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宋史1·太祖太宗卷 第二篇 大宋開國 七 治國要用讀書人
    1、銅鏡後面的故事

    孟昶死了,他的母親跟著也謝世了,花蕊夫人進皇宮做了趙匡胤的妃子,賞給孟昶的別墅不能放在那裡閒著。趙匡胤命內監將房屋產權收回來,包括裡面的所有用具,不過,他又補充了一句,花蕊夫人使用的東西,全都物歸原主。

    在清理孟昶住過的房間時,清出了一個溺器,溺器俗稱夜壺。負責清理工作的衛士鄭重其事地將這件事向趙匡胤作了匯報。

    趙匡胤訓斥了匯報的人,說小題大做,“朕日理萬機,怎麼連溺器這樣的小事也要匯報呢?朕管得這樣細,那不累死了。”衛士辯解道,那不是夜壺,是一件稀世之寶,說罷,就將那個夜壺送呈御覽。

    夜壺,是一個極平常的器物,而且還不能登大雅之堂,確實不應該大驚小怪。只是孟昶所用的這個夜壺確實非同凡響,別說是趙匡胤未曾見過,就是從開天辟地的帝王算起,也找不出一個見過這種夜壺的人。

    孟昶用的那個夜壺,有什麼獨特之處呢?原來這個夜壺,是用七寶鑲嵌而成,式樣奇特,精美絕倫,極為罕見,如果有什麼寶物價值連城的話,這個夜壺就十倍於這個價值連城的寶物。趙匡胤的皇宮裡也有不少稀世珍寶,但沒有哪一件的價值能與這個夜壺相比。出人意料的是,趙匡胤觀賞了一會兒後,順手把夜壺丟在地上,叭的一聲,摔得粉碎。

    看著睜大眼睛的衛士,趙匡胤歎道:“一個溺器,也要用七寶鑲成,裝尿用這樣貴重的器皿,那吃飯用什麼來裝呢?孟昶奢侈到如此地步,怎麼能夠不亡國啊?”

    真是可惜呀!如此一個奇物,留下來一定是稀世珍寶,價值連城的文物。但在趙匡胤的眼裡,再貴重的寶物也只是一個器物,算不了什麼,他不想步孟昶之後塵,奢靡無度,貪圖享受,追新獵奇而亡國。故此,他要毀掉這個夜壺,保住他的江山,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趙匡胤吩咐衛士把破碎夜壺收拾一下,補充道,那些碎片還能賣幾個錢,就賞給你吧!這可不是賣幾個錢的問題,夜壺雖然摔碎了,可那些寶石還在,那可都是無價之寶呀!這個衛士,不知祖上修了幾輩子德,得到如此重賞。

    這天晚上,趙匡胤仍宿在花蕊夫人的寢宮中,一夜的恩愛,自不待言。次日凌晨,趙匡胤起床後,到院子裡打了一套長拳,舞了一陣劍,回宮洗漱完畢,看看天色尚早,還不到上朝的時候,見花蕊夫人正在梳妝,身邊侍候宮女,有的持著芙蓉鏡,有的捧著黃金盒,有的執著姻脂粉,有的搖著鳳尾扇,萬縷青絲自然垂下,嬌羞的面容更加楚楚動人。趙匡胤忍不住呆看了一會兒,順手取過一面銅鏡把玩,見鏡子背後鐫有“乾德四年鑄”五個字。不覺驚異地說:“朕此前改年號,曾經曉諭各位宰相,年號不得用過去用過的舊年號,為何這面鏡子上面也有乾德二字呢?”

    花蕊夫人不知所以,一時答不上來。

    趙匡胤將銅鏡帶上朝,群臣奏完事散朝之後,他特地將趙普等幾個宰臣留下來,向他們出示從花蕊夫人那裡拿來的銅鏡,詢問鏡子後面“乾德四年鑄”五個字是怎麼回事。誰知幾個宰臣都是半瓶醋,面面相覷,沒有人回答得出來。甚至有人還說,哪有這回事呢?莫非是鑄鏡作坊把年號弄錯了吧?

    趙匡胤看了幾個宰臣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命人去把翰林學士陶谷、竇儀召來。

    幾位宰臣的臉都掛不住了,刷地一下從額頭紅到了耳朵根,特別是趙普,當初議年號,他是主要責任人,趙匡胤特地吩咐他,年號一定要是新的,不能與前代的重復。現在出了問題,卻又回答不出來,皇上傳召翰林學士,明顯的就是瞧不起他們。其實,他們這是自作自受,誰叫他們平時不學習,技不如人呢!

    竇儀來了,看了看銅鏡,肯定地說,這個鏡子是後蜀之物。

    趙匡胤聽了非常吃驚,問他為何說得如此肯定。

    竇儀說:“蜀主王衍,當年曾經用過這個年號。想必這個銅鏡就是那個時候鑄造的。”

    趙匡胤歎了口氣道:“看來,要治理天下,宰相還是要用讀書人啊!竇儀,你有宰相之才呀!”

    趙普聽了趙匡胤的話,好像被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羞慚地低下了頭。

    趙匡胤帶著銅鏡回到花蕊夫人的寢宮,把銅鏡的故事說給花蕊夫人聽,極力贊揚竇儀有宰相之才,准備要提拔他做宰相。

    花蕊夫人自入宋宮後,恪守後宮不議政事的准則,對政事從不多言,因此,聽了趙匡胤的說話也只是諾諾連聲,並不多說話。

    趙匡胤見花蕊夫人不再詢問,便拉上她,到御花園散步去了。

    銅鏡事件後,趙普開始讀書了,趙匡胤也開始重用讀書人了,開科取士,便是極好的證明。

    銅鏡事件之後,朝中大臣議論紛紛,都說竇儀要做宰相了。竇儀也在竊以為自己的滿腹經綸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趙匡胤把要召竇儀為相的想法告訴了趙普,問他有什麼看法。

    趙普心裡當時就敲起了小鼓,暗想道,自己平時只看一部《論語》,讀書太少,沒有什麼學問,竇儀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太有才了,如果他入了相職,比學問,自己遠非他的對手,他一定瞧不起自己,時間長了,自己宰相的位子坐不坐得穩,就是一個問題,不如給他使個絆,讓他入不了相,這樣就可以鞏固自己的權位,即使他以後知道了,也奈何不得。因此,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說:“竇學士文才確實不錯,但是沒有經濟頭腦,陛下如果在文史上有什麼不清楚的問題找他咨詢,就找對人了,如果讓他入相治理朝政,恐怕就用非其人了。”

    趙普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起到了四兩撥千斤的效用,一下子就打消了趙匡胤要任命竇儀做宰相的念頭。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竇儀得知趙普在皇上面前使絆,料知只要趙普還是宰相,自己就無出頭之日,心中悶悶不樂,時間長了,竟積郁成疾,不久便一命歸天,好端端的一個人才就這麼活活地給氣死了。

    趙匡胤對竇儀的死也很是歎惜,命人厚葬了竇儀。

    銅鏡本來就是一個故事,不想這個故事又引來了新故事。一個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翰林學士,竟由於銅鏡的故事白白地送了性命,豈不是天喪英才。可見,刀可以殺人,嫉妒也可以殺人。趙普的嫉妒,殺了竇儀。

    2、王全斌殘暴殺戰俘

    正在趙匡胤為平定西蜀而高興的時候,忽然,蜀中的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到京城,飛上了御案。內容是,西川發生內亂,局面已經失去控制。

    原來,王全斌進川打了勝仗之後,居功自傲,就有些飄飄然起來,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晝夜狂飲,不理軍務。曹彬等人曾多次勸說,說四川的事情解決了,還是趕快班師回朝,王全斌置若罔聞,仍然我行我素。他認為,好不容易到天府之國出趟差,面對滿地的財富、如雲的美女,不乘機享受一下,豈不是暴殄天物,有枉此行?就是為了這點愛好,他縱兵擄掠民女、搶奪民財,把蜀中搞得雞犬不寧,百姓怨聲載道。

    趙匡胤接到川中告急文書,立即下詔:命蜀兵全部開赴汴梁,每人發餉錢十千,如果有不願去汴梁者,加發兩個月的口糧,讓他們回家去種地。

    王全斌接到詔令後,打起了軍隊餉錢的主意,蜀兵赴汴梁的命令不變,餉錢卻由十千減到五千,不想去汴梁的人,到後勤部去領口糧,帶上口糧走人,但口糧數由兩個月減為一個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王全斌克扣軍餉的事,很快就在蜀兵中悄悄地傳開了。蜀兵群情鼎沸,痛罵王全斌是個黑心狼,大軍走到綿州的時候,不知誰率先提出的倡議,剛剛歸順宋朝,就有人克扣軍餉,時間一長,還有命嗎?汴梁咱就不要去了,反了吧!

    反了吧!反了吧!大家齊聲響應,眾口一詞,他們推舉文州刺史全師雄為頭,自號“興國軍”,僅幾天工夫,便聚集蜀兵十萬余眾,聲勢浩大。

    王全斌見蜀兵作亂,派將佐朱光緒領兵千人,前去撫慰亂軍。朱光緒是一個渾人,他不但不去招撫亂軍,反而大發淫威,火上澆油,跑到亂軍首領全師雄的家裡,將他的一家老小數十口殺得干干淨淨,僅留下一個小姑娘。留下這個小姑娘,也不是有什麼善心,而是看見這個小姑娘嬌嫩如花,秀色可餐,便將這個小姑娘強擄回營中,做了他的隨軍小妾。這個小姑娘,就是全師雄的女兒。

    他以為殺了全師雄全家,全師雄就怕他了,做了全師雄的女婿,別人會放下屠刀,上門認親了。

    全師雄得知慘遭滅門之禍,女兒被人搶去做了小妾的消息,氣得三屍魂暴跳,七竅孔生煙,率兵迅速攻占了彭州,自稱興蜀大王。西川百姓,群起響應,亂軍如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宋將崔彥進同弟弟崔彥暉分兵前往平亂,卻是節節敗退,崔彥暉不幸陣亡,張廷翰前去增援,仍然是大敗而歸。成都處於一片恐慌之中。

    成都城中有降兵二萬七千余人。全師雄起兵造反後,城中的降兵並沒有什麼反應,王全斌擔心這些降兵響應全師雄,在城內作亂與城外的亂軍內應外合,於是來了個先下手為強,略施小計,將這些降兵誘入夾城之中,然後團團圍住,火燒箭射,將二萬七千余名俘虜殺得一個不留。

    古今中外,都有不殺戰俘的公約。

    戰場上,那是敵人,真刀實槍地干,要怎麼殺就怎麼殺,殺多少,看你的本事,看你的狠勁。一旦對方繳械投降了,敵人就變成了俘虜,俘虜手無寸鐵,不能殺,殺俘虜是不仁道的。

    王全斌真的太不仁道了,他不但殺了俘虜,而且一殺就是二萬多人。戰國時期,秦國有個將軍叫白起,他一次坑殺趙國戰俘四十余萬,後人稱他為殺人魔頭,王全斌的殘忍,並不亞於白起。不仁道,就要遭到報應,王全斌的報應馬上來了。

    蜀中各州縣的百姓聽說王全斌在成都殺了數萬戰俘,都嚇得膽戰心驚,大家一致認為,有這樣的殺人魔頭在,川人就沒有好日子過,於是,他們紛紛拿起鋤頭、鐮刀、棍棒,參與到亂中軍去,與宋軍對抗,西川十六州一齊響應,反宋的聲勢如大海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西蜀的局面失控了。

    王全斌知道婁子捅大了,收拾不了殘局,只得將蜀中的情況奏報朝廷,請求支援。

    趙匡胤得到軍報,接連下了兩道聖旨:一是命令客省使丁德裕率兵入川,支援王全斌;二是命令康延澤為東川七州招安巡檢使,盡最大的力量安撫川中百姓,做好招安工作。

    前一道詔令,是揮舞著大棒子鎮壓川民造反,後一道詔令,則是施一些小恩小惠,對川民進行安撫。

    剿撫兼施,恩威並舉,忙亂了好一陣,總算平定了蜀中之亂。

    克平西南的捷報傳到汴梁,趙匡胤總算放心了,立即詔令王全斌班師回朝,免得大批軍隊留在川中再惹出什麼亂子。

    由於蜀中之亂是因為王全斌等人克扣軍餉、慘殺戰俘所致,大軍返回京城後,趙匡胤下令,對王全斌、崔彥進、王仁贍等人給予降職處分。

    王仁贍在對簿公堂的時候,大肆詆毀眾人,以求減輕自己的責任。唯獨對曹彬一人大加贊賞。他對皇上說:“在行軍打仗途中,清正廉潔、對陛下忠貞不渝的人,唯有曹都監。”

    趙匡胤叫人查看曹彬的行囊,裡面只有幾本書和換洗的衣裳,別無他物,果然同王仁贍說的一樣,於是重賞曹彬,提拔為宣徽南院使。

    3、花蕊夫人香消玉殞

    這一天,趙匡胤在偏殿召見趙普,有兩件事情與趙普商量。一是年號問題,二是立後。

    趙匡胤說,乾德這個年號已經被後蜀用過,他不想吃後蜀的剩飯。准備改年號。趙普對改年號也無異議,皇帝和宰相就這個問題,很快就統一了意見。

    第二項議題,出現了分歧。趙匡胤想冊立花蕊夫人為皇後,趙普卻提出了異議。趙普認為,花蕊夫人是蜀後主孟昶的妃子,是一個亡國之妃,沒有母儀天下的資格,如果立一個亡國之妃為趙宋王朝的皇後,恐怕要遭天下人的非議。

    趙普的話只能說到這裡為止,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話就有點難聽了。

    趙匡胤是個聰明人,當然懂得趙普的意思。但還是有點不甘心地問:“那什麼樣的人才能母儀天下呢?”

    趙普也知趙匡胤是明知故問,回奏道:“淑女,只有淑女才能母儀天下。”

    趙匡胤考慮了半天說:“左衛上將軍宋偓的長女德容兼備,可以立為皇後嗎?”

    趙普說:“陛下睿智,選擇一定不會錯的了。”看來,趙普對趙匡胤的選擇沒有異議。

    趙匡胤決定,立宋女為後。

    宋女年方二八,正是豆蔻年華,模樣長得挺俊秀,趙匡胤曾多次召見她,有心立她為後,後來有了花蕊夫人這個尤物,也就把愛宋女之心放下了,一顆心撲在了花蕊夫人身上。趙普說花蕊夫人不能母儀天下,他便又想起了宋女,征求趙普的意見,他也同意了,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趙普遵趙匡胤的旨意,立即往見宋偓,傳皇上的旨意。

    誰不想自己的女兒享盡榮華富貴,誰不想做國丈?這是千載難逢、可遇而不可求、拿錢都買不到的恩遇。現在,當朝宰相親自上門保媒、傳旨,不必自家去仰攀,哪還有不願意的道理呢?宋偓接旨後,歡天喜地地將女兒送進宮。

    乾德五年底,趙匡胤下詔改元開寶。

    開寶元年(968年)二月,由司天監擇定良辰,冊立宋氏為後。此時的宋女,年方十七歲,趙匡胤已四十二歲。正是老夫配少妻,老牛吃嫩草,趙匡胤可又是掉進了溫柔鄉。

    偏偏那宋氏又特別的溫順可人,每當趙匡胤退朝的時候,她總是整衣迎候,所有進餐的食物都要親自料理,當一切准備好了以後,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趙匡胤用餐。趙匡胤看著這嬌小玲瓏的美人如小鳥依人般侍奉在側,更是歡心。趙匡胤正是如狼似虎的壯年,有這位如花似玉的小美人相伴,真是如膠似漆,一刻也不想分離。

    癡心女子負心漢,說的是女子癡情、男子負心,用在此時的趙匡胤、花蕊夫人兩人身上,真的是很貼切。

    花蕊夫人本來有立後的希望,不想突然冒出來個宋女,搶去皇後的寶座。這倒也罷了,誰知趙匡胤冊封宋女為後以後,竟然夜夜宿在新皇後宮中,將如花似玉的花蕊夫人晾在一邊獨守空房,夜深人靜,皇後的寢宮裡總是傳來趙匡胤的笑聲,而花蕊夫人的寢宮卻是冷冷清清。花蕊夫人孤燈獨衾,空對鏡子,看著自己的嬌容漸漸逝去,寂寥之情難以言表,暗暗地落下了傷心淚,痛故國之亡,悵新朝失寵,悲傷之情油然而生,因悲而生怨,因怨而成病,好好的一個絕世佳人成天郁郁寡歡,落得個水流花落,玉殞香消。

    趙匡胤懷念與花蕊夫人的一番舊情,也禁不住流下幾滴相思淚,下詔盛葬了花蕊夫人。時過境遷,也就漸漸忘卻了那個使他心醉、給他帶來快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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