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著森明美、越璨和廖修、瓊安他們面色異樣地離開「MK」,再看著潘亭亭一行人興奮地抱著大包大包的配件配飾離開「MK」,翠西仍舊處於一種震驚的半呆滯狀態,她呆呆地看著店員小姐們收拾東西,心中有些什麼東西被顛覆和打破了。
「其實森小姐設計的那款鳳袍式的禮服還不錯,刺繡精湛,華美,適合潘亭亭的身材,也有東方特色。」坐在桌面上,喬治的情緒有些亢奮。剛才潘亭亭在店裡試妝的時候,他打開了「森」的禮服來看過。
「只是,近幾年但凡參加國外的頒獎禮,女明星們幾乎穿得全是清一色的旗袍肚兜這類有東方特色的禮服,在戛納電影節上還有人穿過龍袍式的禮服,跟這件鳳袍簡直是一對!」哈哈一笑,喬治嘲弄地說,「特色固然是有了,也能讓人記住是來自中國的明星,但除此之外,誰還能記得她們的名字?每個中國的女明星都穿得這麼有『特色』,反而就沒了『特色』。而且這樣的場合,穿得太不同,就像來自不同星球的人,怎麼融入好萊塢的圈子?」
翠西呆呆地聽著。
「而葉小姐的這套禮服,只加了一點點的東方元素進去,只讓人感覺到了東方的神秘,卻很難看出玄機在什麼地方。有韻味,又不突兀,可以完全融入好萊塢。」喬治欽佩得兩眼放光,「最重要的是,這套禮服不僅僅是漂亮。像潘亭亭那種美人,穿什麼都好看,她自己也清楚。可是,以前不管潘亭亭穿得再多麼好看,都去不掉那股狐媚子的味道,才被人嘲笑說沒有氣質,沒有氣場,難成大器。」
「……嗯。」
翠西呆呆地點頭,說:
「是的,葉小姐的禮服,讓潘小姐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冷艷高貴,高不可攀。原來只是一套衣服,就可以讓人的氣質改變這麼大嗎?……」
「哈哈哈哈,難怪葉小姐那麼拽,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望著葉嬰的設計間,喬治的眼底有了種近乎崇拜的神情,「她果然有可以拽起來的資本。」
「可是……」
翠西茫然地看著喬治,又像自言自語般地說:
「這套禮服從我看到設計稿,到我協助葉小姐完成它,是覺得它很美麗,也很華麗,但從款式上來講,並沒有覺得有太過出奇的地方啊。為什麼,潘小姐穿上後,竟然會如此的……」
說著,她有些惶恐起來,不安地問:
「喬治,為什麼會這樣,我竟然會看不出一個設計的精彩之處,我……我……」
「你以前設計的都是時裝。」
喬治咧嘴一笑,晃著腿,吊兒郎當地說:
「時裝是生產線上的產品,講求得是有出色的設計感,能夠抓住顧客的眼球。高級定制女裝雖然也講究設計感和新意,但更注重為定制的顧客本人服務,不是為了讓衣服顯得特別,而是為了讓顧客更加美麗。」
「葉小姐的這襲星空藍禮服裙,是為潘亭亭做的。所以穿在模特架子上的時候,你看不出太多的火花,只有當潘亭亭穿上它,你才能看到這種神奇的近乎魔法的化學反應!不過,森小姐肯定是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禮服一推出來,她的臉色就變了。在設計上,葉小姐看似簡單,細節處的功力卻非常深厚!」
說得亢奮起來,喬治從桌子上跳下來,抓起一支筆和一張紙,對翠西說:
「來,我畫給你看!」
飛速地,白紙上勾勒出那套星空藍禮服的線稿,喬治興奮地講說著,手中的筆在線稿的肩部、腰部畫圈出來:
「看到沒,在這裡、這裡,葉小姐都增加了廓形的力量感,潘亭亭為什麼被人們認為狐媚,就是因為她……」
長達半個多小時熱血澎湃的解說結束後,面對著滿臉被震撼到的翠西,喬治深深感歎一聲,最後的結束語是:
「葉小姐是個天才!」
******
「叮——!」
江畔公寓的霞光中,兩隻透明的高腳水晶杯碰出悅耳的聲響,幾朵白色玫瑰綻放得潔白美麗,精緻的菜餚也配色淡雅。葉嬰笑盈盈地品著杯中的酒,對輪椅中的越瑄說:
「唔,好久沒有這樣開心了。」
上次同維卡女王一同出現在晚宴上,雖然搶走了森明美的風頭,但畢竟有著台上和台下的距離。而這次,能夠如此近地欣賞到森明美驟然雪白的面容,心情真是很不錯。
復仇的滋味是如此的甜美。
當親眼看到仇人的失望和妒恨,就如同種下的果實終於泌出了甘美的汁液,她將會慢慢地品嚐,好好地享受。
「祝賀你。」
望著她眼中閃耀的近乎孩子氣的光芒,同她碰杯之後,越瑄將酒杯中的液體緩緩飲盡,雖然那只是她倒入的溫熱白水。他聽她講述著潘亭亭在店裡試穿的經過,儘管在她回來之前,他就已經從謝平那裡得知了試穿的結果,依舊聽得認真而投入。
很少見她笑得這樣純粹。
即使她的這種笑容是建立在明美的失意之上,又有什麼關係呢?看著她吃飯吃得都比平日裡香甜很多,越瑄淡淡地想。
「頒獎禮是在一周之後,對嗎?」越瑄問。
「對。」
「潘亭亭應該確定會穿你設計的禮服,不會再有變化了,是嗎?」還是想要提醒她一下,世間並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有必然的把握。
「……,」葉嬰皺眉,「你的意思是?」
越瑄淡笑不語。
窗外已亮起盞盞燈光,江面夜色粼粼,萬家燈火,車海如流。
「她會選擇我的禮服!」
用餐巾拭了拭嘴角,葉嬰眼中有篤定的神采。然後,她瞇起眼睛,趴到他輪椅的膝邊,細細打量他說:
「你是不是知道了點什麼?森明美不會就這樣認輸對嗎?還是你覺得,我的禮服並沒有好到讓潘亭亭可以完全下定決心?」
「下午的時候,我回了舊宅。」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越瑄的右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摩挲了幾秒,他緩慢地說:
「母親希望我回去。」
在他的掌中,她的手略僵了一下,唇角卻立刻帶出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笑容:
「你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
「嗯。」唇角的笑容有了點自嘲的意味,她垂下黑幽幽的睫毛。
「如果你明天來不及,我們就後天回去。」
「……」
睫毛猛地揚起,她驚愕地盯住他!
「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願意嗎?」越瑄回視著她。
「他們同意……」
「是的。」
微微怔仲,葉嬰的心緒轉了幾轉。不久之前,謝老太爺剛剛在壽宴上親口宣佈越瑄與森明美的婚事,而她曾經入獄的身份被暴露在了謝家的面前,謝華菱盛怒之下將她趕出去。
在她以為,越瑄能夠捨棄謝家,同她一起離開,就已經是異常艱難的事情。
卻這麼快。
越瑄就可以使得謝家接受她,帶她重回謝宅。
無論越瑄用了什麼方法,她忽然意識到,她似乎一直都低估了越瑄的能力。
「如果我不想回去呢?」輕輕趴在他的膝上,她幽幽歎了口氣,目光望著窗外夜色中的車水馬龍,「在這裡只有你和我兩個人,多麼清淨。」
越瑄低下頭。
黑髮有烏緞般的光澤,她像小貓一樣慵懶而幽怨,潔白的面容輕輕蹭著他的腿部,透過來溫熱的溫度。他默默地看著她,手指忍不住撫觸上她的面頰,就算她的低怨半真半假,此刻他也寧願相信她是真的不想回謝宅,想同他就這麼留在這裡。
「在想什麼呢?」
察覺到他的恍神,她笑著捉住他的手指,側臉瞅著他,問:
「那麼我們就後天再回去,好不好?」
斂住眼底的神色,越瑄靜默著任由她玩弄自己的手指,良久才說:「你想要的是比星星閃亮的戒指嗎?」
她錯愕了一下。
目光複雜地飛掠過他的面容,她笑著眨眨眼睛,回答道:
「如果你找得到的話。」
******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森明美親眼看到葉嬰同越瑄一起出現在謝宅餐廳的時候,她的心臟還是如同被人用力擰了一下。
華美奢麗的宮廷式紫色窗簾。
蠟燭狀白色水晶吊燈。
長長的餐桌。
就像正式得到認可的女朋友一樣,葉嬰坐在越瑄的旁邊,溫柔細緻地照顧他用餐,兩人之間不時有眼神的交匯,有脈脈的低語。而謝老太爺和謝華菱都在神色自然地用餐,彷彿暴雨那夜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再過幾天就是勞倫斯頒獎禮了,」銀勺優雅地舀起奶白色的魚湯,森明美吃完這一口,視線投向葉嬰,含笑接著說,「璨和我打算到好萊塢現場為潘亭亭捧場,你們要去嗎?」
聽到森明美語氣裡的輕鬆和自在,葉嬰打量了她一眼。
「禮服做好了?」
開口的卻是謝華菱。
「是的,伯母。」森明美微笑。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謝老太爺笑容和藹地說,讓傭人額外多盛了一碗燕窩粥給她,「這陣子瘦了不少,一定要補回來。」
「潘亭亭選了你的禮服?」
謝華菱神情複雜地問。
「勞倫斯頒獎禮會有現場直播,到時大家都可以看到。」森明美笑著沒有回答,神態中卻一副篤定,又側首望向身旁的越璨說,「等頒獎禮結束後,璨和我準備在好萊塢舉辦一個慶祝酒會,借此正式打響我們高級定制女裝的品牌。」
魚湯又鮮又濃。
目光淡淡地從森明美身上收回,葉嬰繼續品嚐著魚湯的鮮美,只不過兩天的時間,森明美又是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看來當越瑄提醒她,凡事都可能會有變數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怎麼,葉小姐不贊同慶祝酒會這個想法嗎?」眉梢微挑,森明美投視向始終神情淡定平靜的葉嬰。
「這是個好主意,」用餐巾輕拭唇角,葉嬰微微一笑,「無論潘亭亭選擇了『森』還是『MK』,都是謝氏的品牌,慶祝總是不會落空的。」
看著對面葉嬰那優雅淡靜的姿態,森明美心中一陣憋悶。明明自己才是出身名門的大小姐,葉嬰只不過是野雞大學畢業的監獄女,卻每每儀態高雅,有種說不出的氣質,彷彿兩人的身份倒轉過來。
她非常厭惡這種感覺。
很久以前,小時候也有過一個如此讓她厭惡的人。那人如同天生高高在上的公主,在那人的身旁,其他所有人都會變得像塵埃一樣渺小而透明。所以,當她親手將那人從雲端拽落,再狠狠踩上去的時候,心中的暢美也是難以言喻的。
「既然如此,我和小嬰也會去到頒獎禮現場。」寧靜的聲音在餐廳內響起,輪椅中的越瑄輕輕握住葉嬰的左手。
「可是你的身體!」
謝華菱大驚,立刻表示反對。
「已經好多了,」越瑄安撫母親說,「一直悶在屋裡,正想出去散心。」他的聲音淡且寧靜,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
餐桌的對面,越璨笑吟吟地喝著杯中的紅酒,彷彿渾不在意眾人之間的話語往來。紅寶石般的酒液有幽幽的香氣,他瞇起眼睛細細品著,唇角有漫不經心的笑意,目光落在越瑄與葉嬰交握的雙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