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自己中了愛情的蠱,卻不顧一切投入時間的咒。一直以為時間是愛情最大的敵人,要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愛情,可以超越時間乃至一切。
愛情蠱,時間咒
夜色芳菲
離婚
古語說:人活三十非為夭。我今年恰好三十歲。換言之,就是現在去死,也不算什麼憾事了。然而楚清風同我提離婚的時候,我仍然很吃了一驚,既不甘且不堪。
「為什麼?」我問。其實問不問也沒什麼分別,一個人要離開另一個人,無非是因為不再愛,不夠愛,或是舊夢雖溫,但已有了更好的選擇。
但我仍然忍不住要問:「為什麼?告訴我理由,好讓我死心。」
「我遇到了一個人。」
果然是這樣。喜新厭舊,見異思遷,老祖宗為該種情變發明了多少真理般的成語來形容,可見這樣的故事有多麼老套。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接著追問,但是他已經再不願回答,拉著行李箱開門走了出去。
天一點點黑下來,我在越來越濃的黑暗中坐了很久,以至於燈光大亮時嚇了一跳,忍不住將手掩住面孔。
進來的人是程瑋,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在我身邊蹲下來,輕輕說:「離開你,是他的損失。而你,則得回自由身。何必為這個折磨自己?」
這就是同程瑋做朋友最舒服的地方,任何事都不需要解釋,因為他有透視眼,只要專注地看著或想著一個人,就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七歲那年同小朋友玩捉迷藏,被人誤鎖在穀倉裡,也是他用透視眼找到我的。那以後,我們便成了生死至交,23年來,他不知幫過我多少次。
我抓住他胳膊央求:「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同清風在一起的女人是誰?他們如何相識,他到底愛上了她什麼?」
程瑋苦勸:「為什麼一定要知道?背叛你的人是楚清風,他既然已同你分開,又何必理會到底是為了誰?」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由他做出選擇,而我是被放棄的那個。我總要知道,自己敗給了一個什麼樣的人。」
程瑋拗不過我。從小到大,無論我提出的要求是不是合理,他從來都拗不過我。他看著我的眼睛,輕輕歎息,然後,用他的手靜靜握住了我的手。
於是,我通過他的眼睛看清真相:那是一架國際航班,半年前,楚清風赴美開會,在半空裡,因疲倦而入夢,或許是個噩夢吧,他眉間蹙結,微微呻吟。那年輕的空姐走過來,輕輕推醒他,問他哪裡不舒服。他睜開眼,看到一張光潔燦爛的笑臉,最多二十出頭,也未見得有多麼漂亮,但青春是無敵的,她臉上那種湛然的晶光是任何化妝品都粉飾不來的。在剎那間,他決定奉她為愛神,將家中糟糠拋至九霄雲外。
我終於明白自己的對手是誰——我敗給了時間。
三十歲的我,成熟,獨立,智慧,溫柔,但,不再青春。
我摸一下自己微微鬆弛的手臂,自慚形穢。
程瑋讀懂了我的心思,握著我的手安慰:「青春不是永恆的。再美麗的女人也總有一天會老。那時候,楚清風會知道自己得不償失。」
「我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我苦澀地說,「就算十年後那個空姐一樣會老又如何?到那時我已經四十歲,人到中年,我永遠還是比她更老,更憔悴。」
我握緊程瑋的手:「幫我,幫我青春常駐。十年,我只要十年時間。我希望十年後,楚清風看到的仍然是今天的我,而那個空姐,屆時會變成空嫂。我要比她更年輕更美麗,讓楚清風悔斷腸子。」
「用不著十年他就會後悔。」程瑋說,「你的好處,又何止於年輕美麗?更何況,楚清風這個人從此已經不與你相關,他是不是後悔,何足掛齒?」
「不,我一定要做到這樣。我要在十年後重新出現在楚清風面前時,光彩照人,讓他為了今天的錯誤痛不欲生!」
「楚清風,真的有那麼重要?」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問題該怎麼回答。但是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我只知道,我想看到楚清風追悔莫及的痛苦狀,我一定要做到!
「我一定要做到!」我大聲對程瑋說:「而你,程瑋,一定要幫我!
交易
我知道程瑋會幫我。我知道。任何事情,任何時候,只要我提出要求,程瑋必會有應對的辦法。
「我在曾祖父的筆記裡看過一種方法。」程瑋深深歎息。每當他這樣歎息的時候,便是答應了我。「那是一種很古老的借利還息的方式,或者可以形容為:時間存儲。」
「時間存儲?」
「就是你可以把年齡停留在某一個時段,就像存在銀行裡一樣。但是將來取出來的時候,會有利息。」
我有點概念:「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想在十年裡駐顏不老,那麼十年之後,我會比四十歲更老?」
「是的。而且,利息相當重。到了那時候,你的身體狀況約等於……五十歲。」
「五十歲?」我吃了一驚。十七八歲的時候,以為三十歲便是大勢已去;而到了今天,又覺得五十歲已是形將就木。
「所以,順其自然的不好?」程瑋苦勸,「從此你與楚清風各走各路,想想怎麼讓自己活得更好,何必理會他怎麼看怎麼想?」
我在心中盤算一回,報仇雪恥的念頭仍然壓過一切。反正都是槁木死灰,五十歲與六十歲又有什麼分別,我決定要得更多,去得更盡,既然要做,就做得更徹底些。
「如果我不只要青春長駐,而要返老還童,那會怎樣?」
程瑋大愕:「什麼?」
「既然時候可以存儲,大概也可以透支吧?我希望十年後的今天,我看起來比今天更年輕。然後,隨便你把我變成七十歲九十歲。」
程瑋又在歎氣。我不等他開口拒絕,立刻說:「程瑋,幫我。」
從那一天起,我的年齡不再增長——不,我的意思是,在外形上,歲月的流逝不能再帶給我衰老,每過一天,我的樣子看起來反而會比前一天更年輕。但是智慧與經驗,仍然與時間成正比,與日俱增。
三年過去,紅顏非但沒有彈指老,我看起來反而像是年輕了三歲。因為這變化是非常緩慢而細微的,所以並沒有人覺得奇怪,只是有八卦的女同事追著問我用哪種牌子的化妝品。
第四年春天,在我升為部門經理的慶功宴上,程瑋看著我,笑讚:「現在的你,名利雙收,才色俱佳,楚清風見到,一定氣絕身亡。怎麼樣?報仇大計可要明天進行?」
「不,還不到時候。」
「還不到時候?」程瑋一愣,「你不是一直想教楚清風後悔?」
「是,每時每刻都想。他的離棄是我前進的最佳動力。可是昨天你不是剛用透視眼看過,說那個空姐剛剛生產,楚清風已經做爸爸了嗎?這時候的我,就算比她年輕漂亮又如何?楚清風根本意識不到。得再過幾年,等空姐墮落成中年主婦,人老色衰的時候,我才要驚艷出場,到那時,還不叫楚清風腸穿肚爛?」我像武俠片中大仇得報的絕世高手那樣仰天大笑。
程瑋也陪著我笑,但是他的笑容有些蒼涼。
那以後,每隔一年,程瑋便向我報告楚清風這一年的近況,並問我要不要見他。他看起來似乎比我更焦急。
我取笑他:「你是不是怕我在復仇後一下子變成九十歲的老太婆,不能再陪你喝酒聊天?放心,我一天不死,一天都是你紅顏知己。我們是忠誠牌老友記,直至生命消亡。」
程瑋臉色蒼白,歎息說:「我只怕,你最終大仇得報的時候,並不會覺得快樂。那樣,未免浪費了太多時間。」
「不會的,我願意用生命交換那一刻的快感。我要讓楚清風後悔。我要讓他知道,敗給時間的感覺有多麼殘酷。」
我堅持我並不是輸給相貌、智慧、性格、能力,甚至不是輸給愛情。我只是輸給了青春。那空姐比我的優勢,只是在於年輕。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覺得悲哀,無奈,不戰而敗。我發誓要讓楚清風嘗到同樣的滋味。要讓他知道,對於時間而言,人的喜怒與愛憎是多麼蒼白,無助。
到了第六個年頭,程瑋說:「空姐自從生小孩後就改作地勤了,現在走在街上,也就跟平常的家庭婦女沒什麼分別。而你,看起來只有二十三四歲,年輕美麗,像一朵玫瑰。你們站在一起,高下立見,我包你會大獲全勝。」
我暗自算了一算:「不不,空姐今年不到三十歲,也就跟我當年離開楚清風時差不多同齡。這樣的效果還不夠驚人。要再等幾年,等到我們站在一起,會有人稱我做小姐,而叫她做女士的時候,才足以令楚清風瞠目。」
然而程瑋越來越焦躁,到後來,幾乎是在催促我了。
第七年開春,他甚至開始警告:「如果你再不去見楚清風,我就要收回自己的魔法,而且,永遠不再見你。」
我不理他,依然嘻皮笑臉。我才不相信他捨得不見我。從七歲到三十七歲,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若非如此,他又怎會對我百般包容,予取予求。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我真的再沒見過他。給他打電話或留言,也都不見回復。到這時候,我才有點著慌,沒有程瑋在身邊的日子,還真是不習慣。
失蹤
我給程瑋打電話,發EMAIL,在QQ上留言,但是所有的問詢都如石沉大海,杳無回音。我只得屈服了,在他留言信箱說:「好了,我答應你,最近就去見楚清風,把這件事了結。然後,不管結果如何,我做回原來的我。管他老了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總之我還是你最佳老友。」
已經整整等了七年了。七年中,我想了無數次與楚清風的重逢,應該安排一個怎樣的見面呢?是扮作舊情不忘,約他出來到一山明水秀之地,在他為我著迷之後再痛斥他一番揚長而去;還是設計一場盛宴邀請楚清風參加,用自己的風采征服全場男士,從而讓他為了自己的有眼無珠痛失佳人而追悔莫及;再或者,設法與空姐接近,成為閨中密友後,再找個週末的早晨不速而訪,讓不飾脂粉的她與珠光晶瑩的我形成鮮明對比,再教楚清風看清楚,當初因為迷戀空姐的年輕美艷而離開我是多麼的不智!
我有些心煩意亂,忍不住又想叫程瑋出來商量對策,代我抉擇。他有透視眼,完全可以預測哪一種方案更能叫楚清風魂銷魄散。問題是,我該怎麼聯絡程瑋?
我開始每隔半小時就撥一個電話:「程瑋,你出來,一切好商量,你叫我怎樣做便怎樣,如果你願意,我們現在就去見楚清風。」
「程瑋,我都已經答應你了,幹嘛還避而不見?你是不是真的生我氣了?」
「程瑋,你要再不理我,就不是你生我氣,而是我生你氣了。我說話當真,你要不回我電話,我永遠都不理你。」
「程瑋,我收回剛才的話,你永遠是我最好朋友,拜託你回我一個電話好嗎?」
「程瑋,請回話,你知道我是不能沒有你的,請你現身好嗎?」
「程瑋,求你了,只要你出現,叫我做什麼也可以,哪怕牽你手立刻邁入結婚禮堂也行呀!」
說完這句,我猛地掩住口,這個玩笑是不是有點開大了?
但,忽然之間,我意識到也許這不是一句玩笑,也許,這才是我真正心聲。其實我愛程瑋已久,內心深處,早就當他是終身伴侶,希望有朝一日牽著他的手一同步入教堂。
程瑋愛我,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從七歲時就知道。不然,他又怎麼可能每一次在我遭遇不幸或者心情低落時及時出現,那是因為他關心我,時時刻刻把我放在生命首位,所以才可以感知我的一切不快。否則,憑他怎麼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也好,倘使不關心,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喜怒?
我其實一直都知道,可是做慣了老友記,硬是對唾手可得的幸福視若無睹,而願意被新鮮的人事所迷惑。
人人都知道,好的愛情是讓我們笑的人和事,然而刻骨銘心的,卻往往是那些讓我們流淚的人。所以我會愛上楚清風,會一頭栽進熱戀中不可自拔,並且與他閃電結婚又相伴七年——骨子裡,我同楚清風根本就是同一種人,都貪圖新鮮,都漠視真情。因此活該我會被楚清風拋棄,更被自己真正的幸福拋棄!
我忽然意識到,也許程瑋是故意用這樣一種特殊的方式來懲罰我,或者點醒我——只有面臨失去的危險時,我才會知道他對我有多麼重要,而在內心深處,我其實是多麼地愛他!可是,我竟然浪費了十四年的時光!
要不要報復楚清風,要不要讓他後悔,這時候看起來是多麼微不足道而且可笑的事情,眼下對我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程瑋,告訴他:我愛他,願意把餘生都交給他,再不浪費一分一秒!
只是,我不知道當我結束報復的時候,我需要歸還時間銀行多少利息?會不會,我將變成一個五十歲的老新娘,而程瑋則根本不願意娶我?不,不會的,程瑋不是那樣輕薄的人,他愛的是我,不是我的青春。
要到這一刻,我才知道以往的自己有多麼淺薄。我怎麼竟會以為楚清風離開我僅僅是因為我不再年輕,我怎麼會相信只要恢復美貌就可以挽回他的心——那樣一顆襤褸不堪的心,便得來又何益?真正的愛情,永不會隨著時間而消磨,相反,它只會愈久彌堅,就像程瑋對我;或者,水落石出,像我對程瑋。
真相
我來到程瑋鄉下的老家。這是一個三面環山,一面映水的小鎮,像電影佈景多過真實世界。是以程媽媽在十四年前參加過我的婚禮後便堅持離開城市,回到家鄉養老。
她說葉落歸根,大象老了也知道尋個深山僻谷等死,何況是人?再說她們家族的異能是家鄉的山水毓秀所賦予,百年之後,必須還給家鄉的天地,塵歸塵,土歸土,有借有還。
不管程瑋怎麼樣的躲我,他不會躲避自己的母親。而且,即使躲避也沒有用,她同他一樣,擁有透視眼。
我的心一動,彷彿想到了什麼。然而不待我想明白,程家已經到了。
是程媽媽本人開的門,許久不見,她蒼老許多,而且,滿面戚容。看到我,點點頭:「小囡,你也來了。」
「程媽媽,我好久聯繫不到程瑋,他最近有回家嗎?」
「你還不知道?」程媽媽愣了一下。
我也愣了:「知道什麼?」
程媽媽不說話,只是凝視了我片刻,忽然之間,她好像什麼都明白了,眼淚嘩一下湧出來,大聲說:「原來是你,原來是這樣!」
「什麼事?程媽媽,發生了什麼事?」我驚訝地問,但是這時候我忽然注意到,屋子裡一片純素,分明佈置作靈堂模樣,而在桌子正中擺著的,正是程瑋的遺像。
腦子裡轟然一聲,我的心一陣劇痛,眼前忽然黑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道輪迴,也許只是剎那。有一絲奇怪的音樂鑽進耳朵,意識跟著慢慢恢復。我想,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噩夢,現在正從夢中醒過來。
程媽媽坐在床前,嘴裡含糊地哼著一首有音無字的兒歌,看到我睜開眼睛,露出一絲苦笑:「你醒了?阿瑋小時候,最喜歡聽我唱這首歌。他說,聽見我唱歌,就覺得安全。」
哦程瑋!我的心又劇痛起來。程瑋在哪裡?
我勉強坐起身,支撐著下床,逐間房推開門尋找。程瑋一定是躲在某扇門後面,隨時會走出來嚇我一跳,然後說:看你還敢不敢那麼任性!
不,我不敢了。程瑋,只要你出來,我發誓以後都不再倔強,一切隨你的意。管他什麼空姐,管他誰是楚清風,程瑋,我只要你,只要和你在一起!程瑋,回來!
我覺得我是喊出來的,可是張開嘴,才發現聲音嘶啞,有如嗚咽:「程媽媽,我找不到程瑋了。他在哪兒?為什麼不見我?」
「他死了。」程媽媽一字一句地說,「小囡,你必須接受這事實,阿瑋已經死了。」
我努力地扶著門站著,指甲摳進門框裡,對自己說:不能暈,不能再暈過去,我必須聽清程媽媽的話;可是另一面,我又真希望放任自己再次昏睡,最好就這樣長眠不醒,那便永遠不必面對傷心的現實。
程媽媽重新將我送到床上躺下,開始訴說。她的聲音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來自遠古:「前幾天,程瑋突然回到家,說對不起我,讓**心了。我抓著他的手,感覺到他的生命跡象正漸漸消失,卻無能為力。第二天早晨,他便去了。我知道必然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卻無法捕捉。直到看見你,才知道了真相。」
「真相?」我有一點點概念,卻不得要領,但也約摸猜到與時間銀行有關,「我曾向程瑋要求返老還童,程瑋說可以幫我恢復青春,但是利息要加倍償還,難道……」
「是的。」程媽媽肯定地點點頭,「時間銀行有借有還,有借債人,就有放貸人,還可以有擔保人。阿瑋自願做了你的擔保人,替你償還一切本利。你要時間停駐,須付兩倍利息;要時間逆轉,要三倍;而如果他替你還貸,則需要四倍;為了不讓你察覺,不使你難過,他還要同時保證自己的年齡正常增長,押後還息,於是,又加一倍。你要七年的青春,他便要為你付出三十五年的生命,而他的生命限度,原本就是六十五歲。所以,他是到限了。他不是不肯見你,而是算準了自己的歸期,特地回來等死的。」
程媽媽每說一句話,就好比有一把小刀刺過來,刀刀中的,都深深刺在我的心上。我親愛的程瑋,為了我一個荒誕的願望,他竟付出了自己三十五年的壽命,他有多麼傻!
「他不是傻,是愛。」程媽媽讀出了我的心思,喟然長歎,「他從小就愛你,已經十幾年了。你結婚時,他傷心得失魂落魄的,卻什麼也沒說。其實他比你更瞭解楚清風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他也知道,不論怎麼勸你,都是沒用的,你不會相信他的話。當時我勸他跟我一起回鄉下,可是他不肯,他說他要守著你,有一天你會需要他的幫助。」
「可是,我不值得他這麼做。他不該這麼做。」我掩住臉,泣不成聲,程瑋,我親愛的程瑋,三十五年的壽命來換我的一次任性,值得嗎?
然而程媽媽說:「對於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來說,你再小的要求,也是他最大的心願。只要能使你如願以償,他根本不會在意付出的是不是值得。愛一個人,從來都是沒有理由的。」
我的心轟然大慟。愛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然而我,為什麼卻偏偏天真地以為,可以用青春美貌換取愛情?傻的人是我!是我的愚蠢與淺薄,讓自己失去了最愛的男人!我用了七年的時間,最終報復的,竟然是我自己!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時間是愛情最大的敵人,卻不知道,真正的愛情,可以超越時間乃至一切。只是,我領會得太遲了。程瑋,程瑋,你竟不肯提醒我,不給我一個改錯和補償的機會!你為我解開愛情的蠱,卻給自己種下了時間的咒,就這樣不告而別,連一句話也不留下。程瑋,你何其忍心?!
忽然,程媽媽說:「小囡,你看!」
彷彿聽到「嗶剝」的聲音,靈台上供著的幾盆金盞菊就像電影快鏡頭那般一層層一瓣瓣舒展開來,大朵大朵地綻放,開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滿室生香。我驚呆了,癡癡地看著那些花朵著魔般地盛開,震盪莫名。而程媽媽早已淚流滿面,大聲說:「小囡,阿瑋回來了,他是在跟你說話呀。」
我忽然明白了,程瑋,程瑋,他是給我留了話的——金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