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楊虎城不疑有他,滿懷希望地帶著子女、部屬與周養浩離開了貴陽。
臨出發前,周養浩已告知毛人鳳,一切按預定計劃實施,楊虎城已不再懷疑什麼,情緒穩定。
楊虎城登車前,心緒萬千回望一眼麒麟洞,然後上了車。他和秘書宋琦雲一家,在副官閻繼明、張醒民的陪同下,由特務隊長張鵠和周養浩監送,啟程趕往重慶。
按照特務們的精心安排,周養浩的轎車在前,楊虎城和張鵠乘坐的救護車居中,最後為宋綺雲一家三口與楊虎城的子女拯中、拯貴,副官閻繼明、張醒民等乘坐的大車。
毛人鳳得到周養浩的密報後,當即下令交通警察總隊一個中隊,把松林坡團團圍住,任何人不得進入這個地區。行動組的幾名劊子手也立即安排到位。
三輛車魚貫而行,採用摩托開進方式,沿貴陽到重慶的公路緩緩行駛。
次日中午,到達貴州和四川交界的重慶遠郊松壩後,一行人簡單用過午餐,周養浩一看天色尚早,距離夜暮渡江的計劃周轉不過來。他又假惺惺地勸楊虎城在松壩小客站內歇息,如提早進入市區,會引起諸多不便。
楊虎城見他說得有理,便同意了。
周養浩把他們安頓下後,立即鑽進轎車,風馳電掣地朝重慶市區狂奔,甩下楊虎城一行的後兩台車。下午七時,周養浩來到了距重慶市區8公里的海棠溪。在這裡,他遇到了早已等候的負責具體實施暗殺的行動組長楊進興。
周養浩鑽下車,一臉疲憊。楊進興走上前遞給他一張毛人鳳寫就的便條,周養浩展開一看,上面簡單寫道:
養浩兄,某人交由楊進興同志率領回渝,兄可先行過江回家休息。
以炎手上
九月六日
周養浩不動聲色地收好便條,朝楊進興打過招呼,反身上車,先行過江回家輕鬆去了。
深夜10點,楊虎城一行按計劃抵達海棠溪渡口,已經封渡的交管組長陳粟冬早接到了毛人鳳的手令,他不敢怠慢,親自開啟渡船,將楊虎城一行迎送過江。
楊虎城立於船舷,一任習習江風吹拂著已顯斑白的亂髮。他凝望著燈火闌珊的對岸市區,聆聽著腳下滾滾東逝的長江水,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回想自己12年的牢獄生活,弄得家破人亡,空留一腔報國志。此番,再度轉送重慶,雖說是獲取了自由,但他在心中卻一直將信將疑。他根本沒有想到,蔣介石會加害自己,在他看來,無非是弄到台灣去,繼續過那種暗無天日的囚禁生活。
他哪裡會料到,今夜將含恨告別這個世界。
過了江後,楊虎城被他所不認識的另外幾名特務禮貌地扶上車,然後加足馬力,飛似地穿過市區,朝歌樂山奔去。
約莫一個小時後,汽車停在了歌樂山腳下。負責接送的那幾名特務恭敬地打開車門,攙扶著他指著山上那影影綽綽的小洋樓道:「請主任暫在戴公祠住兩天,一面等委員長接見,一面等飛機去台灣。」
戴公祠原是抗戰之初,戴笠為討好蔣介石而修建的一座防空別墅。因偏僻為蔣所棄,戴笠將電影明星胡蝶誘騙到此,改做了自己享樂的行宮。戴笠死後,特務將其靈位供奉進去,改名為戴公祠。這裡位處歌樂山半山坡,四面松林環繞,特別幽靜,長期被特務圈為禁地,外人不敢涉入半步。
楊虎城下車後,經特務們一說,便讓兩名特務左右挽住,另一人貓腰在前引路。其兒子,剛剛二十出頭便已花白了頭髮的楊拯中佝僂著腰,捧著母親謝葆貞的骨灰盒,沿著陡峭的石階,跟在父親身後,氣喘如織地向上攀沿而去。
到了戴公祠,這幾名護送的特務更加緊張。他們對父子倆說,這裡有兩間房子,老先生住一間,公子住一間。說完,便擁著楊虎城走上樓梯,去到另一個房間。
楊拯中抱著母親的骨灰盒被擁進了樓梯旁的屋子。此時,早已埋伏在那裡的楊進興、熊祥、王少山、林永昌等四名劊子手,正握著刀分成兩組,隱伏在樓上樓下的房間內。
王少山和林永昌趁楊拯中欲進門之際,突然竄出,手持兩把利刀,迅即朝楊拯中腰間刺去。
「爸,」隨著一聲慘叫,楊拯中頹然倒下,王、林二人凶狠地猛補上幾刀,楊拯中鮮血一下噴濺在了母親的骨灰盒上。
楊虎城聽到兒子的慘叫,情知有異,忙轉頭探看。楊進興和熊祥一前一後,將兩把利刀插進了他胸膛。楊虎城「哎喲」大叫一聲,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兩組劊子手不由分說,撲上前又狠狠地補上了幾刀,然後獰笑著,拭拭手上的血跡,便下山覆命去了。
一代英傑的生命結局竟是如此慘烈,令後人心悸莫名,感喟萬千。
再說隨後押送來的第三輛車到了後,從車上先下來的是押送的特務,隨後是秘書宋綺雲和夫人徐林俠、他們的兒子——著名的小蘿蔔頭宋振中、楊虎城將軍的小姑娘楊拯貴。特務以照顧行李為由,阻止楊虎城的副官閻、張二人下車。
宋綺雲四人來到警衛室,喘息未定,幾個劊子手,握著血淋淋的屠刀,闖進房內。宋綺雲一看敵人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完全明白了,他急呼「中國共產黨萬歲!」話未完,劊子手就撲了上去,一刀捅進了他胸間。宋夫人徐林俠則苦苦哀求特務們放過兩個幼小的孩子,特務們哪管這些。他們一刀就刺向了徐林俠。夫妻雙雙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