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宋史2·真宗英宗仁宗神宗卷 第一篇龍脈順延 七 粉飾太平
    1、戲還在繼續演

    天書出籠,序幕已經拉開,戲還得繼續演下去。

    下一幕自然就是紛至沓來的祝賀、祭告、賞賜,當然也少不了滾滾而來的馬屁文章。朝廷的幾位老夫子如陳堯叟、陳彭年、丁謂、杜鎬等人,引經據典,對祥瑞的歷史淵源進行廣泛地開發,弄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朝廷內外滿城風雨。龍圖閣待制孫奭頭腦似乎很清醒,且還有那麼一股不信邪的勇氣,上表啟奏說:「臣雖愚笨,但也看過一些古書,見過不少世事,從來沒有聽說天能講話,怎麼會有書呢?」言下之意,天書是假的。

    孫爽萬萬沒有想到,聽他匯報的人,就是造假者。

    趙恆看了孫爽奏本,並沒有作出任何回答,原因是心裡虛,無論是贊同或是不贊同孫爽的意見,都沒有底氣,不出聲,是他最好的選擇。

    經過導演一番操作,開始有人說「正事」了。

    兗州的鄉紳百姓一千多人進京,請求趙恆封禪。

    趙恆親自接見了他們,對他們的善舉表示感謝,假裝謙虛地推辭說,封禪是件大事,要慎重對待,即使要舉行封禪大典,朕也要同大臣們好好研究一下才行,不能輕易決定。雖說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把門關死。

    接著,他命令有關部門好好招待這些客人,臨走的時候,每人還贈送一份禮品。

    宰相王旦也很順民意,率領文武百官、軍隊的將領、地方的官吏、少數民族的首領、和尚道士等宗教領袖、地方名流、長者兩萬四千三百多人,奏請皇上舉行封禪大典,並連續五次上表。

    請求趙恆封禪的聲勢越來越大,朝野的呼聲也越來越高,戲也越演越熱鬧。

    四月初一,皇宮內又出現了第二份天書,內容與前一份天書相同。群臣又奏請封禪,這一次趙恆就沒有推辭了,下詔向天下宣佈,十月份,前往泰山舉行封禪大典。

    2、籌備封禪

    封禪的詔書發佈後,籌備工作開始了。

    趙恆知道,泰山封禪,百官隨行,後宮的嬪妃們都要跟著去湊熱鬧,車馬費、食宿費、賞賜費等是一筆巨大的開支。他召來三司使丁謂,詢問他經費有沒有問題。丁謂也是一個見風使舵的好手,立即拍著胸脯說,經費沒問題,早就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調用。

    經費有了著落,趙恆就更放心了,他決定成立一個封禪籌備委員會,下詔命翰林院、太常寺詳細地議定封禪的有關禮儀;命王旦為封禪大禮使,王欽若為經度制置使,馮拯、陳堯叟為分常禮儀使,丁謂等負責財務。這樣,以趙恆親自掛帥的籌備委員會正式成立。

    籌委會的幾位大臣各司其職,忙得不亦樂乎,特別是王欽若,除任經度制置使外,還身兼鬧劇的導演,為了讓戲演得更熱鬧一些,經常還要策劃一些新點子活躍一下氣氛。

    封禪大典在緊張地籌備著,全國各地不但傳來「祥瑞」的消息,時而傳來太行山脈長出一個巨大的靈芝,時而傳來長白山的天池有仙鶴飛翔。

    封禪的時間越來越近,六月,趙恆命王欽若打前哨,先行赴泰山,籌備有關封禪的事情,並命他繼續搜集有關祥瑞的徵兆。

    王欽若當然不負聖望,到泰山不久,便傳回了好消息,說泰山附近出現了蒼龍,泰山上的王母池水變成紫色,這都是百年未遇的祥瑞之兆。隨後不久,又傳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泰山上也出現了天書。

    據王欽若所報,泰山腳下有一個叫董祚的木匠,在醴泉亭北面發現了黃綢子,上面有字,這個木匠不識字,不知寫的是什麼,只得把綢子取下來,交給了皇城使(負責皇城警衛的官員)王居正,王居正看到上面有皇上的御名,就馬上通知王欽若,王欽若便派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送往京城。

    趙恆得到這個消息後,駕臨崇政殿,在大殿上對眾人宣佈:「朕在五月十七日的夜晚做了個夢,夢見神仙告訴我,下個月會有『天書』降臨泰山。朕密諭王欽若到了泰山,凡有祥異的徵兆,即行上奏朕知。王欽若先奏稱有醴泉出在泰山,有蒼龍現於錫山,今天果然又得天書,正符合朕的夢兆。」

    其實,天書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恆心裡最清楚,作為一國之君,他能夥同臣子公然造假而不心跳,看來趙恆真的是瘋了。

    一個瘋子皇帝異想天開,幾個阿諛奉承的佞臣抬轎子,假戲也就真做了。

    趙恆再次大動干戈地迎接「天書」,宰相王旦領著群臣跪拜迎接,將天書迎送到含芳園正殿。

    趙恆也裝模作樣地跪拜,仍命知樞密院事陳堯叟當眾啟封宣讀。百官豎起耳朵恭聽,只聽陳堯叟訊道:

    汝崇孝奉,育民廣福。錫爾嘉瑞,黎庶咸知。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國祚延永,壽歷遐歲。

    「天書」上別的話都是陪襯,主要內容就是一件事:善解吾意,準備去泰山封禪。為了製造封禪的神聖,趙恆可算是不惜血本。

    世界上原本就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變成了路。謊言是騙人的鬼話,如果將同一個謊言說上一千遍,謊言就是真理。話雖然有些不中聽,但事實往往就是那麼一回事。「天書」的接連降臨,加上朝廷的大力宣傳,大宋上上下下已經陷入了狂熱迷亂之中,大臣們一致同意給趙恆上尊號,擬定的尊號為「崇文廣武儀天尊道寶應章感聖明仁孝皇帝」。

    趙恆心裡很美,他有些飄飄然起來。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已經不能不用「荒唐」來形容了,因為這部大戲的策劃、導演之一的趙恆已經神魂顛倒了,時常發癔病,認為天書什麼都是真的。

    騙人最難的不是騙別人,而是騙自己,趙恆成功地把自己騙倒了。

    狂熱迷亂是可怕的,有人就在這種情形之下渾水摸魚,呈報各種各樣的祥瑞,什麼芝草、玉丹、嘉禾、瑞木,不一而足。這些東西當然不是那些獻祥瑞的官員自己去找來的,而是充分地發揮各自的想像力想出來的,反正上頭對於搜集這些資料是多多益善,也沒有人追究其可信度,且提供這方面的情報還能得到一筆可觀的獎賞,這樣的好事,誰都願意做。

    3、粉飾太平

    為了供奉天書,趙恆特地下令修建玉清昭應宮,而且要求建造一個高規格的宮殿,以表示對神靈的敬仰。知制誥王曾、都虞侯長旻分別上書諫阻,說投資費用太大,如果非建不可的話,他們建議壓縮規模,不要太奢華。但他們的奏折如石沉大海,趙恆連看都不看一眼,便丟到廢紙簍裡去了。

    大是祥符元年(1008年)十月初,封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天書用玉輅載著,由專人護送,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趙恆頭戴通天冠,身穿絳紗袍,坐車緊跟在天書的後面。大隊人馬在行進過程中,沿途州縣迎進送出,百姓們欲一窺天子尊容,紛紛站在驛道旁轉觀,天下為之震動。

    經過十七天的長途跋涉,封禪的隊伍終於到達泰山。

    王欽若早已帶上隨行官員在道旁迎接聖駕,並再次獻上靈芝三萬八千多株。

    趙恆看到這麼多祥瑞之物,異常興奮,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表彰了王欽若。

    大隊人馬在山下停頓,趙恆齋戒三天,各位大臣在這幾天內當然也只能跟著吃素了。二十四日,趙恆和群臣起了個大早,開始向泰山峰頂進發,走到陡峭難行的地方,趙恆也只能下轎步行,徒步上山。隨行的人都累壞了,只有趙恆精神抖擻,絲毫沒有睏倦之意,到了山頂,他還興致勃勃地遊覽了玉女泉以及唐高宗、唐玄宗封泰山的碑文。

    第二天,封禪儀式在山頂正式舉行。

    趙恆身著華貴的禮服,享祀昊天上帝,左陳天書,配以太祖、太宗靈位。然後命群臣在泰山下享祀五方帝以及諸路神仙。禮成之後,由宰相王旦親自將盛玉冊、玉牒的金匣、玉匣封好,放進事先準備好的石匣中。封禪大典圓滿完成。

    封禪大典完畢,趙恆駕臨壽昌殿,接受百官朝賀,王欽若致賀詞,什麼彩霞起岳、黃雲覆輦、瑞靄繞壇、紫氣護幄、日重輪、月黃色等等,只要是能想到的溢美之詞全都用上了。讀完賀詞,執掌禮儀的官員一聲令下,山上山下的文武百官、看熱鬧的老百姓齊聲高呼萬歲,歡呼聲震動山谷,

    趙恆下詔大赦天下,文武百官,晉級加薪,賜宴天下百姓,大吃大喝三天;改泰山所在地的乾封縣為奉符縣,在穆清殿大宴群臣,在殿門賜宴泰山父老。

    封禪大典第二天,趙恆又在附近的社首山舉行「禪地祗」的儀式,其過程與封泰山大致相同。不過,這次圍觀的百姓更多。

    人越多越好,趙恆要的就是這個熱鬧。

    返程途中,趙恆率領文武百官繞道去了山東曲阜祭拜孔子廟。

    在孔子廟裡,趙恆虔誠地祭拜孔聖人,加謚孔子為玄聖文宣王,並與群臣分別祭奠七十二弟子。然後,帶著嬪妃和文武百官,遊覽了孔林,盡興而歸。

    十一月,封禪隊伍回京,趙恆駕臨朝元殿,受「崇文廣武儀天尊道寶應章感聖明仁孝皇帝」的尊號。封禪大典算是落下帷幕。

    群臣要迎合趙恆,爭相獻頌讚,奏符瑞。三司使丁謂上《封禪祥瑞圖》及《大中祥符封禪記》;集賢校理晏殊獻《河清頌》。趙恆見了,喜得眉飛色舞,於是親自撰寫《奉天庇民述》,頒示群臣,群臣又歌頌了一番。

    東封以後,又有人提議西封。恰在此時,徐州、兗州發大水,江、淮又出現乾旱,無為起了風災,金陵又發大火,各地的災情接二連三地上報京師,儘管佞臣會製造一些祥瑞的假象,但真正的災情報來之後,想將其變成祥瑞,恐怕就不行了。接二連三的災情,朝廷只得暫緩西嶽封禪之事。

    第二年舊事提起,群臣上表,奏請皇上祭后土。這一次,趙恆就不像泰山封禪那樣假惺惺地推辭了,立即作出決定,次年仲春祭后土。

    后土祠在河中府汾陰,祭祀后土要到汾陰。

    傳說當年漢武帝在汾陰發現一隻大鼎,他也是一個喜好神仙之術的人,就將大鼎迎接到長安,在路上出現吉祥的「天兆」,有黃雲籠罩在鼎上,恰巧還跑來一隻鹿,武帝親自射殺鹿祭鼎,使這件事更是充滿了神奇的色彩。因為鼎在當時不僅僅是煮食物的器具,更具有強烈的象徵意義。自大禹鑄成九鼎以後,「問鼎」一詞就有了謀取天下的意思。鹿也不僅僅是動物,「逐鹿」一詞的意思也和天下有關。為此武帝在汾陰建后土祠,親自祭奠。由於汾陰在東京開封的西邊,故稱西祀汾陰。

    轉眼冬盡春來,西祀汾陰的時間臨近,朝中大臣又忙碌起來。恰在此時,京畿發生旱災,農作物在地裡曬成了乾柴,眼看糧食無收,市場上米價暴漲,龍圖閣待制孫奭上疏,勸諫趙恆取消西祀汾陰,還是考慮一下如何賑災的問題。

    趙恆看了孫奭的奏疏後,丟進了廢紙簍。他在弄虛作假、粉飾太平這條道上越走越遠,一發而不可收了。念在孫奭是個忠臣,沒有計較他言語過激的行為。西祀汾陰的計劃還是照常進行。

    春天,選了一個吉祥的日子,趙恆又帶著文武百官、後宮嬪妃前往河中府祭祀后土,接著又去亳州親謁太清宮,舉行冊封老子的儀式。兩次行動的規模都很大,不亞於泰山封禪。

    趙恆不但導演了一場造假運動,還導演了一場造神運動。他頻頻傳召隱士李瀆、劉巽、鄭隱、李寧見駕,李瀆不願逢迎,推說腿腳不方便,沒有來,鄭隱和李寧雖然來了,吃了一頓素餐後,又回山中隱居去了,唯劉巽願意做官,趙恆封他為大理評事。

    劉巽為官之後,到處找道教中人下山做官,只是可惜,這些隱世高人大多對功名不感興趣。然而,這樣折騰來,折騰去的,耗費的人力、財力難以計算。

    國家再富也經不起這樣窮折騰,有資料記載,東封泰山,耗費國庫八百三十餘萬貫,西祀汾陰,又耗費一百二十萬貫。還有各地祭祀的耗費無法統計,加起來就是一個天文數字了。折騰下來的結果,不僅把鹹平、景德年間積累的財富消耗殆盡,就連太祖趙匡胤、太宗趙炅積攢的家底也給弄個精光。

    趙恆完全能做一個承前啟後的皇帝,他繼承了前兩代君主開創的江山和財富,又消除了北方和西邊邊境的戰爭,迎來了難得的和平時代,只要勵精圖治,總結和改正太宗朝以來的弊政,大宋國力軍力不難強盛,太宗曾有過的大一統,是完全有可能實現的。

    可惜趙恆不是英明決斷之主,雖然有初期鹹平、景德年間的興盛,但他性格上的懦弱最終影響到了在政治上的作為,拿錢買和平,簽了城下之盟,為宋朝後期留下無窮的隱患。此後宋朝的積貧積弱,趙恆難逃始作俑者的責任。

    4、五鬼鬧京城

    趙恆把朝政擱在一邊不管,全部精力用在造神運動上,為了使他的造神計劃能順利推進,特別把幾個對造神運動最積極、又有經驗的人提拔到重要崗位上來。

    大中祥等五年(1012年)八月,趙恆建會靈觀,奉祀五嶽祭,又提拔了王欽若、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五個人。

    王欽若是造假運動的發起人之一,祥瑞之兆、天書下凡都是他一手策劃的。他被提拔為樞密使。

    丁謂從泰山封禪時起,一直負責財務,為趙恆提供了強有力的後勤保障,提拔他為參知政事。

    林特是丁謂做三司使時的副手,丁謂提拔了,三司使的職位就讓給他了。

    這三個人相互勾結,又與經度制置副使陳彭年、內侍劉承珪,混在一起。

    陳彭年本來是個才子,可惜的是有才無德,先後依附王欽若、丁謂,在製造「天書」工程中出了大力,那些典禮祭拜的文章很多出自他的手筆,而且他把學問發揮得淋漓盡致,無論怎麼荒唐的事,到了他的手裡,都能筆下生花,有根有據,當時的人送給他一個綽號叫「九尾野狐」。

    劉承珪是個另類,他是太監,地位特殊,能和趙恆隨時接觸。天書的事,別的參與者都是策劃人,他則是地地道道的實施者,因為天書的事大多是皇城司報上來的,劉承珪恰恰就是皇城使。

    五個人沆瀣一氣,成天給趙恆灌迷魂湯,使趙恆如坐霧裡,像著了魔一樣。對他們是言聽計從。朝中大臣稱五人為「五鬼」,五鬼當道,上下不得安寧。

    趙恆聽信五鬼的謬妄,又大興土木,敕建景靈宮、太極觀於壽丘,奉祀聖祖、聖母;築玉清昭應宮於京師,奉祀玉皇、聖祖、太祖、太宗。

    怎麼憑空冒出聖祖、聖母呢?這得從劉承珪的一個報告說起。

    據劉承珪奏稱,汀州有個叫王捷的人,在南康遇著一個道人,自稱姓趙名玄朗,即司命真君,授予他煉丹術及一柄小鈽神劍,忽然便不見了。

    不久以後,趙恆就夢見神人向他傳達玉皇的命令,說命他的始祖趙玄朗傳授他天書。次日,又夢見神人傳他的始祖命令在他的神位西偏,應設六個座位候著。趙恆即在延恩殿建道場,在五更時候,忽覺異香滿室,便見黃光遍殿,那個始祖趙玄朗居然光臨了。趙恆拜伏殿下。

    接著便有六個人來揖見趙玄朗,各自落座。趙玄朗命趙恆說:「我是人皇九人中間的一個,是趙氏的始祖;再生為軒轅皇帝;後唐時復降王趙氏,而今已百年了。願爾後嗣,好好地撫育庶民,不要怠惰了先人的志向。」說畢,各個離座,乘雲上天去了。

    從此以後,趙恆便把他那始祖公喚做聖祖,始祖婆喚做聖母;更上尊號,尊聖祖做「聖祖上靈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尊聖母做「元天大聖後」。朝廷裡,每逢朝議,只是談神說聖,講得有聲有色,把天下萬民的疾苦置之腦後,提也不提。又把天書刻在玉石上,存放在玉清昭應宮,並加封王旦為玉清昭應宮使,掌管玉清昭應宮一切祀事。

    王旦雖然明知這些都是荒謬絕倫的事,徒是勞民傷財,於國無補,且有大害,但自己也收了封口費,已經與這件事有了關聯,不好諫諍,只好裝聾作啞,任趙恆與王欽若等搗鬼胡鬧。

    澶淵之盟簽訂後,國家相對穩定了,正是整理內政、發展生產的大好時機,而趙恆卻把主要精力放在裝神弄鬼、東封西祀之類的事情上,不僅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而且無暇治理朝政,積攢下許多社會問題,給後世留下了巨大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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