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動詞—恐怖十三樓 02 人鬼情未了 巫醫
    世上哪裡有真正的忘情水呢?即使最高明的巫醫,都不能給你這樣的一貼藥。

    巫醫

    何競

    妙齡永駐的絕世藥方

    告別莊翔後,我淚流滿面地在街上走,周圍的人影恍恍惚惚,從流淚的眼睛看過去,他們走路的姿勢古怪,比平常整整慢了一拍。我聽到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的笑聲,不是太清晰,卻像烏鴉嘶鳴一般可惡,終於,我心力交瘁不堪重負地暈了過去。

    還未真正清醒,嗅覺已被藥香環繞,果真是在中藥鋪裡,一老一小兩個人蹲在我身旁幫我把脈,我睜眼,老者便順著撫摸長長的白鬍鬚說:姑娘,其實你又何必?我眼淚即刻湧了出來,我知道,他是在說我因情傷身,和莊翔分手又有什麼了不起呢?世上不只一個男人,值得我這樣神思恍惚地痛哭流涕嗎?那個小孩,見我哭便依偎過來,聲音軟軟地說道:姐姐不必傷心,要不我送個妙齡永駐的絕世藥方給你。他容不得我拒絕,已將一本發黃的藥典塞進我手裡。我半信半疑地翻開書,沒想到這些方子真的很神奇,讓我瞬間就入迷,廢寢忘食地閱讀,忘記晨昏。再從書本上抬頭,爺孫兩人竟已離去,老人留下一封信給我,麻煩我暫時幫他們打理中藥鋪,如此這般,我便成為了「回春堂」的主人。

    成為「巫醫」

    我現在是「回春堂」鼎鼎有名的巫醫。也許與莊翔的情事,還讓我一直無法忘懷,所以我不願面對白天,只有在墨染夜色裡,才能鎮定自如,從容開方。我脾氣古怪,只在每天落日後開門行醫,但依舊門庭若市,因我愛著黑衣,開方大膽,所以城內的人都稱我「巫醫」。

    到我這裡看病的,男人居多。他們都有著各式各樣西醫無法下手的頑症。

    一個微微禿頂的男子,走進藥鋪,眼睛左瞟右看,像是懷疑有人跟蹤。我冷冷微笑,早已從藥典裡學得讀心術,男子的想法我又如何不明呢?他坐下後,還未開口,我已寫好處方:熟地三錢,甘草兩錢,杜仲四錢,鹿鞭一根,由「屍菌」作引,三碗水煎作一碗水。男子先是驚詫:醫生,你知道我得什麼病?就這樣胡亂開藥?我說:你不是因為臍下三寸的問題嗎?禿頭男立即面紅耳赤,連連點頭:神醫啊神醫!我轉身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粉末給他,禿頂男如獲至寶,將我配好的中藥藏進懷裡,千恩萬謝著離去。

    接下來是個清瘦憂鬱的年輕男子,他剛坐下來,眼淚就打濕了我的黃楊木桌:醫生,請問世上有忘情水嗎?我緩緩搖頭。他竟憤怒地站起身來大嚷:城裡盛傳你是華佗再世的神醫,為什麼你連這點小病都治不好呢?我柔聲對男子說:你不要急,世上沒有忘情水,但是卻有忘情散,只不過聞之奇臭,極少有人能忍住噁心服下。男子聽聞我的話,雙眼立即綻出光來,他一疊聲說:我要我要我要!醫生,多臭我都能吃下,價格再高我也願付!我開給失戀男子的是「阿魏散」。藥典裡有「黃金有價,阿魏難求」這句話,很多醫生誤解它是比人參靈芝還貴重的草藥,卻不知真的阿魏是來自幼兒屍體。醫生要在夭折兒童屍身尚柔軟時將他用網兜裝起來,掛在樹林裡,然後任由飛蟲來噬咬腐爛的孩子身體,掉下網兜的殘渣,便是阿魏,它最能讓人忘卻心頭糾纏情事。

    第三個男子,他癡戀一個女明星到了走火入魔地步,他給她寫血書,把自己所有薪金都買成她的影碟和CD,他在她演唱會前用剪報的字拼了一封信給她,他說,如果她不愛他,他寧願跟她同歸於盡。她再三忍讓,可他還這般氣焰囂張,女明星終於報警抓了他。但是他也沒有實質性的犯罪,很快被放了出來。他母親知道兒子繼續病下去只會成瘋成魔,所以押著他來見我,聲淚俱下地懇求:醫生,我只想他康復,哪怕折壽都願意!我要求單獨和那位悲傷的母親談談,皺眉問她:如果要你死呢?老母親吃了一驚,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點點頭輕輕應承:但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兒子!她拿到我的藥,回家服下後很快就氣絕身亡了,屍體還迅速腐爛,我砍掉她一根白骨,熬成湯餵給半癡半傻的兒子喝,他飲下後不足一刻便恢復了正常。

    莊翔的影子在地獄

    寒暑過往整整三年,我還是不肯服下「阿魏散」呢?因為我還對莊翔抱著希望。這是一個蠢女人一廂情願的想法,但我無法擺脫期盼。我甚至還在夜裡數次跟蹤過莊翔。

    這三年,他經常喝醉,從前滴酒不沾的莊翔,大學畢業後成了真正的酒鬼。他有次喝醉,還在馬路上一邊蹦跳一邊唱歌,他的歌詞大概是自己寫的,跑了調,但仍舊讓人心酸:對不起對不起,一千萬個對不起,能不能挽回昨天的你?我幾乎衝動得想要揭開面紗與他重逢相認了,倏忽,一輛載重卡車卻像瘋了一樣朝他的方向碾過來,我大驚,莊翔身後卻伸過一隻手來把他扯到了安全地帶,兩人一同跌倒在地。

    我以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但眼淚卻落了下來,一滴一滴,冰涼得像珍珠。救莊翔的,是個相貌平平的年輕女孩。

    再以後,他不喝酒了,而是每晚到超市外等那個女孩下班。最初,他們之間隔著一米距離,一周後,只有不到二十厘米,一個月後,她親暱地挽著他的胳膊,走路時蹦蹦跳跳,有著我當時初涉愛河的幸福愉悅神情。原來,他那麼容易就將我遺忘。

    我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糾結的痛,開始按照藥典上的方法用符,我在符紙上寫:讓莊翔的影子留在地獄。

    原來他依然愛我

    不出我所料,幾個月後,莊翔的新女朋友小惠找到了我,她一臉憔悴,看上去並不美麗,為什麼莊翔寧願選擇她,都不來找我呢?「回春堂」離他住的地方,不過三個街口啊,小惠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拉我回到現實:神醫,請你救救我男朋友吧!

    我點頭,盡量不動聲色:你先告訴我,他到底有哪些症狀吧!

    小惠開始輕輕哭泣:他每晚都做惡夢,夢醒後人也不正常,一直說自己跟一個女人糾纏在一起。他現在已經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醫生,我找了好多方子都治不好他,聽人家說您妙手回春,專門治療疑難雜症,所以,您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我壓住心裡的狂喜狂怒說:小惠,你帶我去看看那位女人,我才能對症下藥。

    小惠愣一愣,但是她很快又點頭,說好的,只要你能救莊翔,醫生,我願意帶你去。

    莊翔,請原諒我在你身上用了蠱。我只是不甘心,三年前你為何能這樣瀟灑地與我分手,棄我如同草芥呢?除了你移情別戀,我真沒別的好解釋。我只想假小惠之手,查出讓我慘敗至今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小惠帶我走了很遠的路,快天亮時,我們才到達——墓園。

    她大概已來過很多次了,對路非常熟悉,很快就把我帶到一個漢白玉墓碑前,掩面說:醫生,莊翔日思夜想的女人就是她!我視線移過去,竟然在墓碑上看到一面鏡子,不不不,上面的照片怎麼會是我如花的笑臉呢?轟的一聲,三年時光倒轉,消失得乾乾淨淨,連同小惠。

    很多人圍著我歎息,鮮血已經從後腦慢慢滲出來,四肢都骨折了,趴在十一層高教學樓的地面上如同一隻被抽去脊骨的魚。莊翔慌慌張張跑了過來,抱著我大哭:是我不好!即使你喜歡上其他人,曾經對不起我,但是現在你又回頭來找我了,我是男人,應該大度的,我為什麼要拒絕你呢?你為什麼又這樣傻呢?我只是說氣話啊,我愛你我愛你,老天爺,我要怎樣才能換回你……

    我的記憶都回來了。是我移情,但是被男人拋棄後又想回莊翔身邊,他稍許的遲疑,卻令我疼痛狂燥,跳樓輕生。我的淚無聲地落了下來,莊翔,莊翔。

    她醒了,爺爺!中藥鋪的孩子拉了拉白鬚老人衣服。老人點點頭,俯下身親切地問: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就喝下這碗湯水,我們也好趕路去奈何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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