。先是徹底還清欠下的債務,這是父母臨終再三交代的。隨後才考慮他自己的賺錢、存錢、發一筆小財,到了這一地步,他才有資格談對象,考慮結婚事宜。他相信自己不笨,別人到外頭的世界裡去闖,能賺到錢,他也一定賺得到。可真到那一天,還遠得很哪。
盡管孤身一人躺在床上時,他不知多少次想象過親吻李昌惠、擁抱李昌惠時的幸福和陶醉。但他沒有這個勇氣,他始終把自己向往親近李昌惠的欲望拼命抑制著。
孤寂的漫漫長夜,他只能在無奈的歎息、自慰和久久難以入眠的亢奮狀態裡干熬。而在李昌惠多次在他身旁露出可愛的笑吟吟的臉龐時,他只能泥塑木雕般茫然地瞅著她。
可李ど姑和他說的事就不同,他可以親近任紅錦,就像李ど姑赤裸裸說白了的,可以和她睡,撫摩一個鮮靈活現的女人,擁抱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和女人說親密的情話,發洩自己早就盼望發洩的奔放的欲望,嘗一嘗和女人親近的滋味,卻不用負任何責任,人家甚至還從心裡感激他。他有啥可以膽怯的呢?
不,他不是膽怯。他只是覺得這樣的事說出口來,實在有辱他以往讀書時對愛情的看法。他終究是縣城畢業的高中生,終究讀過十多年的書,對愛情有著種種美好的憧憬和詩意的向往。
可現在這是什麼愛情啊,這純粹是一場交易。
不過,是交易又怎麼樣呢?和他一起讀高中的同學,沒考上大學回鄉務農、出外打工的,哪個得到了真正的愛情?就是考上了大學的,進了省城,不還風傳出很多花邊新聞嗎?有的結婚後離了,有的各自分手後又另外找了,像走馬燈一般。頂替了安陽名額進入農學院的陳一波,當時和於億倩愛得那麼驚天動地,不也早分手了嗎?
孤獨地呆在涼水井寨子上的安陽,表面上看去一天到黑都在勞作中過著平靜的日子,唯獨他心頭清楚,他是性情壓抑地打發著日復一日的山鄉生涯。他苦悶,他不知什麼時候能翻過身來,他更不能猜測哪年哪月可以名正言順地娶妻生子。可他又是個健康人,他有欲望,有親近女人的強烈渴望,尤其是在萬物萌動的春夜,青春的洪流湧過他健壯強碩的身軀,他時常會被燒灼得不可抑制。正因如此,可以說在李ど姑向他提議的那一刻,他的下意識裡就欣然接受了她的要求。
在竹笆床上渴念地細想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懼怕李ど姑,他甚至盼著她快點來找自己。
他不知這事是真還是假,他猜也許這是李ど姑為了接近他而故意編出來的理由。這樣兩個人之間就有話說,且一說就說到男女事情上去了,很自然。他又察覺任紅錦確實是多年沒生下娃娃來,而在偏遠閉塞的涼水井鄉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觀念,還是十分頑固的。在這種觀念支配之下,什麼荒唐的事情都是可能發生的。這幾天,他留神到李克明幾次對人說,要離家外出去打工。遠遠地看見了任紅錦,安陽會有一種異樣感,他會覺得這個干淨的少婦比仍是少女的李昌惠更有吸引力。
“呆癡癡地想啥子?”李ど姑嗔怪地問了他一句,戲耍地掬起一巴掌水,潑到他的臉上來,
“跟你說啊,算你福氣,都談妥了!”
安陽睜大眼疑惑地瞅著她。
“瞧你那模樣,迷了。一會兒去我家,給你細說。還有你那天丟下的鋤頭,我替你拿回來了。”
堰塘水潑在安陽臉上,涼冰冰的,安陽一點都沒知覺,他只是瞪大雙眼凝神望著她。
李ど姑笑了:
“憨乎乎瞪著我干啥呀?聽清了啵?”
安陽點頭說:
“聽見了。”
“給你,都清洗干淨了。”
李ど姑把絞干水的幾件衣裳扔給安陽。
“回去晾起來就成。記住,晾好了衣裳就來。”
最後那句,她是壓低了渾厚的嗓門說的。
說完,她的眼角斜過來,深深地瞅了他一眼,把自己洗的墊單、被單、衣裳一一收進長腰形的提籃裡,站起身來,轉身離開石階。
安陽在側面看得分明,她黑得發亮的臉龐上,透著一片緋紅。平時潑辣粗蠻的動作裡,也含有幾分羞澀。寨路上幾乎沒有人,安陽望著李ど姑晃動的背影漸漸遠去,只覺得她有幾分嫵媚。
清洗完衣裳,回到冷清的屋頭,把衣裳一件一件晾曬在堂屋門前的院壩裡。
安陽又特意漱了漱口,換上一件趕場去穿的干淨衣裳,帶上兩塊肥皂。一塊是洗衣裳用的肥皂,他想給李ど姑洗衣用;另一塊是香皂,這是媽去世祭奠時,纏溪街上的一個親戚送的。在貧窮的涼水井寨子上,這是稀罕的東西。
李昌惠家在涼水井寨子東頭的一片竹林邊,離安陽家並不遠。
李昌惠幾次邀他去玩耍,他都沒敢去,就怕碰到李ど姑。這會兒是大白天,去她家裡,會不會遇到李昌惠和她弟弟呢?
透過樹葉的太陽光,斑斑駁駁地灑在青岡石階寨路上。
迎面吹來的風裡,帶著山野裡花兒的香氣。
農戶家園子裡的翠竹,在雪亮一片的陽光裡,泛著誘人的綠。
寨子外頭的纏溪河面上,像灑了大把大把的銀子,閃閃爍爍,好看極了。
真的是一派溫馨迷人的田園風光。
安陽的神情有一點亢奮。
一條狗“汪汪”吠了幾聲。
走進院壩的安陽正在遲疑,李ど姑出現在堂屋的石階上,吆喝住了黃狗。
狗晃晃尾巴,乖順地蹲到一邊去了。
“稀客呀,進屋頭坐。”
李ど姑像涼水井人寨子上招呼客一般,推開了檻子門。
安陽環顧了一下院壩裡的陳設,幾只蘆花雞在啄食,剛才李ど姑洗淨的被單、墊單全都晾曬在院壩裡的繩子上。
只是走上台階,一眼定睛望著李ど姑時,他像不認識她似的暗自愕然。
李ど姑的頭發梳得溜光水滑,烏黑烏黑地盤在腦殼後頭,把她一張黑溜溜的臉,映襯得分外紅潤光澤。平時見著她,只看她把額前的頭發留得長長的,遮住半個臉,也看不清她的臉龐。這會兒,她黑紅黑紅的臉呈好看的鴨蛋形。特別是她穿了一件花布新衣衫,貼身緊繃繃地繃嚴實了,把她豐滿結實的身軀高低渾圓的動人之處,全顯現出來,頓時顯得年輕了好多。
她站在他跟前,胸脯挑釁般高高地聳立著。
看見安陽驚詫的眼神,李ど姑一笑說:
“你看呆了?這件花布衫,是前幾年縫的,小了一點,快穿不得了。進屋吧。”
“真好。”安陽想說沒說出口,只說,“你穿著很好看。”
說著,安陽跟她走進磚木結構的屋子。
“真的?”
李ど姑一邊閂上門,一邊轉過臉問。聽到他誇獎,她一臉粲然的笑,顯得很高興。兩眼不由閃著光。
“竟還有人誇我好看。”
見她閂上門,安陽這才想起了什麼似的問:
“昌惠和昌華呢?”
“哦,”她淡然道,“兩個娃兒,都趕場賣茶葉和莫芋豆腐去了。”
安陽怕遇見李昌惠的尷尬立刻消失了,心頓時安定下來。他從衣兜裡掏出兩塊肥皂,說:
“這是給你的香皂,另一塊洗衣用。我看你洗衣裳,光用棒棒捶。”
“你真是個有心人,太好了。我們家中,上一回買的肥皂,早用完了。”
李ど姑由衷地道謝,接過香皂,放到臉前嗅了嗅。
“好香呀,下回洗澡,我就用得上了。涼水井女人,洗頭都用皂角。你瞅瞅,我這頭發就是皂角洗的,亮不亮?”
說著,她親暱地把盤得紋絲兒不亂的腦殼送到安陽跟前來。
她的頭發烏光閃亮,梳得齊齊的。
安陽湊上去,出聲地嗅了嗅鼻子,說:
“亮,有股清香氣。”
“真的香嗎?”她話音裡透著驚喜。
“真香。”
她轉臉媚媚地瞅他一眼,笑得十分燦爛。
“你沒得說瞎話?”
“我說瞎話干啥子?你真是的……”
“你吃過早飯沒得?”
“吃了,洗衣裳前就吃了。”
“吃的啥子?”
“甜酒粑。”
“再吃點兒,我煮了錦菜面條,吃一碗。”她不由分說地道。
“你說是啥子菜?”
“錦菜。”
“我家咋個沒種過。”
“我娘家寨子貓貓沖那邊帶過來的種子,年年都種的。”
“你是貓貓沖人?”
“是啊,偏遠得很,山大,水險,可惜太窮了,貓貓沖的小伙子,都討不到婆娘。可就是在山野裡出錦菜,涼水井寨上好幾戶人家吃了,都說香,還問我要過菜種哪。”
李ど姑一陣風般跑進灶屋,只一會兒,舀進一小碗面條來,兩眼忽閃忽閃地瞪著他說:
“你嘗嘗,還是熱的。”
安陽見只是小小一碗,也不客氣,接過碗來,先嗅了嗅,奇了,碗中透出一股誘人的清香。他撩起面條吃了一口,哎呀,入嘴的感覺好極了,清香中透著爽涼怡人的滋味,醇醇的,美美的。真沒想到,一種蔬菜,能有這種特別的滋味,真是奇事。他夾起碗中的菜葉,細細咀嚼著,滿嘴都是舒適愜意的感覺。
安陽邊咀嚼邊點頭問:
“你呢?吃了嗎?”
“我剛吃完。”
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的嗓音放低了,柔柔地帶著股特殊的韻味問:
“味道咋個樣?”
“好吃、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香的菜。”
“那就再吃一碗。”
“吃不下了。”
安陽把一小碗面條吃完,滿意地點著頭,要把碗送回灶屋。
李ど姑接過碗,邊走向灶屋邊說:
“我去放,順便替你倒一杯茶來。”
一會兒,李ど姑就端著一小瓷杯茶,走到跟前遞給了安陽。
不知為啥子,安陽的心頭熱乎乎的。他一個人生活著,屋裡屋外都覺孤獨,像這樣被人照顧的感覺,已經好久好久不曾有過了。他接過茶杯,呷了一口茶湯,只覺清香四溢,不由歎道:
“真好喝。”
“這就是我們涼水井的土茶,爛賤得很,昌華、昌惠挑一擔去賣,也賣不到幾個錢。你喜歡,一會兒就拿點去。”李ど姑大方地說。
這情況安陽曉得。今年的采茶時節,正逢他媽去世,他忙著料理後事,根本顧不上到坡上采茶葉。等到一陣大忙過後,采茶的季節已經過了。可以說,李ど姑這杯茶,是他今年喝上的頭一杯新茶。
他垂眼瞅著杯中一湯見底的片片舒展開的嫩葉,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李ど姑從他手中接過茶杯,邀道:
“走,到裡頭坐。”
說著,她輕輕逮他一把。
安陽隨她走進裡頭那間屋,不由收住了腳。
“進來呀,咋停下了?”
“這是……”安陽有預感了。
這裡是李ど姑的臥房,窗簾沒拉開,裡頭光線暗淡。
“你隨便坐。”
李ど姑把茶杯放在桌上,重重地推他一把,又轉過身去,把臥房門關上,牢牢地閂緊。
屋裡頓時變得更幽暗了。
安陽曉得要和李ど姑之間發生一些什麼了,他的心怦怦撞擊般跳著。他覺得自己有些期盼,又有點惶惑不安。他看見李ど姑的動作也有些不自然,忙亂而又局促。他的眼前閃過那日黃昏在寨子外小樹林裡的一幕,不由屏緊了呼吸。
說是隨便坐,屋頭就一張床,床上的帳子撩開著,被子折疊得整整齊齊。
安陽坐在床沿上。
李ど姑幾大步走到安陽跟前,一只手親暱地搭上他肩膀,直率地訕笑道:
“你看見了,門閂緊了。你要跑,也跑不脫。嘻嘻。”
“我不跑。”
安陽的心,像要跳出心口,激動萬分。
“那……那天我跑遠了,才有點悔。”
“悔啥子?”
李ど姑幾乎是無聲地發問,她的雙手不安分地撫摩著安陽的肩膀,坐到他身邊來,緊緊挨著他。
“悔我不該離開你……”
“還有呢?”
李ど姑邊說話邊把安陽的身子扳轉向她,好像對他早就熟悉了似的。雙手從他的肩膀,轉而撫摩著他的頸脖,輕扯著他的耳垂,又撫摩他的臉,仿佛她有權利對安陽親暱一般。
安陽不再躲避,不再梗著脖子,只是任憑她那雙粗實的手,一遍遍撫摩著自己。他的胸脯不停地起伏著,雙手也不由自主地伸過去環抱著她的腰肢。
他感覺她的肌肉抽緊了一下。
她催促說:
“你說呀,咋不往下說了。我要你說。”
“悔我一把推倒了你。回到寨子上,我真擔心你摔傷了。”
“你真這麼想著我?”
“真。”
陡地,她的雙手一左一右扯住了他的兩只耳朵,兩眼睜得大大的,凝視著他,兩片嘴唇饑渴地嚅動著。
安陽的呼吸急促起來,眼睛裡只看見李ど姑黑黝黝的泛著激動光澤的臉,李ど姑聳得高高的胸脯挺起來又退下去,花布衫下像有兩只兔子不安分地在拱動。
安陽只覺得李ど姑身上的氣息要把他吸附過去,他不知不覺地向著李ど姑越挨越近。
李ど姑嘴裡低低地吼出一聲,猛地把安陽的腦殼重重地一扳,緊摟在她的懷裡,顫聲喚著:
“ど……我的ど弟,親ど弟!”
安陽渾身也隨之一顫,他的臉埋在她柔軟溫香的懷抱裡,貪婪地嗅吸著從她的身上散發出的芬芳。他的雙手也緊緊地抱住了李ど姑。
他的腦殼一陣眩暈,他記得那天黃昏她也喊了一聲“ど”。在涼水井,已婚的女子常常口沒遮攔,對付那些說流話挑逗調戲她們的男子,她們經常叫這些男人“ど兒”,以從氣勢上壓倒他們。那天李ど姑喊出一聲“ど”,安陽以為她也是如此,不由感受了侮辱。這會兒,聽清了她是喊他“ど弟”,他不覺一陣感動。
隔著花布衫,安陽的雙手也輕柔地撫摩著她的背脊,那是成熟女性柔軟溫潤的體態。
李ど姑的身子往起一聳,利索地坐在安陽的膝蓋上。
安陽順勢緊緊地環抱著她。一只手試探地托住了她顫動不已的乳房,就是不敢用力。
“摸,你摸呀,親どど。”
李ど姑眼花迷醉地瞅著他,催促說:
“跟你說,摸著我舒服,你、你還怕個啥……”
安陽輕輕地撫摩她的乳房,心頭突突地跳,感到從未有過的酥軟和愜意。
李ど姑從肺腑裡吁出一口長聲“どど”的呻吟,她雙手緊抱著安陽,激動得發燙的臉頰緊緊地貼在安陽的臉上。
“快活死了呀,安陽,你……你真願同我好?”
“願。”
“喜歡我?”
“喜歡。”
“喜歡我的啥子?”
“喜歡你的臉……”
“好看嗎?”
“美……”
“還美呢,丑死了。”話是這麼說,可她的聲氣是出自肺腑般歡樂的。
“哪個說?”安陽正色道,“瞧你的臉,眼睛是大的,亮亮的,鼻梁是直的,嘴唇是厚實的發亮的,身子骨是健壯的。涼水井寨子上,有人眼睛大,鼻梁是塌的,有人嘴唇薄,眼睛是小的。哪個女人能同你比……”
“啊唷,安陽,你把我誇得要成仙了!”
李ど姑的臉上泛過一陣一陣興奮的紅暈,沒待他講完,李ど姑聲音發抖地叫起來。
“我是說的真心話。”
李ど姑的額頭抵住了安陽。
“可我臉黑……”
“我喜歡。”
“再說一句,安陽,說……”
安陽想起了過去書上的話,忍不住說:
“我愛你,ど姑。”
“哦,好安陽,你再說一遍,說呀!”
“李ど姑,我愛你。”
“哎呀,我真歡喜不盡了,安陽。曉得為啥子嗎?”
安陽搖頭。
李ど姑聲氣發顫地說:
“昌華的爹,我都和他生下兩個娃娃了,他也沒對我說過一句這樣親的話。安陽,我的心都歡得在抖。”
陣陣驚喜掠過李ど姑的臉,她戰抖地張開兩片嘴唇。
安陽笨拙地聳起嘴迎上去,熱辣辣地吻著李ど姑。
“噢──”
李ど姑不由長歎了一聲,把嘴迎了上來。
她的嘴唇黑裡泛紅,潤澤而又豐厚。她一邊啟嘴熱烈貪婪地回吻著安陽,一邊把腦殼向後仰去,嘴裡發出一聲接一聲幸福而迷醉的“哼哼”聲。
安陽被她的“哼哼”聲激勵得渾身發顫,心頭一陣陣地發慌,他直覺得她嘴裡吐出的每一絲氣息都是清涼香醇的,不由大膽地微張開嘴,在她黑溜溜的額頭、眼角、鼻頭、臉頰、下巴上投下一個又一個熱吻。
他吻得越密集、越激烈,她的“哼哼”聲越是悠長。“哼哼”聲裡,她不自覺地晃搖著腦殼,一聲連一聲地叫著:
“ど……親親,我快活得喘不過氣來了,我要昏過去了。你、你……我的親どど……”
安陽感覺到她豐碩的身子在顫動,她的雙腿在踢蹬,微張著嘴在吁氣般快活地呼吸著。
安陽的手探索地撫摩著她滑爽的胸部,他輕輕地怕撕爛她的衣衫似的托住她的乳房,柔柔地舒展開巴掌,一遍一遍地撫摩著她、微揉著她、輕抓著她。
李ど姑的“哼哼”變成了呻吟,從肺腑裡發出了由衷的輕喚:
“安陽,好快活啊……我的魂靈都給你了,你、你……噢,你……”
她陡地坐了起來,像提醒安陽般悄聲道:
“快、快把布衫脫了吧,繃緊了難受。”
安陽笨手笨腳地去解她斜襟花布衫的紐扣,紐扣卻是緊緊地扣著,一個也解不開。
李ど姑自己一伸手,才一會兒,一排紐扣全解開了。
她輕聲急促地說:
“你替我脫下。”
安陽把她的花布衫脫在床上,李ど姑的兩只乳房直挺挺地崩了起來,安陽瞅著一覽無余的ど姑的胸脯,頓時又駭然呆住了。
李ど姑的臉烏漆墨黑,像塗了炭。可李ど姑的胸脯背脊,雪白一片晃著他的眼。不是她活生生地站在安陽面前,簡直不能讓人相信,她的身子和臉龐,是一個人的。
“又呆了?”李ど姑不無揶揄地偏轉腦殼笑著問。
安陽看得出,她的笑容像在討好他。
安陽伸出手去,李ど姑的皮膚潤滑細膩,像能擠出水來。一對高高聳起的乳房,櫻桃般的乳頭在微微戰抖。
“你美極了,ど姑。”
安陽盡力張開雙手撫摩著她豐滿的雙乳,感到從未有過的愉悅和激動。
李ど姑大睜雙眼問:
“你喜歡嗎?”
“還用說。”安陽唯恐碰痛她一般輕撫著道。
李ど姑贊賞地歎息著說:
“真舒服,安陽,真快活,真好。安陽,你想一下,這一對鼓鼓的、大大的、你喜歡的乳房,就是沒人摸、沒人親。那些個夜晚,脹得我直想淒聲慘慘地叫啊。特別是開春打雷的日子,這屋頭又悶又熱,我脫光了衣衫躺著,被子都蓋不住……”
不待她說完,安陽情不自禁地埋下臉去,含著她一個乳頭,輕輕地咂吧著,用舌頭舔著,遂而又大張嘴巴,似要吞下她整個乳房一般,狂吻著她。
李ど姑的雙手托起自己的乳房,自傲而又欣慰地瞅著安陽,任憑他輪番來回地親著舔著吮著,臉上帶著滿足和享受的神情,一聲聲長吁短歎著。
終於,她緊緊地抱住了安陽說:
“ど弟,脫衣躺下吧。我全身都要燒起來了。”
安陽溫順地應了一聲,他按照ど姑的吩咐,脫盡了她的衣裳,把她黝黑的臉龐和雪白的軀體看了個夠。繼而他又四肢戰抖地脫去自己的衣裳,鑽進李ど姑已經鋪開的薄薄的一條被窩裡。
被窩裡暖烘烘的,他嗅到了一股濃烈的從李ど姑身上散發出來的溫馨體味,他迷醉地胡亂親著李ど姑的肩膀、頸項、臂膀,緊緊地抱住了同樣激動不已的李ど姑寬大結實、皮膚光滑的身子。
李ど姑雙臂鐵箍一般環抱著安陽,嘴湊近安陽的耳畔問:
“跟ど姑說實話,安陽親どど,你年歲也不小了,同別個女人睡過嗎?”
“沒得,從來都沒得。”安陽鄭重申明著,直搖腦殼。
李ど姑滿意地笑了,扎扎實實地吻著他說:
“我也看得出你沒得。那麼,就讓我教你吧。來,你莫慌,千萬莫慌。哎呀,喊你莫慌,我自己都慌亂了。”
她沒說瞎話,摟抱安陽的雙手都激動得在戰抖。她吁了口氣說:
“安陽,你莫怪我,千萬莫怪,我、我……我也有多年沒同男人呆了,我、我……你不要急,對、對頭,就這樣子……”
說話間,她的眼角沁出淚來。
安陽笨拙而又重重地拭去了李ど姑眼角的淚,那淚水旋即又溢了出來,安陽只得不去拭了。他回望著李ど姑,局促地喘著粗氣。
在李ど姑的撫摩、鼓勵和引領下,剛嘗試著要把自己送進她的身子,感覺人生第一次的那股惶惑、狂喜、歡悅時,一個粗大的嗓門伴著敲門聲炸雷般響了起來:
“下大雨了,ど姑,你晾曬的被單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