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結婚,就是一男一女一對情人(其實安照傳統習慣,他們在這個時候往往已經註冊登記,早就是法律上承認的合法夫妻了),可是為了讓雙方的長輩、親威、朋友、同事……一大堆人高興,這對夫妻還是要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從早到晚地陪笑敬酒,看著別人大吃大喝,自己卻要餓著肚子到深夜。更別說婚禮前期還要有長達數月的準備工作,從房屋的購買裝修,到家俱擺設,鍋碗瓢盆……後期還有長達數小時的鬧洞房節目……總知那些興高采烈的婚禮參加者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時,這對新婚夫妻也終於誇了下來。
「啊嚏!啊嚏!」
林小羽現在縮在沙發上,裹在一條毯子中,一邊打噴嚏,鼻子,一邊雙手緊緊捧著一大杯熱水,而剛脫下來的禮服就胡亂堆在腳邊,嚴韋行坐在她旁邊,正小心地從她頭上幫她取下那些髮飾、夾子什麼的裝飾品。
「啊嚏,啊嚏……新婚之夜,嗚嗚嗚……」林小羽委屈地抱怨著,「我這個新娘子好可憐啊……」
「叫你不要穿露肩的禮服不聽,這下感冒了吧。」嚴韋行遞過一根體溫計。
「誰知道拍個照要在風裡站那麼久……」林小羽又打個噴嚏,乖乖地開始量體溫,她和嚴書行計劃的結婚旅行是她夢想已久的九寨溝,她可不想因為這次著涼錯過良機,幾分鐘後她把體溫計舉到眼前一看,愣了一下,馬上笑著說:「沒事,不發燒。」
嚴韋行在她身邊坐下,衝她勾勾手指。
林小羽搖著頭把拿著溫度計的手藏到身後,討好地笑著:「不發燒,真的不燒。」
嚴韋行把自己的額頭貼上林小羽地額頭說:「真的……」一隻手飛過地把體溫計拿了過去,「三十八度二,還不發燒?」他一把把林小羽抱起來,放到了床上,又替她蓋上被子,俯在她說:「從現在起,不准接電話、看窗外、出門、照鏡子……在燒退之前床都不准下!」
「韋行……」林小羽可憐兮兮地叫。
嚴韋行自己也脫鞋上床,躺在她身邊:「我會一直在這裡看著你的!」
「韋行……老公,親愛的、甜心……你不能這麼殘忍,我真的很想去九寨溝……」林小羽抱著他的胳膊哀求。
嚴韋行替她理理頭髮,掖掖被子:「那就乖乖睡覺,快點好起來……閉上眼,快睡……我給你唱歌……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在嚴韋行沒腔沒調的歌聲和漸漸響起的奇詭聲音中,林小羽慢慢睡著……
林小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擁有這樣的體質的,是一出生就這樣?還是自己三歲時高燒十餘天之後?總之她自己發現這一切,是上小學一年級時的那次高燒。
林小羽躺在自己家裡時,迷迷糊糊中總有一條手臂擁著她的頭,那是一條白皙的手臂,林小羽知道,那即不是媽媽的,也不是姥姥的手,因為她曾經四處張望過是誰這麼緊地抱自己,卻只看見了手臂──只有手臂而已。
那條手臂或者把林小羽的脖子勒的越來越緊,或者摀住她的頭讓她看不見也聽不見……林小羽怎麼掙扎也沒用,病也就一天天重起來,至到被送進了醫院。
林小羽住院之後,那條白色的手臂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嘈雜的腳步和耳語聲,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只要她一閉上眼,就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在鬧市中一樣,還不時有小孩子來拉著她的手,非要她一起出去玩,但是一睜開眼,只有黑漆漆的病房和睡在旁邊的母親。
等林小羽好了之後把這些經歷告訴家人,母親雖然將信將疑,卻還是不知從哪裡弄了個金佛讓林小羽整天戴著,隨著時間的推移,林小羽自己也把那些經歷當做了高燒中的幻覺,可是當她每次發燒,這種「幻覺」都會出現時,她才明白不對勁了。
有時有人一直在耳邊哭,有時有人非要拉她一起走,有時有人嘮嘮叨叨的要她聽一些八百年前的陳年舊事……等林小羽上了初中,這種情況更加嚴重,她不但每次發燒都聽見怪聲,而且漸漸可以看見一些可怕的景象,什麼殘肢斷臂、少頭沒臉的人了,什麼殺人的過程一遍遍重演了,什麼一個人頭在地上滾來滾去了……好在林小羽的身體還長健康,一年到頭很少感冒發燒,而且那些「幻覺」也只會讓她心煩,害怕,病情多拖幾天而已,又不會真的傷害她,天長日久,她也就習以為常,不太在乎這些東西了。
直到讀高一那一年的一件事,才使林小羽明白,自己擁有的是一種多麼可怕的體質。
林小羽把頭向嚴韋行靠靠,枕在他的肩上,嚴韋行溺愛地在她耳邊命令:「快睡,不許睜開眼。」同時一巴掌把一個試圖爬到床上來的「小孩子」打了下去。
就是那一次認識了這個男人,那個時候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傢伙會成為自己的丈夫……林小羽甜蜜地想著,抱緊了他的手臂。
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今天的數學測驗成績好不好,或者明天和男朋友約會要穿哪件衣服之類──至少對於十六歲的林小羽來說,生活就是這樣的。現在的她正托著下巴,思忖著用什麼慌言騙過父母,晚上可以參加朋友的生日晚會。
這種時候真羨慕住宿舍的同學。
林小羽從小就很想嘗試一下住在學校宿舍中,和一大群朋友一起生活,遠離父母視線的日子。因此她發奮圖強,刻苦攻讀,考上了全市了出名的重點高中,最主要的是這所學校離她家很遠,住校是必然的事情,誰知當天晚上父親宣佈女兒考上重點高中的同時宣佈了另一條好消息,家裡買了一套新房,就在林小羽親學校附近。於是林小羽又和小學、初中時一樣,過起了離家步行只需十分鐘的學校生活。
林小羽覺得自己這輩子想完成這個小心願,可能大學時要考到國外才行。
「楠楠,我乾脆跟我媽說你生病了我要留下照顧你好不好?」林小羽向朋友建議。
「你有沒有良心啊!我今天過生日!」張楠楠叫了起來。
「楠楠,我們是多麼好的朋友啊,你忍心不讓我參加你的十七歲生日嗎?楠楠……」林小羽雙手交握在胸前,可憐巴巴地望著張楠楠。張楠楠把頭扭開不在看林小羽的樣子,做了這麼多年朋友,她太知道這個小丫頭的特長了。當林小羽用她那甜美可愛的臉蛋,水靈靈可憐的大眼睛看著別人時,一般人都會投降認輸的,而鬼才知道這時的林小羽心裡在打什麼壞主意,張楠楠下定了決心,這次決不受她的誘惑。
「楠楠……」表情攻擊起不到效果,林小羽就在聲音中再加上幾分可憐,她就不信張楠楠不投降。
「不行!我不要在過生日的時候『生病』!」
「我還專門買了周傑倫的CD做生日禮物……」林小羽邊說邊從書包裡往外掏東西,「還有他的寫真集……你不要?那我帶回去,連生日宴會都不讓我參加的朋友不需要送她禮物……」
張楠楠一下子回過頭來,嘟著嘴看著她。
林小羽馬上掏出手機打電話:「媽,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不是,你先別急,楠楠生病了,對,她胃疼的很厲害,我留在宿舍陪她!嗯,我知道……吃了藥了,我記得給她買藥!放心,她是老胃病,有我呢!不說了,拜拜。」她放下電話,向張楠楠甜甜地笑了起來。
張楠楠一把把她手裡的生日禮物奪過去,狠狠瞪了她一眼。
「哎呀,我苦苦哀求了你半天都不行,拿出周傑倫來就行了,重色輕友啊……女大外向啊……」林小羽一臉天真無辜地趴在課桌上歎息……張楠楠在她頭上生氣地敲了一下。
於是「生病」的張楠楠和一大幫朋友,在學校放學後的第一時間衝進了學校邊練歌房,熱熱鬧鬧的慶祝起生日來。
林小羽雙手捧著紅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她從來沒喝過含酒精的飲料,現在覺得自己的身體和臉頰都熱呼呼的。耳邊的嬉鬧聲也越來越刺耳,她把頭靠在身邊的朋友身上,撒嬌說:「我想睡覺
於是「生病」的張楠楠和一大幫朋友,在學校放學後的第一時間衝進了學校邊練歌房,熱熱鬧鬧的慶祝起生日來。
林小羽雙手捧著紅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她從來沒喝過含酒精的飲料,現在覺得自己的身體和臉頰都熱呼呼的。耳邊的嬉鬧聲也越來越刺耳,她把頭靠在身邊的朋友身上,撒嬌說:「我想睡覺……」
「不行,說好唱通宵的!」包括「壽星」張楠楠在內的大部分人馬上否決了她。
七、八個少男少女難得出來放縱一下,誰也不願意輕易地回去,吃過飯,吹過蠟燭,相互扔過蛋糕之後,點了一桌子啤酒飲料,彼此搶著話筒,一首接一首的鬼哭狼嚎起來。
台上一個男孩子的歌聲讓林小羽搖著頭:「好難聽啊……我是不是發燒了……」她摸摸自己的頭皺起了眉頭,拉著身邊的朋友問:「星星,我是不是在發燒?」
許星子仔細看了看她:「你是喝醉了吧?」
「喝醉了?不是發燒就好……」林小羽咕噥著,她可不願意在這種時候發燒。
「才半杯紅酒就醉了,你真是高手!」
「不虧是小羽,果然與眾不同。」
「加油!小羽,你一定可以喝完一杯的,不要被區區一杯紅酒打敗!」
「是不是真醉了?不是裝的吧?」
大家一起戲弄起看起來臉蛋紅撲撲的林小羽來,林小羽是個十分美麗可愛,有著精靈式外表的女孩,不但很多男孩子喜歡偷偷看她,她那種嬌純真,毫不做作的性格也使女孩子們真心喜歡她,她被捉弄時那種又想生氣又想撒嬌的樣實在可愛極了。
「哼,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一杯酒!看我怎麼消滅它!」林小羽經不起挑唆,抓起杯子把剩下的半杯紅酒氣勢洶洶地一飲而盡,然後用勝利的目光看著大家。
「哇,厲害!」「了不起!」「林小羽在和紅酒的戰鬥中取得了勝利!」……大家又開起鼓掌起哄起來。
「那當然,再來一杯!」林小羽把杯子一放,下巴抬的高高的。
話雖如此,可大家看的出確實沒什麼酒量,誰也不敢再讓她喝酒了,張楠楠半哄半勸地拉了她去唱歌才讓她忘記了和紅酒的「戰鬥」。一個因為和林小羽不熟的男生一直沒怎麼跟著大家鬧她(對著這麼可愛漂亮的女孩,雖然為了「泡美眉」而來,他也會不好意思)他一直坐在一邊打量那幾個女孩,他的朋友擁住他的肩問:「韋行,你不是看上那個許星子了嗎?上呀!我們支持你!她可是我們校花,很不錯的!」
嚴韋行抓抓腮,他注意大方漂亮的許星子不是一天了,今天才抓住機會和她坐在一起,只是要怎麼開口?要說什麼?第一步要怎麼接近她?有女朋友的朋友們傳授過的東西現在一樣也想不起來,呆呆地看著許星子而已。見許星子手中的杯子空了,馬上幫她倒上果汁。
「謝謝。」許星子對著嚴韋行嫣然一笑,她對這個男生也很有好感的樣子。
「星子,你和韋行不熟,我來幫你們介紹介紹,這位許星子小姐大家都知道,美麗大方,才華出眾……(省略五百字)而我們的嚴韋行呢,帥哥一名,品格端正,興趣廣泛……」張楠楠的男朋友高籍明是嚴韋行的死黨,這次本來就肩負著拉攏許星子和嚴韋行的艱巨任務,逮到機會馬上淘淘不絕地說了起來,「對了,除了大家都知道的,韋行還有一件很獨特的本事喔……」高籍明故作神秘地說。
「什麼?什麼呀?」
「說來聽聽!」
大家都很感興趣,嚴韋行自己卻著急起來,他已經知道高籍明準備說什麼了,拚命向他搖頭擺手。高籍明卻根本不理他,清清嗓子說:「這項『特異功能』呢,說起來話長,是和他的家族有關的,因為要先介紹一下他的家族歷史,嚴韋行的祖父大人的是位道士,最擅長降妖除魔……」
「沒,沒這回事,而且我爺爺在文革期間就自殺了,我根本沒見過他。」嚴韋行連連否認。
「他的外祖父原本是個和尚,後來看上了他的外婆──一位尼姑──才一起私奔成了家……」
「胡拉,那叫還俗!」嚴韋行嚴重地抗議著。
「他的叔叔現在是個風水先生……」
「我叔叔是個建築師……」嚴韋行的胃開始疼了。
「他的姑姑是個神婆……」
「是心理病生……」
「總之我們的嚴韋行同志是擁有傳統的,純正的,經過歷史的數代考驗的『高貴』血統的,所以他從小就可以看見『那些東西』,當然,自幼耳聞目染,他講『那種』故事的才能也就……哼哼哼哼……」高籍明不懷好意地看著嚴韋行笑著。
完了……嚴韋行一下子垂下了頭,這下又要被視為怪人,和美女無緣了,他平時在哥們兒當中是挺喜歡吹吹牛皮,說自己有多麼多麼厲害,並且編一些故事來嚇唬嚇唬人的,可是隨著年齡增長,他開始對女孩子們感興趣後他可就不再喜歡炫耀這種事了,反而很怕別人在女孩子們面前提起這件事,因為那些女孩子聽到這些後反應幾乎會一樣,開始當做一件很新奇地事來看待,糾纏著他講些故事,問些千奇百怪的問題,事後卻又把他看成怪人,當然誰也不會去做他的女朋友。他狠狠地瞪了高籍明一眼,準備晚上回到宿舍後再收拾這個大嘴巴。
誰知許星子聽了這番話後,即沒有一臉好奇,也沒有「嗤嗤」笑著把他當怪人,而是盯著嚴韋行,雙眼閃出光茫來,無限崇拜地說:「真的嗎?真的嗎?原來你這麼厲害!」
高籍明向嚴韋行擠擠眼,悄聲說:「我早打聽明白了,許星子一向最喜歡鬼片、恐怖片、鬼故事,什麼怪力亂神、妖魔鬼怪、八卦算命、筆仙抽箋,最大的願望是經歷一次靈異事件……總之她最信這些了!上,唬她幾下子!」他說著用手肘推了嚴韋行一把。
「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了……」嚴韋行心領神會,順水推舟地「歉虛」起來。
許星子一聽到這些事就熱情地不得了,一下子跳到嚴韋行身邊坐下:「講個故事聽好不好?最好是你親身經歷的。」這個驕傲自信的女孩這時口氣中也帶了幾分嬌氣,充滿期待地看著嚴韋行。
「好,好,沒問題……」嚴韋行馬上連吹帶編地講了起來。
林小羽因為那杯紅酒的力量而一直處於亢奮狀態,她死死霸住話筒一首接一首地唱著,任誰也奪不過「演唱權」去,好在大多數人都被吸引去聽嚴韋行的鬼故事了,除了兩個對她有好感的男生,誰也沒去打撓她的「歌興」。
「……我願為你,我願為你……
啊啊啊……
哇哇哇哇……
林小羽的歌聲雖然不說十分難聽,可是和動聽也是搭不上什麼邊的,她還偏偏專門選那些難度高的歌來唱,加上那股酒勁,效果十分驚人,偏偏那兩個男生還在旁邊一個勁地叫好,給她增加著信心。
「再來一首東風破!」林小羽一首歌畢,自己跑過去翻著點歌單,「還是唱忘憂草?」她向旁邊的男生徵求意見。
「都好,都好,你唱一定特別好聽。」──追求女孩子時「欣賞能力」這東西對這個男孩顯然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了。
「別有風味,別有風味。」──這個男孩看來理智一點。
「那就兩首都唱!」林小羽得意洋洋地宣佈。她正聽著前奏,手捧話筒在那裡醞釀感情,忽然一陣異樣的感覺從腿部傳來。她低下頭一看,一隻手掌正用手指支持著,爬上自己的小腿。
一隻手掌,而且只有手掌,手腕的切斷處血肉翻綻,露著白森的骨頭。
林小羽一下子咧開了嘴,自言自語著:「不會吧……我只是喝了點酒體溫升高,我沒發燒啊,為什麼也會出現這種東西……快滾開,快滾開……」她用力跺幾下腳,把斷掌從自己腿上摔下去,然後用腳尖輕輕一撥,把它弄下了唱歌台。
其他人誰也看不到那只斷掌,而唯一和林小羽一樣有可能看到的嚴韋行全部注意力正全部放在許星子身上,眼睛眨都沒眨過一下。
林小羽又抱著話筒開始高歌,根本不再去看那還在亂爬的手掌。
那隻手掌似乎不甘心這種被冷落了,在地上爬了幾圈,沾著血寫出了幾個大字:「我的身體在哪裡?」
「我的身體在哪裡?」嚴韋行先是看見了那幾個斗大的血字,又順著字看見了那只斷掌,嚇的一下子站起來。大家被他弄地一愣,但許星子馬上搶著問:「『我的身體在哪裡?』是新的故事嗎?講啊,我想聽。」大家也以為他在製造氣氛,一起附合著。
嚴韋行握緊了手,手心滲出冷汗來。
也許真的因為家族遺傳,他從小確實可以看見那些東西,有的時候甚至還可以看見一些在人群中,偽裝的和人一模一樣的妖怪,可是這些並不能帶給他傷害。長輩們曾多次告誡他,只要不是有恩仇,不主動和對方交流,那些東西一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於妖怪們就擁有比那些東西更高的智商,他們在人類當中生活的很謹慎,吃人的時候也會挑選對象,更不會公開和有一定道行,一定通靈能力的人類為敵的。所以嚴韋行自小就習慣了對那些東西視而不見,他更沒學過什麼法術,所講的那些事故也是七拼八湊起來騙人的,現在看見那個斷掌在那裡寫血書,第一個念頭就是「壞了,遇到最難纏的東西,主動找人的麻煩了!它一定是衝我來的,因為這裡別人看不見它。」然後就想著「快逃吧,回家向姥爺求救!」
「我的身體在哪裡?」手掌又寫了一遍。
嚴韋行發現,從自己的角度看去,那些字是反著的,也就是說,字不是寫給自己這邊的人看的,而是對面……唱歌的那個人?嚴韋行掃動有此僵硬的脖子把目光上移,正好林小羽也在向下看,看到了那行血字。
「她……是衝她來的……」嚴韋行的腦子開始高速運轉:要不要幫她?可是怎麼幫?打電話救助?找誰?叔叔還是姥爺……
「討厭!」林小羽又一腳把那只想爬上歌台的手掌踹一去,「丟了東西不會去報警啊,不會去停屍房找啊,破壞氣氛!」
那只斷掌停頓了一下,然後改變方向爬向了門口,不會便消失在視線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地聽了林小羽的話,去找警察局或者停屍房了。
地上的血字一點點消失,什麼也沒留下。
嚴韋行難以置信地看看地面,然後一直盯著台上又開始興奮高歌的林小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許星子看看嚴韋行,再看看林小羽,再看看嚴韋行……終於恍然大悟地點著頭,原來是這樣啊,幸虧自己剛才沒有自作多情……
頭好痛……
口好干……
林小羽呻吟著從睡夢中醒來,伸手去摸床頭的檯燈,虛空地劃了幾下子後才回過神來,自己現在不在家裡,而是住在學校的宿舍,和張楠楠睡在一張床上。
她現在頭疼的象被誰打了一棍子,喉嚨裡干的像要冒出火來,想去倒杯水喝,張楠楠的舖位又在上鋪,她實在懶得爬下去再爬上來。就在去喝水與不喝之間掙扎著,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
雖然沒有燈,可是月光照的屋裡十分明亮,林小羽掃了一眼掛在牆上的表,已經是二點鐘了。其實昨天一口氣喝下那一大杯的紅酒之後的事她都沒什麼印象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來的,只是可以肯定一件事,自己一定喝醉了,因為自己現在全身發熱,頭疼欲裂,和父親說過的喝醉症狀一模一樣。
頭疼的厲害,林小羽再也睡不著了,宿舍中其他五個人因為出去鬧騰了大半夜,現在都睡的很熟,響著均勻的呼吸聲。林小羽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不知為什麼,宿舍裡沒有拉上窗簾,明晃晃的月亮就懸在窗口正中的天空。天空深藍,月色如霜,林小羽一看就拿不下眼睛來了,一邊輕輕歎口氣,自己好像很久沒看過這麼好的月亮了。
在林小羽看著窗外時,月亮悄悄發生了變化,那其中的山脈條紋漸漸扭曲起來,忽然被什麼東西遮住,等它再次出現,出現在那裡的是一隻巨大的眼睛,那到是一隻明亮靈活的眼睛,眼球四處轉動著,不時眨一下眼,林小羽才發現剛才遮住月光的,竟是一張大眼皮,還長了長長的睫毛。
天啊,這是什麼東西……
林小羽呻吟一聲。
她平時只要一感冒發燒就會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可是喝酒之後體溫升高也會看見,到是第一次的經驗。
她把頭轉向裡面,緊緊閉上了眼裝作沒看見。
那隻眼睛靜靜地看著窗內,眼角流出一滴血紅的淚水……
林小羽沒想到自己會對酒精過敏,那天晚上的一杯紅酒第二天就把她送進了醫院,掛上了吊針,當然不僅她的謊言被父母拆穿了挨了一頓責罵,發燒的情況也一直持續著。躺在醫院裡,奇怪的東西更是層出不窮,林小羽只是要她幫忙確定自己死了還是活著的聲音就聽到了十幾種,而且一到了晚上,那只奇怪的眼睛就會代替月亮擋在窗前,即使明明關嚴了窗簾依舊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它一直凝視著林小羽,不時還流下血淚。
林小羽從小到大對這種種怪狀也算習慣了,她從未受過什麼傷害,所以除了看見其中一些會噁心外,她到不害怕,但是那麼一隻大眼睛在空中轉來轉去,不說噁心也夠詭異了。林小羽以往遇見的怪東西一般不會跟著她到處走,比如她住了院,在家裡看見的東西就不見了,在學校生病,醫院裡的東西也不會跟著她。可這一次,那只月亮中長出來的眼睛卻一直盯了她好幾天,天一黑它就在天上滾呀滾的,淚瑩瑩地看著林小羽。
「討厭呀,你真煩人!」今天晚上林小羽因為不舒服睡不著,一睜眼就看見那個眼球,心裡生出火氣來,向它抱怨著:「偷窺狂!變態!」
「我想見他們……告訴我他們在那裡……」一個聲音在林小羽腦海中響起。
「去貼尋人啟事!」林小羽氣鼓鼓地說──根據以往的經驗,有聲音向她提什麼要求,她只要胡扯幾句,對方就會消失了。
「我想見他們……我想見他們……我想見他們……」
「煩死了!」
「求求你,我想見他們……我想見他們……我想……」
「受不了了!你到底想見誰?」林小羽摀住耳朵叫。
「我想看看他們……我想看看……」
「我不管,我不認識……」林小羽用被子蒙住頭。
「求求你……求求你……」
「你求我也沒用,你自己都不知道要見誰?」
「求求你……」
「我冷血,別求我!」
「求求你……」
「嗚嗚嗚,算了,我求求你好了,你到底想幹什麼……」林小羽終於妥協了。
「我真的想看看他們……帶我去看看……」
「嗚嗚嗚……我去……我去哪兒啊……」林小羽也豁出去了,準備下床。
「請帶我去……」那隻眼睛忽然貼近了窗口,接著進入了窗戶,來到了林小羽床前(一個大眼珠子近了看更加怪異),它眨動幾下,幾乎貼在了林小羽頭上。那黑白分明的瞳孔離林小羽越來越近,開始林小羽還想閉上眼不看它,可當它濕冷的眼珠貼到了臉上時,她還是忍不住掃了它一眼,就在這一瞬間,大眼睛目光流動著,眸中的光茫,林小羽什麼動作也來不及做,就被那眸子吸了進去……
林小羽覺得自己在飛翔,可是四顧周圍,她只看見漩渦一樣的水紋在轉動,她不知道自己這樣是不是靈魂出竅。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因為遇見那個東西而被拖到了陰曹地府了?嗚嗚嗚,自己才十七歲,還沒有談過戀愛,還沒有上過大學,還沒有出門旅行過,還沒有去聽過F4的演唱會……我不想死……不想死……
林小羽慌亂的四肢亂刨,可是運動的方向她根本不能控制,而且周圍的漩渦越來越多,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哪一個吸進去,只能在心裡反覆叫著,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不想死……
這是另一個聲音。
……我不想死……
這是另一個聲音。
……我不想死……
林小羽聽見另一個聲音在前面,她奮力向那個方向前進,這次身體多少聽一點指揮,她沿著聲音的來處進入了一個漩渦。眼前一下子暗了下來,林小羽發現自己處身在夜空下,下面是一條公路,路邊停著一輛閃著信號的救護車,圍了很多的人……等一下,下面?怎麼公路在下面!
林小羽抓著頭髮,發現自己是飄在空中的,像鬼魂一樣……嗚嗚嗚,果然死了,下面那個擔架上被抬著的一定是自己……林小羽哭了起來,飄下去向自己的遺體告別。當她靠近擔架時,發現上面躺的那個女人雖然滿臉是血,卻還是很容易分辨出是個二十出頭的女人,決不會是林小羽自己。
我不想死……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聲音越加尖利。
幸好死的不是我……林小羽拍著胸口慶幸。
我不想死……
林小羽耳邊聽見那些醫護人員在說著「不行了,恐怕沒救了」「時間拖太久了。」「還這麼年輕,可憐。」她明白那個嚷著不想死並把自己弄到這裡來的是誰了,應該就是擔架上的那個女人。「雖然你說不想死,我也沒辦法啊,你不會因為自己死了,就要拖我一起死吧?這種行為不好哦……」
周圍的一切忽然靜止不動,好像電視畫面突然被定格一樣。過了很久,先是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然後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帶我去看看他們……我想看看他們……」
「誰?看誰?他們是什麼人?」
四周的圖像又開始流動,就像錄像在倒帶一樣,林小羽年到那個女子躺在路中,救護車停在她旁邊,又看見她一個人在幽暗的路燈下掙扎,最後是一輛急駛而來的車輛把一個婦子撞倒,畫面又定格住了……
「我明白了,你想看撞你後把你拋棄不救的肇事車……」
「不是……我想見他們……」
「又是他們?他們是誰?」
「他們拿了我的眼睛,拿了我的心……我的想看看他們……」
冷啊……又是心又是眼睛的,「不,不是我沒同情心啊,我膽子很小的,你可不要讓我看這種東西啊……」林小羽乾脆開始耍賴裝哭,可是她這一套對這位「鬼魂」顯然沒用,周圍的圖像又開始變化起來。
這次林小羽看見的是一個女子騎著自行車慢慢行進在路上,路上行人很少,而且越走越偏僻起來,當她經過一條岔路時,一輛沒有開車燈的小貨車從岔路中悄悄開了出來,跟在了她的後面,當寧靜的道路上只剩下那個女子和這輛車時,貨車突然加速,向那個女子撞過去,頓時把女子的身軀拋到了半空,又重重落在地上,那輛自行車在車輪下發出了刺耳的擠壓聲。
「謀殺!這是謀殺!」林小羽尖叫起來,她呆呆地看著車上下來兩個人仔細觀察過那個女子後便上車揚長而去,終於知道眼前的一切從車禍肇事逃逸的定義上升到了謀殺案,嚇得大聲驚叫起來。隨著她的大叫,一切忽然扭曲,比她來時更快一百倍的,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她坐在醫院的病床上叫尖著:「謀殺!謀殺!」被她吵醒的其他病號開了燈,推著她的肩。
「小姑娘,做惡夢了吧?」
「惡夢?」林小羽睜開眼四處望望,病友們圍著自己,自己好好的呆在床上,「太好了,只是惡夢……」
向病友們道過歉,關了燈後再次躺下,林小羽發覺一切都正常了,耳邊沒有了怪聲,窗簾拉的好好的,只看見上面的帆船圖案,她摸摸自己的頭,似乎已經不發燒了。
太好了,只是惡夢,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在沉沉的睡著之前,林小羽心裡這麼想著,她把臉埋在枕頭裡,所以沒有看見窗簾上浮現出了月亮,月亮中漸漸露出一隻眼睛,凝視著林小羽,一串血紅的淚水從眼角流了下去……
「就是他,看見了嗎?剛剛進球那個,怎麼樣?挺帥吧!」現在許星子,林小羽和張楠楠這「美女、死黨三人組」(她們自己封的),正擠在二樓的窗口,對著下面打球的男生們指指點點,許頭論足,而許星子就一再地誇大那天晚上嚴韋行對林小羽注意的事,賣力地要把他推薦給林小羽。
「我說星星呀,那個人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賣力幫他?」林小羽看了嚴韋行幾眼,這個男生可不是她喜歡的類型,而且她現在對戀愛沒什麼興趣。
張楠楠正在專注地看她的男朋友高籍明打球,隨口說:「還不是因為那個嚴韋行是個『神棍』(許星子殺人的目光射來)不,不,我是說他有通靈能力,會降妖除怪,驅鬼辟邪,嘻嘻嘻,我們星星就喜歡這些……」
「天啊星星,那他太適合你了,我支持你!你去捕獲他吧!」林小羽一聽這些靈異、鬼怪的身上就起雞皮疙瘩。
「人家喜歡的是我們最最可愛的小羽了,所以我決定撮合你們!」許星子十分大方的說。
張楠楠和林小羽對視一下,異口同聲地說:「有陰謀。」
果然許星子馬上又說:「做為通靈者的女朋友的好朋友,遇上一兩次靈異事件也很正常吧。」
「神經病。」張楠楠和林小羽一起聳聳肩。
「聊的很開心啊,三位小姐。」一個另聲插進來,笑著問候。
三個人立刻一起轉回身來,發現原本亂糟糟的教室裡同學們不知何時都各歸座位,認真地看書學習著,只有她們三個還在窗邊看風景,班主任就站在她們身後,貓看老鼠似的看著她們。
「完了。」三位「美女」花容失色,一個個想挪動步子悄悄回位子上去。
「下課後來我辦公室。」老師扔下這一句,回到講台上講課去了。
「老師,我們再也不敢了。」林小羽被兩個朋友推到了前面,於是她就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大眼睛含著淚水向老師發著誓,「嗚嗚嗚,老師,我們已經很後悔了,您就原諒我們吧!」
「你這個小牛皮糖!」面對林小羽的「攻勢」連老師都無可奈何,這個女孩太擅長用這一招了,那副模樣讓人即使知道她一回頭就會把作的保證丟到九宵雲外,還是忍不住會上她的當。不過對於這三個學習品學兼優,最多平時調皮一點的學生,老師也不打算多說,半個小時之後,她們被放出了辦公室。
三個女孩一出門就相互做鬼臉,馬上就把老師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卻差點和一個正準備進老師們的辦公室的男孩撞在一起。
「你們……呀,呀,你們沒事吧?」嚴韋行本來想抱怨對方的冒失,看清楚對方是誰後馬上改了口風,並且結巴起來。
許星子馬上把林小羽推到他面前,「你撞到她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嚴韋行因為聽到許星子主動和自己說話臉都紅了起來,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在林小羽身上時不由發出一聲低叫,並且向後跳了半步,於是呆呆地看著三個女孩從身邊走了過去。
「哇,這麼誇張的反應!看來這個傢伙被小羽迷的不輕啊!」
「我都幫他製造機會了他不把握,沒用!
張楠楠和許星子議論著嚴韋行的行為,林小羽卻始終覺得什麼不對的地方,嚴韋行剛才看她的眼神,不是那種追求者的目光,而是帶了一種讓林小羽很不喜歡的,奇怪的味道,這麼思忖著,林小羽邊走又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嚴韋行還愣在原地沒法移動,他剛剛看見了什麼?一隻大眼珠子在那個叫……林什麼的女孩頭後滾呀轉呀的!那是什麼呀?大白天怎麼會有這麼詭異的事?不過回憶起張楠楠生日那天的所見,自己早該意識到這個女孩是個「怪人」了(不過這麼一說好名像自己也不算正常的),都怪那時候心思全放在許星子身上沒有留意,她整天和許星子在一起……不行,這太危險了,我得去告訴她(指許星子),可是這麼直接去找她她會不會太冒失?也許正好是個接近的機會,可是萬一……接下來嚴韋行的心思卻早已遠離了「安全」問題,而是怎麼一步步接近許星子的計劃了,想的出神,也沒看見兩名被他堵住了路的老師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林小羽長長的打了個哈欠,把手中的小說放下,發現已經不早了:「睡覺!」她又打個哈欠伸伸懶腰,向床上被窩爬去,一邊招呼愛貓,「獅子球,過來給我當枕頭!」
「喵嗚!」本來好好地睡在床上的波斯貓跳起來就向門外逃去。
「小氣!把你喂的那麼肥,讓我枕一下有什麼關係!」林小羽咕噥著向床上一倒。
「睡吧睡吧,小羽好寶貝……」林小羽抱著一隻大毛絨豬,為自己哼著搖籃曲,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這是哪裡?」林小巧玲瓏羽四下張望一下,發現自己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很陌生……這一間屋子就比自己家的一半還大,這裡的擺設大概和她家的全都家產差不多一樣價值……可是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林小羽猛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她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睡衣。
難道自己被綁架了?看這裡像一個有錢人的臥室……難道……邪惡的黑手伸向了自己這個純真的「美少女」……
林小羽顧不上多想,拔腿向門口跑去。
門打開了。
當林小羽發現自己並不是用兩隻腳在跑,而是在空中飄浮時,正好和門外進來的人「撞」在了一起,對方從林小羽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啊……」林小羽又發出了一聲尖叫,她摀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大叫:「色狼!」
不對,這不是重點!
林小羽見那個人徑直向前走著,意識到比自己穿著睡衣出現在陌生男人房間裡更嚴重的問題。她飄到那個人的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你看不看得見我?」
那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坐在窗前的沙發上,似乎歎了口氣,然後從茶几上的大大小小的瓶子裡倒出了好幾種藥片來,倒了杯水,一口氣全吞了下去,然後他就縮在沙發中閉目養神,完全沒有向林小羽看過一眼。
「你看不見我?」林小羽又在他眼前晃晃手,對方還是沒反應,而是拿過電話打起來:「是我……對……最近幾天又覺得有點胸悶,想去複查……下周?不行,最晚後天,我的身體是能開玩笑的嗎!……明下下午?行,三點鐘我準時過去,叫那幾個醫生等著我……」他掛上電話在屋裡踱了幾步,又坐回了沙發上,重重地喘著氣。
林小羽已經在屋裡轉了好幾圈,發現自己沒法從屋子裡出去,又回到了那個人身前,大聲叫著:「喂!你是誰?我怎麼到這裡來了!是不是你搗了鬼?」對方還是沒有反應。她看著眼前這麼真實的畫面,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可是又實在不願意聯想到什麼「靈魂出竅」一類地詞,只好一邊喃喃地嘀咕著「快醒過來,起床了!快醒過來,起床了!遲到了!」一邊著急地在屋裡轉悠。
那個男人一直垂著頭坐在沙發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我討厭這樣……」林小羽在屋裡走累了,蹲在地上用手摀住臉,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自己不發燒的時候也會這樣了嗎?她簡直難以想像,以後每天晚上睡覺都會出現在別人房間裡是種什麼滋味。
我來見你……
一個輕輕的聲音從屋裡響起來。
林小羽抬頭四處張望,除了那個男人卻什麼人也沒看到,可是這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
我來見你了……
「啊!」這次林小羽一看之下向後跳了一步,因為她看見那個一連在她面前出現了好幾天的大眼珠又出來,正懸浮在屋子正中,那顆眼珠緊緊盯著那個男人,聲音正是它發出來的。
還給我!
我來見你了!
還給我!
聲音越來越大,而且尖利淒切。林小羽不由雙手摀住了耳朵,那個男人似乎聽見了,抬起頭來張慌地東張西望著。
還給我!
那個男人猛地發出了聲號叫,用手指著自己前方,另一隻手死死抓著自己胸口,他顯然已經看見那個東西了。
那個大眼珠開始一圈一圈地圍著他打轉,那個男人十分驚恐,東躲西閃著,可是始終無法奪門而逃,這時的屋裡開始響起一種尖銳,淒厲的聲音,像是哭泣,又像是呻吟,聲音連綿不絕,直刺大腦,林小羽用手掩住耳朵,卻並不能起什麼作用,那個聲音就好像是直接從腦子裡面響出來的一樣,讓人聽的發瘋。
林小羽跳起來,也向門口跑去,她心裡想著自己不知出了什麼事,現在像個鬼魂一樣,可鬼魂有鬼魂的好處,一扇關著的門可以攔住人,總擋不住鬼魂吧?
就在這時,一聲慘叫從那個男人口中傳出來。
那一聲呼叫是那慘厲,所以一心想逃走的林小羽也忍不住回頭去看了他一眼,可就是這一眼,使她再也沒有力氣逃跑了:林小羽看見那個男人站在屋子正中,雙眼空出眼眶,正直勾勾地看自他自己的手。他的手舉在眼前,扣成鉤狀的手中緊緊抓著一顆心臟,一顆滴著血,還在微微搏動的心臟。而他的胸口出現了一個血洞,白花花的肋骨都從中顯露出來。男人已經死了,身體都依舊站著,剛才那聲嚎叫就是他最後的聲音,他這樣站著,手中抓著自己的心臟,就好像是他自己用手把自己的心臟掏出來而死一樣。
林小羽呆呆地看著那男人,看著那顆心臟的搏動逐漸平復,看著備在地上流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眼一閉,昏了過去……
林小羽是被鬧鐘驚醒的,抓過來一看,已經是早上六點鐘,冬天的六點天還未亮,屋子裡朦朦朧朧的,卻溫暖而安靜,只有不知什麼時候又溜回屋裡的獅子球正趴在林小羽身上,呼嚕呼嚕睡的香甜。
「叫你做枕頭你不願意,現在卻來枕別人!」林小羽用力捏了一下貓咪的鼻子,「都是你壓迫的我做惡夢,你怎麼賠我!」睡的正香甜的貓咪被她弄醒,氣憤地叫了起來。
林小羽一邊撫著貓咪,一邊回憶著那個逼真的夢境,抹抹額頭上的冷汗。
不管多麼可怕,多麼真實,夢僅是個夢而已,林小羽決心太陽出來之前,一定要把它忘的一乾二淨。
「好可怕啊……」
「死的這麼噁心……」
「拜託你以後別一邊吃飯一邊講這麼噁心的話題行不行?」
「噁心?那你還不是聽的津津有味。」
「我覺得啊,這一定不是簡單的兇案,而包括了神秘、靈異、恐怖……」
「星星,你饒了我們吧,什麼事你都忘不了靈異……」
中年時候,住校的學生全聚集在學校食堂吃午飯,一些雖然不住校,可是和朋友一起吃飯熱鬧的學生也混在其中。張楠楠他們這一桌上就擠了七八個人,其中高籍明的一個好朋友張寧,正在大講從他刑警表哥那裡聽來的,昨天晚上發生的一件兇案,其他人紛紛議論著,亂七八糟地發表著各自的觀點,這時才看見姍姍來遲的林小羽無精打采地晃進食堂。
「小羽怎麼來晚了?」
「還不是上課睡覺,讓老師抓去訓話了。」許星子聳聳肩。
「不會吧,你這樣的優等生也會上課睡覺?」大家都衝著林小羽笑起來。
林小羽嘟著嘴往桌邊一坐,掃了一眼這些幸災樂禍的人:「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惡夢,根本沒怎麼睡覺,今天怎麼可能不睏。」
許星子忙給她倒了杯水哄勸說:「來喝點水,別想什麼惡夢了。」
「呼,不想了……」林小羽甩甩頭,很快換了一副笑臉頭號:「你們在聊什麼?聊的興高采烈的。」
「殺人案……敢不敢聽……」林小羽的外表甜美嬌小,給人一種慣於依靠別人的印象,所以大家都以為她的膽子不大,總想嚇唬她來取樂,張寧故意抱長了聲音陰森森地對她說,只有最瞭解她的張楠楠和許星子才各自冷笑一聲,雖然這樁殺人案確實恐怖,可是她們都不信可以嚇住敢一個人夜裡走過墳場,或者深夜獨自呆在停電的房子裡點著蠟燭看恐怖小說的林小羽。
「昨天晚上,午夜時分,城市一角的一座豪華住宅中,忽然傳出了一聲音嘶力的慘叫,家裡的人紛紛被慘叫驚醒,一起向慘叫傳來的房間跑去……」張寧繪聲繪色地講著,看來他將來即使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個名記者,至少當個小報記者沒問題了。
「……慘叫從主人的書房傳出來,大家趕到門口,發現門從裡面反鎖著。他們無論怎麼呼叫,門裡都沒有回應,於時大家合力破門而入,結果你猜他們看見什麼……」他故作神秘地問,這個故事剛才他講了一遍了,大家都知道內容,所以他是在問林小羽一個人。
林小羽隨口說:「屍體……」
「對!就是屍體!你真聰明!」張寧拍著桌子稱讚──也許林小羽自己沒有感覺,可大家全知道,他也是林小羽的愛慕者之一所以才會這麼賣力。「不虧是林小羽,一下子就猜到了,別人一定會猜好半天的!」
「嘿嘿,是嗎。」林小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其實現在的她根本沒有心情聽什麼兇殺案,她只想安靜一下,又害怕一個人呆著,所以才擠進朋友們中間來,不過剛在她在桌子邊看見一個人,心裡有了一個新計劃,不過當著這麼多人跟對方說話沒準會被大家想到別處去,等一下看機會吧。林小羽這麼盤算著,強打精神聽張寧的「故事」。
「……大家把門撞開在,看見了滿地血和主人的屍體,那屍體太可怕而且詭異了,你相信嗎,他已經死了,可他還是站著的!」
「死了,可是還站著……」林小羽喃喃的說。
「死因是他的心臟被活生生從胸口挖了出來,可是當人們發現他時,那顆心臟卻擺在他自己手裡,那手彎屈的象九陽白骨爪一樣,就好像是他自己把心臟硬生生的從心口挖出來的……」
「啊……」林小羽發出了聲尖令整食堂的人側目的尖叫,並且一下子跳起來,差點掀翻桌子。
「小羽,那只是個故事,張寧最愛吹牛了,別怕,別怕。」張楠楠忙用手絹幫她擦濺到身上的茶水,並且安慰她。
「我吹牛!我表哥是刑警,我親耳聽他說的!這種怪異的事是不會對社會公開的,你們沒有內部關係當然不會知道,我好心講給你們聽,說我吹牛。」張寧的表哥在警隊中擔任個不大不小的官職,所以格寧常從他那裡聽些案子來炫耀,是真是假就沒人知道了。
「是真的嗎?」林小羽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是真的!昨天晚上才發生的事!而且……」張寧看了大家一圈,壓低聲音說,「死的還是個大人物,本來我表哥不讓我說出來的──死者是譚建華。」
「譚建華?是那個譚建華嗎?」
「不會吧,那麼一個大人物就這麼死了!」
「惡有惡報!活該,這事傳出去多半有人放鞭炮。」
大家紛紛議論起來,林小羽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問:「誰?」
「小羽,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呢,這麼有名的人物你都不知道?去年他欠民工工資還雇兇殺人,最後卻無罪釋放的那個建築商,聽說他有黑社會背景,身上背了好幾條人命呢,這下遭報應了!」許星子明顯地興災樂禍地說。
林小羽點點頭,她依稀也聽過這個人物。不過死的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知道他長什麼樣嗎?」
「你問這個幹嗎?」
「等等,這裡不就有嗎。」高籍明說著把包東西的一張報紙抽出來鋪開,上面剛好有那個建築公司的廣告,旁邊配登總經理譚建華的照片。
林小羽看了一眼,頭腦中一片混亂,無力的坐了下去,旁邊大家又在說什麼她完全聽不見了。
「小羽,小羽,快上課了!你又睡著了!」直到張楠楠叫著拉她才回過神來。
「楠楠,那個人呢?那個嚴韋行!」
「嚴韋行?」張楠楠四處張望,「前面不遠,門口那裡。」
林小羽顧不上別的,快步衝到門口那群男生中,一把抓住了嚴韋行,硬把他拉出食堂大門。
「你幹什麼,拉拉扯扯的!」嚴韋行聽著身後朋友們一片哄笑聲,甩開她的手問。
「你會捉鬼?」
「啊!」
「你會捉鬼對嗎!救救我!我遇見鬼了!」林小羽抓住他的手不放。
嚴韋行上下打量她一番說:「你氣色很好啊,那個鬼跟你這麼多天了,一點也沒損害你的陽氣,可見它對你沒有惡意,你怕什麼?你自己不是也能看見嗎?」
「好幾天……你果然看的見,它在哪裡?在哪裡?」林小羽四周看著。
「現在沒有了,昨天我還看見在你後面,一個大眼珠子。」嚴韋行用手比劃一下。
「啊……」林小羽一把抱住嚴韋行,放聲大叫起來,「鬼啊,鬼啊……」
「別叫了,所有人都在看我們!」嚴韋行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女孩抱住,其尷尬可想而知,更何況許星子還在不遠處向這邊看著呢。
「救命啊,我真的遇見鬼了,你不能見死不救……」林小羽索性哭了起來,「昨天晚上那件兇殺案是真的,我就在現場,我親眼看見那個人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的──那個大眼球就在他周圍轉,然後……嗚嗚嗚……救命……」
嚴韋行聽的一頭霧水,忙問:「你說明白點,你在案發現場?」
「不是我在,是我覺得的我在……嗚嗚嗚……」林小羽自己也說不明白,哭的更厲害了。
上課的鈴聲已經響起來了,嚴韋行看看林小羽,在盤算著丟下她回教室去好不好。
「星子說你是高手,說你是驅鬼世家的傳人,本事很大,你一定要救救我……」
嚴韋行本來已經推開她的手了,這時又忍不住問了一句:「她說我什麼?」
「她?」林小羽眨眨眼。
「許,許星子啊。」嚴韋行不好意思地咬著嘴唇問。
「星星?她說你很風趣,很有內涵,很深藏不露……」
嚴韋行大喜過望:「真的嗎?她真的這麼說我?」
「什麼嗎?星星那傢伙居然以為你喜歡我。」林小羽看著他的表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伸手抹抹眼淚說,「浪費我的感情,喂,你其實喜歡星星對不對?」她一轉眼之間眼眶裡連半滴淚水都不剩了,反而掛上了一種「狡猾」的笑容。
嚴韋行看著她好一會才明白過來,她剛才根本就是在假哭,看起來這個自己一向把她當做「許星子的朋友」存在的女孩,完全不像她外表那麼甜美可愛,而是一肚子的鬼心眼才對。
「喂,你是捉鬼道士,現在我遇見鬼了你可不能看著不管。」林小羽現在可一點也沒有求人的表情了,理所當然要求說。
「我不會捉鬼,根本幫不了你的忙,我可以給你推薦幾個捉鬼專業戶,而且還可以打折。」
「不想幫我?」
「我沒那本事。」
「嘿嘿,我可是星星的好朋友喔,如果我跟星星說我喜歡某人,星星那麼講義氣的人是決對不會跟朋友搶的喔……」林小羽瞇著眼睛說。
嚴韋行有點慌亂地問:「你什麼意思?」
「就是說如果有我幫忙,某人追求星星事半功倍,比如她喜歡什麼了,討厭什麼了,什麼時候心情好了……相反,有我在裡面搗亂的話,哼哼哼……」
嚴韋行在心裡暗罵一聲:「狐狸!」
林小羽看著他,忽閃著大眼睛又裝可憐說:「我現在這麼可憐,你不會見死不救吧?我死了星星會哭的。」
反正她的意思就是她可以幫自己追求許星子,而自己就必須在她遇到的這次事件中幫她的忙,給她當保鏢就是了。嚴韋行本來不想答應,他最不願意和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扯上關係了,可是想到許星子的音貌笑容,還是咬著牙答應了下來。在他看來林小羽也不過是個多少有異能的人的預知夢而已,準備回家問問長輩,討個辦法封住她這種能力了事,也沒當成多難的事。而且心裡還在暗暗慶幸幸虧自己沒喜歡上這個女孩。
嚴韋行想了想,向她伸出手:「成交!」
林小羽看看表,已經九點多了。
她一隻手抓著手機,一隻手抓著一大把護身符,嘟著嘴坐在床沿上。嚴韋行和她講好了,下午放學回家問過長輩後立刻打電話給她,可她等到這麼晚了還是不見有回音,她也不敢睡覺,只好等著,反來覆去的看著手裡那一大堆護身符,難道那個傢伙準備用這些不知有用沒用的東西對自己敷衍了事?
林小羽手裡拿的這一堆護身符有七八個,有玉偉、木佛,有的是用紅繩繫著一個小布裹,有的是繫著一塊石頭,還有的乾脆是一枚不知什麼動物的牙齒。這些全是嚴韋行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給林小羽的,據他自己說全是長輩給的,他從小就都帶著了。
「有用嗎?」
當林小羽疑惑地這麼問的時候嚴韋行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從小就掛著:我家祖傳的佛像、外公符咒,還有這個,據說是妖怪的牙……總知這麼多,也指不定哪個就有用,先借給你吧。」
「佛教的、道教的……還有妖怪的,這麼摻合在一起,本來有用也變沒用了……」林小羽看著它們苦笑,不過有毛不算禿,好歹也算護身符,她把它們全掛到脖子上去。
又過了半個小時,手機還是沒有響。
這個嚴韋行該不會是個騙子吧?林小羽現在有了這樣的疑問。
她本來是覺得嚴韋行這個人在學校中風評不錯,加上有「裝神弄鬼」的深厚家底,和愛好古怪的許星子到是不錯的一對。不過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個騙子,林小羽就算自己落個言而無信,也決不會讓自己的好朋友做這種人的女朋友。
林小羽坐在那裡胡思亂想著漸漸到忘了害怕,這時一直趴在她腿上的獅子球忽然跳起來,躬起背,發出「嘶嘶」的怒聲。林小羽順著它的視線一抬頭,見那個眼珠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屋子當中。
眼珠直向林小羽轉過來,而貓的毛豎立著伸爪就去抓對方,這只平時連老鼠都害怕的寵物貓,這個時候到出奇的勇敢。林小羽覺得那個眼球太詭異了,怕自己的寶見貓受到什麼傷害,伸手把它捉回來抱在懷裡,盯著那個眼珠問:「你到底要幹什麼?昨天是你殺了人對不對?」
眼珠直視著她,目光越來越深沉,卻什麼也不說。
「對了,我今天可有護身符!」林小羽亮出那一大把護身符,「你別過來啊!過來會倒霉的!」
眼珠向她飄過來,一點也不把那些護身符放在眼裡的樣子,林小羽已經退到了床邊,實在沒處再躲了,掄起那些護身符向眼珠打了下去。其中一枚護身符正好甩在眼珠上,發出了一篷火花,立刻燃燒了起來,那個眼珠發出了一聲嚎叫,血從眼角淌下,劇烈的轉動著。它似乎被激怒了,氣勢洶洶地撲向林小羽,整個眼睛都泛成了紅色。
「剛才是意外,你別生氣啊!護身符是嚴韋行給我的,你去找他吧!」林小羽眼看著那眼珠濕濕粘粘地又貼上了自己的臉,嚇的大喊大叫,再用護身符去打,卻一點效用也沒有。眼前的事物又開始扭曲、轉動,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林小羽只來的及按下了接聽鍵便被吸入了那個漩渦,失去了知覺。
「唔……」林小羽掙扎著睜開眼,卻看到一個男人正在自己身邊,笨拙地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來,等他抬起臉一看正是嚴韋行,「你跑到我房間來幹什麼?」林小羽厲聲問。
「這是你房間嗎?」嚴韋行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四下看看反問。
林小羽也跳起來,發現自己果然是身處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屋裡的東西亂七八糟,牆上還掛了幾張半裸的女人圖,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女孩子的房間。「天啊,這不是又和昨天晚上一樣了嗎……」林小羽一把抓住嚴韋行語無倫次地叫,「你快想辦法啊!不然呆會又會死人!把自己的心掏出來!謀殺!」
「冷靜點,冷靜點,這裡根本沒人!」嚴韋行連忙說。
看看屋子裡果然並沒有人,那個大眼珠也不見了,林小羽才稍稍鬆了口氣,問:「你怎麼才來啊?我怎麼被弄到這裡來的?你又怎麼跟來的?我們現在……也是鬼魂了吧?」林小羽發現自己又能飄在空中並且穿透物體了,不由苦著臉。
「靈魂出殼……該我倒霉,偏在那個時候給你打電話。」嚴韋行喃喃自語著。他找到自己一個長輩,花了很長時間翻古書才弄明白林小羽的情形是怎麼回事,於是他和長輩一起來到林小羽家樓下,本來想打個電話叫她出來,誰知道事情這麼湊巧,一下子就被扯了進來。「我的護身符呢?」
「在這裡,根本沒什麼用!」林小羽口中說著沒用,還的卻不怎麼情願。
「沒用……那怎麼少了一個!」嚴韋行用手一點數目,偏偏少了今天陪他前來的舅舅給的那一個,不由著急起來。
林小羽看著他的神色問:「我拿去打那個眼珠了──少的那個很得要嗎?是不是唯一有用的一個?」
嚴韋行搖搖頭歎口氣。他本來想利用那個護身符裡的符咒和舅舅聯繫,請他把自己和林小羽喚回去的,現在沒戲了。他知道在深夜之中,脫離身體的靈魂如果在外面飄蕩沒有什麼法術護持的話是很危險的,而且又不知道自己身體在何處,站在窗口眺望著外面的燈光,卻不敢隨便帶林小羽出去。
「喂,你別停下看風景啊,我們怎麼辦?」林小羽跟在她後面叫。
嚴韋行攤攤手:「等我舅舅來救咱們。」
「又要等,我等了一個晚上了……」林小羽沒什麼耐心,不一會就自己在屋子裡亂轉起來。嚴韋行看著她直搖頭,真不知道這個女孩是害怕不害怕,一般女性遇見這種事,不是哭叫也該昏倒了。
「你知道為什麼那個東西找上你嗎?」嚴韋行索性坐下說。
「因為我能看見它?」
「不是,因為你的體質很特殊。」嚴韋行向她報告調查結果,「你的身體對於鬼魂來說,可以起到一個……播放和接收的效果。」
「什麼?」
「就是說你像一個電台或者什麼信號中轉站一樣,鬼魂可以通過你輸入一些問題,比如找什麼東西,什麼人之類的,然後你就會自動搜索,給它一個答案,所以鬼魂才喜歡來找你,明白了嗎?」
林小羽伸手摸摸頭,好像沒長出天線之類的東西來,「明是明白了,可是你這麼講……怎麼一點靈異事件的味道都沒有,到好像是在講什麼機械構造。」
「差不多的意思就行了,你以為那書上大段的古文我能背過不成?我背過了你也聽不懂啊,反正你是很特殊、很珍奇的人,鬼魂們一般會小心使用,不會隨便傷害你的,不過你沒有正式修煉過,也沒有高人給你開天眼,所以平時只有體溫升高的時候可以和鬼魂勾通,而且自己也不能控制這種能力。我舅舅說了,只要你拜他為師,修煉上三年五載就可以隨時使用這種能力。而且收放自如,到時候那些有求於你的鬼魂就可以任你予取予求,你叫他們去幫你殺人放火、偷東西、寫作業……總之幹什麼都行,怎麼樣要不要拜個師傅?」嚴韋行對這件事到是很熱心地在聳勇林小羽,如果能收到林小羽這塊「奇材」作徒弟,他舅舅大概就不會總想要培訓他了。
林小羽雙手抱著肩叫起來:「別說了,噁心死了!我才不想天天看見那種東西!」
「別那種東西那種東西的,人總有一死,死了之後不就……」嚴韋行正要康概激昂地給林小羽講道理人鬼平等的道理,忽然發出了一聲怪叫,原來那隻大眼珠不知什麼時候又冒了出來,正在她眼前轉著,眼珠通紅,惡狠狠地盯著他。
嚴韋行慢慢繞著圈子,偷偷從口袋裡取出舅舅給的一張符準備丟過去,這時站在他對面那個眼睛背後的林小羽也發出了一聲尖叫:「它,它後面也是眼睛!」
嚴韋行還真的不清楚一個大眼睛後面應該是什麼,可是趁著它被林小羽的尖叫吸引的這個機會,伸手把符咒拍在了眼珠上。
陣陣淒厲地尖叫從眼睛中傳出來,接著又是一聲象布料撕破一樣的聲音,眼珠此時飛速轉動的象車輪一樣,直向嚴韋行壓下去。嚴韋行用手去擋,右手竟然陷進了眼珠裡,就好像被粘在了裡面,他越掙扎便越陷進去,不一會連整個身體也被向裡拉了下去。嚴韋行知道碰上了厲鬼,現在它想把自己的魂魄吞下去,一時也沒了主意,一邊後悔不肯好好學習法術,一邊奮力掙扎。
「放開他!放手……不,放眼!」林小羽尖叫著,脫下自己的鞋子向眼珠上敲打起來。
眼珠發出了一聲更大的聲音,但是對它而言林小羽還有利用價值,它不想現在傷害林小羽,於是把怒全部衝向了嚴韋行,吞食他的速度更快了。
林小羽忙用手拉住嚴韋行,一邊用力往回拉他一邊還用鞋子不停地敲對方。那個大眼珠接應不暇,竟然被她把嚴韋行慢慢拖了出來。
「呼,天啊。」
兩個人坐在地板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喘著粗氣。
「接下來怎麼辦?」
「逃!」嚴韋看那個眼珠又開始轉動起來,也顧不上外面危不危險了,拉起林小羽向牆壁衝去。他認為自己現在是魂魄之體,一定會輕易地穿牆而過的,誰知「砰」的一聲,兩個人重重撞在了牆上,一起捂著鼻子叫起痛來。
眼珠從面滾過來,把他倆逼在了牆邊。
「它過來了,打它!打它!」林小羽使勁給嚴韋行鼓勁,並且自己把兩隻鞋子都舉在手裡對著它。嚴韋行不由暗暗歎氣,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女孩,她不去學裝神弄鬼……不對,不去學法術修煉真是可惜了。
「他們在哪裡?」眼睛幾乎貼在了林小羽的臉上,問題從林小羽和嚴韋行的腦子中呼了起來。
「什麼他們?」
「他們在哪裡?」聲音又大了一些,逼問的更緊了。
「哼。」林小羽索性一抱手臂,「這是求人應該有人態度嗎?知道也不告訴你。」
「其他人在哪裡?」
嚴韋行忽然問:「你要找的是什麼人?你為什麼要找他們?想把他們怎麼樣?」
「死!死!死!」眼珠發出一聲比一聲尖利的可怕的聲音,緊緊貼在了他們兩個臉上。
「你這麼想殺死他們,是你和他們有仇嗎?」嚴韋行忍住那眼珠的濕粘帶來的噁心又問。
「死!死!」聲音尖銳地刮動著兩人的腦子,使他們不由都甩著頭閉上了眼。
「他們在哪裡?」
「不告訴你!不告訴你!我不當你殺人的幫兇!」林小羽大聲叫起來。
正在他們糾纏之間,房門突然開了,一個青年男子走了進來,口中不知咕噥著什麼,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眼珠一下子停止了向林小羽他們的逼迫,反而向那個人滾動過去。
「糟了!它要殺他!像昨天那個人一樣!它要殺他!」林小羽緊緊抓住嚴韋行的手叫。
嚴韋行不知該怎麼辦,咬咬牙又摸出一張符向那個眼珠衝過去。這時剛才進來的青年已經看見了那正在自己眼前打轉的眼珠,發出驚怕的叫喊聲來。
林小羽再也受不了有人在自己眼前死掉了,也雙手執著鞋子衝到嚴韋行身邊,一起去打那個眼珠。眼珠被他們激怒,扔下青年來對付他們,它怒火燒的眼珠發紅,嚴韋行和林小羽的身體在它注視下一動也不能動,任由它把兩人撞飛了出去,重重摔在牆上。
林小羽掙扎著爬起來,卻看見眼珠又衝了過來,嚇得忙一閉眼。嚴韋行雙手抱住她向旁邊一滾才沒被撲中。但接著眼珠又把他們甩了起來,撞上了天花板,又狠狠摔在地上。
忽然一道光線從窗中射入了屋裡,正好照在嚴韋行身上。
「舅舅!」嚴韋行歡呼一聲。
光線停在嚴韋行身上,就好像鉤魚一樣,扯著他向窗外飛去,嚴韋行忙一把拽住了林小羽,把她也拉了起來。
「那個人怎麼辦?」林小羽大聲問。
嚴韋行到佩服她這一點,自己都在生死關頭了還顧得上牽掛不相識的人,這個女孩也許不像她外表那麼任性討厭。但他只來的及說:「我舅舅不知道這裡的情況,回去再……」就在籠罩自己的光茫中失去了知覺。
林小羽睜開眼,發現自己竟臉朝下趴在自己的床前,獅子珠正反覆用舌頭舔她的手。「獅子珠你沒事吧?剛才有沒有嚇到你?」林小羽先抱起貓來親了一下才想起另一個人,四下望望自言自語:「嚴韋行怎麼樣了?」
手機及時響了起來。
「喂,林小羽嗎?我是嚴韋行,我在你樓下自己的身體裡了!你也沒事吧?我現在和舅舅一起去救人,你呆在屋裡別出來,舅舅在你們家附近施了法術,可以保護你的。明天學校見!」
林小羽拿著電話衝到窗口,看見樓下一輛載了兩個人的摩托車正飛駛而去。
「唉……」林小羽歎口氣坐回床上,把玩著手機,不知道嚴韋行那個舅舅水平怎麼樣,救不救的了那個人。
一下課林小羽就衝到嚴韋行班級的外面,在一片不懷好意地口哨聲中把嚴韋行拉到了操場上。
「昨天怎麼樣?救了他嗎?」林小羽劈頭就問。
嚴韋行昨天經歷了一場靈魂出殼,又沾染了鬼氣,雖然回家服了一堆丹藥,今天還是一副原氣大傷、萎靡不振的樣子,到佩服林小羽那完全沒事神情。聽了她的話搖搖頭,歎了口氣。
「你們沒救他?他死了?」林小羽想起前一個死者的樣子,打了個寒顫。
嚴韋行又搖搖頭。
「沒死?得救了?」
嚴韋行說:「死是沒死,殘廢是免不了了──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他把自己一隻眼睛挖出來了。」
「嘔……」林小羽忙摀住自己的嘴。
「我舅舅想和你談談,你有空嗎?」嚴韋行用手按著太陽穴問。他實在一點精神也沒有,而且被太陽一照就頭昏,這是和鬼魂過度接觸的一般症狀,真不知道林小羽怎麼會一連見了那麼多次那隻鬼,怎麼還可以這樣活蹦亂跳的,真不愧是舅舅口中的奇材啊。
「行!行!我見,什麼時候?」
「中午放學吧,我舅舅是個老師,他也有課的。」
「老師?你舅舅不是神棍嗎?」林小羽話一出口,馬上在嚴韋行的目光下扭開了頭。
「我們家沒有神棍!大家都有正當職業!」嚴韋行衝著她的耳朵大叫。
「喔。」林小羽聲咕噥,「兼職神棍」。
嚴韋行的舅舅韋志立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戴一副黑邊眼鏡,一臉嚴肅,板板正正的西裝肩頭還沾著些粉筆屑,只從外表一看到和林小羽他們的教務主任差不多。一見面嚴韋行向他解釋老師拖堂下課晚了的時候他馬上來一句:「學生,學習重要!老師多講是為你們好!」──果然是個教務主任!林小羽在心裡說。
「舅舅,她就是林小羽。」
「韋老師好。」對他的印象可一點也不妨礙林小羽擺出偽裝給陌生人錯誤的好感。
「林小姐,你祖上是幹什麼的?」韋志立盯著林小羽上下看了十幾分鐘才問。
林小羽舔舔嘴唇:「我姥爺姥姥是農民,爸爸是孤兒。」
韋立志又伸手捏捏林小羽的手臂歎息:「奇材啊,奇材啊,若不是祖上積德,教代累修,怎麼可能出這樣的奇材,百年難得一見啊!上能通天地,下能通鬼神,稍加修煉的活,無所不通,神通不可限量,降妖除魔更是反手之間。」
林小羽和嚴韋行相互看看,一起小聲咕噥:「一百年難得一見就這麼個神棍啊。」
韋立志又嘰哩咕啦地說了十多分鐘,見林小羽完全一副沒有興趣的樣子,只好歎了口氣,又為自己不能收取這個徒弟惋惜了一陣子,才開口說到了正題。
「昨天晚上的那間屋子住的是一個大學生,他的一隻眼睛完全被挖了出來,性命雖然保住了,眼下卻毀了。唉,都怪我找到你們太晚。」他搖著頭,頗為自責。
「也幸虧你去救他啊,不然他一點死掉了,還有我和嚴韋行,說不定我們也死掉了。」林小羽忙安慰他。
「唉,我們趕回去那個鬼物早走了,只看見他家人在搶救傷者而已。」
嚴韋行在旁邊補充說:「所以我舅舅認為那個鬼物一開始就不是想殺害他,只是要他的眼睛而已,不然它是有足夠的時間下手的。」
「為什麼它前天毫不猶豫的殺了上一個人,可昨天晚上明明那麼生氣卻放過了那個人?是不是被我們打的受了傷?」林小羽對自己的鞋子攻擊十分有信心地問。
嚴韋行聳聳肩沒說話。
韋立志向林小羽問:「你說過曾經在幻覺中看見一個女子被人用車撞死對不對?」
「而且是故意的!那不是車輛,是謀殺!」林小羽激動地叫了起來,現在想起那個夢還令她震驚和氣憤。
「這就對了。」韋立志點著頭說,「剛才韋行他小叔打電話給我,說是察出那一死一份兩個受害者之間的共同點了。」
嚴韋行在林小羽旁邊加註釋:「我叔叔是個偵探,」想想又加上一句,「我們家族唯一一個不務正業的人。」
「不是『唯一』一個吧……」林小羽用眼瞄了一下韋立志──什麼人找人麼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老祖宗留下的話真是至理明言,韋家和嚴家會結成親家簡直是有歷史的必然性的,她到是要佩服嚴韋行,能在這種家庭環境中保持正常的狀態,太不容易了。
兩個受害人一個是大公司的老闆,一個是普通的大學生,彼此即不是親威也不是朋友,雙方的遠親近鄰也沒什麼交集,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在兩個月前,都在醫院接受過一次器官移植手術:大老闆接受的是心臟器官移植;大學生按受的是眼角膜移植。
「共同處是接受了器官移植……」嚴韋行自言自語,「只有死人的器官才可以移植給別人吧?」
林小羽盯著他。
「一個移植了心腦,一個移植了眼角膜。所以一個被挖了心,一個被挖了眼……」嚴韋行說。
林小羽忽然叫起來:「我記起來了,那個鬼說過,他們拿走了它的心,它的眼什麼的話!」
嚴韋行現在反過來看著她。
兩個人驀然一起叫起來:「那個捐器官的人!那個人就是鬼魂!快,快查她還捐過什麼器官,捐給誰了!」
韋立志攤攤手:「這點我們也想到了,可是器官捐獻的資料都是保密的,不通過醫院的內部的人不可能查出來。而且捐獻遺體和器官都是當事人生前自己的願望,難道她死了之後又反悔了?要討回自己捐出去的東西?」
「她是死於謀殺,心理大概……」嚴韋行正歎息著,忽然停下來,瞪著眼睛說,「如果是謀殺她的人接受了她的器官呢?如果有人為了她的器官而殺了她,她會報復就……」
「一定要趕快察出這個女人是什麼人?她還捐沒捐過其它器官,不然她還會去一一找那些接受捐獻的人的!」韋立志一下子站起來,「韋行送林小心姐回去,林小姐,記住,今天晚上早點休息,別出門,也別開窗,其他的事交給我們處理。」說完他匆匆地走了。
林小羽和嚴韋行相互看著,過了好久林小羽才看看手錶:「到點了,回去上課吧?」
「喔,」嚴韋行咬著嘴唇,「我看我還是先去打聽一下家裡的親威朋友,朋友的親威,親威的朋友……之中有沒有最近做過器官移植的吧。」
林小羽想了想:「我也去打聽。」
兩個人馬上抓起書包,決定了一起逃學。
「唉……」林小羽坐在桌前,看著那張紙歎息,紙上記載了那個女子簡單的生平。
她叫黃明珠,死的時候年僅二十四歲,是一名普通的紡織女工,這是個一生坷坎可憐的女子,自幼父母雙上,和外婆相依為命,外婆去世後不得不放棄求學的機會進了一家工廠作工。剛剛可以憑工作養活自己,又被診斷患了絕症──惡性腦瘤。
當醫生宣佈了她最多還有半年壽命之後,這個善良的女子簽字了一份死後捐獻器官的文件,她願意把自己有用的器官全部捐獻出來,幫助那些素不相識的人,卻沒有想到她的這一舉動,卻成了自己的催命符,使她連最後的半年生命都沒有享受到。
林小羽不知是第幾遍看這張紙片了,眼淚又一次湧了出來。
這麼好的女子,本來就僅剩半年壽命了,那個無恥的傢伙為了早一些得到她捐贈的心臟,竟然半點人性都沒有的奪走了她最後的那點光陰,不管換成誰知道了真像都會發狂吧?而且林小羽知道,一開始黃明珠來找自己,本非出於惡意,她那時候只是想看看那些接受了她的器官的人,想知道他們什麼樣,過的好不好,是林小羽特殊的「波長」讓她看見了事情的真相。
善良的本意卻造成了這樣的結果,對於一個鬼魂而言,她的心裡此刻恐怕只剩下報復。
林小羽看著窗外。
剩下的兩名受捐贈者已經找到了,嚴韋行的那幫家人分別埋伏在那裡,等待黃明珠出現,那個「教導主任」說過,雖然是為了報仇,可是黃明珠已經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是不能被放過的鬼魂,那麼他們準備怎麼對付她?
那根本不是她的錯,是那個害她的人不好!也是因為自己不對──如果自己沒讓她看到真相的話,如果她沒有通過自己找到那些人的話,這一切也不會發生。
林小羽下一子站起來,衝到了窗邊。
今天她的家被做了嚴密的防禦以確保那個鬼魂進不來,窗外一片城市的夜色一如往常,彷彿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天空那輪月亮柔和地亮著,讓林小羽想起了第一次看見的黃明珠的眼睛,那時她的神情那麼憂傷,卻並沒有仇恨。
她抓過電話拔了起來。
「喂,嚴韋行嗎?你在哪?……什麼,在看電視?那件事呢!你不管了?……有長輩出面輪不到你管?可是……喂,你說你家那些長輩會把她怎麼樣?……讓我放心,保證永無後患!!」林小羽放下了電話,「永無後患」,那不就是指……自己聽了這樣的話還怎麼放得下心!
「不行,那不是她的錯啊,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林小羽咬著嘴唇想了一陣子,快速地穿上鞋,抓過外套向門口走去。她的貓在床上「喵喵」地叫了幾聲。
「別叫,我馬上回來。」林小羽拍拍貓頭,趁父母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家門。
要在那些「神棍」做出「永無後患」的事之前找到黃明珠,現在林小羽心裡只有這一個想法,可是當她跑到街上之後才醒悟過來,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兩個接受捐贈人的地址。
如果自己可以在發燒時無意中把鬼魂召來(想到這一點林小羽就難受),那麼如果自己刻意去叫一個鬼魂她會不會來?林小羽這麼想著,轉身跑回了住的大廈,不過她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上了頂樓的平台。
站在欄杆上上,迎著風,林小羽深吸了一口氣,先是在心裡默念:「黃明珠,來這裡,我有話對你說。」反覆這麼念著,最後簡直成了在大聲呼叫。
過了很久,什麼回應也沒有。
林小羽歎了口氣,果然還是不行,自己根本沒有這樣的本事,她歎著氣轉過身,卻一頭撞在一樣濕濕粘粘的東西上。
「啊……」林小羽雙手摀住臉,對著這詭異的大眼珠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尖叫,叫了一分鐘之後才醒悟過是自己把它叫來的。
「黃明珠?」林小羽努力在臉上堆出自己最和善、可愛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叫了對方生前的名字。
眼珠什麼反應都沒有,一點感情都不帶地盯著她。
「你是不是黃明珠?」
眼珠突然發出了一聲象撕開厚布一樣的聲響,並且向林小羽逼近了幾步,把林小羽嚇得連忙後退,直到後背靠上了欄杆。
「冷靜點,別激動,我沒有惡意──想想看我怎麼也算幫過你的忙對吧?」
林小羽的這句話似乎得到了對方的認同,它安靜了下來,不再那麼快速的轉動,並且向後退開了一點。
林小羽偷偷鬆了口氣。她盡量用平和的口氣對對方說:「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想要報仇,你死的確實很冤枉,那個混蛋也確實該死,可是你已經殺了他了啊,你知道嗎?其實你的仇已經報了。」
眼珠聽了這些話沒有什麼反應,讓林小羽誤以為自己的話生效了,於是接著說:「你應該明白,其他的人是無辜的,他們接受了你的器官,但是他們並不知道你的故事,也不知道那個卑鄙的陰謀,他們全在心裡一輩子感激那個為他們捐獻器官、給了他們新生的人,並且一生為你祈禱,你連他們也憎恨在內,其實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也是違背了你自己最初的善良意願的啊。放棄仇恨好嗎?去你應該去的地方。我不想看到你再去傷害別人,更不想看到你受到傷害──那些『神棍』們要對付你了。你鬥不過他們的,你明白嗎?如果你再去找剩下的那兩個人,就會被他們攻擊,甚至消滅掉的。」
「你們想害我!」淒厲的聲音一下子從林小羽腦子裡直接響起來,眼珠又猛地逼近她,幾乎貼在了她臉上,「你們想再害我一次!害我的人全都該死!」
「沒人想害你……不,至少我並不想害你,我是在幫你啊,你感覺不到嗎?」林小羽嚇得閉上了眼,慌忙地叫起來。
「死!」「死!」「死!」
隨著一聲蓋過一聲的尖叫,林小羽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吸了起來,她心裡似乎能明白對方是想把自己從大廈頂上拋下去。「不要殺我!救世救命啊!我以後再也不多管閒事了!救命……我沒有害過你啊,你為什麼要害我!好心不得好報!嗚嗚嗚,我這樣豈不是死的比你還冤!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嗚嗚嗚……」林小羽嚇得雙手亂抓,語無論次的哭叫起來。
正當她的身體被舉到了欄杆的高度,眼珠忽然巨震了一下,把她重重扔在了地上,並且滑離了她的身邊。林小羽被摔得渾身都疼,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看見嚴韋行正站在不遠處,亮著一個武術架式對著那個眼珠。
「嗚嗚嗚,你怎麼來了?」林小羽死裡逃生,淚如雨下。
「我接了你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就覺得你不對勁,所以趕過來看看……幸虧我家住的近!」嚴韋行跑得氣喘吁吁地,一邊向林小羽解釋,一邊威脅那個眼珠,「別過來,等我把法寶拿出來你就完了,現在先別過來。」
大眼珠似乎有所畏懼,真的沒有馬上撲過去,而是圍著嚴韋行慢慢繞圈子,嚴韋行也緩緩移動著腳步,始終面對著它,並且用手在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裡翻找著什麼。林小羽躲到了嚴韋行身後,一邊隨著他移動步子一邊建議:「我們逃跑吧?」
「不能不管它!不然再想找它就難了。」嚴韋行義正辭嚴地說。
「可是你根本打不過它!你那點水平我見過了!」林小羽半點不留情尖刻地說。
「找到了!」嚴韋行歡呼一聲,一下子從貼身的口袋掏出一顆念珠,向林小羽不無炫耀地說:「我今天帶了這個──專門用來收拾它這樣的鬼魂的!百發百中!」
林小羽不相信地問:「真的假的。」
嚴韋行一昂頭:「你沒看見它在害怕嗎?哼哼哼哼,這下你死定了……」說著他一邊得意的奸笑,一邊向那個眼珠揚起了手。
「等一下!」林小羽忽然一把抓住了嚴韋行的手,嚴韋行沒有防備,那個珠子竟然被她奪了過去,「她也是受害者,你不能殺了她!」
「白癡!誰想殺她了!」嚴韋行氣地脫口罵了她一句,可是那個眼珠抓住了這個機會,猛撲了上來,嚴韋行被它撞飛了出去,重重撞上了欄杆。
林小羽見它又轉向了自己,舉著手中的珠子說:「你別亂來,這個在我手裡呢!我是真的想幫你,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你聽我說,為了你自己,不能再傷人了!不然……」
那個珠子握在林小羽手中顯然對它沒有什麼威脅力,眼珠根本不聽林小羽的話,再次吸住林小羽,把她舉了起來。
「放開她!」嚴韋行大吼一聲,衝過來把一道什麼符咒貼上了眼珠──象林小羽預料的一樣,那咒符什麼用也沒有,但是準確地起到了激怒對方的作用,眼珠放開林小羽又一次撲向了嚴韋行。這次它的動作無比的敏捷,不等林小羽從地上站起來,隨著嚴韋行的一聲慘叫,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大廈的護欄之外。
「嚴韋行!嚴韋行!」
林小羽難以置信地大叫起來。她沒想到會眼睜睜地看到這樣的悲劇發生,就這麼一下子,嚴韋行就……
「不……你怎麼可以殺他!你怎麼可以殺他!」林小羽錯亂地衝向那個眼珠,這件事是自己不好,如果自己沒「利誘」嚴韋行來幫忙,如果自己聽話今天晚上不出門乖乖地早睡覺,如果自己剛才不從他手中搶了這個「法寶」……「是我害了你……嚴韋行,對不起……你等著,我給你報仇……」她舉起那個珠子準備向眼珠。
「笨蛋,你知道怎麼用嗎!把它還給我!」嚴韋行又氣又急地聲音傳來。
林小羽仔細一看,才發現嚴韋行雙手抓住了欄杆,竟然沒掉下去,現在正十分狼狽地懸吊在外面,只能看見他的頭頂和一雙手,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你沒死……太好了……你快爬上來呀!快爬……」
「先把那東西給我!」嚴韋行不敢向身下看,一邊奮力向上爬一邊氣極敗壞地叫。
林小羽手腳並用地向他那邊「跑」去。
眼珠急速轉動,變成了血紅色,發出「啪啪」的聲音,向林小羽追來,林小羽見它追的越近心裡越急,心裡越急跑的越慢,一時不小心竟跌了一跤,念珠脫手向前滾去。她見眼珠越過自己追向了念珠,急地大叫:「嚴韋行,過去了,你要接住啊!」
嚴韋行剛剛好不容易探上了半個身體,見狀連忙一伸手,搶先把珠子抓在手中,失去了一隻手的支撐他的身體立刻又向下墜去,但是他用一隻手吊著身體,一邊還是念出了一大串咒文同時把珠子拋向了那個大眼珠。
長長的尖叫刺激著腦海,使林小羽不由自主地抱住了頭。
隨著一道光茫收斂,叫嘎然而止,眼珠不見了,只剩下那個小念珠在地上打著轉。
林小羽坐在地上,用手摀住嘴,呆呆地看著。
「小姐啊,你先拉我上去行不行……」嚴韋行又氣又急地叫。
林小羽忙跑過去,雙手拉住嚴韋行用力往上拔。
「用力!」
「我沒力氣了……」
「你想害死我啊!抓緊!」
「嗚嗚嗚……」
「天啊,你放手吧!我自己說不定可以爬上去,你反而會把我弄下去。」
林小羽現在手腳都在發抖,根本無力拉動嚴韋行這麼一個大漢,而嚴韋行自己的力氣其實也耗的差不多了,正當他們兩個拚命掙扎時,一隻手忽然搭上了嚴韋行另一隻手腕。
「謝謝,謝謝!」林小羽見那是只成年男子的大手,以為是樓裡的人聽見動靜前來幫忙了連聲道謝,卻發現嚴韋行向上看的眼神有些古怪,她抬頭一看,抓住嚴韋行的竟然是一隻齊腕斷掉的手掌。
「啊……」林小羽尖叫著,鬆開了嚴韋行一下子坐倒在地。
嚴韋行身體向下墜了一下,馬上又停住了──那只斷手並沒有放開他,而且在旁邊漸漸出現了一個沒有頭、缺少一隻手的一具殘軀,他和那只斷手交替用力,竟然一點點地把嚴韋行拔了上來。
嚴韋行一下子坐倒在林小羽身邊,大口喘著氣,呆呆地看著這些殘缺的肢體。
斷手爬上了殘軀的肩頭,五個手指快速地敲擊著,十分得得意地樣子。
「是它……它找到自己的身體了……」嚴韋行恍然大悟,見林小羽還在發愣又補充說:「卡拉OK那個……」
「喔……」
「它大概是來感謝你的。」
「喔,是嗎……」
就好像要證明林小羽的懷疑一樣,斷手又從肩上跳下來,在地上飛快地寫了幾個大字:「我的頭在哪裡?」
「哈……」林小羽苦笑起來,「我不知道,你自己去發信號找吧……」
那個殘破的人體面對林小羽站了一會,竟然轉身跨過護欄,一步步邁進了夜空中走了。
林小羽先是苦笑著,馬上又摀住臉哭了起來:「嗚嗚嗚……嗚嗚嗚……」
嚴韋行筋疲力盡地撿起那個珠子裝進了口袋:「別哭了,不是沒事了嗎……」
「嗚嗚嗚……可我害怕……」
「剛才還不怕現在才怕……」
「後怕……」
「什麼啊……」嚴韋行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準備離開。
「她死了嗎?」林小羽又小聲問。
「誰?」
「黃明珠。」
「她不早死了。」
「我說她的鬼魂!」
「鬼魂怎麼會死。」
「那麼你是把她消滅了?」
「消滅?沒有,你不是看見我把它裝在這裡面了嗎?」嚴韋行拍拍口袋。
「裝在裡面會怎麼樣?」
「超渡它啊,也許要用十幾二十年來消除它的殺機和冤氣呢,不過那是我舅舅他們的事了。」
「就是說她沒消失對不對!她還存在!之後呢?她會怎麼樣?」
「放它投胎轉世,再入輪迴啊……不然還能怎麼樣?」嚴韋行看著林小羽還呆在那裡不動,也懶得再管她了,向她揮揮手,一步一步走向了樓下。
「投胎轉世,再入輪迴……那我不是白擔心……」林小羽哭著不停地用手捶打著地面,終於又大哭了起來……
嚴韋行把手偷偷抽出口袋,看看那兩張電影票,再看看正走出校門的許星子──根據林小羽的情報,這部電影是許星子期待已久的(恐怖片),但是林小羽和張楠楠都死也不肯陪她去看,自己現在邀請她的話,她多半會答應的。
「許星子……許……」嚴韋行反覆練習幾遍怎麼才能招呼地自然,但是還不等他開口,許星子到先看見他了,向他揮著手叫:「嗨,嚴大帥哥,是不是在等人?」
「對,對,等人!」嚴韋行大喜若狂。
「嘿嘿嘿,小羽在作值日生喔……」許星子一點也不客氣地用肘撞他一下,「你要等很久。」
「我,我不是……不是……」
「還不好意思!你這傢伙運氣真好,竟然能追上我們小羽……」許星子向他擠著眼,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自從前幾天那件事後(嚴韋行、林小羽逃學約會的事件)他們倆是一對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學校,別人聽了嚴韋行還不在乎,可是傳到了許星子耳朵裡還了得,他正想解釋,遠遠地卻傳來了林小羽的叫聲。
「嚴韋行!你別跑!嚴韋行!星星,給我抓住他!」
許星子馬上一把拽住了嚴韋行。
林小羽遠遠跑過來,喘著氣拍著胸口:「嚴韋行,你躲我幹什麼,我有事問你!」
嚴韋行皺起眉頭,說真的,自從那件事之後他真不願意再和這個女孩朝面,尤其是在許星子面前。
「你過來……」林小羽拉著他往角落裡去。
「幹什麼別拉拉扯扯的!別人在看!」
許星子馬上心領神會:「我沒看,我沒看,我什麼也沒看到!你們當我不存在就是了,呵呵呵……」說著馬上跳出了校門。
「哎,許……」嚴韋行眼睜睜看她走了。回頭怒視林小羽,「你幹嗎!」
「我幹嗎?我們約好的是你幫我解決這件事我就幫你追星星吧?」
「對啊,現在你……」
「現在事情解決了嗎?」林小羽一肚子火氣地問,「那麼這是什麼,這是什麼,這個……」她從自己肩上,書包裡,身後,弄出一堆各式鬼魂,「以前只有發燒才看到,現在大白天也有,死纏著我不放!你給我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怎麼知道……」
「我不管,這是你的責任!你給我解決不了,就永遠別想追到我們星星……」林小羽抓住他的衣領,竭斯底裡地大叫。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九寨溝……」林小羽一邊作夢還在一邊咕噥著。
「唉……」嚴韋行歎口氣,一般來說她口口聲聲,「我不管」的時候,就代表所有的一切的切麻煩都給嚴韋行處理了。「好了寶貝,我會帶你去九寨溝的,我保證。」他吻了一下林小羽的額頭,移動一下手臂讓她睡的更舒服一些。
林小羽在夢中似乎聽見了他的保證,嘴角露出了笑容。
就是從那一次開始,自己死活是和她綁在一起了,嚴韋行輕笑著,自己學道術,當醫生全是為了她,「不過我很幸福……」他在林小羽身邊說。然後手指虛空劃了幾個咒符,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彈出臥室,雙手抱住妻子,閉上雙眼,準備讓自己疲勞地身心也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