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燈之撫仙毒蠱 第11章 陽山 (2)
    大金牙貌似有許多話要對我說,可他結巴了很久,似乎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看樣子事情絕不簡單,居然連他這麼一張八哥嘴都被難住了。我說你把思路理一下,慢慢說別急,咱們現在下山,有車在下邊等著呢。

    不想大金牙拚命搖頭:「走不得,我有東西在村子裡。」

    「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光著膀子教訓他,「命都快沒了。你還有什麼寶貝疙瘩好惦記的!」

    「不是寶貝,是證據。我是被陷害的,有人暗地裡給一源齋下絆子。」大金牙揮著拳頭大叫,「就是那個殺千刀的竹竿子!」

    我一聽「竹竿子」三個字,腦袋一下子炸開了。秦四眼瞪起眼問他怎麼回事兒。我早就覺得封店一事有異,卻不料與竹竿子有關。看來非得聽大金牙當場說完不可,只是司機阿松並非我們店裡的夥計,叫人家平白無故跟我們幾個在荒山野地裡耗著,實在太不仗義了。於是我便叫他先行下山,去車上等,順便給我們把風。

    「不妥,你們幾個對這兒地形不熟悉,萬一在大山裡走失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再說,這裡又不通車,消防隊想進來,起碼得花三四個鐘頭,我還是留下來與你們幾個一道比較妥當。」

    我見阿松態度誠懇,也就應了。四眼追問大金牙到底發生了什麼,大金牙索性盤地而坐,吐著唾沫星子給我們痛訴起革命家史。

    大金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直把腸子都哭青了。原來古玩節那一日,他的確高價收了新疆佬帶來的東西。那是一塊兒開瓢古玉,但凡玉器,只要是古土出產,必有水銀沁入,行家往往通過水銀的老嫩分辨玉器年代。若是三代以上的舊玉,內部必然有水銀結塊,乾澀老滯,參差錯落;若唐宋時期的舊玉,水銀雖入其膚,卻未老,稍加熱氣就會自行流出;至於秦漢時期入土的古玉,水銀則明晃活潑,成片而結。這些特徵都是仿不來的天成品,大金牙精通此道,一眼就看出新疆人手上這塊玉,是塊百年難見的上等貨色。他給的價不低,盤算著古玉的行情最近一路上漲,這東西盤在手裡,不出兩年收成就能翻上數十倍。這樣一想,他出的價,不高反低,佔足了便宜。

    「壞就壞在事後,」大金牙哭喪著臉,對我說道,「古玩節過後沒幾天,有三個中年人上門看貨,瞧裝束打扮,十足的暴發戶。我先遞了幾樣花哨玩意兒上去,沒想到居然藏了一個懂行的小伙子跟在他們身後。」那個年輕人個子奇高,身形消瘦,說話間不露半點神色,把大金牙那點坑拐人心的小伎倆都點破了。「我一看,再不拿點東西出來鎮住場面,回頭哪有臉面在夫子廟裡做買賣。心一狠,就把前幾日收的新疆古玉給祭了出來。」說到此處,大金牙抽了抽鼻子,拿袖口一抹,死爹葬娘地繼續說道,「你們猜怎麼著,領頭的大胖子眼前一亮,刷地從懷裡掏出一副手銬,我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兒,幾個彪形大漢一下子就撲了上來……」

    「打劫?」

    「公安……」大金牙捶胸道,「他們說那是兩年前,故宮博物院失竊的文物。熱心市民報案,說在我店裡看見了。胡爺,你聽聽,這像話嗎?」

    我點點頭,事情發生得太蹊蹺。那麼多巧合都湊到一塊兒,實在很難不懷疑這是個陰謀。兩年前被盜的東西,為何平白無故出現,又好死不活,叫大金牙撞在槍桿子上。他口中那個高瘦青年,我怎麼聽著這麼熟悉。

    四眼歎了一口氣,估計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他又問大金牙是如何逃出來的。

    「哎,幸虧有孫秘書,真是夠義氣。全憑他暗地裡多方打點,我才有機會乘著保外……」

    「你不該逃的。」我批評大金牙,「你這一跑,等於不打自招,還給孫秘書惹了一身腥。」

    「胡爺,我不比你和胖爺,個個都是大英雄。以前出點事,交倆錢,關幾天也就過去了。這次弄不好,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我不跑,不跑能行嗎!」大金牙對我的提議嗤之以鼻。

    四眼說:「這就是你不對了,你買玉的時候並不知道那是國家文物,為什麼不把那些新疆人供出來?你這一跑,正中竹竿子下懷,順水推舟把掌櫃的也坑了。」

    「我那時候實在是慌了,顧不了那麼許多。本打算連夜逃回北京,哪想到各大交通點都貼了通緝令,我一看走長途是躲不過去了,就輾轉到了湯山附近,本來是打算找個偏遠一點兒的地方,然後再等機會混出去。沒想到,這地方實在太破了。躲了兩個多月,毛都快熬白了,一輛過路的車都沒有。胡爺,有煙嗎?埋在這個鬼地方我都快憋死了。」

    我看大金牙這副狼狽的模樣實在好笑,就問阿松討了一包煙遞了過去。大金牙吐了一大口白圈圈,指著火勢漸漸退去的村莊說道:「後來我總算想通了,這是有人故意要毀咱們招牌,當日那個年輕人,越想越像你說的那個竹竿子。收玉的時候,我存了個心眼,彼此留了聯繫方式,出事之後一直藏在貼身地方,到了這以後我怕不妥,所以就把字據用陶罐裝了埋在床板底下。一會兒等火退了,咱們下去取,不管頂不頂用,總歸……總歸算是一件證據。」

    阿松跟大金牙對了一根煙,沒抽兩口就問村裡的火是哪兒來的。

    大金牙聽了這話,手一抖煙頭直接燙在褲腿上。我說你慌個什麼勁,又猛地想起剛在村子裡的時候,他對我說過,村子裡鬧鬼!

    秦四眼不知道我們先前的對話,他只當是大金牙闖出來的禍,就安慰說一會兒下去把縱火證據毀了,保管回頭沒人知道。我說大律師你這種行為屬於監守自盜,傳出去還要不要在圈子裡混了。結果人家巨牛氣地冷笑了一聲:「老子混的是華爾街,你們這兒我可管不著。」

    我看大金牙心神不寧,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也不催他。等他自己緩了半天,最後他顫顫巍巍地開口說道:「胡爺,我先前挖了點東西出來,可能不太乾淨。」

    挖?墓啊?我說你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哪裡都能攪出是非。大金牙急忙辯解:「這事真不怨我,當時你要是看見村子的情況,你肯定第一個帶頭干。」

    原來墳頭村裡聚集的不僅是周圍一些無業無田的流浪漢,還有幾戶老弱的特困戶。據說祖上是在陽山開石的工匠,後來修碑死了太多人,周圍山上的野獸經常被吸引過來啃食屍首。朝廷當然是不管,一些工匠的家眷就主動要求,在墳場周圍當守夜人。一來二去,墳頭村也就慢慢成了氣候。明成祖放棄修建孝碑之後,這片地方便逐漸荒廢,但是那些失去了親人的家眷們還是留了下來。時至今日,他們的後代能走的走,自然早就走得沒影了。只剩下最後兩三戶實在走不動的老人留在當地,靠提供茅屋過夜,收取一些微薄的房租度日。大金牙初到此地的時候,已經餓得連路都走不動,是連滾帶爬從山上硬摔下來的。幸而被一位村子裡的大爺救起灌了一碗米湯下去,這才起死回生。後來他才知道,這碗連筷子都插不住的湯,是老人最後一點兒口糧。我們都是經歷過大災害的人,自然懂得餓肚子的滋味。我看大金牙說紅了眼,知道他這次的確不是為了自己。

    阿松撓撓頭:「以往我們來收藥,都會帶糧帶鹽來換,大小姐常說不是長久之計,而且這事也不是林家能操心的。」

    我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沒有接下去的念頭。只是關心村子裡到底出了什麼事。大金牙清了清嗓子:「呂大爺說村子裡一沒耕田二沒勞力,等他們幾個老光棍兒都死光了,這地方就是真正的墳頭。我不死心,總覺得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村子周圍的山上瞎轉悠。結果碰上一個進山收藥的夥計,細聊之下,發現這地方居然盛產殭屍。我夜裡輾轉反側,覺得這事有門兒。這裡挨著陽山碑材,又有大量古屍,當年說棄就棄,民間早有傳說,朱棣以修碑為名,實則給侄兒修墓,要將自己那點不可見人的小秘密給埋了。這地方啊保不準藏了什麼皇陵大墓,即使沒有,那古屍也是能換大錢的東西。何不放手一搏,總比坐吃等死的強。」

    大金牙雖然對古玩明器如數家珍,但真要叫他去定穴挖墓,那還不如叫母豬上樹來得快些。不過他這人別的本事沒有,招朋引友的嘴皮子一點兒也不缺,沒幾天工夫就跟來往的流浪人混了個透熟。這些人平日在周圍的村子裡乞討蹭飯,晚上就在墳頭村集宿過夜。一聽大金牙有致富的法子,還不用投本錢下去,一個個的摩拳擦掌,表示願意入伙。

    於是一大幫子人在大金牙的帶領下,上山下海,滿山頭的胡挖海掘,忙活了十來天,總算是找到一點兒東西。

    我說你這不是坑騙群眾嗎,連墳頭在哪都不知道就敢下鏟子,也就是荒郊野嶺沒人管,換了別的地方,早逮進去了。大金牙頗為驕傲地一笑:「咱不比胡爺您本事,可運氣著實不差。那一土掘出來的,是一批宋時瓷器,大多數是民窯裡頭的碗瓢。細數下去,能拿出去換錢的,大概有四五件。雖不是什麼珍品,但對這個破村來說也算破天荒出了件寶貝。」

    大金牙做慣了這一行,知道東西得慢慢出,如果市面上一下湧現出太多同類的物件,那就得跌價,不合算。他將陶器分了幾個檔次,挑了一件品相中等的蘭花茶碗,交給呂老頭拿出去換錢,再三叮囑他,斷不能透露自己的底細。呂老頭按大金牙交代的法子,找了一間小鋪子,騙說自己是鄉下人,想用祖傳寶物換兩個錢,好給傻兒子娶一房媳婦。這種買賣段子,堪比古玩界的老三篇,任誰都不會懷疑。

    對方一看貨色,說這碗是清朝私窯裡出的,只給兩百。呂老頭又多要了二十塊錢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村。

    兩百雖然是跳樓吐血的甩賣價,可大金牙要的就是這麼一個不招人惦記的效果,免得日後遭人懷疑追查起來,又多一事。

    我聽他說了半天,也沒覺出個重點,死活不懂哪兒有什麼不乾淨的地方。就催他快點,大金牙掏了我的水壺,大口牛飲:「說書的還有中場休息呢,不帶您這麼猴急的。再說後邊那事發生的太突然了,我自己都沒琢磨過來。」

    他支吾了半天也解釋不清後來發生的,索性拽著我們說進村,讓我們自己看。秦四眼說山壑裡的殘屋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既然大金牙說不清楚,那下去看看也沒什麼不對的,何況字據還埋在裡面。

    大金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咱們還是趁早取了字據走人,那東西,實在有些瘆人。」

    我邊走邊問到底挖出什麼瘆人玩意兒了,大、小粽子咱們打過的少說也有一個加強排了。他加快了步伐說:「是屍體,我們挖出來的,是一具在喘氣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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