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就是這麼生猛02:辛亥革命 正文 第五章 毀滅帝國的人
    第1節逼人革命

    張彪率軍突出,就是吳兆麟所發布的命令引出的第三個結果了。

    最初他按兵不動,倒不是他怕了革命黨,他的能力再弱,畢竟是統兵多年,治軍的經驗是非常之豐富。之所以遲遲不動,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希望各標營能約束好自己的士兵,只要各標營不動,起事之人就鬧不出個名堂來,只等著天亮之後,派幾個偵探就能夠將黨人捉拿歸案。二來,張彪擔心總督瑞澄的安全,不敢稍離,直到瑞澄率家小鑿牆而走,張彪這才沒藏書網有了後顧之憂,放開手腳出來收拾局面。

    張彪出馬,帶領了機關槍暨輜重營兩隊,並武裝消防隊員數十名,占據了望山門城牆。

    終究是鎮守武昌多年的老將,張彪一出馬,果然不是蓋的。要知道武昌軍人,多年來已經形成了對他的忌禪、恐懼與服從心裡,此時突然見到他現身,端坐於城牆之上,身後是一面碩大的白旗,上書:

    本統領帶兵不嚴,致爾等叛變。汝等均有身家,父母妻子倚閭在望,汝等宜早反省,歸隊回營,決不究既往,若仍冥頑不靈,則水陸大兵一到,定即誅滅九族,玉石俱焚,莫謂本統制言之不預也!

    字如碗口,墨跡未干,隨風展現,觸目驚心!

    張彪出現的地方也有點怪異,讓黨人們意想不到。當時黨人的先頭部隊已經攻過了望山門,越過了一家醬園門口,距離督署東轅門不過百余米,只要再來一次沖鋒,就可以攻入督署。黨人正自摩拳擦掌,打譜畢其功於一役,不提防張彪突然從後面冒了出來,一下子將黨人的攻勢切斷。

    當時起義軍諸人看到張彪,登時目瞪口呆,突然有人大叫一聲,掉頭就走,霎時間人如潮落,整個進攻陣勢嘩的一聲,徹底崩潰了。

    縱然是喝斷長扳坡的張飛張翼德,也未必有如今張彪的威風。

    張彪現身,竟驚得起義軍全線崩潰,細究起來也屬正常之事。要知道,目前的義軍,是在炮口下被迫起義的,成份非常之復雜,雖然年輕的學生們醉心革命,但學生心智尚不成熟,一旦見到“老領導”,就如同干壞事時的孩子遇到大人,本能的產生退縮心理。而義軍中老成之人,參加起義原本是心不甘情不願,只不過看到義軍有獲勝的希望,這才跑來撈一瓢羹,此時突然見到張彪一身戎裝,不怒而威,心裡頓生畏懼之感,丟槍棄甲掉頭而逃,於他們而言實屬情理之中事耳。

    義軍全面潰逃,卻把個伍正林坑慘了。

    伍正林,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前隊排長,為啥偏偏就他被坑慘了呢?

    想一想吳兆麟發布的第二道命令,第一條是什麼?

    一、熊秉坤帶後隊全隊,經津水閘、保安門正街攻督署前,伍正林帶前隊全隊協助熊秉坤沿保安門城牆向望山門前進,惟須派兵一棚為兩線中間聯絡。

    看清楚了沒有?前隊隊長伍正林的防區,恰好跟張彪出來的地點重合了,都是在望山門。

    別人都可以跑,就伍正林沒地方跑——直接就被張彪堵住了。

    瞧瞧這張彪干的好事,你說他堵住伍正林干什麼?跑都不讓人家跑,這是不逼著人家繼續革命嗎。

    伍正林欲逃無路,只能是硬著頭皮,將革命進行到底。

    第2節最歹毒的發明

    沖啊!

    張彪甫一現身,其所轄統的武裝消防隊,就舉著明亮的斧子沖了上來。都是龍精虎猛的壯小伙子,一頓飯只吃半飽也要兩屜肉包子,打起架來更是不含糊,只一個小小的沖鋒,就突破了伍正林部的防線。

    逃命啊……伍正林部下的小兵士們掉頭欲逃,這一回頭可了不得,只聽後面槍聲起處,數名士兵栽倒在地。

    是誰在背後開的槍?

    是督戰隊!

    督戰隊又是怎麼個回事?

    說起這督戰隊來,足以給那些缺心眼的戰爭狂上一堂軍事課。如果我們留意軍事戰史的話,就會發現,舉凡是小九九藏書網規模交火,雙方都只不過是象征性的對射幾番,如果有哪一方執意不退,另一方就會做出讓步。

    比如說黨人金兆龍迎請南湖炮標,沿途就遭遇到兩次攔截,可對方都只是象征性的攔一下,就退走了,而且事後也不見大隊人馬追上來,為什麼呢?

    這是因為,只有身在戰場上的人才知道,戰爭這玩藝,是天底下頂頂殘酷的游戲,冷兵器時代倒還罷了,唯這火器是人世間最歹毒的發明,一旦被子彈擊中,輕者傷殘,重者斃命,而且這種傷害是無法修復,不可逆轉的。不管你所參加的戰爭有什麼價值,但只要你中了槍彈,這戰爭的價值你就再也享受不到了。

    火器時代的戰爭結果,注定了與死者無關。既然戰場上的死亡率如此之高,那麼人類求生的本能,就讓士兵臨戰時先求自保——這天底下最安全的自保方式,就是在戰爭打起來的時候掉頭先跑,最好能夠逃得比子彈還要快,這才是戰場上廣大士兵的心聲——如果,這個說法全無道理的話,那麼就不會出現督戰隊這麼一個怪胎。

    督戰隊督戰隊,顧名思義,也是一支強有力的戰斗部隊,只不過這支部隊九九藏書不上戰場,而是在參戰部隊的後面,用最犀利的火槍,瞄准自家兄弟的後心,徜若有誰在交火時突然掉頭想逃,OK,那就不客氣的立即給你一槍。

    也就是說,督戰隊,是專門負責干掉自己隊伍中膽小兵士的武裝。這支部隊既然專門挑著自己的戰友下手,所使用的武器,必然是最犀利的,免得到時候督戰不成,反被自己的參戰部隊嘩啦啦給消滅了。

    此時,在前隊排長伍正林的屁股後面,就有這麼一支督戰部隊,督隊的名字叫闕龍之。闕龍之見伍正林的隊伍被張彪的武裝消防人員突破,士兵九九藏書網們掉頭欲逃,當即開槍,將逃跑的士兵干掉,以恐嚇其余的士兵上前拼命。

    往後逃,鐵定是被督戰隊干掉,往前沖,或許還會死中求活。這就是現代戰爭的殘酷了。這殘酷的意義就在於,你既然上了戰場,多半已經被視為死人了,反正是你敢不死在敵方的槍口下,就難免督戰隊的兄弟拿你練准頭。

    伍正林部的士兵後逃無路,被迫回過頭來,和武裝消防人員拼了老命。消防隊發現這些家伙真的玩命了,急忙退下,研究了一下伍正林部的打法,發現對方士兵革命到底的力量,源自於後方的一支督戰隊。

    於是消防隊員們商議了一下,改變了戰術,再組織了一輪沖鋒,仍然是輕而易舉的突了伍正林部的防線,然後幾個消防隊員同時舉槍,瞄准督隊闕龍之,砰砰砰亂槍狂射,當場打得闕龍之手腳炸開,浴血滿身,已然是受了重傷,沒辦法再干掉逃走的自家兄弟了。

    眾士兵見有路可逃,齊聲吶喊,向著四面八方落荒而走。

    伍正林部被擊潰,下一個目標,就是義軍設置在保安門城上的那兩口重炮了。

    張彪下令:與吾奪下那兩門炮。

    武裝消防並輜重機關槍隊發一聲喊,向著保安門城上沖了過去。

    第3節老子死給你們看

    保安門城上的那兩門炮,是由炮標陳國楨帶領,任務是將炮口對准督署,向衙門裡猛轟。但由於這兩門炮擺放的地點不對頭,開炮時的准頭明顯出了問題,炮彈出膛後並沒有落在督署的院子裡,而是忽前忽後,打得督署附近的民居牆倒屋塌,泥坯磚瓦狂飛。

    對老百姓們來說,挨上幾炮只不過是小意思了,吳兆麟下令燒街,此時三路大火正向著督署方向漫延,老百姓們早九九藏書已經攜兒帶女,呼天搶地的四下裡逃命去了。

    雖然這兩門炮沒有轟到督署,但仍然是一個強烈的威脅,也正因為此,張彪首先下令奪炮。

    按吳兆麟發布的第二道命令,這兩門炮之前,還有排長曹飛龍,帶了一個排的人馬在守護。但戰事初起,老曹明顯不給力,沒聽說他有什麼英勇的舉動,這兩門炮就被張彪的人輕松奪下了。

    再說這個曹飛龍,他是和吳兆麟一起躲在楚望台下的戰壕裡,被黨人發現後,才投機革命的。這樣的背景,注定了他缺少與老領導張彪決死一戰的理由,最大的可能是他早已逃之夭夭了。

    重炮被奪,戰線崩潰,義軍這邊迅速的轉入頹勢,明顯已經撐不住了。

    這時候前隊排長伍正林急了,他大喊大叫,呼吁大家打起精神,立即組織反攻。不想眾人卻紛紛勸道:老伍,你別鬧了,這都鬧了一晚上了,九九藏書網還沒鬧夠嗎?沒看都統那邊的告示嗎,上面說得明白,只要咱們現在回營歸隊,就既往不咎,你跟我們一塊回去吧。

    伍正林大急:進則生,退則死,我們流了多少血,才終於走到這一步,徜若回營,只怕前功盡棄,再無生機。

    無生機也沒辦法,眾人搖頭:不信老伍你看不出來,都統那邊帶的是最厲害的機槍隊,我們手下這麼幾個人,還不夠人家掃射一圈的呢,依我說你藏書網快算了吧。

    不能算!伍正林急了,撥出刀來,橫在自己的頸子上:你們要是不依我,立即組織反攻的話,我就死給你們看。

    真的假的?眾人全都搖頭:老伍你別開玩笑了。

    當然是真的!伍正林怒不可竭,猛一用力,就要自刎,幸好被他兩名手下急忙抱住了:伍排長且慢,千萬別尋短見,此事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啊。

    計個屁議啊!伍正林放聲大哭:革命功敗垂成,我們這些活著藏書網的人,九泉之下有什麼臉面見那些死難兄弟啊。

    在場諸人看得連連搖頭:你看這個老伍,有什麼話你慢慢說嗎,抹什麼脖子呢?總之老伍,你就算是抹了脖子,也絕無可能進行反攻的了,張統制那邊的火力,太強大了,我們根本就不堪一擊。

    伍正林終於徹底死了心:擱你們這麼說,難道我們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斃不成?

    這時候熊秉坤走過來,說道:我們還有機會。

    最後一線機會。

    第4節誰說領導能力差

    這最後的機會,就是攻下督署。

    張彪奪炮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義軍攻打督署。拿不下督署,就意味著湖北的行政機關仍然在運行中,城中的各標營就仍然處於觀望之中。只要戰事稍有反復,舊有的秩序就會恢復——屆時黨人就為淪為匪類賊寇,任人捉拿扭送,而這就意味著革命黨的徹底失敗——除非義軍拿下督署,徹底摧毀湖北行政機關,屆時革命黨人才會有生機。

    熊秉坤說:所以我們要組織敢死隊,拼力一搏,只九九藏書到拿下督署為止。

    立即組織敢死黨人40名,計有伍正林,馬明熙,彭紀麟,徐少孺,陳振武,饒春堂,林振邦,陳連魁,胡效騫,徐少斌,楊正全,張得發,孫松軒在前,每人各帶了引火之物,只要沖入督署之內,就立即放火。

    熊秉坤殿後。另派了杜武庫,楊選青,夏一青等人扼守保安門城上,實際上是吸引張彪的注意力,讓他們發現不了地面上還有支敢死隊正偷偷摸摸的前進。

    當熊秉坤的敢死隊緊貼城牆根,躡手躡腳的往督署方向走的時候,統制張彪的軍事能力,終於全面而完整的暴露在眾人的眼下:

    張彪的能力,確實是弱了一點點。

    張彪錯就錯在不該奪那兩門炮上。

    分析當時的戰局:雙方爭逐的是督署,熊秉坤負責攻,張彪負責守,雖然戰場上槍炮震耳,但實際上打的卻是一場宣傳戰,一場心理戰。雙方都在試圖爭取那些誰贏,他們就幫誰的中間力量。如果熊秉坤攻入督署,造成一種義軍全勝的錯覺,勢力最強大的觀望者就會站到熊秉坤這邊。而如果張彪守住督署,就會造成一種守方力量強大的影響,中間力量就會迅速的站過去,參與對革命黨的剿殺。

    所以,保安門城上的那兩門炮,對革命黨來說價值非凡,只要這兩門炮還在轟響,甭管炮彈落在什麼地方,都會形成一種威懾效果。

    可這兩門炮,對張彪來說卻是一點價值也沒有。

    難道張彪還能學著革命黨,也朝四面八方亂開炮不成?

    張彪不能亂開炮,他是既定秩序的維護者。他不僅不能開炮,還要分出武裝力量,去保護這兩門炮,保護國家的財產不受損失。

    這樣一來,張彪奪下炮之後,反倒消耗了自己的力量——事實上,張彪最正確的做法是,奪下這兩門炮後,立即將炮炸毀,然後集中優勢力量,對督署附近的黨人進行徹底的剿殺,就以他當時的力量而言,是很容易做到這一點的。

    可是張彪犯了傻,奪下炮之後非但沒有炸毀,反而圍繞著這兩門炮,與前來奪炮的義軍興奮的對殺起來。

    但藏書網張彪這樣做,或許也有他的道理。

    當敢死隊緊貼牆根,逼近東轅門的時候,防守在東轅門的清兵開始後撤,一直撤到了西轅門。

    敢死隊興奮不已,亢奮莫名,各自扛著煤油桶,直沖入督署的大門。

    正要放火,這時候督署大堂之內,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機槍聲,密如驟雨的槍彈掃射下,數名敢死隊員當場栽倒殞命。

    原本是退到西轅門的敵兵,這時候突然繞回到大門前,亂槍齊發,將敢死隊牢牢的封鎖在院內。

    誰說張彪的軍事能力差?

    第5節除非是出現奇跡

    當敵兵從西轅門繞回到大門,將沖入其內的敢死隊封鎖之時,卻不慎將熊秉坤漏在了外邊。

    如果西轅門的伏兵將熊秉坤也徹底抄在裡邊的話,那麼黨人的督署之戰,就算是徹底完蛋了。一旦革命黨精英盡為埋伏在督署大堂裡的機關槍掃射殆盡,張彪就取得了全勝。

    但熊秉坤早就防著張彪的這一手,這支敢死隊是他組織的,而他本人,實際上是起到了督戰隊的作用,讓敢死隊在前面沖,他與敢死隊隔開一定的距離,另帶人尾隨其後,目的就是為了在有人抄敢死隊的後路之時,他再在後面抄對方的後路。

    當熊秉坤發現西轅門的敵兵繞了回來之後,就命令手下士兵全部散開,各自為戰,只管從背後對敵兵亂打一氣。

    他有把握從外包圍圈上將敵兵統統消滅,卻不敢再對督署院內的藏書網敢死隊抱有什麼希望。

    在敵方的機關槍瘋狂掃射之下,還指望這支敢死隊能夠起到作用,除非是出現奇跡。

    然而奇跡還是發生了,督署院內,突然升起了沖天的火光。

    這烈火將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面對機關槍的掃射從容縱火,敢死隊們是如何做到的?

    實現這個奇跡的,是工程營的黨人紀鴻均。早在敢死隊集結時,紀鴻均就沒有帶槍,而是挾了兩只裝滿了煤油的鐵桶,跟著隊伍低頭向前猛沖。沖入督署院內,機關槍突然掃射,敢死隊們立即伏地臥倒,躲避槍彈。唯紀鴻均卻不躲不閃,而是動作迅猛的將油桶打開,立即點火。當烈火騰空而起的時候,他本人也在機關槍掃射之下,殞命犧牲。

    督署大火一起,張彪就徹底傻了眼。

    這時候張彪看看督署沖天的火光,再看看自己死抱住不放的那兩門炮,心裡一定在狠狠的罵自己:你說我守著這兩門爛炮干什麼?我應該盯緊了督署的前門後院,亂黨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只要堅持極短的時候,亂黨們就會因為肚皮餓,潰散開來到處找食吃。那時候我再進入督署發布命令,命人四處捉拿亂黨。可是現在……現在反倒是我們的人餓得兩眼發藍,無奈何,我先帶著大家找藏書網個地方食飯去。

    氣急敗壞的張彪率輜重營、消防隊順著城牆出發。督署大火,導致了這支戰斗力最強悍的軍隊喪失了目標,走到文昌門,張彪率眾登船渡江,去劉家廟火車站食飯去了。

    武昌城,至此終於被革命黨完全控制。

    熊秉坤精神抖擻,率眾殺入督署,此時門房又被黨人縱火,守兵已經是全無戰心,大部分向四處亂竄,少部分舉槍投降。

    至此大局乃定。

    第6節不過是個農民工

    武昌城中,黨人結伙,亂兵四竄,到處都是凌亂的槍聲。革命黨的第一個目的已經圓滿達成——摧毀這座古城的既有秩序與規則。

    秩序的喪失,帶來的是人們心理的極度恐慌。

    當少不更事的學生仔荷槍實彈,四處搜殺旗兵的時候,年紀老成的軍人卻已經扔掉槍枝,結伙逃出武昌城——亂地不可居,危地不可留,徜若朝廷大軍趕到,說不定九九藏書網會搞出來個屠城,所以老成的人能逃的則逃,能走的則走,實在逃不脫的,也要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第八鎮新軍全面潰散,士兵逃之夭夭,結伴持槍而行的黨人,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主宰。

    到了這一步,吳兆麟的歷史使命就已經完成。

    說到底,事業的大小取決於人的能力。熊秉坤能夠毀掉一個平靜的夜晚,但他沒有能力毀掉古城的安寧。吳兆麟能夠毀掉古城武昌的秩序,但是他沒有能力毀滅帝國。

    帝國仍在,強大無敵。除非能夠找到一個毀滅帝國的人,否則的話,最多不過三五時日,帝國的力量就會施加於這座古城,重力擊下,黨人必成齏粉。

    有誰能夠找到這個人,能夠馭熟就輕,操縱著這台由張之洞精心打造的戰爭機器,摧毀強大的帝國?九九藏書網

    必須要找到這個人,而且要快。

    留給黨人的時間,極短極短,稍縱即逝。

    可是他究竟在哪裡?

    巡查湯啟發,程定國,馬勞三人一邊搜索旗兵,一邊清除乘亂打劫的盜匪,突然看到一個伙夫,挑著三只皮箱匆匆趕路,三人立即將其攔下,喝問道:你是不是小偷?趁亂偷了人家的東西?

    那挑夫辨道:老總別嚇我,這是我自己家的東西。

    程定國冷笑:看你衣著打扮,最多不過是個農民工,那買得起這麼值錢的皮箱?你說這皮箱是你的,那我問你,箱子裡邊裝的東西是什麼?

    箱子裡邊……我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挑夫語塞。

    果然是小偷!程定國大怒:小偷最可恨了,我們流血革命,你們卻趁亂打劫偷盜,讓人家罵我們革命黨……把這家伙立即槍決!

    別別別……挑夫慌了神:這箱子實九九藏書網際上是我家主人的,我替主人搬送回去,所以說這箱子是我的也不為錯,但我確實不知道主人在裡邊裝了些什麼。

    那你家主人是誰?程定國喝問。

    這個……挑夫搖頭:主人不讓我說……

    說不出來主人是誰,就是小偷!程定國端起槍來:立即槍決!

    挑夫急了:別開槍……我說,我說,我家主人是黎元洪……

    黎元洪?霎時間眾人眼睛一亮:終於找到他了。

    第7節他到底殺了誰?

    卻說那黎元洪,那一夜正在家中酣睡,突然電話響了,有人報說工程營發生了兵變。黎元洪笑道:孩子們年輕,喜歡鬧事,鬧吧鬧吧,等他們鬧累了,就消停了。放下電話,繼續睡覺。

    不長時間,電話鈴又響了,這次是報說黎元洪所統轄的第二十一混成協直屬工、輜各隊及炮隊全都反了。聽了這個消息,黎元洪不敢睡了,爬下床來,穿好衣服,命人召集第四十一標還留在營裡的全體官佐於會議廳。將佐們全都來了,眼巴巴的等著黎元洪發話,可是老黎只是慢條斯理的飲茶,一句話也不說。

    黎元洪的目的,只是借有秩序的集合,防范突然事件。

    將佐們正在呆坐,突然外邊人聲喧嘩,就見衛隊扭送進一個人來。

    此人,乃工程營飼養兵周榮棠,一名革命黨人。熊秉坤在工程營發難之後,即派他來通知第二十一協響應。周榮棠翻牆而入,恰好被衛隊逮到,扭送到黎元洪面前。

    黎元洪問清楚周榮棠的目的之後,手持軍刀站起來,一刀將周榮裳砍死,然後環顧在座的將佐們:我知道,現在在座之人,就有他的同黨,但如果有誰敢在我的營裡鬧事,此人就是他的下場。

    殺一儆百,手刃黨人周榮棠,嚇壞了在座的將佐,果然無人再九九藏書敢有異動。

    但有關被黎元洪殺死的這名黨人,卻成為了一個懸案:熊秉坤憶述,該黨人的名字叫周榮棠。而《武昌革命真史》及《湖北革命知之錄》兩本書中,卻說這名黨人叫周榮發。周榮棠與周榮發比較接近了,但還有書上說黎元洪殺的黨人叫鄒玉溪,另有書本信誓旦旦,堅稱黎元洪殺的人名叫張立成……

    那麼這個黎元洪,他到底殺了誰?

    說過了,武昌秩序已經大亂,而且再無可能恢復到原有狀態,這就意味著此前的一切終將無可追述——也沒必要再追述。

    穩定了會議廳內的情勢,黎元洪剛剛松了口氣,這時候楚望台、蛇山兩地突然同時向營中開炮,是否有人被火炮打死,這事不清楚,反正是營中士兵齊聲鼓噪起來,大家都不想被革命黨的火炮打死,與其被人把命革掉,不如沖出軍營,去革別人的命。

    士兵鼓噪,局勢失控,這時候黎元洪不能不說話了。

    黎元洪說:

    你們這些將佐,現在暫時回營,帶自己的部眾離開軍營,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別讓大炮轟到。如果你們能夠維持住部屬的情緒,不負聖上皇恩,那我黎元洪感激不盡。如果你們能夠一直維持住局面,避免讓部屬士兵參與到謀逆事件中去,朝廷必然會有嘉九九藏書獎——但如果你們自己無法控制軍隊,又或者是你們也卷入到叛亂之中,那麼,我黎元洪將不能再對你們承擔責任。

    吩咐過這些話,眾將佐心神不安的離開,只有執事官王文瀾,參謀劉文吉不走,劉文吉對黎元洪說道:黎協統,你的家就在中和門內,亂黨一旦起事,中和門必然是首當其沖,依我二人之意,不如去我家暫避一段時間,我家住在黃土坡,那裡偏僻,也比較安全,周某原以身家性命,護得黎協統安全。

    黎元洪聽了,感動的說:小劉啊,古人雲,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臣誠,此言誠不我欺也。我往日待你,未必有藏書網對外邊的那些人更好,可是你看看外邊那些人,金玉良言,苦口婆心,硬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啊,非得要打要殺……

    王文瀾,劉文吉忙道:黎協統不要傷感了,就算是不為了您自己,您也要為家小考慮吧?就跟我們去黃土坡吧。

    於是黎元洪一家,由劉文吉保護著,搬到了黃土坡。到了地方,黎元洪說:小劉啊,我好歹是你的老長官,這吃穿住用,不能讓你掏錢,我來……對了,臨走心慌匆忙,我家裡的錢,都沒有帶來……有了,我叫挑夫替我回家取一下吧。

    結果就因為這個挑夫,最終讓黨人追查到了黎元洪的行蹤,並隨之而來。

    第8節革命的邏輯解析

    或曰:黎元洪並非革命黨,他甚至手刃了一名黨人,然則其余的革命黨人,緣何還非要他出來革命呢?

    這個原因說透了,就兩個字:

    年齡!

    年齡是什麼意思?

    這個意思就是說,但凡一個年輕人,只有有一腔正氣,看到現實諸多不平之事,就會萌生革命之念,有著一種替這世界重新界定游戲規則的沖動。

    再者,革命思潮興起於晚清,正是中國從農業時代進入商業時代的開始。商業時代與農業時代的法則,完全不同。在農業時代,是以家族為生產生活單元的,一個男丁剛剛長到十幾歲,正自懵懂無知,不辨東西南北,家族已經替他娶了媳婦,和一大家人合吃大鍋飯,聽從老族長的命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時候的年輕人承受著舊有大家族的壓迫,縱然有什麼革命的欲念,就必須先沖破藏書網封建大家族,這大家族沖不破倒還罷了,一旦沖破,就會發現荒天茫茫,四海無垠,到處都和自己所居一無區別的大小家族,自己孤單單一個人,吃沒得吃,喝沒得喝,只能成為社會的游民,朝生夕滅,淪為街頭餓殍。

    但到了晚清年間,中國社會開始由農業時代向商業時代轉型,原始的農業大家族開始解體,十幾歲的年輕人被拋到了社會上,再也沒有了家族替他們娶媳婦,再也沒有人管他們的吃和喝,一切全都指望他們自己——按理說商業時代正是年輕人奮斗的好時季,奈何中國正值窮困,一個年輕人空手赤拳來打天下,少焉者幾十年,多焉者一輩子,才能夠取得一點點社會地位,填飽自己的肚皮。

    然而一個人的年輕時代,正是各種欲望噴薄欲放之時,要愛情,要女人,要錢,要地盤,要勢力,要號令天下,要贏得每一個人對他的尊重……但空手赤拳的年輕人,絕無可能獲得這些。

    等他們獲得這些的時候,他們已經老了。

    也有極少數極少數年輕人心思靈巧,能夠依附體制分得一杯羹,這樣就解決了他們的所有欲望,有錢,有地盤,有女人,也就能夠贏得別人的尊重。

    但對於絕大多數年輕人來說,或者是因為個人的價值觀念不同,或者是因為能力的取向有偏差,或者是機遇不對,總之,絕大多數年輕人,在社會上的成功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他們必須面對這樣一個人生的尷尬:

    當他們年輕,有足夠的精力滿足自己的欲望時,卻缺乏這樣的條件。而當他們有了條件,卻又已經沒有了欲望。

    如何才能夠在還有欲望的情形下,創造出滿足自己欲望的條件呢九九藏書網?

    答案就是顛覆舊有的社會秩序,讓自己的欲望,與滿足欲望的條件對接上。

    這種對舊有社會秩序的顛覆,如果是一個人跑單幫來干,那就是強盜,是匪寇。如果是一群人來干,那就是革命了。

    所以說,所謂的革命,是年輕一代對老人的革命——你什麼時候見到一伙老頭吵鬧革命?

    這樣革命者就走入了一條分歧之路,投身於革命的年輕人,莫不是醉心於顛覆舊有社會秩序,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預期。但年輕人不知道的是,舊有的社會秩序不是哪個人制定的,它是整個社會博弈力量的均衡布局,這種均衡布局是由人性所主導,縱然是再不完美,可是它具有強效的穩定功能。

    而這就意味著,革命後的社會秩序,與革命前的社會秩序並無區別,它必然是一個分層級的社會結構,不同的只是誰居於權力的顛峰。

    事實上,絕大多數革命者,只有顛覆舊有社會秩序的暴力沖動,卻缺乏建設新社會秩序的創意——破壞是容易的,一個人就能夠做到火焚督署,但建設,卻不是一個人的工作。

    在首義之日的武昌,面臨著賊寇,濫殺,與士兵百姓大面積逃亡的現實,這時候的建設就意味著中止這一切——不是你想中止就能夠中止的,這時候需要的不再是暴力沖動,而是一個人在民眾之間的威望。

    革命黨人無疑都是破壞的專家,但臨到建設,他們就束手無策了。縱然是他們知道應該怎麼做,也是枉然,因為他們缺乏威望,民眾壓根不知道他們是誰,所以他們發布的命令,不會有人理睬。

    革命黨人要想中止武昌城混亂的局面,穩定革命形勢,就只能——敦請黎元洪出來。

    徜黎氏不出,對旗人的濫殺就不會中止,更多的民眾與亂兵逃亡之後,這座城市就會陷入道義的孤境,淪為眾矢之的。

    社會的悲劇,就在於年輕人投身革命,是因為他們缺乏建設的能力。而當他們擁有著建設能力的時候,就會發現他們已經成為新一代年輕人革命的目標。

    但我們必須要明確一點,真正的革命者,恰恰是無私無我的,比如說起義時於督署中縱火殞命的紀鴻均,為了革命犧牲自己,顯然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利——但正如我們所看到的,具利他主義的革命者會在革命進程中犧牲自我,成為血祭,最後分享革命果實的,卻多不是利他主義者,而是投機者。

    這就是犧牲者的悲劇,他們只是為了那些利已主義者而犧牲。

    革命的道理說一千,道一萬,就一句話,造反有理。

    建設的道理說一千,道一萬,也是一句話:恢復秩序。

    第9節命到底如何革

    湯啟發,程定國,馬勞等黨人端著槍,押著挑夫找到了黃土坡的劉文吉宅。黎元洪聽到外邊人聲鼎沸,知道再藏匿已是無濟於事,就走出來,叱責眾黨人曰:你們都是我的部屬,我黎元洪帶兵,恐怕稱不上刻薄吧?為什麼非要殺我呢?

    眾人陪笑道:不殺你……

    黎元洪:不殺才怪!

    眾人:……真的不殺……

    黎元洪:既然不殺,你們荷槍實彈,所來何為?

    眾人:……黎協統別誤會,我們大家此來,是敦請黎協統出山九九藏書網,主持大計……

    黎元洪:又來瞎說,你們革命黨人才濟濟,讓我去干什麼?

    眾人曰:黎協統以恩御眾,極得人心,而我們革命的目的,是殺盡旗人,反清復明。我們革命黨人和黎協統一樣,都是漢人,同屬炎黃子孫。以黎協統之威望,想來不會讓我們失望,撇下我們不管。就請黎協統出山,主導革命大計吧。

    黎元洪默然半晌,問道:你們讓我去哪裡?

    眾人道:可先到楚望台,和總指揮吳兆麟商量。

    黎藏書網元洪一聽就樂了:原來是吳兆麟啊,他是我的學生,我知道他的軍事能力,有他就夠了,我就不去了。

    聽黎元洪這句話,知道他無意參加革命,眾人面面相覤,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黨人程定國急了,端槍上前一步,槍指黎元洪:黎協統聽好了,你跟我們一起革命,就仍是我們的好長官,如果不答應的話,莫怪我們無禮了。

    黎元洪變色:你要如何?

    程定國大吼:跟我們革命就活命,不跟我們革命就開槍,黎藏書網協統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黎元洪傻眼了:你看你……這麼箭撥弩張的干什麼,我又沒說不去。

    去就好!眾人一湧而上,替黎元洪套上馬褂長袍,再扣腦殼上一頂瓜皮小帽,擁出門來,扶黎元洪上馬。那邊黨人馬榮飛跑回楚望台送信,聞知黎元洪出山,吳兆麟喜不自勝,這下子他可算是御下擔子了,當即命令一排士兵舉槍相迎,吹響歡迎號角,以示隆重之意。

    受到如此隆重歡迎,黎元洪心下稍安,知道這伙子煞星不太九九藏書網可能突然干掉自己,就笑吟吟的向士兵們揮手致意:弟兄們辛苦了。

    士兵:長官辛苦。

    黎元洪:一夜鏖戰,弟兄們曬黑了。

    士兵:長官更黑……

    吳兆麟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敬過軍禮之後,大聲道:有請黎協統到中和門城樓上觀戰。黎元洪點點頭,讓人攙扶著下了馬,與吳兆麟同登中和門城樓,路上他小聲的問吳兆麟:畏三(吳兆麟的字),我說黨人怎麼也會成了氣候,原來是你在作怪,我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怎麼攪和這殺頭的事兒?

    吳兆麟漲紅了臉,道:黎協統,我也是受人所迫,事出無奈。

    無奈你個頭!黎元洪冷笑:你當我不知道,明明是你自己跑出來的,人家革命黨可沒強迫你來干。

    吳兆麟道:……這又怎麼能怪我?我就是想和張彪較量較量。

    黎元洪冷冰冰的道:我的臉都給你丟盡了吧?

    吳兆麟忙道:老師,落荒而逃的可是張彪啊。

    黎元洪欣慰的點了點頭:……嗯,這還差不多……張彪算是逃了,可這個命,到底怎麼個革法呢?

    第10節替年輕人收拾爛攤子

    黎元洪,吳兆麟一路行來,起初只有一排士兵保護,數名黨人跟隨,但是隊伍越走人越多,許多奇奇怪怪的人,從不知什麼地方鑽出來,匯入到這支隊伍之中。仔細看這些怪人,全都是第八鎮的高級軍官。這些人原本都躲藏了起來,聽說黎協統出山,就又一窩蜂的跑了出來。

    他們出來,只是因為黎元洪在,黎元洪讓他們革命,他們就革命,讓他們鎮壓革命,他們就會立即聽命——這就是黎元洪的威望與力量,如果他願意,就能夠配合張彪將武昌的革命鎮壓下去,但是他不肯,因此贏得了黨人擁護。

    黎元洪不肯鎮壓革命,是他的肉頭性格使之然,倒不是他對革命有什麼好感。他這個人是典型的與人為善,只知道軍隊中的士兵都是兄弟手足,為弟兄們排憂解難是理所應當,拿弟兄的腦殼染紅自己的頂子藏書網,這種事他是干不來的。

    辛亥老人回憶說,黎元洪是個以軍營為家的怪人,雖然他的家就在軍營附近,卻天天睡在軍營裡,他最喜歡的是全營兄弟圍著大灶,興高采烈的吃大鍋飯,其樂融融啊……總之,黎元洪以軍營為家,將自己視為這個大家族的家長,正是這種心態決定了他此前此後的種種選擇。

    他不會跟著年輕人亂打亂殺鬧革命,卻注定了要替這些年輕人收拾亂攤子,然後再遭受年輕人的埋怨與不滿。

    尤其是眼前這場亂子,還是他的學生吳兆麟惹出來的。若然是吳兆麟不出來攬事做總指揮,起義軍這邊斷無能與張彪抗衡的軍事人才,這場起義也必然會遭到鎮壓。吳兆麟顧頭不顧腚,亂子已經惹下了,現在全推到老師這裡來,不管了。

    郁悶的黎元洪進入督署,端坐會議廳內,發布命令:請黨人代表,城中還沒有逃掉也沒有被殺的官員,都來督署開會。

    黨人來了許多,舊軍官和前清官吏,也來了許多,會議廳上坐得滿滿的兩排,右邊都是舊軍官舊官吏,左邊滿滿的黨人。

    黎元洪宣布開會,對黨人們說:你們行啊,居然能夠拿下督署,還真有兩下子,可是現在的情形,總督瑞澄,都統張彪卻沒有被捉住,遲早他們會卷土重來,我問你們,你們何以善後?

    眾黨人齊聲道:這事交給你了。

    交給我……黎元洪氣結:虧你們想得出來,自己惹下的亂子,讓我來收場。可眼下這場亂子,豈是那麼容易收拾的?

    眾黨人一聲不吭,假裝沒聽見。

    黎元洪想了想,又問:先前你們告訴我,說是你們起事並不孤單,廣州那邊即有大援前來,我想知道,會來多少人?帶來多少錢糧?

    黨人鄧玉麟大聲九九藏書道:稟告協統,京山劉英,已經聚眾10萬人,三日後即可到達武昌。

    真的嗎?黎元洪樂了:行,我信了你,不過這10萬人,單只是一頓飯,就要吃掉一座米山。現在請你告訴我,這10之眾而來,沿途有幾座米山供他們開吃?

    這個……鄧玉麟翻了翻白眼,不吭氣了。

    熊秉坤急忙打岔:黎協統,錢糧的事不需要擔心,我已經派人查過了,武昌城中,銀幣局及銅幣局,再加上藩庫所存的銀幣,不下30萬對,合計4000萬元還要多。有這麼多的錢,別說過來10萬人,就算是再來100萬人,也足夠吃的了。

    眾黨人聽了熊秉坤的話,喜不自勝,連聲附合。

    等黨人的興奮勁頭稍稍褪去,黎元洪冷笑道:錢米充實,這是好事,不過如果瑞澄張彪調來大軍,水陸並進,如何抵御呢?

    眾黨人齊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怕他九九藏書個卵子?

    黎元洪眉毛一立,厲聲道:大清水師,軍械最是犀利,某家服役海軍多年,曾與日本人對決於黃海之上,對水師的火力最是清楚,只要兵艦順流直下,不需十枚彈丸,則武昌城碎為齏粉矣,屆時爾等何以自處?

    鄧玉麟大聲道:水師怕什麼?若然是水師真的敢來,那我們就戰略轉移,移師湖南打游擊,繼續革命。

    聽了這話,黎元洪氣結:移師湖南?湖北你都無立足之地,還說什麼移師湖南?

    鄧玉麟笑道:黎協統莫慌,湖南哥老會老龍頭焦達峰,和我等有約定,武昌槍聲一槍,湖南舉省響應,所以我才說移師湖南。

    黎元洪搖頭:鄧玉麟,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武昌這邊成事,原本是天大的僥幸,要讓我相信湖南也會如此這般的僥幸,難,難啊。

    眾黨人默然,復又問道:那麼依黎協統之意呢?

    黎元洪藏書網沉默半響,道:眼前這樁事,已經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了,但我黎元洪願意拼了這張老臉,往說瑞澄和張彪,讓他們不要追究你們,你們可否答應?

    眾黨人齊齊立起,吼道:不可以!

    黎元洪呆了呆:為啥不可以?

    為啥?黨人何竹山越眾而出,抗聲道:黎統協,吾人革命,原不計死生利害,但盡心力而為之,雖肝膽塗地,亦甘之如飴也。統領意見,絕對不可行!

    不可行……不可行那就再商量吧。黎元洪無奈歎息:你們鬧了整整一夜,也應該休息了,現在可吩咐各標營暫回宿捨,架槍休息。

    黎元洪命令雖然下達,但各標營尤自處於惶憤之中,極少有人聽從命令。正在這時,忽有一人來到,曰:湯議長請革命軍代表、黎統領及各長官於正午12時到咨議局開會,組織政府……

    湯議長何許人也?

    他憑啥就敢組建新政府?

    第11節不該拿你當猴耍

    湯化龍,字濟武,大清進士,為尋強國之路東渡日本求學。在日本他精心研究了世界各國的政體,得出結論曰:中國強國之途,非革命耳,乃立憲也。

    為啥呢?

    湯化龍解釋說:革命的目的,原不過是成立全新的政府,但立憲也能夠做到這一點,而且避免了流血。只不過革命黨號招排滿,又或是盡殺官吏,然則在這世上,未必每個官都是壞人,也未必每個百姓都是良善之輩,總不能讓窮凶極惡的不法之徒,打著革命的旗號殺戮好人吧?

    湯化龍說:革命只是個手段,而非目的。

    湯化龍說:設若以革命為最終目的,那麼中國就會陷入相互殺戮的不了了局,你說你革命,我說我革命,你殺我時說是革命,我殺你時也說是革命,則革命失其本來之意也。唯其立憲,可收革命之效,可避革命之禍,是為中國必由之途也。

    諸如此類,所以湯化龍人未歸國,卻已經成為了著名的君憲派人士。歸國之後他被分配到政法學堂做教官,講課的時候他就對學生大聲疾呼,要求君主立憲,並推薦君憲派人士梁啟超的書給學生們看,學生們讀讀了梁啟超的書,紛紛道:感情這立憲也沒什麼意思,還是革命好玩。你們立憲,不可能有我們什麼事,除非革命,我們才能九九藏書進入新政府——在前面那份由共進會、文學社所擬定的新政府班子名單中,有許多是十四五歲的孩子,不是新政府有個職務安排給你,小朋友也未必肯革命的。

    雖然君憲派的觀點不招人見,但湯化龍堅持不懈,他與湖南君憲派頭子譚延闓,江蘇君憲派頭子張謇等人此呼彼應,形成了朝野之間一股強大的政治勢力。

    從情理上來說,當時的大清帝國,外有列強脅迫,內有革命黨人起事,已經決定走立憲之路,解帝國之危。這時候朝中出現君憲派,此其時也,正應該好好的借重這支中和力量,以避免革命對帝國所造成的危害—九九藏書網—但帝國的最高權力執掌者,攝政王載灃,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犯了混,居然推出了皇族內閣,內閣成員中,大半是皇室中人,這麼個搞法,就有點是拿君憲派當猴耍著玩了,明顯的缺乏立憲之誠意。

    皇族內閣之推出,令國內君憲派人士悲憤莫名,勃然大怒,遂有湖北湯化龍,湖南譚延闓,江蘇張謇三人出頭,帶領全國各地的君憲派赴京鬧事靜坐,絕食整整三日以示威,並一再提醒朝廷,此時立憲,是帝國的最後機會,千萬不要胡鬧,求求你們了,再胡鬧革命黨可就不跟你們客氣了。

    全都白說,攝政王載灃對君憲派的忠言置若罔九九藏書網聞,拒絕聽從——帝國找死,沒人能夠拉得住它。

    進京上訪失敗,湯化龍悄悄回到武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躲了起來,正琢磨著是不是跟革命黨人通個氣,讓黨人丟個炸彈,刺激刺激朝廷,這時候武昌的槍聲響了。

    可想而知,湯化龍心裡是多麼的興奮:你娘的,讓你立憲你不聽,現在後悔了吧?你們朝廷拿老子當猴耍,以後老子就不陪你玩了,老子以後就跟革命黨一塊玩,先出面組織新政府,看你朝廷還有什麼咒念。

    於是,湯化龍公開以湖北咨議局議長的身份,向革命黨發出賀電,並邀請軍方人士出席新政府成立大會。

    湯化龍這個表態,是具有決定性,它表示著湖北最具威望的行政力量,對革命黨人合法性的認同。新政府將對全國各省的君憲派產生根本性影響,促使各地的君憲派與革命黨人合作。

    總之一句話,大家都不陪朝廷玩了,給你機會立憲你不說抓住,你朝廷不樂意與君憲派合作,革命黨卻未必會錯過這個機會。

    接到湯化龍的來信,黨人興奮莫名。此前,他們的道義源自於內心的信念,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自己所作所為是為國為民,而在朝廷眼裡,他們是叛逆,在百姓眼裡,他們不過是亂黨,而湯化龍這封信,賦予了他們公開而合法的身份。

    現在他們是革命軍!

    第12節第一次叛亂跡象

    革命黨終於獲得各界勢力的承認,黨人亢奮已極,專門去第三十標找來一匹旗人騎的高頭駿馬,供黎元洪乘坐。黎元洪上馬後,吳兆麟另行派了一百多名衛兵,簇擁著黎元洪,黨人熊秉坤等隨行,沿途監視。衛隊前有兩面大旗,迎風招展,黎元洪吩咐將這面旗去掉,太招搖,黨人堅決不允,黎元洪無奈,只好皺著眉頭起行。

    路上經過第十五協西營門,第二十九標營管何錫番請黎元洪下馬休息,入內飲茶,黎元洪坐下,早有衛兵呈上香茗。黎元洪隨口問了藏書網句:你們這一標,可曾聽我的命令,回營休息?

    何錫番報告:回協統大人話,我營已經架槍休息……說話間,拼命的對黎元洪使眼色。

    黎元洪不解:你老是眨巴眼睛,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何錫番急了,悄聲說:黎協統,我這一九九藏書網標人馬可用,只待協統大人之命。

    噢,你是說……黎元洪終於醒過神來了。感情,這位何錫番還琢磨著“反明復清”,隨時聽從黎元洪的命令,干掉革命黨人……可黎元洪明白過來了,在場的黨人也全都明白了,當即熊秉坤和鄧玉麟二人藏書網沖上來,一邊一個架起黎元洪的胳膊,並大聲說道:協統大人,快去咨議局開會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這裡怎麼就不是說話的地方,明明可以說嗎……黎元洪嘟囔著,被黨人硬是架走了。

    這是武昌出現的最危險的一次“反革命叛亂跡象”,倒霉的何錫番偷雞不成蝕把米,就因為他這一標部隊始終未失去控制,戰斗力最強,接下來的大武昌保衛戰中,就得勞駕他老兄多多出力了。

    形勢比人強,反革命分子何錫番,注定了要為革命流血犧牲,然後還要被革命黨狂罵,說起來他真是命苦啊。

    第13節到底什麼叫革命?

    咨議局會議開始,湯化龍首先發言:

    還記得我上次離開武昌,去北京請願倒閣,要推倒皇族內閣。當時武昌父老三萬人為我送行,臨行之前,我壯懷激烈,對家鄉父老許下諾言,聲稱若然是倒閣不成功,我湯化龍再無面目見家鄉父老。可結果怎麼樣?朝廷對我們各省請願代表團不理睬,由任我們游行靜坐,絕食抗議,巴不得我們活活餓死,萬般無奈之下,我灰溜溜的回到武昌,自感再無面目與父老相見。而今革命軍起,朝廷你怪不得我湯化龍有負皇恩,絕情寡義,是你朝廷逼人太甚……總之一句話,我以咨議局議長的身份宣布:我支持武昌革命黨的軍事行動,並電請全國各省的咨議局,呼吁各省獨立,支持我們武昌的革命行動。

    聽了湯化龍的發言,黨人欣喜若狂。若得湯化龍之助,獲得全國各省之支持,則革命成功,只在眼前,當下眾黨人熱烈鼓掌,希望湯化龍再說下去。

    不想黎元洪卻道:你的提議固然是好,如今的起事都是我的標下兄弟,我當然希望他們的革命能夠成功,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冤家宜解不宜結,無論是你黨人革命,還是你老湯君憲,目的都是為了咱們的國家,所以我的意思,不妨派人聯絡劉家廟的張彪,看看是否能找到個妥善的解決方案。

    黎元洪的話尚未說完,黨人們登時囂鬧起來,尤以黨人甘績熙情緒最是激烈,他沖上前來,砰的一聲將手掌拍在桌子上,猛然舉刀,啪的一刀剁下,就聽吧嗒一聲,甘績熙的兩根手指,已經被自己剁了下來。

    就在黎元洪的目瞪口呆之中,甘績熙將那兩根血淋淋的斷指,猛可的遞到面前,厲聲道:黎協統,我們革命黨人,有進無退,有死無生,單只是為了漢人的萬世基業,縱然是百死也不會後退一步。黎協統你再如是首鼠兩端,舉棋不定,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眾黨人沖上黨來,以槍戟指來參加會議的代表們,齊聲吼道:從我則生,不從則死,反清復明,光復大業——你們還不快點選出新政府,還等什麼?

    選,選,馬上選……參加會議的代表們嚇壞了,急忙正襟危坐:我們馬上選……這個新政府,到底咋個選法啊,你們誰知道告訴我一聲……

    熊秉坤適時的提醒他們:我們是革命軍,武九九藏書昌只是全國革命軍的一部分,號稱湖北革命軍。

    原來是這樣……代表們這才醒過神來:那我推舉黎協統為湖北革命軍都督,老黎這麼大的本事,卻一直當個協統,真是太不象話了,趁這個機會,老黎你先過把都督癮吧。

    附議,附議,眾代表齊聲附和,都認為機不可失,黎元洪有必要趁此機會,把自己提撥到都督的職位上來。當時黎元洪那個別扭啊,就說:這個都督,怕是我做不來,我老黎才能鮮薄啊,你們大家再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黨人怒極,忽啦一下子把黎元洪圍在當中:大都督,弟兄們是因為信任你,才請你出來主事,現今外邊各標兄弟已經血戰了一天一夜,至今水米未曾沾牙,若然是大都督你再推三阻四,東拉藏書網西扯,只怕弟兄們不依你。

    黎元洪萬般無奈:既然你們這般執拗,要不,這個都督我就先干著?

    熊秉坤急道:大都督,那麼你就是我們革命軍的一員了。

    革命……黎元洪滿臉欲哭無淚:老是說革命革命,可你們能不能先告訴說,到底什麼叫革命啊。

    眾黨人詭笑:大都督,革命就是反清復明,光復我漢家河山啊。

    黎元洪狐疑:……你們為什麼要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

    眾黨人怪笑:大都督,你既然已經是革命黨,理應剪去發辨,以表示你從此有進無退,矢志革命,與滿清誓不兩立。

    黎元洪呆住了:……這發辨一定要剪嗎?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大都督,你都已經參加革命了,還商量個什麼?眾黨人不由分說,有的拉胳膊,有的扯腿,有的趁機在後面揪住黎元洪的發辨,喀嚓一剪刀,黎元洪只覺得後腦勺說不出來的輕松,眾黨人已經拿著一條粗大的發辨退開。

    黎元洪的表情,似哭,又似笑,突然之間他站了起來:哈哈哈,今日我才知道什麼叫有進無退,有死無死。也罷,既然你們這些王八蛋剪掉了我的發辨,那就來吧,現在我,湖北革命軍大都督黎元洪,發布命令:

    於軍校中選擇革命最激烈的各省籍黨人,讓他們拿著君憲派湯化龍和革命黨的書信,奔赴全國各省,聯絡當地的咨議局與革命黨合作,策劃起事,宣布獨立,凡獨立省份,由武昌撥款,並授予主事者大都督之職銜。

    要鬧,就他娘的大家一起來鬧。

    從今而後,肥仔黎元洪,將領導中國革命,有進無退。

    第14節粉面油頭革命黨

    湖北革命軍大都督黎元洪發布:《告全國父老書》,改元為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設台祀黃帝。

    黎元洪發布革命軍作戰口號:不准侵犯漢人,不准危害外人——這個外人,是指外國人。

    事實上正是“不准危害外人”這個口號,才保證了武昌新革命政權有驚無險,逃過了張彪的一記殺招。

    話說第八鎮統制張彪,水師統領陳得龍等退守劉家廟,就派了使員與各國領事團交涉,言稱武昌出現匪亂,居民遭害,連同外國僑民也遭到匪人的殺害,因此提請列強出動兵艦,炮擊武昌,以期恢復秩序。

    列強拿到照會,正在為難,這時候突然又有使節來到,據然聲稱是奉了武昌軍政府之命而來。各國領事館無限訝異,就讓來人進來,瞧瞧禍亂武昌的匪人長得是什麼模樣。

    使節進來,列強領事無不大吃一驚。

    他們看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粉面油頭,打著雪白九九藏書網的領結,操著西洋列國熟練夷語的年輕人。聽他自我介紹,原來是曾留學日本的革命黨胡瑛,現出任武昌軍政府外交部長。胡瑛此來,業已作足了功課,事先了解到了這些領事的家人情形,一進來就問候諸領事的夫人孩子,驚得眾領事目瞪口呆,欽羨不已。

    將對各領事夫人及孩子的禮物送上,胡瑛突然變臉,呱唧呱唧,操德英法日西班牙等諸國洋文,正式宣布:

    武昌軍政府外九九藏書網交部長胡瑛,奉大都督黎元洪之命,特照會各國領使館如下:

    一、所有清國前此與各國締結之條約,皆繼續有效。

    二、賠款外債,照舊擔任,仍由各省按期如數攤還。

    三、居留軍政府占領地域內之各國人民財產均一律保護。

    四、所有各國之既得權利,亦一律保護。

    五、清政府與各國所立條約,所許之權利,所借之國債,其事件成立於此次照會後者,軍政府概不承認。

    六、各國如有助清政府以妨害軍政府者,概以敵人視之。

    七、各國如有接濟清政府以可為戰事用之物品者,搜獲一概沒收。

    此照會:湖北武昌軍政府,大都督黎元洪簽發。

    各國領使看到這份照會,無不驚訝點頭:原以為武昌是兵匪之亂,現在看起來,竟是中國最優秀的精英分子之革命。立即表態,既然各國利益已經得到軍政府的保證之承諾,各國將視武昌軍政府為交戰一方,采取中立態度。

    駁回劉家廟張彪之誠請列強兵艦炮轟武昌之照會。

    張彪收到列強的駁回,好不郁悶。而這時候,黎元洪已經正式發布命令:黎氏既然承諾革命,當終生奉革命利益之行事,現命令第二十九標第一營管帶何錫番,率你標人馬攻取劉家廟,擒捉匪逆張彪。

    何錫番接到命令,當時就哭了,曰:有沒有搞錯,我老何明明是反對革命的,現在居然要為革命黨流血賣命,有沒有人出來說句公道話啊,啊,有沒有啊?

    第15節替大家把命革好

    劉家廟血戰,正式拉開序幕。

    張彪的人馬,有千數之眾,都布置在三道橋以北。何錫番淌著老淚,催師猛入,他這標人馬最是精壯,又沒有參與首義之黨亂,建制完好,這就意味著戰斗力空前之強大,甫一交火,就打得張彪的輜重營並消防隊連連後退,明顯不支。

    戰線推至劉家廟西北,這時候海軍上將薩鎮冰驅兵艦而至,向何錫番的部隊猛烈打炮,何錫番受重傷,滿臉是淚的被抬了下去。

    這時候民軍一湧而上,但無濟於事,被薩鎮冰一番好炸,打得傷殘累累,不得不退回到大智門。

    見戰事不利,黨人大怒,遂組織敢死隊,以方興,馬榮為隊長,率機關槍隊向劉家廟猛攻,張彪力不能支,被迫棄劉家廟而走。

    革命軍占領劉家廟。

    未待喘息,張彪再組織人馬反攻回來,水陸兩道並進,炮火密集,民軍大都是還未畢業的學生仔,被打得哭喊連天,不得不步步後退。

    黨人再次組織反攻,劉家廟一帶殺聲震天,死屍滿地,學生仔死於這場戰事者不少於兩千人眾,明顯不敵張彪之悍勇。幸好湯化龍於城中召集精壯,組建民軍趕來助戰,先拆毀鐵路,顛覆了一列火車,這才迫得張彪部退走。

    七天之後,清軍主力大至,漢口再次淪為兵火之地,雙方先在二道橋一線相持,而後各自組織突擊隊,突破對方防線,武昌革命軍被張彪部以機關槍狂掃,死者過千,來援清兵也被打得伏屍累累。

    革命軍這邊的何錫番負傷之後,黎元洪命張景良出任總指揮。

    張景良,留日軍校優等畢業生,素有才干,革命黨原以為他也會象何錫番,雖然是被迫革命,也得替大家把命革好。不料這張景良身在曹營心在漢,吃曹操飯拉劉備屎,他和原三十標第一營後隊隊官羅家炎相藏書網互呼應,羅家炎不發子彈給士兵,而張景良則坐視清兵攻擊不往援,結果革命軍慘了,被清兵自三道橋並姑嫂樹兩路夾擊,打得慘不忍睹。

    黎元洪下令:將張景良,羅家炎二人,以通敵罪就地槍決。

    你可以不革命,但不能不認真革命。

    戰火在持續燃燒,增援的清兵絡繹不絕,從四面八方趕來。

    武昌危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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