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到了重慶後,一心構建他的「固守大西南,實施川西總決戰」計劃。可是,西南各地方實力派表現出的敷衍與貌合神離,又始終令他如鯁在喉。尤其在軍統獲取了楊傑企圖拉攏西康軍閥劉文輝舉行起義的情報後,他更加覺得川康地方軍閥已不可靠。
國民黨川康軍閥主要以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為代表,長期形成割據一方的態勢。他們三個軍事實體俱為一體,唇齒相依,共同立於一條船上。蔣介石一直以來,絞盡腦汁,總想斬頭去尾,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三人中,潘文華擁有部隊最多,潘本人連同家族,斂財聚富,是川康最具有實力的人物。但這時的潘文華已經體質孱弱,遇事優柔寡斷,部隊又被蔣介石分割到內戰前線;鄧錫侯人稱「水晶猴」,為人機警,行事圓滑周全。不過,他對蔣介石於1948年底解除其國民黨四川省主席一職特別不滿,進一步認清了對方不擇手段,極力排斥異己的真實嘴臉。劉文輝則長期與蔣介石唱對台戲,歷史上多次通電反蔣,與共產黨和民盟等政治實體多方結盟,聯手對付蔣介石的打壓。
鑒於茲,劉文輝始終令蔣介石放心不下,引為川康軍閥的頭號禁忌人物。
川西會戰在即,蔣介石當然對上述三人更是放心不下。按照那份暗殺名單,劉、鄧、潘三人屬於第二梯次,視其所處的特殊情況,一旦發現他們礙手礙腳,就要制裁。可是,他們經營川康多年,蔣介石又不能不有所倚重。為此,蔣介石很是苦惱,不能不殺,可又不敢妄殺。思來想去,蔣介石決定對這三人表面上拉攏,暗地裡防備,由軍統嚴密監視,隨時聽候他的命令,關鍵時候堅決制裁。
1949年8月的一天,蔣介石帶著毛人鳳飛往成都,一則探聽三人口風,二則親自部署制裁。
北較場國民黨中央軍校中正樓,蔣介石剛剛住下不久,毛人鳳與徐遠舉就陪著軍統成都稽查處處長周迅予前來晉見。
周迅予早年參加軍統,是這個特務組織的創始人之一,30年代在上海曾經組織暗殺過楊杏佛、史良才等民主人士。來到成都後,一直在奉命監視劉、鄧、潘三人。
望見拘謹而卑躬的周迅予走了進來,蔣介石破例站起了身。待周迅予啪地行過禮後,蔣介石臉上早已溢滿了笑,他走上前,一把緊握住周迅予的手,說道:「迅予啊,我這次來成都,其他任何人都可以不見,惟獨你迅予,我不可不見。」
「校長。」周迅予沒料到會受到蔣介石如此的禮遇,一下呆在了那裡。
「迅予啊,」蔣介石那軟軟的寧波官話又響起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後天就是令堂大人七十大壽,百行孝為先。身為人子,須盡人倫孝道。請代我向令堂大人祝壽。」
「校長。」周迅予臉上滾下了淚,低低喚過一聲,卻哽咽了起來。
「經國。」蔣介石朝門外喚過,須臾,蔣經國托著一個精巧的托盤走進來,那上面用紅布覆蓋著一盒精美的禮品。蔣介石接過後,親自將禮品送到了周迅予的手上。
毛人鳳立即走上前,諂媚地說道:「這是總裁對我們軍統的關愛,是軍統的莫大榮耀。」
蔣介石擺擺手,對周迅予道:「迅予,我是把你用在了刀刃上,你肩負黨國的重責,一定要有信心。將來反攻勝利,由你主持川政。對那些異己分子,千萬不要放縱和懈怠。具體事項,毛局長會給你交代的。」
手捧著蔣介石送來的壽禮,周迅予誓言擲地有聲,告辭出來後。徐遠舉有些嫉妒地說:「在重慶我們鞍前馬後,也沒有受到老頭子的單獨接見,更別說祝壽了。」
毛人鳳則拉上兩人密謀了蔣介石剛才未親自說出口的陰謀。對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三人要著手準備制裁,首先拿劉文輝開刀。
徐遠舉趁機說道:「劉文輝庇護的李宗煌上了那張名單,殺了他總算完成了任務。但那三個大腦殼,我們也該動手了。尤其劉文輝,據說在他雅安,還有共產黨的電台出沒。我建議,讓丁國保執行制裁劉文輝的任務。一旦有麻煩,我們就公佈劉文輝的通敵罪狀。」
毛人鳳沉吟良久,下了決心,「命丁國保秘裁劉文輝,完成任務後,到西昌再轉往雲南。」
丁國保接到電報後,卻彷彿陷入了滅頂之災,劉文輝割據多年,平時保安措施異常嚴密,如何能下手?再說,即便得手,他脫得了身嗎?可是,不執行軍統本部的命令,後果如何,他連想都不敢想。思來想去,他狠下心,決定冒險干一回。隨後,他把安插在劉部的幾名小特務招來,準備在劉文輝不經意時,伺機刺殺。
然而,就在丁國保他們密謀時,中共潛伏在劉文輝部的電台已經偵知了軍統的行動計劃。劉文輝得知後,不慍不火地說:「讓他龜兒子滾出雅安。」
雅安已是夜幕。一條隱沒的小巷,青石鋪就。沿街兩旁茶樓酒捨次第而立,不明就裡的人以為是商業小街,明眼人一望便知,實則是西康有名的煙花巷。舊時,西康遍植煙花,牟取暴利。每年途經雅安時,一些煙販慣匪、狂嫖濫賭之人多要來風流一回。
今夜,小巷內「杏花村」茶舍又迎來一位大買主。妓院鴇母早得通報,拖著肥胖身軀恭候門旁,一張老臉笑得脂粉亂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