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師的幸福時光2:鏡子迷宮 正文 一、偉大的魔法師閣下
    「魔法師閣下,午安……」

    「偉大的魔法師閣下,您有什麼吩咐嗎?」

    「魔法師閣下……」

    「……魔法師……」

    「偉大的……」

    一路走過,走廊上遇見伊達的侍從、侍女們都深深行禮,類似上述這樣的稱呼也就不絕於耳。伊達始終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樣子,目不斜視的徑直走了過去。

    兩名侍從為伊達推開他專署圖書室大門,伊達才發現裡面已經有人在了。

    谷莠子轉過身來,看到進來的是伊達之後微笑著行禮。

    這間圖書室伊達本來不允許任何人不經他的允許進入,可是谷莠子出現在他身邊之後,進入這裡似乎是理所應當就發生了的事情,而伊達也沒有去特別的吩咐她不能進來,於是,大家很快就將谷莠子的這種特殊性看作一種習慣了。

    看到谷莠子正把手中的書稿放下,伊達裝作隨意的問:「你看完了?覺得怎麼樣?」

    谷莠子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再次行禮說:「能夠閱讀這份書稿我很榮幸,偉大的魔法師閣下。」

    伊達的動作僵硬了一下,然後揮手示意,於是谷莠子保持著笑容退了出去。

    伊達做倒在椅子裡,很不優雅的靠在椅背上,深深地歎了口氣。

    「魔法師」這個階位對於魔法師們來說,是一個重大的分水嶺。

    魔法師之下的階位,一般被視為低級魔法師,魔法師的身份則表明,法師已經跨入了真正的魔法大師的境界。低級的魔法師們依舊要求受到老師的指導,他們不能獨立進行魔法研究,不允許獨自建立魔法實驗室,在魔法師以上的法師面前,必須以學生的姿態出現。而進階成為了魔法師,則表明了法師的獨立能力,表明了他們在魔法方面的高超與權威。

    十個魔法師學徒中,到最後能夠進階成為魔法師的,僅僅有一個,其他的只能一生在低階魔法師的階位上徘徊。按照物以稀為貴的「自然法則」,魔法師們所受到的尊敬也就不需言說了。

    一般來說,只要成為了見習魔法師,便有資格被稱為「就是魔法師大人」,不過那樣的稱呼就像世人將副將被稱為將軍一樣,是一種帶著客氣與討好意味的誇大了的稱呼。但是「魔法師」作為魔法師們的一個階位,其實是只有達到了這個階位的人,才有資格名正言順地被稱為「魔術師閣下」的人物。佩帶著魔法師階位徽章的魔法師,和一名只佩帶著初級魔法師徽章的魔法師,被稱為「魔法師閣下」時,旁觀者的心態可是不一樣的。

    伊達自從進階見習魔法師之後,便有人開始稱他為魔法師大人,不過在法蘭公國人們還是稱呼他為子爵大人為主,畢竟作為未來的法蘭大公,子爵才是他現在的爵位。但是當他以十九歲的年齡就成為了魔法師之後,深感榮幸、臉上有光的大公夫人便下了命令,要求大家都稱呼伊達為魔法師閣下。法蘭大公雖然表面表現的對魔法師的階位沒什麼興趣,不過聽到別人這樣稱呼自己的兒子,還是會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於是這個稱呼便在公國境內飛快地流傳開了,而大家出於拍馬屁或者別的目的,很快的就在「魔法師閣下」這個詞彙的前面,加上了「偉大的」這樣的形容或者說是定義。

    伊達本人很不喜歡這個稱呼。

    他確實是個魔法師,這個階位是他通過自己的學習與努力得到的,要是僅僅有人稱呼他為「魔法師閣下」他不會有什麼彆扭的感覺,但是當「魔法師閣下」這幾個字總是被帶著重音咬出來的時候,當其被某些有心人當作戲弄他的武器的時候,當魔法師前面前上那個無聊的定義的時候,他很難讓自己心平氣和的接受。

    伊達從來不認為魔法師這個稱號是用來炫耀的,這只是一名魔法師在探尋魔法奧秘的道路上所經歷的一個階段而已。但是在這裡,在法蘭公國,他根本沒有抗拒的力量,只能苦笑著忍受這一切。

    目光投向窗外,遠遠的殿堂中音樂聲音依舊隱隱傳來,熱鬧的宴會並沒有因為伊達?法蘭的悄悄離開而受到什麼影響,反正宴會的主角也不是他——伊達深深為這一點感到慶幸。

    越過殿堂的屋脊,伊達的目光繼續沿著山勢,奧蘭山那終年籠罩在雲霧中、千年不化的積雪覆蓋的山峰看去,白塔聳立在那皚皚白雪和雲霧翻滾之中,不仔細看,甚至會把它和白色的背景混為一體。

    歷代法蘭大公居住的奧蘭城堡,顧名思義就座落於奧蘭山間。

    第一代法蘭大公選擇這裡作為自己的居住地,僅僅是因為這座山勢的險要,易守難攻的堡壘在那個時代有著很重要的軍事用途。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法蘭公國、蘭姆帝國的日益強大,奧蘭城堡最初修建時的動機已經被人們遺忘,那些舊的、牢固而高大的建築物除了部分有紀念意義的還在使用或者保存下來,其它的部分已經被翻建的面目全非了。

    第四代法蘭大公是位有著超人「氣魄」的人物,尤其是在個人享受方面超越了他所處的時代。他不僅僅創造了整個法蘭公國最為糜爛灰暗的三十年,而且創造出了建築史上的一個奇跡,那就是聞名於世的「劍峰」城堡。

    「劍峰」就是奧蘭城堡的別稱,其實從擁有這個別稱之後,已經越來越少有人稱之為奧蘭城堡了,就連一些當地人,都不知道這座巨大的建築群的本來名字就簡單叫做奧蘭城堡。

    第四代法蘭大公在這座城堡上花費了三十年時間來擴建和改造,他把原本險峻的山峰削平,把原始森林砍伐燒燬,他把原本坐於山腳的城堡沿著山勢一路向上修建……在他在位的三十年中,這種大興土木的狀況從未改變,可是到了他去世之際,工程也剛展現出一個輪廓而已。之後的法蘭大公中再也沒有出現過像這樣熱衷於建築的,但是開始了的工程還是在緩緩的進行,慢慢德累計之下,在四多百年後的今天,奧蘭城堡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城堡最高的建築,位於劍峰的頂端。在那終年白雪皚皚的包裹之中,一座白色的尖塔聳立在雲層之上,只有天上的雲特別少的日子裡,人們才有幸能夠看到它的頂部。尖塔之下,建築物沿著山勢扇形鋪開,有的高大雄偉,有的精美絕倫,它們各自都有著不同的風格和用途以及屬於自己的名字。整個建築群一共有一千七百多所獨立的建築,從山頂一直到山下那華麗威嚴的城堡大門為止。

    這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築群,甚至蘭姆帝國的皇宮也不能與之相比。可是居住在這裡,能夠把這裡稱之為家的人,歷代而來從沒出現超過一百個的時候,如今更是只有不到二十個人,其中還包括了現任法蘭大公那位好色的堂弟的七個妻妾。這真是一種諷刺,建造了這麼大的建築群,到了最後,裡面居住的卻大都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

    伊達?法蘭作為作這繁複華麗的建築群未來的主人,正坐在窗前,看著遠處的山顛的白塔發呆。建築都在陽光下、在綠樹的掩映中展示著各自的風采,即使從小在這裡長大,有的時候坐下來仔細看看,也會覺得它們很美。

    他自己從來沒有走遍過整個城堡,至少最高的白塔他從沒去過。據他所知,他的父親,祖父曾祖父……總之在他父親之前的數任法蘭大公都對自己的城堡沒有什麼很深的瞭解,他們都習慣於生活在自己習慣的範圍內,對於他們來說這片區域已經大的足夠了。其實就好像在第四代法蘭大公那裡把家族血緣中的某種慾望揮霍一空了一樣,從那之後的法蘭家族中很少出現對於物質生活很講究的成員。而在日記中記載對於這座城堡的抱怨則是歷任大蘭大公的習俗:管理、清掃、維修、未完的建設、安全設施……這些都需要財力物力人力,法蘭公國雖然富有,但大公們還是認為把錢花在這上根本不合算。

    可是這就是責任。

    這片龐大到令人的居住地也好,這裡的僕從和侍衛也好,再往外的城市以及整個法蘭公國的領土,領土上的每一個居民也好,每一筆稅收或者每一筆開銷也好,這些就是法蘭大公的責任,是每一任法蘭大公必須時刻放在第一位的東西。

    作為這座城堡、這個公國的主人,就連時間和笑容都不能是自己的。

    伊達剛剛從熱鬧不堪的宴會上溜出來——從小到大他已經習慣了那種宴會,可是卻總也沒有辦法喜歡那種氛圍。不過喜歡那種宴會的也只有母親一個人而已,想著父親在宴會中用來唬人的那一臉嚴肅,伊達就會感到很好笑。因為知道自己的父親,現任的法蘭大公對於這種宴會也有與自己的一樣的看法,這令伊達感到一種自己還有同盟者的輕鬆,也是他敢於在母親的嚴厲注視下依舊公然早退的原因,相信父親會幫他安撫好母親的。那麼自己是不是現在就要開始思索將來要用什麼樣的辦法擺脫宴會上的困擾,父親的那種威嚴自己是沒有的,要不然偽裝成一個魔法狂人,對自己沒有興趣與之多說的人大談毀滅性的魔法,直到對方嚇跑怎麼樣?

    伊達幻想著那種可能,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伊達?法蘭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也許很多人會羨慕他的身份地位,伊達也不想說什麼矯情的「我寧願自己生在更自由的家庭中」這一類的話,畢竟正是因為他的出身,他才能夠得到這麼多令人羨慕的東西,別人也需要花一生的時間去追求奮鬥的權勢和地位,他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擁有。伊達?法蘭很清楚自己所得到的一切要用什麼去交換,他知道該承擔什麼,並且從來沒有想要逃避過。

    只不過在那之前,他想要給自己一點時間。

    人的一生不會很長,他希望其中總要有一部分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哪怕只有短短的一段時間也好。

    就是趁著現在,父親還身強體壯,而且自己已經通過了魔法師階位的晉陞,暫時沒有什麼其他必須去做的事情的時候。

    伊達把目光收回到自己面前兩份書稿上面,他的右手的拇指又開始無意識的撫摸著食指。

    兩份書稿是他在過去的兩個月中完成的,凝聚了他的心血。書稿的內容和公國的建設管理毫無關係,也不是魔法方面的筆記,而是兩本遊記。一本的封面上寫著《舞蹈者》,另外一本則寫的是《時光之島》。

    這就是伊達?法蘭小小的願望。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很崇拜那些旅行傳記的作者們,羨慕他們與眾不同的經歷和旅程,雖然長大之後,他也明白那些傳記中的很多內容並不真實,可是他還是對這種書籍狂熱不已。伊達很希望自己也能夠寫同樣的東西,並且被以書籍的形勢傳達給更多的人閱讀。

    在伊達之前的十九年時光中,並沒有什麼值得記述的事情發生,他的所有時光都消耗在跟隨公國的家庭教師、皇宮的宮廷講師以及笛魔那的魔法導師的學習中,即使有機會出門,也是在大群的侍衛的簇擁之下,在十九歲之前,他連自己住進民間的旅館的體驗都沒有。

    回想一下,就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中,發生了好多事情啊。

    伊達把眼前的書稿拿起來又放下去,雙手覆在上面長歎了口氣。

    這些都是伊達的親身經歷,當然應該被稱為遊記,可是問題在於,別人不相信他寫的事情都是真實的。

    關於時光之島的故事,伊達在送給書商們看之前就自己否定了它,不是因為它不真實,而是因為它太真實了,真實到裡面涉及了很多不能不別人知道的東西。伊達在自己重新翻看之後確定,自己無意中寫進去的一些往事,足以給閱讀它的書商帶來殺身之禍。

    「秘密……」伊達苦笑的搖著頭,一團火焰在他的手上燃燒起來,毫不吝惜地把這份他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寫出來的稿件化為飛灰。

    至於另外一個故事,書商們很明確地告訴伊達:很榮幸為法蘭子爵服務,可是出版一本書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特別是這種杜撰出來的遊記……不過要是子爵心意已定,他們當然願意赴湯蹈火,排除重重困難……

    伊達明白他們的意思,他們根本就不相信伊達書稿中所說的事情,甚至不認為這本書應該出版。但是能夠以此與未來的法蘭大公扯上點什麼關係的話,就算伊達寫的是1+1=20他們也會十分興奮的予以出版的。

    這種現狀令伊達十分沮喪,他自己知道自己寫的都是真的,可是那些書商他們顯然並不相信,甚至不在乎這一點,他們只在乎他是法蘭子爵,未來法蘭公國的繼承人。

    最好的證據自然就是舞蹈者本身,只要它出來作證一切就解決了。

    伊達終於給自己找到了足夠的理由,然後叫進了自己的侍從吩咐:「準備一下,我最近要出趟遠門。」

    「是的,魔法師閣下。」侍從恭恭敬敬的答應著退了出去,不過從他的表情來看,他顯然不像表面那樣支持伊達的決定——法蘭子爵要出遠門,這往往意味著沒什麼好事,伊達的貼身侍從們都知道這個定律。

    伊達在聽到那個稱呼的時候挑挑眉頭,繼續坐在那裡,看著窗外發呆起來。

    「偉大的魔法師閣下,我可以進來嗎?」隨著這樣的詢問和象徵性的兩下敲門聲,蒙德推門走了進來。

    伊達瞄了他一眼,繼續看著窗外。

    「你要到哪裡去?」沒有伊達的吩咐,侍女和侍從們都不能進入這個房間,於是皇太子殿下就自己拉了張椅子坐在了伊達的對面,充滿好奇地問。

    伊達嘟噥了句什麼,蒙德繼續追問:「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我在說已經過了一刻鐘了,你得到消息的速度是不是下降了。」伊達看著蒙德很認真地說。

    蒙德聳聳肩,一副完全聽不出伊達話裡的譏諷的口氣說:「這不是我的錯,其實我十分鐘之前就知道了,可是我得幫你瞞著我親愛的未婚妻不是嗎?你想要聽她的尖叫嗎:『哥哥,你要到哪裡去?我不讓你去!你不能丟下我自己去……』你想聽嗎?」他捏著嗓子模仿的聲音的確惟妙惟肖。

    伊達看著門口:「其實我在奇怪的就是,她怎麼會比你出現的晚。至於她的神經質,我親愛的表哥,從她會開口說話以來我已經聽了十年了,我早就習慣了這種聲音了。當然,我還是很高興接下來的歲月裡,將要換別人來享受這種關心。」

    蒙德無言以對:「別岔開話題了,你說你要去哪裡?」

    「等她來了一起說,我懶得把同樣的事情說兩遍。」

    蒙德收起了嬉笑的面孔,認真看著伊達問:「是不是和那個女人有關?」

    伊達搖搖頭:「沒有,不管她的事,其實我也不打算帶她出門。」

    「那個女人……」

    「好了,那是我的問題蒙德,讓我自己來解決好不好?」伊達不太願意談論這個問題的真實原因,其實是因為他自己完全不知道在這個問題上應該怎麼辦。習慣了利落的處理事情的伊達很不喜歡這種狀況,而他身邊的人已經看慣了他凡事成竹在胸的樣子,誰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上的拖沓,竟然是源於他的毫無把握。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事!」蒙德橫著眼睛瞄他。

    「我知道……我們不再說這個了好嗎?」伊達攤攤手,「訂婚晚宴怎麼樣了?」

    蒙德看著自己那身華麗的裝扮攤攤手:「我按照我的責任,已經站在那裡讓大家參觀過了,還能怎麼樣?」

    蒙德和莉莉婭訂婚已經有段時間了,在皇都也已經舉行過正式的訂婚儀式,可是這次畢竟是蒙德在訂婚後第一次來到他的未婚妻家裡拜訪,按照法蘭大公妃的意思,另外一場盛大的訂婚晚宴舉辦了起來,當然,名義上那是用來歡迎皇太子殿下的接風洗塵宴會。

    「嗨,看看,她終於來了。」蒙德看著窗外,用一種幸災樂禍的口吻說。

    十二歲的小丫頭生得小巧玲瓏,那種繁瑣的衣裙的裝點下,使她看起來像一個精製的大洋娃娃。這個孩子的雙眼總是閃爍著星光,那種充滿幻想的樣子更是宛如一位小天使——雖然伊達很清楚這一點,不過他一般會選擇性的忽略了它。

    現在這位法蘭公國公主殿下,正在仕女們的湊擁下,邁著毫不淑女的、氣勢洶洶的步伐衝向法蘭子爵的私人圖書室。

    就像伊達預料的一樣,轉眼之間所有的相關人員已經到齊,而兩名侍從也從不同的主人那裡分別給伊達帶來了「大公(大公妃)希望能夠在宴會結束後馬上見到『偉大的魔法師閣下』。」的要求。

    很好,伊達確定了整個奧蘭城堡的消息渠道一如既往的暢通中。

    打發走了父母各自的侍從,伊達首先要面對的,就是眼前的表哥和妹妹的質問。

    「那麼請問偉大的魔法師閣下,您這次要到什麼地方去呢?又是什麼讓您覺得要做這次遠遊的呢?」蒙德低著腰虔誠的詢問著。

    「給我一杯清水,給莉莉婭果汁。」伊達對谷莠子示意說。既然蒙德這樣,他就乾脆把皇太子殿下的飲料節省下來了。

    「是,魔法師閣下。」谷莠子施禮之後恭恭敬敬地說,並且把「魔法師」這幾個字咬得格外清晰。

    伊達挑挑眉毛,這時坐在他對面的蒙德火上澆油的微笑著說:「可以把您手邊的點心遞給我嗎?偉大的魔法師閣下?」

    「啪。」伊達連點心碟子一起「遞」了過去。

    「喔,偉大的魔法師閣下,您怎麼可以使用暴力呢?」莉莉婭提著裙子向伊達行禮說。

    「莉莉,連你也……」

    「魔法師閣下,身為魔法師,應該隨時保持冷靜的態度才對。」蒙德很是認真的勸誡說。

    伊達往椅子裡一靠,一臉的冷漠的說:「隨便你們怎麼說,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你以為裝作不在意就可以讓別人少說幾句偉大的魔法師閣下,」蒙德一臉壞笑地問,「可是,我們決定從今之後都這麼稱呼您了喔……偉大的魔法師伊達?法蘭閣下,噢……」

    「隨便……」伊達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幾個字。

    谷莠子一轉眼已經回來了:「魔法師閣下,這是您的飲料。」不過她並沒有忘了給蒙德帶來酒水。

    伊達掃了她一眼,對大家宣佈說:「我要出門去。」

    蒙德和莉莉婭事先已經知道了伊達要出遠門的消息,所以沒有什麼意外,倒是谷莠子聽了,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很希望自己出門去是嗎?伊達的目光掃過谷莠子的時候,對方一點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情緒,目光盈盈的回看著伊達。

    「你要去哪裡?」

    「大圖書館,我要去查一些關於空間魔法的資料。」

    「你瘋了!」莉莉婭神經質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你想要死嗎?想要死的話也不需要用這種辦法!你想要挑起戰爭嗎?你想要……」雖然不像莉莉婭那樣的激動,蒙德也騰的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看著伊達,目光中的憤怒幾乎要把伊達點著了。

    伊達看著他們激動情緒,心平氣和地說:「我自己去,以魔法師的身份去,不會讓他們發現我的身份的。」

    「白癡都知道你身份!」蒙德忍無可忍地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把,把那些飲料敲得全跳了起來。

    谷莠子急忙扶住了那些杯子,向伊達建議說:「魔法師閣下,要是您不想皇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這樣激動的話,最好把事情說得明白一些。」

    蒙德斜眼看看她,這個女人有的時候真像伊達,那種輕描淡寫的態度令人忍不住生氣。

    「很簡單的原因,為了舞蹈者……你們都看過我的手稿了吧,就是因為那件事。」

    伊達確實把他寫的書稿在第一時間給身邊的人傳看過了,不過對於那份書稿的評價,大家都比較善良的沒有完全對伊達說出來。現在要別人從那份書稿中找他的行動的答案,還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蒙德和莉莉婭相互看著,似乎在考慮是不是需要把自己壓根沒有把他的書稿看完並且看懂的事情說出來。

    「你是指要尋找關閉那個空間裂縫的方法,讓舞蹈者得到自由的事嗎?」

    谷莠子的接口讓蒙德他們鬆了口氣,幸虧還是有人能夠堅強的把那份手稿看完的。

    蒙德曾經看過伊達的魔法筆記,那上面對於魔法試驗的敘述簡略明瞭、步驟清楚、條理分明,就連蒙德這個不懂魔法的人看了,都能對伊達正在進行的魔法試驗明白個大概。為什麼同樣的一個人,同樣的一個大腦,在寫不同的東西的時候會相差這麼多?蒙德甚至懷疑伊達在寫那份所謂的遊記的時候,是不是把他對於字句的理解能力給丟了?

    伊達點點頭:「笛魔那關於空間魔法的記載太少了,而且那裡也沒有專修空間魔法的魔法師,我只能把目標定在大圖書館了。說實話,空間魔法也是我最不擅長的魔法,我對其的研究少得可憐,除了寄希望於前人的經驗,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也不必到那個見鬼的地方去,你很喜歡那些宗教瘋子嗎!」

    伊達聳聳肩:「他們不能拒絕魔法師的入境,這是他們和魔法工會的協議,他們不會主動違反的。」

    「他們不需要違反就有一千種辦法可以讓你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那個國度中。」

    「對他們來說,魔法師是麼都不是——除了魔法師的存在褻瀆了他們的神靈之外!」

    「那個國家的人都是瘋子,瘋子你懂嗎!」

    「他們恨不得所有的魔法師和蘭姆帝國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身兼雙重身份,他們對你的『渴望』可以想像得出來,你現在要自己送到他們的門上去?」

    「可是除了大圖書館,我想不到其他可以給我幫助的地方。我答應了舞蹈者,這是一個諾言,我不想成為言而無信的人。」對於蒙德他們苦口婆心的勸解,伊達依舊固執己見。

    「或者說你只是想要多到一個沒有人稱呼你魔法師閣下的地方去,越遠越好。又或者你把目標定的越困難,就可以彌補你的作品糟糕,沒有人能夠看懂的事實。舞蹈者並不是你的作品沒有人能夠看完的原因所在不是嗎?你自己也明白的。」谷莠子忽然開口,使得屋內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從來沒有人,敢在伊達面前這樣說話。

    伊達?法蘭是個溫和的人,可是他的溫和是建立在一種令人不由自主地對他敬重的狀態下的,無論是由於他的身份還是由於他自幼就與年齡不符的心智,都使得從來沒有人能夠這樣的當面揭他的短。

    伊達抬頭看著谷莠子,目光中閃爍著憤怒,可當谷莠子一直那樣坦然地看著他的時候,他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然後一臉鬱悶地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悻悻地走了出去。當然的,走廊上又連續不斷地傳來「魔法師大人」「參見魔法師大人」「魔法師大人午安」這樣的侍女、侍從們向伊達問候的聲音,這些聲音由探到地遠蔓延著,似乎直到伊達走出了這座建築才停下來。

    「哈哈哈……」蒙德毫不客氣地大笑了起來。莉莉婭和谷莠子也一點沒有給伊達留面子的打算,茶桌邊一邊笑聲飄揚。

    蒙德看著谷莠子:這個女人很有趣,而且是伊達的剋星,但是這正是她的危險之處,伊達究竟在想什麼?這個女人出現了已經兩個多月了,為什麼至今不見他採取什麼行動。或者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只不過伊達沒有讓別人知道。

    谷莠子很平靜的迎著蒙德的目光,微笑著問:「皇太子殿下,我對於這個大圖書館不太瞭解,您和公主殿下既然這樣的反對子爵大人到那裡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對嗎?不知道我能不能知道?」

    「你連大圖書館都不知道?」蒙德反問。

    「確實如此,請原諒我的記憶和現世還無法重合。」女子優雅的行禮,她使用的禮節古老而嚴謹,就連眼前的皇族也不一定能夠做得比她更標準。

    不過她的解釋和沒有一樣,因為蒙德和莉莉婭根本就聽不懂她在說什麼。蒙德與莉莉婭相互看看,終於由莉莉婭開口說:「大圖書館是大陸上最大、藏書最豐富的圖書館,那裡有很多混亂時代之前的書籍留存。」

    「喔……因為混亂時代之後,時空魔法已經式微,所以他希望在那裡找到以前的魔法記載。」谷莠子點頭,「可是難道他認為僅僅看到前人的記載,他就能夠掌握那些魔法?」

    「他一向自信的過頭!」蒙德惡狠狠地說。

    谷莠子臉上露出濃濃的笑意:「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他就應該是那個樣子……」

    莉莉婭不悅地說:「不許胡亂給我哥哥下定義,好像你很瞭解他似的!」

    谷莠子恭敬的向她低下了頭:「對不起公主殿下,您能不能說一下,為什麼反對子爵大人到大圖書館去呢?」

    「因為大圖書館在神聖帝國的境內。」莉莉婭咬牙切齒地說。

    谷莠子靜默,然後默默點點頭。

    神聖帝國的名號聽起來似乎很嚇人,可其實那是一個不算太大的國度,領土面積連法蘭公國的一半都不到。

    在五十年前,那裡還只是磐石帝國的一個行省而已,爆發的內戰分裂了整個磐石帝國,這個行省趁機獨立了出來。當時宣佈獨立的省份很多,所以在最初的時候這個取了「神聖帝國」這樣可笑的名字的地方,並沒有得到世界過多地注意,而這個新建的國家也深諳韜光養晦的策略,在最初的歲月中悄無聲息的發展著,直到鄰國的一次入侵,才讓它展現出了耀眼的光彩。在那次戰爭中,神聖帝國不僅僅吞併了那個原本想要吞併他的鄰國,而且向整個大陸展現了它力量。

    「那個國家沒有國王,統治權掌握在宗教的手中,那個宗教就叫做神聖教廷。」蒙德不屑地說,「而且他們還大言不慚的宣佈說他們信仰的才是真神,其他的宗教供奉的,都是偽神,都是惡魔的化身,號召人們該而只信奉他們的神明並且把異教徒都剷除掉。」

    谷莠子皺眉說:「除了他們的神靈其他的都是偽神?他們不知道這個世界本身就是由七位神靈合力建造的嗎?只信奉一個神明可以理解,但是他們怎麼能夠把其他的神明貶低為偽神?這是褻瀆神明的行為!」

    「他們會認為你的話才是褻瀆神明的。」

    世界是由七位神明聯手創造的?世界不是由創世神創造的嗎?很顯然,谷莠子說的不僅僅那個神聖帝國的人不知道,就連蒙德和莉莉婭都不知道。

    神聖帝國一直致力於他們宗教的宣傳,而他們的那一套也很能忽悠人,所以現在的大陸上,已經有很多國家捨棄了原本的崇拜而把他們的宗教定為了國教,而在其他的國家信仰這個宗教的人也不少。隨著實力的壯大,神聖帝國的野心也就漸漸顯露了出來,他們顯然是想要利用宗教的力量控制整個大陸,成為凌駕於其他國家之上的「太上皇」國家。

    幸運的是在五十年前,神聖教廷剛剛開始擴張的時候,上一任的蘭姆皇帝就敏銳的感覺到了問題,蘭姆帝國從一開始就拒絕了這個宗教的進入,甚至不惜用抬高其他神教地位的方式來削弱其對民眾的影響。在神聖帝國宣佈要建立唯一的神權,把不信奉他們的人都成為萬惡的異教徒的時候,蘭姆帝國也以牙還牙的宣稱神聖帝國為瀆神者的國家,並且了驅逐一切神聖宗教的信奉者,原本潛伏著的暗流頓時被擺上了桌面,神聖帝國和蘭姆帝國成了毫無掩飾的敵人。

    五十年來,神聖帝國確實建立了龐大的勢力,但是他還是低估了蘭姆帝國的力量。幾次小規模的武力接觸之後,蘭姆帝國證實了自己作為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的勢力。蘭姆帝國可以利用自己強大的軍事力量,用最驕傲的姿態拒絕任何他們不想要的東西,而當所謂的神的權威在蘭姆帝國面前起不到作用的時候,神聖帝國面對對方強大的國力,也只能隱忍。這樣的打擊使得神聖教廷在大陸上的發展進入了一個停滯階段,在某些地區,它的影響力甚至出現了消退的跡象。

    可以想像神聖帝國對於蘭姆帝國的恨,而伊達?法蘭這樣的蘭姆帝國的重要人物要是出現在神聖帝國的領土上會有什麼遭遇,那簡直是怎麼想像都不會過分的。

    谷莠子若有所思的點著頭:「竟然還有這樣的國家……在魔法師時代,利用宗教控制人心的行為,可是會被定為邪教,要被火燒死的……」

    「現在這個時代,你在神聖帝國說這樣的話的話,才會被綁在火刑架上燒死。」蒙德斯笑非笑的提醒她。

    「決不能讓子爵大人到那種地方去。」谷莠子微微瞇起眼睛決絕地說。

    「你要是有辦法我們會很高興的。」

    谷莠子沉默片刻,行禮說:「請允許我先告退。」在蒙德抬手示意之後款款的退出了房間。

    屋裡沉默了很久,莉莉婭才說:「我不喜歡這個女人。」

    蒙德似乎畫了很長時間措辭,但是最後只是贊同的點點頭:「我也是……要是伊達一直不下定決心的話,這件事就讓我來處理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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