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角度來說,自己身上其實也流著這個在不久的將來會破壞整個世界的人的血脈……
這還真是……
「你到底在笑什麼!難道這個故事這麼可笑!」半獸人烈火在講述完這個悲慘的故事之後,卻看到那個初級魔法師趴在桌子,難以自制的大笑了起來,這一下即使冷靜如他,也不由大怒。
伊達笑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才收起笑聲,抬起頭來看著眼前三個氣的發抖的人說:「請不要生氣,我對你們的老師沒有絲毫的不敬之意(對於能夠培養出這樣的學生來的人,伊達不敢有絲毫的不敬),我只是在笑我自己……」
「你自己有什麼好笑的!」布倫特皺著眉頭說。
「我的存在本身就夠好笑的了……」伊達喃喃的回答。
為什麼自己進入時光之島的狀態和別人不同,為什麼自己偏偏來到這個時代,來到這些人的面前。這一切的一切,甚至引發這一切的那個超出理性的試煉題目,伊達不相信這些都是偶然。
伊達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在把自己當作一枚棋子玩弄,可是很明顯的,他無力掙脫,只能接受。
為什麼要我來到這裡?要我到這裡來做什麼?
「那麼要我做什麼?」伊達保持著笑容向烈火問。
「幫助我們進入奴隸市場的魔法防禦,然後把老師身上的魔法印記消除,再帶著我們大家走出來。」烈火輕描淡寫地說。
「可以。」於是伊達也輕描淡寫的回答。
結果他的回答換來了那個叫妮妮的少女一個白眼:「你知道奴隸市場的魔法防禦陣的利害嗎!」
伊達知道。
要是書上說得沒有錯的話,這個時代用來作為防禦魔法陣的,應該就是那個……
有的時候,過去的時光擁有的並不僅僅是遺失了知識,也有被人們破譯了、簡化了,使之不再神秘了的知識。
奴隸市場佔地廣闊,幾乎每個出售奴隸的店舖後面,都有巨大的附屬建築關押奴隸,為了避免這些奴隸逃走,各個店舖自然會不惜重金的增強安全設施,其中就包括請魔法師們來設置魔法防禦陣。這種魔法陣不僅僅有防禦外敵入侵的作用,另外一個重要作用,就是在每個奴隸的身上都會印下一個魔法印記,帶有這種魔法印記的人只要走出魔法陣的範疇,就會馬上被魔法印記擊碎心臟死亡。要是沒有魔法師的幫助,把一個奴隸救出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伊達跟隨著妮妮和布倫特慢慢走著,看著一家又一家店舖門前的檯子上,那些正在被向客戶們展示的牲畜一樣奴隸。
一切都乾淨而且井然,著裝整齊或者赤裸的奴隸按照吩咐展示自己的身體或者技能,沒有伊達想像中的奴隸們悲憤的目光,奴隸主的皮鞭,血痕斑斑的身體……沒有這一切,無論是買賣雙方還是「貨物」本身,都帶著沒有表情的神情,似乎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似乎有的人站在台下買賣而有的人作為商品在台上被出售,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伊達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這個地方喧鬧的令他窒息,令他有種想拿出自己最強大的攻擊魔法無差別的攻擊周圍的一切的慾望。
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你才要不惜一切的毀滅它嗎?伊達偷眼看著身邊的布倫特。
這個男孩,在將來的時間中會毀滅這一切,用同時毀滅半個大陸作為代價,用毀滅一個時代作為代價,用把整個世界拉入黑暗作為代價……
「王所過之處,
城市被摧毀,村莊被焚燒,
生靈塗炭,血流如海……」
「別東張西望一幅鄉巴佬的樣子!」男孩低聲斥責他,其實也是為了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安。
「是,我的王上……」伊達恭恭敬敬的行禮說。
神經病。
布倫特和妮妮眼中帶著這樣的神色裡伊達遠了一點,大家都說魔法師都是些精神異於常人的傢伙,看來真的不假。
伊達跟隨著二人,最後在一家規模並不大的奴隸店舖門前停了下來。
就好像其他種類的店舖都會選擇一種自己的特色商品一樣,經營奴隸產業的上鋪也是這樣,有的專門出售訓練有素的奴僕,有的則出售悍不畏死的武士,有的經營美貌的充當主人玩物的男女性奴隸……而眼前的這個鋪子,是以出售有一技之長的技術型奴隸為主的。
阻止了少女和男孩的探頭探腦,伊達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這些專門販賣「人」這種商品的店舖中,所有的店員都有著看人的基本功,伊達雖然只是初級魔法師的裝扮,可是他的氣質舉止都在說明著,這個少年,有著不容冒犯的身份地位。
「我需要一到兩個識字的奴隸,男性,最好能夠有教導別人的能力的。」伊達不屑的制止了給他奉上的飲料。
他的貴族氣質給他帶來了便利,畢竟這是一個貴族不管出於什麼理由殺死平民,都只需要交納罰金的時代,貴族和魔法師都是不能觸犯的存在,而貴族出身的魔法師,那就更加令普通人敬畏了。
沒有敢問這位一臉冷漠的魔法師更多的問題,就連站在伊達身後的妮妮和布倫特也可以感受到,伊達身上那種只有長期身處上位者才有的威嚴,這種壓力倒是使得他們把僕從的角色扮演的更好了一些。
布倫特眼角盯著伊達:這個騙子,他還說自己不是貴族。這樣的氣勢甚至不是一般的貴族擁有的,這不是能夠培訓或者教導出來的東西,而是那種長期處於上位,輕易的掌控著別人的生殺大權的人,自然而然的產生的。他不但是貴族,而且還是貴族中的貴族,是屬於社會最上層,站在頂尖的那一小撮人中的一員。
布倫特心裡驚疑不定,但是暗中卻不知不覺地開始模仿伊達的神情和姿態。
站在他的位置俯視眾生的感覺一定很好吧?
站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永遠不用考慮自己重要的親人被販賣和傷害的問題吧?
站在那個位置上的人,一定可以只憑自己的力量,就能夠懲治所有的罪惡和背叛吧?
要是能夠站在那個位置上的話……
很快,幾個符合要求的奴隸就被帶到了伊達面前。
這些奴隸基本上都是中年男性,雖然外貌不同,可是神情卻驚人的一致,滄桑淡漠,有種已經放棄了一切的感覺。
奴隸販子們很少會專門培訓這一類的奴隸,眼前這些奴隸應該原本都是普通人,甚至可能是較有地位的平民——畢竟在這個時代,有機會識字的人是不多的。這些人也許因為戰爭,因為犯罪,因為債務或者別人的陷害,從原本還算是舒適的生活到了現在的處境,可以想像他們的心裡比那些自出生起就是奴隸的人更加難以忍受現在的狀況。
伊達看著這些人,當中有個外表平凡,帶著愁苦面容的中年男子。
不管歷史書上把他描寫得多麼的神奇偉大,此時此刻的在伊達眼中,就僅僅是一個際遇坎坷,身心憔悴的中年人而已,甚至在他看到自己的兩個學生站在伊達身後之後,也沒有露出什麼特殊的表情。
這叫做不動聲色還是麻木?
伊達的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和他……」伊達隨意指了另外一個看起來帶著一種不甘願的奴隸和那個男人一起,「我要這兩個。」
「這個……」那個銷售員看著伊達地選擇有些猶豫,說真的,其中一個奴隸有點問題,出售方提前交待過,出售的時候要由他親自同意,認可買主才能交易。這確實是賣方的一項權利,可是問題在於,權力的行使是要因人而異的。面對伊達這樣一看就是從來不允許別人說不行的貴族,那樣的權利真的有人在乎嗎?
伊達掃了那個店員一眼,其中的不滿不言而喻。
「其實他……」
伊達的目光令這個店員住了嘴,用更加慇勤的態度說:「這兩個奴隸都不是最好的貨色,您看這邊這個,他曾經是一位伯爵小姐的家庭教師,還有……」
伊達微微抬手制止了他:「這能比我看著順眼更重要嗎?」
店員無言地向他行禮之後,迅速的把那兩個奴隸的證明契約給伊達送了過來:「謝謝你的惠顧,這兩個奴隸一共需要二百五十個金幣。」
二百五十個金幣,按照這個時代的社會情況,足夠一家五口人富足的生活好幾年,看來這個時代,識文斷字的奴隸很值錢啊。
不過對伊達來說都一樣,他抬抬下巴,示意對方把東西交給自己的隨從。可是那個店員把這些手續遞到伊達身後的那個男孩手中的時候,卻聽了一個令人驚異的答案,不由叫了出來:「什麼?沒有錢?」
伊達的的目光一下盯在布倫特身上,把他看得縮到了妮妮身後,結結巴巴的辯解說:「主人,很抱歉,我沒有想到你會真的購買奴隸,所以和管家大人分開的時候沒有向他拿錢袋……你以前都是……都是胡亂挑選,然後看了就走的……」在伊達的目光下,男孩的聲音也來越小,最後終於細不可聞,整個人也消失在了妮妮的身後。
那個店員知道,有些貴族少爺的任性簡直到了難以想像的程度,他們有時候會要求賣家把所有的奴隸都展示一遍,卻一個都不買。有的時候則會肆意的損害那些作為重要商品的奴隸,然後丟下一筆錢作為賠償,本來他們明明可以買回去盡情玩弄的,可是他們卻偏偏不那麼做。
「我說了我要買下來!」伊達神色有些惱羞成怒。
「主人,要不然我下午拿錢來再購買,先把他們寄放在這裡?」妮妮小心的建議。
很顯然,這兩個隨從不是奴隸,他們更像是從小和主人一起長大的家臣的孩子,所以對於主人並不是那麼懼怕,同時,也就不是那麼瞭解在這種情況下,這樣的貴族子弟的心理。他既然說了要買,不能馬上帶走對他來說就是一種侮辱,貴族子弟受不了這種丟面子的事。
店員耐心的等待著,有的時候不一定要錢,這些貴族的身上,總有比錢更加有價值的東西。
果然,下一秒,氣急敗壞的伊達拿出一件足以抵上上千個奴隸價值的東西。
這位貴族魔法師從魔法師袍上扯下了自己的階位徽章,扔給了妮妮:「抵押在這裡,下午拿錢贖回去——要是弄髒了,我就把你們這裡的人都變成田鼠!」
——貴族自然不會親手和低等人遞接東西,所以當那個店員呆滯的從妮妮手中接過那個令他手腳發顫的徽章的時候,伊達已經率先走了出去。剛才受到責備的布倫特狐假虎威的正對著新買來的奴隸發洩怨氣,一人踢了幾腳:「還不快跟上,沒長腿啊。」兩個奴隸戰戰兢兢的在他的驅趕下跟了出去。
「請,請等一下……這個……」店員拿著那枚徽章,覺得它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團火焰,正在焚燒自己和這家店舖。
妮妮用冷酷的眼神看著他:「你最好保證連一粒灰塵都不要落在上面,不然……」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尾音之後,她也高傲的昂著頭而去。
那個店員戰抖著雙手捧托著那枚徽章,都快要哭出聲來了。
魔法師的階位徽章啊,這是魔法師們的身份證明,是不能複製和補發的、代表魔法師的一切的東西啊。
怎麼可能有魔法師拿它出來抵押,就為了兩個三等的奴隸?
沒有人會懷疑魔法師用它來詐騙,用這麼貴重的東西騙走兩個奴隸,除非那個魔法師發瘋了。
怎麼辦?難道自己要這樣一直小心翼翼的捧著,直到他們回來贖……
「你們可以走了。」伊達使用魔法把兩個奴隸身上那個和奴隸契約之間的魔法印記消除之後,對烈火他們說,「把他也帶上吧,到下一個城市就讓他離去,能夠相遇也算是有緣分。」他指的是那個作為附屬品被一起帶出來的奴隸。
現在他們一行人站在城外的小山坡上,在經歷了那師徒四人劫後重逢的悲痛發洩之後,伊達對他們說出了這樣的話。
「那麼你……你的徽章怎麼辦?」妮妮有些擔憂地說。
雖然從一開始就是打的利用和欺騙這個初出茅廬的魔法師的主意,可是現在對方這樣明顯主動地接受了「利用」,還是令她感到有些良心不安。要是他們就這樣走了,伊達的階位徽章就永遠拿不回來了,他就會失去他的魔法師身份了。
「沒關係,我還有一個。」伊達輕描淡寫地說著,取出了一枚徽章佩帶了起來。
這枚徽章比之前的那枚更加精緻,甚至普通人都能感受到它上面的魔法波動,但是圖案什麼的卻看起來卻跟之前的那枚不太一樣。
伊達撣撣長袍,感到很滿意,果然還是這枚徽章才能夠使自己有魔法師的自覺。
「你真的是魔法師嗎?」
「你覺得呢?」伊達笑著反問。
除了妮妮,烈火和布倫特都沒有和伊達搭話。不得不說伊達又拿出一枚階位徽章的舉動給了他們很大的震動。他們本來以為,伊達應該可以很輕易的拿回他自己的階位徽章——他是一個貴族不是嗎。他們在意的本來只是伊達有什麼目的。沒有人會這樣盡力的幫助陌生人的,更別說那些陌生人對他還不懷好意的情況下。那麼伊達這樣做究竟為了什麼?他想到的什麼?
「那個魔寵的召喚卷軸……」烈火終於開口說,「是老師收藏著的,並沒有隨身攜帶,要是你不介意,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