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圖騰:小狼小狼 正文 第35節、打狼的人來了
    清晨,兩輛敞篷軍吉普車,停在陳陣包前不遠處。小狼見到兩個龐然大物,又聞到一種從沒聞過的汽油味,嚇得嗖地鑽進狼洞。大狗小狗衝過去,圍住吉普車狂吼不止。陳陣楊克急忙跑出包,喝住了狗,並把狗趕到一邊去。

    車門打開,包順貴帶著四個精幹的軍人,下車徑直走向狼圈。陳陣,楊克和高建中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慌忙跟了過去。陳陣定了定神,上前打招呼:包主任,又領人來看小狼啦。

    包順貴微微一笑說:來來,我先給你們介紹介紹。他攤開手掌,指了指兩位30多歲的軍官說:這兩位是兵團來咱們大隊打前站的幹部,這位是徐參謀,這位是巴特爾,巴參謀。又指了指兩位司機說,這是老劉,這是小王,都是團部派下來幫助咱們打狼的。

    陳陣的心跳得像逃命的狼。他上前同幾位軍人握了握手,馬上以牧民的方式,請客人進包喝茶。

    包順貴說:不啦,先看看小狼。快招呼小狼出來,兩位參謀是專門來看狼的。

    陳陣強笑道:你們真對狼這麼有興趣?

    徐參謀溫和地說:這裡的狼太猖狂,師、團首長命令我們下來打狼,昨天李副團長親自下隊去了。可我們倆還沒有親眼見過草原上的狼呢,老包就領我們上這兒來看看。

    巴參謀說:聽老包講,你們幾個對狼很有研究,打狼掏狼崽有兩下子。還專門養了一條狼,摸狼的脾氣,真是有膽有識啊。我們打狼還真得請你們協助呢。

    兩位參謀和藹可親,沒有一點架子。陳陣見他們不是來殺小狼的,便稍稍放心。又支吾地說:狼……狼……的學問可大了,幾天幾夜也說不完,還是看小狼吧。待會兒,你們先往後面退幾步,千萬別進狼圈,小狼見生人會咬的。

    陳陣從包裡拿出兩塊手把肉,又拎起一塊舊案板,悄悄走到狼洞口。先把案板放在洞旁,然後大聲叫喊:小狼,小狼,開飯嘍。

    小狼嗖地躥出洞,撲住手把肉。陳陣急忙將案板一推,蓋住狼洞,跳出了狼圈。平時喂狼是在上午和下午,這麼一大早餵食還從來沒有過。小狼喜出望外,撲住骨頭肉就狼吞虎嚥起來。包順貴和幾位軍人立即退後了幾步。

    陳陣打了個手勢,四五個人向前挪到狼圈外一米的地方,蹲在地上,圍成了小半個圈。突然來了這麼多穿綠軍裝的人,傳來一些陌生的氣息,小狼一反常態,不敢像以往那樣見生人就撲咬。而是垂下尾巴,縮小身體,叼著肉塊跑到狼圈的最遠端,放下肉,又把第二塊肉也叼過來。

    小狼抓緊時間搶吃,但非常不滿意被那麼多人圍觀,覺得對自己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它剛啃上兩口,突然翻了臉,皺鼻張口露牙,猛地向幾個軍人撲去。動作之快,凶相之狠,大出幾個軍人的意外,四個人中有三個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小狼被鐵鏈拽住,血碗大口只離軍人不到一米遠。

    巴參謀盤腿坐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說:厲害,厲害!比軍區的狼狗還凶,要是沒有鏈子,非得讓它撕下一塊肉去。

    徐參謀說:喝,當年出生的狼崽就這麼大了,跟成年狼狗差不多了,比北京動物園裡的大狼還要大。老包,今兒你帶我們來看狼還真對,我現在真有身臨戰場的感覺。狼的動作比狗突然和隱蔽,咱們要是真見到野狼,擊發的動作還得快!

    巴參謀連連點頭。小狼突然掉頭,躥到肉旁,一邊發出嘶嘶哈哈沙啞的威脅聲,一邊快速吞嚥。

    兩位參謀還用手指遠遠地量了量狼頭和後半身的比例,又仔細看了看狼皮狼毛。一致認為打狼頭或從側面打前胸下部最好,一槍斃命又不傷皮子。

    兩位參謀觀察得很專業。包順貴滿臉放光,他說:牧民和大多數知青都反對養狼,可我就批准他們養。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往後,兵團首長下連隊視察,我就先陪他們到這兒來,見識見識大名鼎鼎的蒙古狼。

    兩位參謀都說好。又叮囑陳陣道,必須要常常檢查鐵鏈和木樁。

    包順貴看了看手錶,對陳陣說:說正事兒吧,今天一大早趕來,一是來看狼,二是讓你們倆出一個人帶我們去打狼。這兩位參謀都是騎兵出身,是軍區的特等射手。兵團首長專門為了除狼害,才把他倆調過來的。昨天徐參謀在半路上還打下一隻老鷹,那老鷹飛得老高老高的,看上去才有綠豆那麼點大,徐參謀一發命中……哎,你們倆誰去啊?

    陳陣的心猛地一抽:軍吉普再加上騎兵出身的特等射手,額侖草原狼這下真要遇到剋星了。他苦著臉說:馬倌比我們倆更知道狼的習性,也知道狼在哪兒,你們應該找他們當嚮導。

    包順貴說:老馬倌請不動,小馬倌又不中用,有經驗的幾個馬倌,都跟著馬群進山了。今天你們倆必須去一個,兩位參謀來一趟不容易,下次就不讓你們去了。

    陳陣又說:你怎麼不去請道爾基,他可是全隊出名的打狼能手。

    包順貴說:道爾基早就被李副團長請走了。李副團長槍也打得准,一聽打獵就上癮。人家開一輛蘇聯「小嘎斯」卡車,又快又靈活,站在車上打狼,比吉普車更得勁。包順貴又看了看表說:別浪費時間了,趕緊走!

    陳陣見推不掉,就對楊克說:那就你去吧。

    楊克說:我真不如你明白狼,還是……還是你去吧。

    包順貴不耐煩地說:我定了,小陳你去!你可不能耍滑!你要是像畢利格老頭那樣放狼一碼,讓我們空手回來,我就斃了你這條小狼!別廢話,快走!

    陳陣臉色刷白,下意識地挪了一步,擋了擋小狼說:我去,我去。

    吉普沿著矮草古道向東疾馳。古道沙實土硬,但牧民搬家遷場遺留在道上的畜糞畜尿較多,因此古道上的野草雖矮卻壯,顏色深綠。遠遠望去,草原古道就像一條低矮深綠色的壕溝,伸向草原深處。

    陳陣突然在右前方不遠處的草叢中,發現三個黑點,他知道那是一條大狐狸。它的前爪垂胸,用後腿站起來,上半身露出草叢,遠遠地注視著吉普車。陽光照在狐狸的頭、脖、胸上,毛色雪白的脖頸和前胸變得微黃,與淡黃的針茅草穗混為一色。而脖頸部以上的三個黑點卻格外清晰,那是狐狸的兩隻黑耳朵和一個黑鼻頭。

    陳陣每次與畢利格阿爸外出獵狐的時候,尤其是在冬天的雪地,老人總是指給他看那「三個黑點」,有經驗的獵手就會朝「三個黑點」的下部開槍。狡猾的草原狐狸的偽裝和大膽,瞞不過草原獵人,卻能把有鷹一樣眼睛的特等射手,騙得如同「睜眼瞎」。陳陣沒吭聲,狡猾美麗的狐狸也是草原的捕鼠能手,他不想再見到血。吉普車漸漸接近了「三個黑點」,「黑點」悄悄下蹲,消失在深深的草叢之中。

    又行駛了一段,一隻大野兔也從草叢中站立起來,也在注視吉普車。身子夾雜在稀疏的草穗裡,胸前毛色也與草穗相仿,但那兩隻大耳朵破壞了它的偽裝。陳陣悄聲說:嗨,前面有一隻大肥兔,那可是草原大害,打不打?

    包順貴有些失望地說:先不打,等以後打光狼了再打野兔。

    野兔又站高了幾寸,它根本不怕車,直到吉普車離它十幾米遠,才一縮脖子不見了。草香越來越濃,針茅洶湧如海。射手們也感到在冬季草場,是不可能發現獵物了。吉普車只好向南開出針茅草原,來到秋季的丘陵草場。這裡的牧草較矮,千百年來牧民之所以把這裡定為秋季草場,主要是因為丘陵草場的草籽多。到了秋季,像野麥穗、野苜蓿豆莢一樣的各種草穗草籽都成熟了,沉甸甸地飽含油脂和蛋白質。羊群一到這裡,都抬起頭用嘴擼草籽吃,就像吃黑豆大麥飼料一樣。額侖羊群能在秋季抓上三指厚的背尾油膘,靠的就是這些寶貴的草籽。而不懂這種原始科學技術的外來戶,羊群油膘不夠,往往過不了冬。即便過了冬,到春季母羊沒奶,羊羔就會成批死亡。經過畢利格老人兩年多的傳授,陳陣已經快出師了。他彎腰伸手擼了一把草籽,放在手掌裡搓了搓。草籽快熟了,大隊也該準備搬家遷往秋季草場了。

    牧草矮下去一大半,視線寬廣,車速加快。包順貴突然發現土路上有幾段新鮮狼糞,射手們又興奮緊張起來,陳陣立刻也揪起心。如果這裡有狼,不會防備從沒人的北面開來兩輛幾乎悄無聲息的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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