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宋史1·太祖太宗卷 第三篇 非常即位 八 王小波川中起兵
    1、呂蒙正蹭飯

    趙普死後,趙炅任命了好幾個人做宰相,覺得都不合適,最終還是任用呂蒙正。

    呂蒙正,河南人。他的父親名龜圖,曾做過起居郎。呂蒙正是正室劉氏所出,呂龜圖除了正室以外,還有若干個妾,妾多了,反而與正室劉氏不能和睦相處,以致發展到將劉氏與呂蒙正母子趕出家門。呂蒙正被父親逐出家門後,無處藏身,只得流落街頭。他經常到寺廟去蹭飯吃,時間長了,難免要遭到寺廟裡和尚的白眼。寺廟裡吃飯,以敲鐘為號,鐘聲一響,和尚各自走出禪房,到伙房去吃飯。眾和尚由於很厭惡呂蒙正,琢磨著要戲弄一下呂蒙正,這一天吃飯的時候,敲鐘的和尚故意不敲鐘,彼此之間打個招呼,和尚們便悄悄地去伙房吃飯,飯吃完飯之後,敲鐘的和尚再敲鐘。

    呂蒙正聽到鐘聲,連忙趕去伙房吃飯,伙房的和尚正在收拾碗筷。有個和尚揶揄地說:「呂相公吃飯,要早些來啊!現在飯已吃過了,是不是要叫師傅們再替你煮些飯?」說罷,又故意對一個小和尚呵斥道,「我們出家人,吃的、花的,都是十方施主的捐助,很不容易。你們吃了白米飯,也須替我做些事情,怎麼在這裡閒坐著呢?難道和尚的飯,應該給你們白吃的嗎?」

    呂蒙正知道和尚是在指桑罵槐,只是微微地歎一口氣,並不與他們爭論,忍著餓,逕自讀書去了。

    「飯後鍾」便是呂蒙正落魄時的典故。

    太平興國二年(977年),呂蒙正考中第一名進士,出任升州通判,後來入選翰林學士,提升為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呂蒙正發跡以後,並沒有以怨報怨,反而厚賞寺廟的僧眾。他的生母劉氏,雖被生父逐出,但矢志不肯改嫁,呂蒙正便恭迎父母同他一起住,同堂異室,侍奉得非常周到。父母相繼逝世後,呂蒙正入朝參政。有一名官員指點著他的背影說:「這樣的人也能參政嗎?」

    呂蒙正佯裝沒有聽見,從容而過。同事們很不服氣,欲去問那個官員的姓名,呂蒙正連忙阻止道:「不必,不必,若知其姓名,便終身不能忘記,還是不知的好。」

    同事們見呂蒙正如此寬宏大度,都從心裡佩服他。呂蒙正做了宰相之後,剛正不阿,有一個下屬家裡藏有一古鏡,欲送給呂蒙正,自稱這面鏡子可以照二百里。呂蒙正笑著說:「我的面孔不過碟子大小,何用照二百里的鏡子呢?」堅拒了這名下屬的饋贈。

    呂蒙正平時常準備一個夾袋,無論大小官吏,進見時都要詳細地詢問他的才學,記錄下來裝在袋內,等到朝廷要用人的時候,便從袋中取出過去的記錄,按才奏薦。所以,呂蒙正為宰相的這段時間,朝廷取官都是量才而用。

    趙炅經常有北伐的想法,呂蒙正諫阻道:「隋唐數十年中,四征遼邦,民不堪命。隋煬帝全軍覆沒,唐趙炅自運土木攻城,終歸無效。可見治國大要,在內修政事,內政修明,遠人自然來歸,便足致安靜了。」

    趙炅聽從了呂蒙正的諫言。所以,呂蒙正為相期間,朝廷沒有勞師遠征。

    2、王小波川中起兵

    做皇帝的人,都想做一代聖君,趙炅也一樣,他常問近臣,朕比唐太宗如何?李昉是一個善於諷諫的人,他心裡雖然明白,趙炅比唐太宗差得遠,但又不好直接說,於是隨口誦了白居易《七德舞》詞:

    怨女三千放出宮,死囚四百來歸獄。

    兩句詩包含兩個故事:前一句說的是李世民做了皇帝後,遣散三千宮女,發給川資,讓她們回民間擇偶婚配,這是李世民的一項德政;後一句說的是四百名關在牢中的死囚,在農忙雙搶季節,請求放他們回家去幫助家人做農活,雙搶完後,再回來受死刑。任何一個朝代,恐怕沒有人敢答應這樣的請求,李世民竟然就答應了,而且還沒有派人監督,囚犯回家後,乘機逃跑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四百名死囚放出,雙搶過後,竟然一個不少地全部自動回到牢房接受死刑判決。這種事例絕無僅有。事後,李世民赦免了這四百名死囚。

    趙炅聽了李昉的諷諫,連忙起身回答說:「朕不及他,朕不及他,卿的話警醒朕了!」

    寇准也是一個心直口快、直言敢諫的人,朝廷議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趙炅曾讚許地說:「朕得寇准,就像唐太宗得到魏征一樣啊!」

    總的來說,朝廷中樞機構的官員還算開明,但是汴梁城外的情況,恐怕就沒有這樣樂觀了。

    就拿蜀中官吏來說,那裡天高皇帝遠,情況與京城就大不相同。太祖滅蜀之後,西蜀原有的府庫錢財都運往汴梁。留下來治蜀的官吏,為了向朝廷邀功請賞,不惜民力,在常賦之外,肆意加征,苛捐雜稅多如牛毛,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西蜀青城縣令齊元振,更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傢伙,想盡辦法,巧立稅費名目,搜刮民脂民膏,對百姓是敲骨吸髓,弄得十室九空,百姓苦不堪言。

    淳化四年(993年)二月,青城縣轄區內一個叫王孫亭的地方,有一個名叫王小波的茶農順應民心,召集一班被壓迫受苦的貧民揭竿而起,他對眾人道:「列位鄉親父老呀!我們的痛苦受夠了,難道我們還要繼續忍耐下來嗎?你們看這個社會,貧的貧,富的富,很不均平啊!我們這些痛苦是誰給的?就是這班貪官污吏。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你們看那個狗官齊元振,他把青城的政治搞得亂七八糟,我們不去說他,那不是我們小百姓管得了的事;他把公家的財產都掏空了,裝進了私人的腰包,我們不去管他,反正那是皇帝老兒的錢;但如今,他又挖空心思,興出名目繁多的苛捐雜稅,把我們辛辛苦苦在烈日底下、寒冷的風雨中,拼著血汗掙來的幾個活命錢都變著法子奪去了,格老子的,這是要逼著我們去死啊!這日子還能過嗎?列位鄉親們呀!反了吧!殺了那個狗官齊元振。」

    「反了!反了!」鄉親們群情鼎沸,「格老子的,殺了那個狗娘養的齊元振。」

    王小波接著說,今日起事,並不想爭城奪地,無非是要均貧富罷了。

    王小波「均貧富」的口號,很有號召力,得到了貧民的響應,數日之內,就拉起了一支數萬餘人的隊伍,他們準備攻打青城縣城。

    宋初規模最大的一次農民起義爆發了。

    王孫亭離青城縣城只有幾十里路程,起義隊伍群情鼎沸,衝向青城縣城,一路上,人數在不斷增加。青城縣毫不設防,不見一兵一卒,王小波率領的起義軍沒有遇到任何阻擋,直接湧進了縣衙。湊巧縣令齊元振正在縣衙召開會議,大小官吏被王小波率領的隊伍一鍋端了,不曾漏掉一個。

    原來,青城的兵卒都被齊元振派到鄉下收稅去了,在他的心目中,百姓始終是他的子民、壓迫的對象,決不敢犯上作亂,所以,縣城設不設防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正是他的自信和對百姓的蔑視,給了起義軍機會。

    起義軍捉住齊元振之後,並不給他辯說的機會,拉到院子裡,當眾剖腹,挖心掏腸,將錢裝到他的肚子裡,陳屍門外,揭示他的罪狀。

    起義軍佔領青城縣後,便以青城為根據地,分兵攻打彭山,青城、彭山百姓得知有人起來造反了,紛紛響應,起義軍隊伍日漸壯大。

    西川都巡檢使張圮,調兵前往鎮壓,在江原與王小波的起義軍展開戰鬥,亂戰之中,張圮張弓發矢,射中王小波的左眼。王小波忍著劇痛,一馬當先,殺向官兵陣中,把張圮的官兵殺得片甲不留,張圮也死於亂軍之中。

    王小波也因左眼傷勢過重而亡。

    眾民安葬了王小波,推舉王小波的妻弟李順為首領,領導這支起義軍繼續進行戰鬥。李順率領這支農民起義軍,攻克邛州、永康,歸附者達數十萬之眾。起義的風暴席捲了整個川西平原,並攻佔了川西重鎮成都。在成都建立了「大蜀」政權,李順做了大蜀王,兩川為之震動。

    3、閹宦典兵

    西蜀有人鬧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城。

    這時候,朝中的人事有了很大變動,李沆、賈黃中、李昉、溫仲舒等人先後被罷免,蘇易簡、趙昌言當了參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

    趙炅接到蜀中的告急奏折,頓時慌了手腳,立即召開御前會議,商議如何應對川民鬧事的事情。他憂心忡忡地對大家說:「四川有幾個草賊鬧事,還殺了幾個縣令,這件事情該怎麼辦?各位卿家,快替朕出個主意。」

    趙昌言聽了,覺得有點不對味兒,說道:「陛下,能殺幾個縣令的人,還能算是草賊嗎?以臣估計,怕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趙炅見趙昌言將事情說得如此嚴重,似乎也有些著急,連忙詢問眾大臣,怎樣解決這件事情。

    有的人建議派遣大臣入川招撫,趙昌言卻極力主張派兵前去圍剿,他認為,川中小民興兵作亂,雖然是跳樑小丑的鬧劇,但朝廷如果不派兵前去征討,便難以顯示天威,如果賊勢蔓延養成大患,到時局勢恐怕就更難收拾了。

    趙炅覺得他說得有理,即命宦官王繼恩為兩川招安使,率兵五萬官兵西行;命雷有終為陝西路轉運使,負責西征軍糧餉的供應。

    王繼恩的西征軍還沒有到達西蜀,李順急忙派遣楊廣率領數萬之眾攻打劍門。劍門都監上官正,率領官兵數百人固守城池,楊廣率兵圍攻,正在危急之時,四川監軍宿翰帶兵前來支援劍門,同楊廣在城下展開搏鬥,上官正看到援軍到了,率領手下數百騎衝出城,內外夾攻,起義軍抵擋不住,死亡慘重,楊廣帶領殘兵三百餘人逃回成都。

    李順怪楊廣兵敗挫損了起義軍的銳氣,一怒之下,將楊廣和逃回的三百餘名士兵全都殺了。李順的兵,都是臨時湊合起來的農民,並沒有經過正規訓練,他們也不懂得什麼叫軍法,見李順一下子殺了這麼多人,都覺得他的手段太過殘忍,心中多有不服,人心逐漸渙散。

    李順不敢再出劍門,自率兵圍攻梓州。

    梓州守將張雍,得知王小波作亂,早已募召兵勇,修築城牆,開鑿壕溝,準備糧草兵械,做好受攻的準備。數日後,李順果然率領十萬人攻打梓州。張雍率兵三千餘人奮力抵抗,由於城牆堅固,壕溝寬深,相持兩月有餘,李順仍然難越雷池一步。

    王繼恩領兵到了劍門,聽說梓州被圍已久,立即率兵前來增援梓州。

    李順圍攻梓州,久攻不下,兵士已顯疲態,見官兵援兵已到,只得退守成都。

    王繼恩從劍門長驅直入,連破綿州、老溪、閻州、巴州、蓬州、劍州,直逼成都,將成都圍得水洩不通。李順還有數十萬眾,數次開城迎戰,都被官軍殺得大敗而歸,只好逃入城中死守。王繼恩指揮官軍四面架起雲梯,晝夜攻城,最終還是被官兵冒險登了城牆。

    李順率領起義軍與官兵進行巷戰,終因力竭遭擒而被殺,起義軍死亡三萬餘人。

    自王小波舉起義旗到李順被擒,前後歷經半年時間。

    李順被擒後,他的部下張余逃出城外,收集殘軍,欲圖東山再起。

    4、小人得志便猖狂

    王繼恩大破起義軍,擒殺起義軍首領李順的捷報傳到汴梁,趙炅很是高興,欲重賞王繼恩,叫宰相呂蒙正擬一個方案。呂蒙正擬授王繼恩宣徽使之職。

    宣徽使是個什麼官呢?這個官職在南北朝時是後宮婦人之官,到了唐朝後期,變成了朝廷重臣的一個加官。五代以來,武將只要加上此官,就離樞密使不遠了。除了總領殿前三班之外,還掌管朝會、郊祭等事,甚至連外國使節的進貢都需要宣徽使簽押才能入庫,權力很大。太祖趙匡胤在位時曾立下一個規矩:宦官之流,可以讓他們參與軍事,但不能讓他們當執政大臣。顯然,授予王繼恩宣徽使之職,違背了太祖定下的規矩。

    有人認為授予宣徽使之職不合適,提出了異議。

    趙炅採納了這個意見,叫大家再擬一擬。趙昌言、蘇易簡等人說,王繼恩平寇有功,不如此,不足以酬勞。

    趙炅認為不准宦官干政,這是祖制,是祖制就得遵守,但王繼恩剿賊,功勞的確很大,論功行賞,應該提拔。於是,他對張洎、錢若水說,你們是飽學之儒,想想看,除了宣徽使之外,封個什麼官適合。

    張洎是個機敏的人,他揣摩趙炅的意思是想大大地獎賞王繼恩,但又不能落下個宦官干政的名聲,急中生智,稟道:「臣以為王繼恩此行除了戰功之外,更在於宣揚了王化,可另立一個宣政使,以酬其勞。」

    宣政使只是一個虛銜,幾位宰臣都沒有異議。於是,趙炅下詔,降成都府為益州,授王繼恩宣政使。

    王繼恩攻克成都,又升任宣政使。他本是一個宦官,在宮中所管的下屬,只不過幾十人而已,儘管活動量很大,但那只是借助在皇上身邊的宦官職位頤指氣使而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擁有這麼大的權力,獨當一面指揮千軍萬馬,突然有了這一份榮耀,便小人得志起來。攻克成都之後,王繼恩便不思進取,每日或飲酒、或博戲、或出遊,前呼後擁,鼓樂齊奏,美女孌童,左執捕局,右執棋枰,手下僕役驕傲橫暴,肆行無忌,擄掠財帛,姦淫婦女,任意而行,他把到四川來是幹什麼的事情都忘了。

    李順的舊部張余見官軍並沒有乘勢圍剿,便收拾殘兵,集聚力量,隊伍日漸壯大,較之李順的聲勢更為強大,攻城拔寨,偷襲官兵,整個西川又亂成了一鍋粥。

    四川的消息傳到汴梁,趙炅知道王繼恩靠不住,命同知司事張詠,出任益州長官。

    張詠奉詔,日夜兼程趕往益州,召集上官正、宿翰等蜀中將領開會,勉勵他們要為朝廷效力,盡快剿滅李順的餘眾。出師餞行之時,張詠給軍校逐個敬酒,涕泣地說:「你們受國厚恩,此行如能剿滅賊寇,朝廷自有賞賜。如果出師無功,貽誤了戰機,恐怕就難活著回來;即使僥倖脫身而回,也要按軍法從事,決不寬貸。」

    上官正、宿翰帶領官兵出發了。

    張詠送走了上官正、宿翰之後,又親自下鄉勸諭人民,叫他們各自安心生產,不要淪為盜賊,並傳出話,李順挾民做賊,我今化賊為民。

    老百姓需要的是安穩的生活,如果不是有人將他們逼上絕路,他們絕對不會鋌而走險。因此,張詠的號召得到了百姓的普遍響應。

    張詠經過調查得知,益州城中屯兵三萬多人,糧食耗用量大,所存軍糧僅夠半月之用。四川缺鹽,鹽價歷來就很貴,百姓苦不堪言。但是,四川是著名的糧倉,老百姓的糧食存余倒很充足。於是,張詠便派人去鹽產區採購回大批食鹽,以鹽與民換米,不到一個月,換得大米萬餘斛。百姓得到了食鹽,官府得到了糧食,各得其所,張詠是個聰明人,做了一件皆大歡喜的聰明事。

    張詠又禮賢下士,寬刑獄,輕賦稅,逐漸取得百姓認可,益州的局勢很快就安定下來。

    淳化五年(994年)的年底,趙炅降詔再改元至道,以次年為至道元年(995年)。正月,趙炅因蜀亂漸平,向蜀中百姓下了一道罪己詔,他在罪己詔中說:

    朕委任非當,燭理不明,致彼親民之官,不以惠和為政;管榷之吏,惟用刻削為功。撓我臣民起為狂寇,念茲失德,是務責躬,永鑒前非,庶無二過。

    蜀中的百姓聽說皇帝發罪己詔自責,心裡也覺得到一絲安慰,加之張詠到益州任行政長官之後,頗能體恤民情,改善風俗,凡參與過起義軍的平民百姓一概不加追究,並勸說他們回家種田。

    中國的老百姓都是老實的,只要能活命,哪怕是受些委屈,他們也會堅持,絕不願拿刀弄棒地去打仗。他們造反,那是官逼民反,因為那些貪官污吏不但不讓他們過安寧的日子,而且還要他們的命,這就超過了他們堅持下去的底線,連命都沒了,還怎麼堅持?現在,來了這麼一位好官,不但饒恕他們作亂的行為,而且還勸導農耕,他們又有了生存的希望,於是,他們各自放下手中的槍棒,陸續回家種田去了。

    此後不久,上官正、宿翰率領的官兵在嘉州同張余的殘部打了一仗,官軍獲勝,張余被殺,剩下的一些民兵丟下槍棒也回家種田去了。

    趙炅詔令王繼恩還都,留雷有終、上官正為兩川招安使。

    西蜀,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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