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銀,你看他們癱倒在地上,就像太陽下躺在人行道上的那些拖著尾巴的懶狗。
那個年輕的女人,像是一座塑像,絮絮拉拉的紫色綠色的破布之間,顯露出豐滿的古銅色的肉體,比鍋底還黑的雙手,拔著可以夠得著的乾草。一個亂髮滿頭的女孩子,用木炭頭在牆上畫著一些淫穢的圖形。好哭的男孩,躺在那兒撒尿,像一座噴水池中的噴泉,全灑在自己的肚子上。男人和猴子,都在搔癢,一個邊呵咕邊抓著自己蓬亂的頭髮,一個在肋骨上來回地搔,就像在彈吉他。
有時候,那男人抬起身子,然後站起來走到街心,懶洋洋地敲起手鼓,向一個陽台張望。年輕的女人經過男孩的身邊,挨他踢了一腳,然後一邊聲嘶力竭地潑罵,一邊用一種走調的聲音孤零零地唱了起來。猴子帶著比自己還重的鎖鏈,木然地翻了一個觔斗,後來就動手到路邊土溝的石子中尋找小泥丸去了。
三點鐘……車站的班車沿新街向上開走了。太陽,只剩下太陽在照耀。
「小銀,這是阿馬羅美滿的一家……」
一個男人像一棵橡樹,只管自己搔癢;一個女人像一株葡萄籐,總是依躺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不過是為了可以延續後代;還有一隻在捉蚤子的猴子,是一個小小的並不可靠的世界,供給了他們一家的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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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指吉普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