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動詞—紅鞋的血咒 06 兩生花 恍然愛情
    月下的石凳上,我開始懷念小學時前排那個女生,並清楚地記得她的名字叫甘然。

    恍然愛情

    楚江雨

    大學畢業後我在北京的一家計算機公司做事,住在單位給安排的小公寓裡。和我同住的另一位仁兄已有了女友,看著他們你儂我儂,越發顯出我一個人的無趣。

    夏天到了,每天回到我的斗室,拿一盆涼水從頭到腳澆一遍,換上乾淨的衣服,我就會出門散步至夜深人靜時分。時間長了,成為習慣,不散步竟是不能入睡。

    那天我同往常一樣地一個人坐在雍和宮門前的一個石凳上,說來好笑,雖已二十有四,可是我從來還沒有過一個女朋友。多多少少,我是個活得比較粗糙的人,很少時間感傷與懷舊,可是這天不知是不是一彎上弦月勾引起了我滿懷的情思,我發現我開始懷念著上小學時的那個前排的女生,並清楚地記得她的名字叫甘然。

    就在我陷入對故人的懷念的當兒,不覺間月光暗了下來,似是被雲層輕輕遮住一般,而對面也不知何時坐了一個白衣白裙容貌娟秀的女孩,尤其她嘴角邊的一粒小小的痣,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一回想,原來幼時的甘然正是長得如此模樣的啊!我驚叫,你是不是甘然啊?

    女孩笑了,你是李圻,你說我是不是甘然啊?

    我見她連我的名字也說對了,直以為她必是甘然無疑,一時只被巨大的喜悅所擊中,也顧不得訴什麼別後遠近。

    此後每天夜晚,像是都約好了一樣,我和甘然在雍和宮周圍的某處相見,然後我們一起去散步,或者是去看電影。甘然和我一樣,特別地愛看電影。

    那天,我們一起看的是<<盜墓迷城之二>>,看到探險家的妻子,那個前世的公主時候,忍不住,我細細地打量了一下甘然,甘然的臉,如絲綢般沒有一絲皺褶,若隱若現的絨毛,閃著令人迷惑的光芒。

    這樣的女孩,該也是前世的公主吧!

    白天的我要上一份朝九晚五的班,和甘然的相見總是安排在夜晚。她喜歡小鳥依人地挽著我的胳膊走路,是月底發薪水的時候,我拉著甘然的手說:甘然,今天我要請你吃哈根達斯的冰淇淋。我們來到了哈根達斯的國貿店,看著甘然一匙一匙地仔細地舀著冰淇淋,我覺得,所有店裡的時髦的穿著名牌的女子都黯然無光,而甘然,她不過是穿著平常的布衣。

    我想,全北京城,只有甘然一個人是最適合吃冰淇淋的女孩。我忍不住握了甘然的手,冰涼的、柔若無骨的、細膩的手,讓我不禁親了又親,而那時的甘然,白若象牙的臉上也初次顯出了紅色。只是,當我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到大街上時,她卻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我送她到她的住處,她說她同姐姐住在一起,姐姐對她管教極為嚴格,現在還不同意她交男朋友的。

    以前也是這樣,每次她總是不讓我送她,我也就做罷,但是今天實在是太晚了,所以,我堅決要送她。她無奈應允,我們上了出租車,我仍是握著她的手,城裡已是不低於40度的高溫,像我每天都是熱得臭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可甘然的手仍是冰冰的,我好奇地問她,甘然,你怎麼就不熱呀。

    甘然巧笑嫣然,知不知道一句-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的話?這世上只有臭男人一說,可從來沒有聽說臭女人呀!

    到了四元橋附近,甘然說她家快到了,她讓停車,我要求送她,她卻先自下了車,並關了車門,我注目著她,還沒有看清楚走向哪裡,她卻已翩然不見。

    我在疑惑中自己一個人回了家。

    第二天正好單位裡臨時檢修電路,放了半天假,我早早地來到了和甘然每次碰頭的雍和宮門前,想想時間才不過下午3點,自嘲之後決定到雍和宮裡面看看。

    我以前並沒有進雍和宮看過,進去後才發現這是藏族的聖殿,裡面有很多精彩的藏畫。

    也是在一幅畫像前,我停下了腳步,畫上的少女,那個藏族的小郡主,怎麼回事,看仔細了,竟然長得和甘然一模一樣,難道說甘然真的是前世的公主?想起每次碰到甘然都是在雍和宮附近,電光火石間,我心如轆轤千百轉,我趕緊近前偷偷摸了一下那幅畫上小郡主的手,似乎覺得畫上的手輕輕顫動了一下,我低喚了一聲甘然,畫中人則張了口,最後又想起什麼般,閉了嘴。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古代書生身上與畫中人相戀的傳奇,真要發生在我身上嗎?可是,除了來雍和宮多一些外,我真不曉得自己何德何能。既然愛她,她尚且不計較我的身份,我又何懼她的身份?

    秋漸至,天亦漸涼,彼時我已深深愛上了甘然,自是不滿足於只在夜晚同她見面與散步,我求她說我的一個同學新近在宣武門開有一家咖啡館,給我贈有6折的貴賓卡,希望她會有時間白天陪我一起去坐坐。

    再一次與甘然在雍和宮跟前的某處相見,我握緊了她的手,答應我,好嗎?甘然,你看,我從來並沒有其他女孩,我對你是真心的。像你這麼美麗的女孩,我不能想像,假若走在陽光下,會吸引多少眼球。

    月光下甘然的身子單薄而又無助,她的白衣白裙似乎翩翩若飛,我看見,甘然的淚,順著她像牙白的臉流了下來。我一時心痛萬分,我抓起她的手打在我的臉上說,都是我不好,甘然,我不該提這個讓你為難的要求,你不答應就算了,求你別哭。

    誰知甘然哭得更是厲害,我抱緊了她。我感覺她在我懷裡變得越來越輕竟至於無,只聽她細若蚊語的聲音飄向我的耳邊,李圻,200多年裡我一直心如止水,我不知是你打動了我還是我自己動了人心,我從畫上走了下來,我愛你,但,我的身份提醒我我要適可而止。你,該有一個可以陪你走在陽光下的女孩,而我卻永遠不能夠。我們到今天為止相處已有三個月了,我已經滿足了,此後,縱然我只能被永久收藏,但,我的心是溫暖的。

    我益發抱緊了甘然,並不覺有何不妥與害怕。可是,我的懷裡,卻已空空如也。

    我呆立原地,一時死人一般。

    第二天,我請了一天假再一次地去了雍和宮,跑到掛有甘然畫像的那所房子裡去看,卻不見了甘然的畫像,問主管人員,他們說已經移到楠木箱子裡收藏起來了。我問他們說以後還會不會掛,他們說恐怕不會了,因為這個小郡主沒有什麼名氣,這幅畫也無特別之處。

    噢,甘然,甘然,我長歎一聲,離開了雍和宮。

    自此,我不再有夜晚散步的習慣。我按揭買了一套房,搬到了新的地方。

    只是,我養成了一個新的習慣,那就是,凡是北京城裡我知道有的畫展,我都會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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