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虛擬的對話與真實的歷史
張勳丟下南京的江防軍,只帶了幾個貼身扈從,易妝為行商,悄然護送徐世昌回京。等到了北京,他就被徐世昌關了起來,丟幾本發黃的老書給他,再也不允許他踏出房門半步。
張勳被軍機大臣徐世昌偷偷拐走了,守在南京的寧漢將軍鐵良不知道,江防軍也不知道,攻城的革命黨人,就更是不可能知道了。
城裡城外,大概只有小毛子王克琴覺得不大對勁,大半夜睡醒往身邊一摸,空空如也:咦,老張這個王八蛋,跑到哪裡去了?
所以南京攻城之戰,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偏巧這時候黨人又來了援兵,是上海敢死隊二隊,也就是光復會女傑尹銳志,九九藏書尹維俊率領的那支敢死隊。這支敢死隊打下杭州之後,浙軍就全部開赴南京,這支敢死隊又回到上海,和陳其美一道追殺清吏,直殺得人頭滾滾,看看殺得差不多了,又跑來了南京。
尹銳志,尹維俊姐妹來了,可是留日學生蔣志清卻沒有來。
猜猜蔣志清幹什麼去了?
他留在了上海。
留在上海幹什麼?
說過了,當時中國的政治舞台上,最多只能容納三個人:武昌黎元洪、北洋袁世凱,以及一位革命大領袖。目前陶成章以光復會的烈血,無可爭議的佔據了革命大領袖這一角色。但是,還有一個同盟會,還有一個孫中山。
要想讓孫中山走上政九九藏書治舞台,就必須先將陶成章,從舞台上推下去。
蔣志清,他將承擔這一重要的歷史使命。
當尹氏姐妹一腔熱血,奔赴南京戰場的時候,滬大都督陳其美,把三弟蔣志清叫去,給了他一支手槍。在手槍遞過去時,兩人之間必然會有一番對話。然而這番對話已經湮沒於歷史的塵埃之中,再也無人能夠挖掘出隻言片語。
歷史在此消失了。
留下來的,只有黑洞。
若或是小說家言,可以設想一下陳蔣二人之間的對話。也許陳其美會這樣說:老三啊,組織上交給你一個光榮而神聖的任務,去廣慈醫院,殺掉陶成章!
那麼蔣志清則會大駭:娘稀皮,有沒有搞九九藏書網錯,陶成章是革命大領袖啊。
陳其美可能會說:正因為陶成章是革命領袖,所以才要革了他的命。不是革命黨的人,也就不太可能和同盟會分享勝利果實,唯獨這個陶成章,光復會。我不說老三你也應該清楚,中國革命有今天如此之成就,可以說完全是光復會流血犧牲打拼出來的。炸五大臣的吳樾,殺恩銘的徐錫麟,還有鑒湖女俠秋瑾,全都是陶成章的手下人馬。所以,若然是陶成章在,革命必有二統,這就意味著我們所追隨的孫中山的威望,會被嚴重削弱。而此後中國之革命,仰賴於孫中山不容有絲毫質疑的絕高威望,所以……
這段設想出來的對話,放在這裡固然四平八穩,好像能夠解釋清楚點什麼。但問題是,這樣的對話也許根本就沒有發生。
真正發生的,是青年蔣志清,於暗夜時份攜槍入醫院,將他的槍口抵在陶成章的頭上,向這個曾領導過吳樾、徐錫麟並秋瑾的人,開槍了。
……辛亥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夜,革命大領袖之一陶成章(字煥卿)在上海廣慈醫院被人刺死。刺客是誰?怎樣刺殺?很有人說是陳其美命蔣介石刺死的。各種記載,大都推給他人,脫卸自己。無論如何,從整個革命來說,總是一件很大不幸的事。我是認真寫日記的。根據我的日記:1927年6月3日上海澄衷中學校長浙江人曹慕藏書網管和我漫談。曹說:我民元病臥廣慈醫院,一日傍晚,蔣介石來談,臨行說:我們今晚將做一件大事。夜半,忽聞槍聲,別室陶煥卿中槍死了。有深知其中秘密的告我:陳其美囑蔣介石行刺陶煥卿,蔣雇光復會叛徒王竹卿執行。煥卿以為竹卿是自己的人,請他入室,就被刺死。光復會終於又刺殺了王竹卿。我所收藏同盟會會員名單上,陶煥卿別號濟世。(黃炎培著:《我親身經歷的辛亥革命事實》)
這是蔣志清革命的第一槍。
是年輕人對老年人的革命。
也是年輕的革命者,對老一輩革命家的革命。
儘管這時候蔣志清還沒有改名叫蔣介石,但是他的時代已經開始了。
第2節風暴襲來的前奏
陶成章被殺之後,下一個,就是光復會的二號人物李燮和。
這一天,吳淞口大都督李燮和正走在路上,突然身後一聲槍響,他頭上的帽子被一粒子彈擊掉。不知是刺殺者槍法太精準,有意警告還是槍法太糟糕,想打腦殼只打掉了帽子,不管是哪一種情況,總之李燮和大駭之下,當天九九藏書遠走南洋,從此不再過問中國革命之事。
陶成章被蔣志清暗殺,曾經在歷史上縱橫風雲的光復會,就這樣黯淡沉寂了。
同時沉寂下去的,還有中國人對是非黑白的正常價值觀念之判斷。未來百年大中國之命運,從此為革命的魔咒所籠罩。
在蔣志清扣動扳機之前,中國人藏書網的是非善惡價值觀,還是普世的,與世界上任何地方喘氣之生物們的人生社會價值觀,都沒有任何區別。其行為價值體系的構成,不過是兩點:
第一:一個人做什麼事,就是什麼人。做好事的時候,就是好人。做壞事的時候,就是壞人。
第二:好事就是與人為善,對別人有利的事九九藏書網情。壞事就是與人為惡,對別人有明顯傷害的事情。
以上兩條,就是蔣志清扣動扳機之前的,中國人行為價值觀念體系。
但當蔣志清食指輕輕一動,陶成章殞命身死的剎那,這個價值行為觀念體系,立即陷入了崩潰狀態,從此轉向以革命為核心。革命成為了中國人心中的聖教,成為了衡量一切的價值行為評判體系。
此前的是非善惡評判準則,從此不再具有意義。一個人做好事善事,扶老攜幼,賑濟孤寡,卻未必是好人,只有革命者才是好人。一個人做壞事邪惡事,淫人妻子,擄人財務,也未必是惡人壞人。只有不革命者或是被革命掉的人,才是壞人惡人。
大革九九藏書網命的時代就這樣姍姍而來,而中國人卻仍未做好足夠的準備。
至少,中國人尚未得到有關革命的精確定義——革命者是天然正確的,但什麼叫革命,你卻永遠也不知道。唯勝利者才是革命者,所以勝利者所做的一切,均屬革命之範疇——但在大革命的強風暴席捲之下,這一切都已被時代所忽視。
第3節洪楊亂世的餘韻
值此革命強風暴襲來之時,尹氏姐妹在戰場上衝鋒陷陣,蔣志清這個大老爺們兒卻躲在後面搞暗殺,撿便宜,細說起來真是叫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再說尹氏姐妹來到南京城下戰場,敢死隊皆系黨人,玩的就是心跳,拼的就是老命,由於這陣子打得順風順水,她們一直以為仗就是這麼一個打法,絲毫也不理會戰術規律,也不懂得什麼叫戰隊編制,到了前線就下令吹衝鋒號。
不懂啊,吹鋒號是可以亂吹的嗎?
衝鋒號一響,前線後方,左側右翼,所有的號手都慌了神,忙不迭的拿出軍號來也跟著亂吹。霎時間前線一片衝鋒號聲,刺激得炮兵亢奮莫明,不顧一切的拚命打炮,炮彈落於民房之上,頓時燃起了熊熊烈火,明照天南。
火光又反過來刺激了浙軍,伴隨著沖天的吶喊之聲,全線士兵開始了衝鋒,這一衝鋒可不要緊,藏書網戰隊序列全部被打亂,編製也亂了套。所有的隊官都高舉著指揮刀,瘋了一樣的四處亂跑,想找到跑丟了的部屬。
那麼混亂的場景,又如何能夠找得到?
浙軍的支隊長葛敬恩跑得最歡勢,他舉著指揮刀,瘋跑到過了孝陵衛正在燃燒的街道,直衝到朝陽門的吊橋之下,直到發現他身前身後,都是江防軍,才意識到自己一個不留神,跑到了敵方陣營中。
趕緊趴下裝死。九九藏書
江防軍嘩嘩嘩的湧入城中,關上了城門。葛敬恩趴在地下琢磨:那些跑得比我快的兄弟們,你們慘了,你們都跟著人家跑進城裡去了。
你說你跑那麼快幹什麼?
都怪敢死隊亂吹號,部隊衝鋒是有目標,有序列的,怕就怕編隊衝散,編製衝亂,那就成了亂兵了。現在可好,由於衝鋒沒有編隊,也沒有目標,衝鋒成了長跑競賽,跑在後面的還好說,跑在前面的,因為會跑過藏書網敵兵的陣地,從此就和部隊失去了聯繫。
葛敬恩的部下,全都跑沒了,就剩下他老哥一個了。
等到天色黑下來,城樓上已經看不到下面的影動,葛敬恩這才慢慢爬起來,往回走,走著走著,忽然身體忽悠一下子,還沒等他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聽砰的一聲,然後他就昏死了過去。
他失足掉入到一條丈深的壕溝裡,摔昏了過去。
猜猜這溝是誰挖的?
打死你也猜不到,是洪秀全!
咸豐年間,廣東仆街仔洪秀全不和諧,大鬧群體事件,悍然武裝割據,建立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國,據有了南京之後,在南京城外縱橫交錯挖了無計其數的深壕。這都60年了,不給力的南京人民,也不說把這些壕溝填上,結果摔慘了葛敬恩。
不知昏迷了多長時間,葛敬恩悠悠醒來,睜眼看到無盡的黑暗。黑暗之中,一雙圓溜溜的怪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葛敬恩大叫一聲。
第4節兵家必爭之險地
黑暗中的那雙怪眼,卻是葛敬恩的第三十五標的老戰士,曾參加過杭州光復戰役,以及南京城下諸場戰役的革命元勳:
那條黑點白花青鼻頭的肥胖狗。
衝鋒號號響的時候,這條狗也跟著眾人向著瘋沖,沖得最快的浙軍,一口氣衝進了城裡,可這條狗卻不傻,他埋伏在城外,等著自己的大部隊上來,忽見支隊長葛敬恩跌入壕溝之中,這條狗急忙跳下來,進行戰場急救,拿舌頭不停的舔藏書網葛敬恩的臉,把老葛舔醒了。
看到這條狗,葛敬恩心神大定:我命令你……先扶老子起來。
狗上前拿嘴咬住葛敬恩的衣服,把他拖起來。葛敬恩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還好,四肢擦傷,兩腕生疼,但人好歹還保持囫圇。看了看空空的兩手,葛敬恩說:我的指揮刀呢?快點把長官的指揮刀找回來。
這條狗就帶著葛敬恩在壕溝裡走,走了一會兒停下來。葛敬恩低頭一看九九藏書網,就見地面之下,月光映照著一抹寒光,果然是他的寶貝指揮刀。
拿起刀揮舞了一下,葛敬恩一摸腰:嗯,老子的手槍呢,快去把老子的手槍找回來。
那條狗鬱悶的在前面走,葛敬恩在後面跟著,找了好久好久,終於把手槍也找了回來,葛敬恩拍了拍狗腦袋:表現不錯,等到了南京城,給你煮紅燒肉吃。然後一人一狗爬出了壕溝,仍然是由這條狗帶路,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走著,忽然之間前面傳來人聲,葛敬恩側耳一聽,原來是浙軍領軍朱瑞,頓時長鬆一口氣。
和朱瑞在一起的,還有炮兵連長,很奇怪的事情,明明是步兵在衝鋒,他的炮兵也全都跑得沒影了,此時正在尋找之中。
可這大半夜的,上哪兒去找?
就在這時,紫金山西北角稍稍凸起的一個小山包上,火光一閃,嗖的一聲,一枚炮彈打了過來。
朱瑞說:太不像話了,真是太不像話了,那個小山包上的炮台啊,總是不停的向我們打炮,雖說是距離比較遠,影響不大,可有人衝你打炮打個不停,這滋味不舒服啊。
派人去打聽打聽,那到底是什麼地方?
派了人去問,好長時間才回來,報說:那個小山包啊,歷史好悠久好悠久,早在明朝的時候,小山包上就經常爆發激戰。等到了洪楊之亂,太平天國時期,小山包上打得就更慘烈了。當年湘軍強攻小山包,山包上的太平軍就拿石頭狠砸,再後來雙方展開了徒手肉搏戰,你掐我脖子,我摳你眼珠。就為了爭奪那座小山包,雙方活活掐死的人,摞起來比那座小山包還要高。
兵家必爭,極險之地。
可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呢?
那座小山包,有個美麗動聽的名字:天保城。
聽完了報告,朱瑞沉默半晌,問:有誰知道,總指揮部給咱們浙軍下達的作戰任務,是什麼嗎?
葛敬恩想了半晌:好像是……攻打天保城。
朱瑞:那咱們在這裡幹什麼?
第5節創造性的推御責任
很顯然,或者是總司令部徐紹楨那裡出了問題,或者是浙軍朱瑞這裡出了什麼問題,又或者,是這兩方面都出了問題。
現在的情形是,浙軍始終未能弄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只是知道前面有壕溝,還有一座城,城裡有江防軍。每天早晨,江防軍打開城門,出來和浙軍的兄弟們開打對射,到了晚上就回去休息。但這座城是什麼城,這個問題,對於浙軍來說還是一個問題。
但是浙軍還是取得了突破性進展,至少,他們終於弄清楚了啥叫天保城。真是天曉得,明明是個小山包,卻偏偏要叫城,這不是存心起哄嗎。
打下天保城,解放南京城!
但這個天保城確實有點不好打,此城鬧心之處,就在於無城,只是一個小山包,山坡上樹木茂盛,山勢險峻,崎嶇難行。不是熟悉路徑的當地人,就算是想往山上爬,爬來爬去,也會爬迷了路,不曉得爬到什麼地方去了。最讓人上火的是,天保城的山下,還棋盤一樣羅列著許多帳篷,帳篷外邊涼著短褲襪子,原來是江防軍九九藏書網的駐地。
要想攻下天保城,首先就得接近這座小山包,這就意味著浙軍先得和駐紮在山腳下的江防軍,打個你死我活。就算是僥倖贏了,還得再從山腳開始,向上仰攻,估計不等兄弟們攻到半山坡,都得讓人家拿石頭砸死。
早年湘軍打太平軍,為奪下這個天保城,付出堆起來跟小山包差不多大小的戰死者。然而浙軍才3000人,目前又減員嚴重。要拿下這座小山包,夠嗆。
拿不下怎麼辦?
要不開個小會,商量商量?
於是朱瑞召集大家開會,會議決定,挑選山民出身,身強力壯的士兵,組成一支敢死隊,讓他們晚上摸上天保城。摸上去了,大家就歡慶勝利,摸不上去,再開會商量。
夜裡敢死隊出發,天亮之後回來了,走的時候衣裝整潔,回來的時候衣服全都破破爛爛,臉上身上滿是樹枝劃出來的傷痕。整整一夜,敢死隊就在樹叢中掙扎,即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也不知道走的方向對不對,臉劃傷手劃破,說是寸步難行,也不為過。
只好繼續開會了。
會議上,三十五標的支隊長葛敬恩,抱著那條救命的寵物狗,提出了他的獨創性軍事見解計四條:
一、此山必須在最短數日內奪得,不可稍有放鬆。
二、攻山不須許多部隊,但任務十分艱苦危險,所以全部採用志願募集,亦取名敢死隊。
三、人數只須數百人,分為數隊,各隊不必同時分路攀登,可以擇定數路作為重點,也不妨前後重疊而上,互相應援,互為呼應。
四、應募者都定有重賞,官長亦加重給賞。
葛敬恩的四條提出,眾人齊齊稱好。好在什麼地方呢?
好在這個計劃,把浙軍從死亡的危境中解救了出來。明擺著,浙軍是沒有實力拿下這座天塹的,但如果要說不打,或是說有困難,這個未免太沒面子了,會讓人瞧不起浙軍的。但是葛敬恩之敢死隊徵募計劃,尤其是第四條,敢死隊有重賞,明擺著是把這活推給了滬大都督陳其美,浙軍這裡,哪來的錢?要出錢,非上海軍政府不可。
面對麻煩,需要的是創造性思維。
或者是,創造性的解決麻煩。
或者是,創造性的把麻煩推給別人。
第6節置於必死之地
攻打天保城的敢死隊,從全軍中徵募,範圍覆蓋到上海,浙軍中的兩名將領,葉仰高,張兆辰二人願意應徵,並主動擔承起敢死隊隊長之責。於是朱瑞讓兩人各統一支敢死隊,吃飽喝足後,就出發了。
敢死隊登山不久,槍聲就響了起來,山下的兄弟們無能為力,只能耳聽著激烈的槍聲,看著子彈的火光於黑暗中不時的閃現。如此鬧騰了一個晚上,天亮後,兩支敢死隊狼狽不堪的回來了。
這是第二次攻擊失敗了。
再來第三次。
讓敢死隊員們睡足,吃飽,喝好,攜帶上足夠的彈藥,再次登山了。依然是激烈的槍聲,明滅不定的火光,鬧騰了整整一晚。天亮之後,兩支敢死隊又垂頭喪氣回來吃飯了。
浙軍一下子急了,這樣不行啊,一次不行,兩次失敗,這都是第三次了,怎麼會一點進展也沒有呢?敢死隊也是說不盡的委屈:山上的路真的好難走哦,夜色又黑,樹枝劃臉扎眼睛,稍不留神,腦袋就會砰的一聲撞在岩石上,敢藏書網死隊的兄弟,滿腦袋都是青紫的大血包。再這樣下去,這支忠勇的敢死隊,不需要江防軍開槍動手,單只是被夜路上的岩石磕碰,就會活活撞死。
終於醒過神來了,攻擊計劃有問題。大家原本就不熟悉這座山,再摸黑走路,就更無成功希望了。
第四次進攻,時間就選擇在下午,天將黑未黑之際,利用山腳下的叢林,敢死隊先疏散潛伏至適當地點,然後再統一行動。
這一次就對了路子,不用摸黑趕路,至少敢死隊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進攻,也不會被樹枝劃臉扎眼睛。可老天不作美,這時候山上又突然下起了雨,澆得敢死隊身上濕透,結果戰事又被拖延到下半夜4點左右,敢死隊終於突至敵營近前。
放火!
首先是放火,這實際上是敢死隊的全部任務。只要火光一起,守兵心寒,山下的部隊趁勢強攻,勝利就算是十拿九穩了。
守軍果然亂了套,有200多人打出白旗,要求投降。參與進攻的鎮軍營長楊韻珂不虞有詐,於是率眾前進,不防那伙降兵突然又端起槍,密集的子彈排射而來,楊韻珂部包括連長排長在內,一百多人當場被打死。
天保城的江防軍,為什麼會詐降呢?
他們是在施緩兵之計,計算時間,南京城中的援兵應該趕到了,要知道江防軍四倍於聯軍啊,只要派出幾千人,從山腳下一包抄,就把聯軍包了餃子。聯軍顧頭不顧腚,只知道一味攻打天保城,已經將自己置於必死之地。
可誰又能料得到,張勳被軍機大臣徐世昌拐走,江防軍失其主將,藏書網群龍無主,一個個傻兮兮的坐在城樓上,看著天保城這邊打得熱鬧非凡,卻因為沒有往援的命令,所以才讓聯軍僥倖成功。
天保城守兵詐降,非但沒有等來援兵,反而惹火了聯軍,大炮狂轟,四面合圍,排槍齊射,硬是將守兵殺得一個不剩,替戰死的楊韻珂等人報了仇。
此役,最忠勇的葉仰高戰死山顛,至今山上猶存義士銘碑。
拿下天保城後,先將滬軍先鋒隊帶來的八門老山炮拖到山上,架起炮口,居高臨下對準南京城。
轟擊!
第7節奪命狂奔
天保城上大炮轟鳴,南京城中雞飛狗跳。就見城門一開,走出一個怪人來:金髮碧眼,頭戴禮帽,挺著一個超大號的大肚腩:哈羅,姑摸擰,好大的油肚,誰是你們的指揮官,我們可不可以談談?
來的怪人,乃美孚油公司大班安德遜,他的中國話說得好,所以美國駐南京領事館,就請他出來找聯軍談判。
聯軍問這個美國大肚腩:你想談什麼?
大肚腩道:你們這樣炮擊,會傷害到平民的,我們表示強烈的抗議。
聯軍道:開玩笑,你當我們樂意轟城啊,可是他們不投降,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大肚腩道:如果你們肯停止炮藏書網擊的話,我可以代表他們投降。
聯軍道:少來,誰認得你是誰啊,要投降,必須由張勳,鐵良,張人駿他們三個,舉著白旗出來才作數。
大肚腩道:你們的要求好好奇怪,你們所說的三個人,都不在南京城,又怎麼能讓他們舉著白旗出來?
聯軍大喜:哇,他們仨都跑了耶。
情況就是這樣,聯軍強攻天保城四次,激戰兩天三夜,可是城中江防軍無動於衷,鐵良急叫張勳快點往援,這一叫,才發現張勳失蹤了。當時鐵良心裡那個驚訝啊,已經達到了極點。再想接掌指揮權,可是北洋軍讓袁世凱那廝訓練得鐵板一塊,只認自己的主將,除了主將誰來也沒用。鐵良指揮不動,只好帶著一肚皮的驚訝和疑問,和張人駿兩人登上了日本人的兵艦,離開了南京。
猜猜這哥倆兒去了哪?
上海租界!
寧漢將軍鐵良,兩江總督張人駿,與清海軍上將薩鎮冰,前湖廣總督瑞澄在租界會師,鐵良好險沒打死倒霉蛋瑞澄。
南京城,這就算是攻克了。
被老校友鐵良用美酒肥肉,喂得白嫩肥胖的聯絡參謀史久光,衝到城樓上揮舞戰旗。
於是各軍歡聲雷動,搶路入城,此時南京的朝陽門因為聯軍攻打,已經在裡邊用土石封死,無法進入。於是聯九九藏書網軍擇道太平門,排好隊形,隊官騎在馬上,手執紅旗,士兵們在馬屁股後面排成方隊,臨行前每個人都要把臉洗乾淨,顯得精神一點,然後按馬步工輜各營的順序,浩浩蕩蕩的開入城中。正行之間,就聽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前方部隊連人帶馬飛上半空,滾滾的濃煙之中,是突如其來的激烈槍聲。正行進的各標齊齊叫了一聲娘親,掉頭飛逃。
卻說將官們所騎的那些戰馬,大都久經沙場,對槍炮聲猶為敏感,只要聽到槍炮聲,就會轉瞬間掉頭狂逃。不如此,也保不住自己的馬命啊。而馬背上的將官們,正自雙手擎旗,威九九藏書網風凜凜,顧盼自雄,卻不料座下馬突然掉頭狂奔,將官們不察,哎喲一聲,臉朝下直栽落馬下,被狂奔的士兵大腳啪唧啪唧踏過,踩得滿臉都是腳丫子印。
士兵踐踏還算好的,有的將官跌下馬來,立即被士兵們按在地上,狠命的暴打,不曉得士兵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不戰而潰,奪命狂奔。孝陵衛大道上是黑壓壓瘋逃的人群,後續部隊不明所以,被前面逃來的士兵衝擊,也發出驚恐交加的尖叫聲,掉頭以更快的速度奔跑。扔棄了滿路的行軍鍋灶、大米、食物、輜重、彈藥,被撞倒在地的人沒有機會再爬起來,只能是抱緊了腦藏書網袋哇哇大哭,有些受傷的人爬到了路邊,就隨著人群狂奔的方向爬行,留在後面的是刺目鮮血。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甭問了,先跑起來再說吧。
數千人狂奔到了一片墳場,密麻麻的墳頭之中,有一株老樹,老樹下坐著兩個女生,正自笑咪咪的看著這些狂奔的怪人。
這兩個女孩子,就是光復會僅餘的兩女傑尹銳志,尹維俊姐妹。她們是率上海第二敢死隊來參戰的。理論上來說留日學生蔣志清也應該在場,他殺完了陶成章,應該到南京來裝沒事人,以免讓別人懷疑到他。
看到尹氏姐妹,奔跑中的人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們倆丟的炸彈!
第8節山寨炸彈烏龍軍
這時候再仔細回味城中那一聲爆炸,聲音暗啞沉悶,明顯是山寨炸彈。
這種山寨炸彈,江防軍是絕不會使用的,嫌丟人。江防軍的武器,全都是名家品牌。也只有革命黨人,財力困窘,沒得法子,才搞些山寨炸彈來亂丟。而城中那聲爆炸,十足十是尹銳志,尹維俊姐妹倆製造的土炸彈。雖說有許多革命黨人也在搞些山寨炸彈,但不同人製造的炸彈,各有著不同的風格,單只是從爆炸聲就能夠聽出來。
自打尹氏姐妹來到南京戰場,就丟了不少的炸彈,大家已經聽得耳熟了。藏書網這時候突然在路邊看到她們兩個,才恍然悟及:剛才那一聲震響,千真萬確是尹氏姐妹之風格。
然則,尹氏姐妹為什麼要丟炸彈炸大家呢?
這個事嗎,說起來就彆扭了。事實上尹氏姐妹是不會丟炸彈炸大家的,剛才炸響的那枚炸彈,是尹氏姐妹製造出來後,分發給敢死隊成員的。有名敢死隊員就是揣著剛才那枚炸彈,先行進了城。進城之後一不留神,炸彈掉在地上了。掉在地上你快點撿起來啊,這可是炸彈啊。
可是那敢死隊員偏不去撿,可能是沒當回事吧。戰藏書網地餘生,掉地上一枚炸彈,是常見的事情,沒必看見炸彈就撿。於是那枚炸彈就扔在路上,沒人管也沒人問。這時候威武雄壯的大部隊進城了,正自睥睨天下,顧盼自雄,有匹馬一蹄子踢在這枚炸彈上,把炸彈踢飛起來,匡的撞在一塊石頭上,然後轟的一聲,炸了。
炸彈一響,已經進城的部隊以為來了大股敵人,立即猛烈開火,這就是炸彈巨響後槍聲的由來。正在行進中的部隊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自相踐踏,導致了炸營事情發生,這是戰場上最常見的事情。
發生炸營的部隊,以浙軍為主,虛驚之後,收拾殘餘,越想這事越生氣,越覺得自己好沒面子。於是浙軍再度蜂擁入城,進城就開槍,直撲徐紹楨指揮部,將指揮部團團圍困起來,向裡邊開槍射擊。
徐紹楨驚呆了,問:弟兄們,有話好說,有話好好說,為什麼朝我開槍啊?
浙軍憤怒的道:你自己清楚,還有臉來問我們?
徐紹楨更加茫然:弟兄們,弟兄們吶,我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求求你們說清楚好不好?
浙軍道:你少裝糊塗,立即釋放我們的指揮官朱瑞!
徐紹楨:釋放朱瑞九九藏書?是誰抓了他?
浙軍:你自己幹的事,還來問別人?放人不放人?再不放人就開槍了。
徐紹楨:弟兄們等等,先別開槍……我不可能抓朱瑞啊,我抓朱瑞幹什麼啊,總得有個理由吧?
浙軍:理由?理由不是明擺著嗎,你想吞併我們浙軍。
徐紹楨:……這怎麼可能啊,弟兄們啊,真的沒有這回事,我對兄弟部隊的一片誠心,唯天可表啊,要不要剖出我的心給你們看看,要不要啊……
徐紹楨真是擔了天大的冤枉,實際上,浙軍是進城發生炸營的時候,所有人四處亂跑,朱瑞也不藏書網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現在他們也不知道有什麼憑證,硬是咬定是徐紹楨抓了朱瑞,讓徐紹楨委屈的哭天搶地,卻仍是說不明白。
正自鬧著,朱瑞來了,他還不知道這裡因為他鬧起來了,還在揮手致意:弟兄們好,弟兄們辛苦了。
浙軍看到他來,立即低下頭,拎著槍轉身,緊貼著牆根趕緊溜走了。弄得朱瑞滿頭霧水:哎,弟兄們,你們跑什麼啊跑,等等我……
這場莫名其妙的亂子好不容易結束,指揮所門外,又來了一大批浩浩蕩蕩的人,吵聲雷動,口口聲聲,只要找徐紹楨討個說法。
第9節這個女人該歸誰?
話說南京雖然被攻克,但那卻是美孚油公司大班安德森,以個人名義替南京守軍投降的,可是江防軍卻不認得這個洋鬼子。所以這邊聯軍已經浩浩蕩蕩進了城,一些悍勇的江防軍發揮出大無畏的反革命精神,居高壁壘,荷槍實彈,向著四面亂開槍,準備和聯軍打上一場巷戰。
但是進城的聯軍並不理會這些雜碎,而是取路釣魚巷,跑步前進且越跑越快,最後竟然狂跑起來,第一支部隊衝到釣魚巷的一扇朱紅獸環大門前,正要衝入,第二支部隊已經衝到,緊接著,第三支,第四支,後面絡繹不絕,無計其數的聯軍都擠到了這條狹窄的巷子裡,你看我,我看著你,都是一張鐵青的臉,卻誰也不發一言。
所有的人就這樣僵持住,現場只有濃重的呼吸之聲,氣氛壓抑而又沉重,那種強烈的緊張感,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程度。
可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在惡狠狠的瞪著別人,眼中的怒火越來越盛,卻偏偏誰也不開口說話。
就這樣僵持著,僵持著。忽然之間嘩啦一聲,那扇朱紅獸環的大門,被人從裡邊推開,一個淡施脂粉,輕紅水袖的年輕女子,正要從門裡出來,突然看到門外黑壓壓的一片人,嚇得急忙掩住口,差點驚叫出聲。
見這女子出來,門外的男人齊聲高叫了起來:小毛子,我想死你了……
這個風姿綽約的美女子,就是張勳的最愛,小毛子王克琴了。張勳對她的專寵與疼愛,盡人皆知。若非是軍機大臣徐世昌秘密來到南京,拐走張勳,張勳是決計不會讓她一個人,面對如此之多的男人的。
哇呀呀呀……眾人不顧一切的,向著小毛子衝了過來。
只聽轟的一聲,人太多,向前衝的時候相互九九藏書網擁擠碰撞,再加上擠在後面的人不甘心,伸手揪住衝在前面的人,導致前面的人身體失去平衡,撲通栽倒在地,後面的人持續擁上,又被前面的人拌倒。現場一片混亂,無以言述。
被摔倒的人拚命的想爬起來,同時破口大罵:老子出生入死,提著腦袋干革命,圖的是什麼?不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嗎?你們誰他媽的敢跟老子搶,老子就革你們這群王八蛋的命!
餘者反唇相譏:你算個卵子?老子才是為革命立下大功的人,現在老子不為名不為利,不做官不要錢,就要眼前這個九九藏書女人,誰敢攔老子,老子就跟他拚命!
拚命就拚命,誰他媽的怕誰?
不怕你過來啊!
過來就過來……哎喲,你他媽的想溜過去佔便宜,甭想!
有人要打架,有人想趁機衝到小毛子身邊,結果大家揪扯成一團,開始時還都打主意甩開眾人,衝過去抱住小毛子,後來人越擠越多,就都死了心,只是死死的揪住別人,不許別人碰到小毛子。
幸運的是,現場人太多,如果人數較少的話,肯定會打起來,甚至有可能相互開槍。可是太多的人都在打小毛子的主意,這讓人人都感受到一九九藏書網種危險——不管誰碰到小毛子,肯定是犯了眾怒,被大家合夥打死,那是肯定的。
局面僵持不下,人人都認為自己革命勞苦功高,都認為自己應該得到小毛子,而且誰也不肯退讓。
怎麼辦呢?
後面的人衝不上來,反倒保持了極度的冷靜:都他媽別吵了,這事交給徐總司令來決定。徐總司令說這個女人該給誰,她就歸誰!
有此一言,眾人遂吵吵嚷嚷,押著小毛子,並相互防範著別人,誰也不許碰到小毛子,來到了徐紹楨的指揮所。
徐總司令,你說吧,這個女人,應該不應該歸老子?
第10節美女大戰革命黨
看到大家爭奪小毛子,徐紹楨傻眼了:弟兄們,別吵,也別鬧……這個這個女人嗎,南京城裡漂亮的女孩子有許多啊,再說她又是張勳的女人,我說你們這是何苦呢。
眾人齊聲道: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女人再多,小毛子只有一個,我們為了革命流血犧牲,不圖名不圖利,就圖這個小毛子。
徐紹楨搖頭:弟兄們,咱們這是革命,革命……好像不應該搶女人吧?你們不要這樣沒出息,會讓人家笑話的。
眾人頓起疑心:姓徐的,莫非你是想獨佔小毛子?
徐紹楨大急:我?獨佔小毛子?決無這種想法,我徐紹楨光明磊落,唯天可表,要不要把我的九九藏書心剖出來給你們看看,要不要啊?
眾人:姓徐的,既然你沒有獨佔之心,為何不肯說出她應該歸誰?這也很簡單嗎,誰在攻打南京城中立功最大,這女人就歸誰,這你還辦不來嗎?
饒是徐紹楨再傻,也知道論功行賞,是世界上最最麻煩的事情,不管你怎麼分配,總會有人認為不公。可眼下這情形,又逃避不過,情急之下,他靈機一動:論功行賞,倒也罷了,只是小毛子涉及到敵眷,本司令不敢擅專,我看,這事向滬大都督報告一下吧。
徐紹楨把事情推到上海陳其美那裡去了。
陳其美接到報告,知道事關重大,立即召開了軍政府會議。會議決定:馬上徵用材料,聘用巧匠,趕製一隻玻璃籠子,四面透光,六面透風,把小毛子王克琴押來,剝了衣服關進籠子裡,由革命軍押到上海最熱鬧的場所,出售門票公開展覽。門票價位定於男人五毛,小孩半價,女生免費。
會議同時決定,展覽小毛子的門票收入,歸上海軍政府統一管理,以資革命費用。
應該說,陳其美這個方案,正確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試想,那麼多的男人爭奪小毛子,給誰不給誰,都說不過去,鬧不好還會引發革命黨內部的流血衝突。而陳其美這一招,小毛子誰也不給,公開展覽,就避免了黨人流血藏書網衝突的可能。而且公開展覽必然是收入不菲,又增收了革命財源,何樂不為呢?
可是這麼好的方案,卻被宋教仁給阻止了。
玻璃籠子都快做好了,宋教仁才知道這事,當時他沖陳其美大吼大叫:老陳,你他媽的腦子進水了?咱們是在革命,是在為漢民族請命。你居然想到把個女人關在玻璃籠子裡公開展覽,這要是傳出去,這讓咱們革命黨,以後還怎麼混?
陳其美翻了個好大的白眼:怕什麼,誰敢說三道四,老子拿炸彈丟他……
這條決議,就這樣算了。
此後小毛子就被關了徐紹楨的指揮所,每天從容淡定,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發現胭脂沒了,就命令衛兵:去告訴徐總司令,讓他去給我買胭脂。衛兵真的去了:報告總司令,小毛子讓你去替她買胭脂。
有沒有搞錯?徐紹楨氣得鼻頭歪掉:這女人拿老子當什麼了,不理她!
可是小毛子卻不是好惹的,發現徐紹楨竟然不聽話,遂放聲大哭,哭得嗚嗚咽咽,愁天感地,聽得衛兵們人人感傷,個個臉上帶淚。徐紹楨被她哭得也是眼淚汪汪,實在受不了,只好悄悄命人把胭脂買來。
然後小毛子又命令衛兵:去,讓徐總司令替我買文胸來,要B罩杯的。
徐紹楨:老子不去……那邊小毛子的嗚咽之聲,已經溫柔的響了起來。
總之,小毛子吃定了徐紹楨藏書網,不聽她的話,她就哭,逼得徐紹楨,連哭都哭不出聲來。
這時候眾人又蠢蠢欲動,想佔有小毛子。可是這段時間以來,徐紹楨已經想到了解決問題的法子。
他把大家叫來,說道:小毛子者,婦人也。聖人有言,子曾經曰,據之不祥,佔之不吉。你們看張勳,挺厲害的人物,就是因為攤上這麼個女人,霉運當頭啊。所以呢,為了革命,我決定派人將小毛子,再給張勳送去,讓這廝繼續倒霉。我說你們諸位,應該不會反對讓張勳倒霉吧?
眾人一時目瞪口呆,等反應過來,徐紹楨已經命人將小毛子送走。
快走吧,真的受不了了,再聽她嗚嗚哭下去,會崩潰的。
第11節反差才是歷史
美女小毛子總算是送走了,徐紹楨長鬆了一口氣,可是浙軍的領隊朱瑞,卻陷入苦惱之中。
起因是浙軍支隊長葛敬恩,他早在浙軍起事光復杭州之前,就每天拿筆記錄,把浙軍所有的表現全都記錄了下來。這時候朱瑞閒著沒事,拿過葛敬恩的筆錄一看,登時就急了,立即把葛敬恩叫了過來。
朱瑞:小葛,你這人是怎麼回事,看看你寫的都是些什麼玩藝兒?
葛敬恩:……我寫的都是事實啊。
朱瑞:我沒說你寫的不是事實。小葛啊,你要知道,我們這是革命,革命嗎,是不是?就是要堅持正面宣傳,要以輝煌的形象,來感染人,要以偉大的歷程,來鼓舞人。可是你看看你寫的這些,如果別人知道我們浙軍表現如此差勁,這讓咱們革命黨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葛敬恩:革命原本就是艱苦卓絕,什麼叫艱苦卓絕?你看看我們自己的表現就知道了,我們都是凡夫俗子,卻要從事革命這麼偉大的事業。偉大的歷史,與渺小的個人,構成了反差,這種反差才是歷史本身啊。
朱瑞:瞎掰,革命是宏大的敘事詩,所九九藏書網以革命者必然也是偉大的。這麼偉大的革命者,看讓你給寫成什麼了。
葛敬恩:什麼叫偉大?就是平凡人做不平凡的事,這才是偉大。我就是要寫出平凡人在做不平凡事時的艱辛,這有錯嗎。
朱瑞:……那你也不能把人寫得,還不如咱們養的那條狗啊。
葛敬恩:要不,我把咱們的寵物犬少用點筆墨,給你多用點九九藏書網筆墨,少寫狗狗,多寫人。
朱瑞:算了,你這筆錄留在我這裡,我找幾個有文化的,替你修改一下。
後來朱瑞果然找了人來重寫,寫完了之後弄了點錢,刊印出來,發給浙軍人手一冊。話說浙軍將士們看了之後都很激動,問朱瑞:朱支隊長,這支軍隊好好能打啊,是哪支軍隊啊?
朱瑞答:……就是咱們浙軍。
士兵們九九藏書先是目瞪口呆,繼而哈哈大笑,把那本書扔得到處都是。
葛敬恩負氣,就去找朱瑞要原稿。可是朱瑞說:我們刊印的就是你的原稿,雖然細節上有些差異,但大事件上是沒有錯誤的,至少,咱們浙軍攻克了南京,這你不能否認吧?
葛敬恩當然無法否認,就抱著那條黑底白花青鼻頭的狗兒,去找光復會女傑尹銳志,尹維俊說理。
第12節戰地情話分外香
就在小毛子大鬧徐紹楨的時候,光復會女傑尹銳志,尹維俊無所事事。這時候松江府革命黨人平智初,楊哲商找來了,說:銳志啊,我們有個要求,想請你和我們去上海租界,秘密研製炸彈。
尹銳志很是納悶:南京都光復了,這時候再研製炸彈,還有意義嗎?
平智初,楊哲商:有意義,當然有意義!
尹銳志:……有什麼意義?
到底有什麼意義,平智初,楊哲商沒說清楚,但他們生拉硬拽,更是把尹銳志拖走了。
尹銳志被這倆人拖到上海法租界霞飛路一幢別墅的三樓上,關上門窗悄悄的製造起炸彈來。造了整整一個白天,尹銳志就先睡下了,平智初和楊哲商兩人繼續研製。可正當尹銳志熟睡之際,突然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門窗俱碎,屋頂掀藏書網翻,平智初被炸得手腳流血,最慘的是楊哲商,整個人已經炸得烏有,只剩下一個胃仍然在蠕動。尹銳志被炸彈掀起的彈片擊中頭部,削去了一層頭皮。
驚駭之下,尹銳志跳下三樓,赤足狂奔。法國巡捕吹響警笛,在她後面窮追不捨,逮到後先送她去廣慈醫院療傷,然後拖回到巡捕房關了起來。
有人將這事報告給了滬大都督陳其美,陳其美搖頭歎息,命人送了5000元到租界,用以賠償炸爛的房屋。而法租界最終沒有起訴尹銳志,開釋了她。
霞飛路一聲巨響,夜幕下神色棲惶,赤足飛奔的年輕女孩尹銳志,構成了光復會消散的最後一幕。
革命後留下的滿地淒冷。
尹銳志傷好之後,就和妹妹尹維俊一起,去找浙軍的葛敬恩聊天,這時候葛敬恩正抱九九藏書著那條黑底白花青鼻頭的狗,和同屬光復會的周亞衛,裘紹三人在一起,也正鬱悶無事,見尹氏姐妹來到,俱各大喜。
此後幾人在一起回顧光復會的激盪風雲,越聊諸人越是親近,沒過多久,姐姐尹銳志嫁給了周亞衛,而裘紹則娶了妹妹尹維俊。
光棍葛敬恩,抱著那條黑底白花青鼻頭的肥胖狗,見證了這兩場神聖的婚禮。
詩云:
南藏書網京城下烏龍軍,被人拐賣是張勳。
男兒重情淚紛紛,只因遇到王克琴。
美女展銷招術昏,煞盡風景宋教仁。
要買胭脂和香粉,活活愁死徐紹楨。
話說聯軍攻下南京城,正自紛亂一團,茫無頭緒,這時候卻突然接到電報,言稱北洋馮國璋正揮師渡江,武昌危殆,中華民國軍政府大都督胖子黎,命令各省民軍,速速往援,保衛革命聖地武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