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在宛城縣寺中列開,曹操當仁不讓坐到了正席上。東垂首是張繡,往下是賈詡、張先;西垂首是郭嘉,往下則是曹營諸將。幾輪酒下肚,曹操似乎有些飄飄然了,瞅著張繡問道:「建忠將軍,不知你出仕以來有什麼自覺得意之戰,講給老夫聽聽吧!」
曹操無意中以「老夫」自居,意在自詡德高望重,見眾人並無異樣,心下倒也怡然自得。
張繡也喝了不少,不過腦子還算清醒。昔年他是立過一些戰功,得意的勝仗也挺多,但都是跟著叔父張濟打的,說白了打的全是跟朝廷作對的仗,這樣的事跡怎麼好往外說?想了好一會兒,他才舉起酒樽道:「昔日邊章、韓遂作亂涼州,其部下麴勝攻殺了我們祖厲縣令。那時節我還是一個小小縣吏,帶領十餘騎夜闖麴勝大營,突入中軍刺死麴勝,祖厲之亂遂定!」
「好!將軍果真是英雄!」
「豈敢豈敢。」嘴上雖客氣,但張繡臉上得意之情卻溢於言表。
「將軍,當初邊章、韓遂之亂的時候,你年紀還不大吧?」
張繡一聽越發高興了,伸出兩個手指:「那年我剛好二十歲。」
「涼州尚武,民風剽悍自古亦然。」曹操不禁感歎。
「嘿嘿,曹公知道以董卓之不肖、李傕之庸劣,為什麼還可以為禍一時嗎?」張繡這會兒高興,忽然自己說出了這個話題。
「哦?」這曹操倒很好奇,他雖對涼州禍亂有一些見解,卻從未聽過對手的見解,笑呵呵道,「願聞將軍之言。」
張繡自己滿上酒,抿了一口才道:「孔仲尼有言『不教民戰,是謂棄之』,中原之民不諳戰事、關東之士疏少勇武。而我們西涼之人少年練武,閑習軍事,力能跨馬控弦,勇賽孟賁、捷似慶忌,婦人尚且載戟挾矛弦弓負矢,更何況行伍之健兒?西土之兵戰關東之卒猶如虎撲群羊!關東之人素來所懼怕者,并州騎、涼州騎、匈奴、屠格、湟中義從、羌人,董卓兼併丁原之眾,盡得這天下能征慣戰之卒,關東之士焉能不敗?想那袁紹公卿子弟,生於京師之地,長於婦人之手;張邈東平長者,坐不窺堂;孔胄徒自清談,噓枯吹生。這些人統統不是用兵之人。」說著他把酒喝乾,又笑嘻嘻接著道,「就是曹公您,平黃巾、退袁術、勝陶謙、逐呂布,可在汴水還不是吃了敗仗?」
賈詡覺張繡酒後失言,端起酒樽補充道:「將在謀不在勇,曹公豈是將軍隨便比得?胸有張良之智,腹藏陳平之略,以至公之心處置天下之事,無往不勝!來……在下敬曹公一尊。」
「哈哈哈!文和兄也忒小覷我曹某人了,在汴水敗就是敗了,你還替我遮掩什麼呢?」曹操這會兒早混熟了,也不分上下里外,直呼賈詡為文和兄,「西方勇士可親可敬,應該我敬你們才是。」
曹操是拿得起放得下,可這邊曹營諸將卻不服氣。憑什麼說關東之將比不上西土之人,張繡也太狂了吧?夏侯淵、樂進、朱靈都罵罵咧咧的,但還不敢掀桌案鬧事。於禁心裡也不大痛快,張繡歸降是好事,可今後又多了一個與他爭功的勁敵。他不似別人那樣甩閒話,暗自朝典韋使了個眼色。典韋不明就裡,湊到他耳邊:「文則兄,有什麼事?」
於禁以酒樽遮口,低聲道:「張繡小兒太過猖狂,敢笑我關東無人,得讓他見識見識咱的厲害。」
典韋的火一點就著:「我也看不慣他那狂勁兒,投降之將還敢吆五喝六。咱怎麼鬧,我跟著你來!」
於禁諂笑道:「典君,愚兄我有什麼能耐啊?你是曹營的膂力第一人,莫說跟張繡交手,就是拿出你那對傢伙來,也能震住這廝啊!」
「成!我聽你的。」典韋是個沒心眼的,邁步就出了大帳;曹操只當他是去小解,並未理會。
哪知眨眼的工夫,典韋怒沖沖端著大戟闖了進來,把在場諸人嚇了一跳。他連句話都不說,就在堂上耍起戟來,這對傢伙四十斤一支,在他手裡卻舉重若輕,舞得呼呼掛風甚是威武。曹營諸將明白這是故意找茬,一個個起哄喊好;曹操也覺頗顯面子,便沒說什麼;張繡、張先皆好武,料也不會是什麼刺客,只專心致志看,還讚歎了幾句;唯有賈詡與郭嘉感覺不好,倆人不禁對視了一眼。
少時間一套自己編排的戟法耍完了,典韋累得汗流浹背,直愣愣道:「我這對戟有八十斤重,不知建忠將軍能否耍得動?」說罷戟尖朝下狠狠一戳,震碎兩塊青磚,生生釘在了地上!
張繡臉上掛著不屑的笑容,滿不在乎道:「本將軍乃一軍之帥,豈能習這些莽夫技藝?」
典韋聽他道出莽夫,更生氣了:「休論莽夫不莽夫,你不是說關東漢子不如你們西州人嗎?你們營中可有人耍得動這對戟?叫出來試試啊!」曹營眾將聽他這麼一說,都跟著起哄號叫。
「不得無禮,都給我安靜!」曹操一摔酒杯,「典韋!誰讓你隨便拿兵刃來的,還不速速退下!」
「慢!」張繡一抬手,「若無人能耍動此物,豈不是我營中無人了嗎?」他扭頭沖張先耳語了幾句,張先起身出去了。
「張將軍,這不過是部下一句戲言罷了,您又何必往心裡去呢?」曹操說著又瞪典韋一眼。
張繡氣哼哼連連擺手:「在下歸順曹公乃是出於一片赤誠,可要是各位將軍以為我兵微將寡苟且偷生,那可就想錯了!今天這對戟,一定要讓我營裡的人舉起來。」
張先轉眼便回來了,還帶進一位大個子,身穿兵長的衣服,虎背熊腰,臥眼隆鼻,棕髮虯髯,一看就是個胡人。他進門也不拜曹操,躬身問張繡:「將軍有何吩咐?」
「車兒,把那對戟耍給曹公與列位將軍看。」張繡一甩袖子,看都不看繼續飲酒。
一對大戟八十斤,戳在地下拔出來可就不止八十斤的力道了,一手拔一支本就費力,耍起來更不是鬧著玩的了。這胡車兒膂力倒也不錯,雙手攥住戟桿,膀臂一抬就舉起來了,擎在掌中舉了三舉、晃了三晃,又原地做了幾個動作,便放下了——固然他力道遜於典韋,更重要的是他平常不使戟,不曉得這路傢伙怎麼耍。
但在座的都是行家,誰都瞧得出他本事不錯。曹操也頗感喜悅,走過來拉著他的手道:「壯士,你是哪裡人?」
胡車兒憨笑道:「俺乃屠格部的。」
「原來是胡人兄弟,不知現在充任何職?」曹操的老毛病又犯了。
胡車兒撓撓頭:「不過伍長而已。」
「可惜啊可惜……應該委以重用才是啊!」曹操說著從腰間掏出一塊金子塞到他手裡,「你拿著吧。」
胡車兒一見心喜,但想要不敢要,扭頭瞅著張繡。
「瞧你家將軍做什麼?現在咱都是朝廷的人,我賞的與你家將軍賞的有什麼不一樣?」
張繡沒好氣兒道:「曹公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唄!」
胡車兒千恩萬謝,又給曹操磕頭,又給張繡作揖,歡歡喜喜去了。張繡低頭飲酒,對曹操此舉不大滿意——我好吃好喝伺候著,哄了你半天好話,竟然叫部下羞辱我,還想以錢財拉攏我部下,真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郭嘉在對面早瞧他臉色不正,趕緊起身道:「主公,我看時候不早了,咱們不要再叨擾張將軍。您遠道而來也累了,張將軍招待半晌也不清閒,早些散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言之有理。」賈詡也站了起來,「飲酒之事不過是玩笑,明日咱們商討南陽各縣交接事宜才是正理。」
曹操有些尷尬、張繡心裡煩悶,聽這麼一說也就各自散了。諸將回營的回營、上城的上城,賈詡為示殷切早把縣寺騰空,叫曹操父子搬進來居住;他與張繡卻在縣寺以西安營居住。
夜色已朦朦朧朧,曹操趁著酒意來到後堂,見床榻被褥已更換一新,不禁感激張繡、賈詡處事周到。又想起三個兒子,曹昂在城外營中理事,而曹丕、曹真就睡在隔壁,忙踱步來到配房。有段昭、任福兩員小將守門,見了他就要施禮;曹操忙示意他們別做聲,只輕輕推開一道門縫觀看——倆小子已經睡著了。他們畢竟太小了,行軍幾日早就累了,離開軍營好不容易有上等錦被,睡得甜甜的,小嘴直吧唧!
曹操撲哧一笑,關好門對段昭、任福道:「吾兒年紀太小,你們倆多費心,回去之後必有重賞。」
「謝將軍。」兩員小將趕忙致謝。
瞧他們倆輕聲輕語,曹操頗感滿意,這一天他可算是事事如意,嘴裡哼著小曲往回溜躂。行至廊下,忽覺有個人在黑暗處竊笑,便提高了警惕,壓著嗓子喝問道:「是誰?」
「叔父,是我啊。」侄子曹安民自黑黢黢的角落裡鑽出來。
曹操長出一口氣:「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裡傻笑什麼?」
「沒……沒什麼。」曹安民慌裡慌張道。
藉著月光,曹操見他身上污跡斑斑,頓生懷疑:「你究竟上哪兒去了,給我老實說。」
「我哪兒也沒去,剛才不留神摔了一跤。」
曹操是撒謊的祖宗,一聽便知是瞎話,狠狠拍他的後腦勺:「虧你還是軍中書佐,這麼要緊的差事還敢胡往外溜躂,現在不說也沒關係,明兒升帳動棍子,看你小子說不說!」
曹安民有些為難,擠眉弄眼道:「到您屋裡去,小侄慢慢講。」
見他這副模樣,曹操以為是軍機要事,便不聲不響地帶他進了自己屋子。曹安民一進門就來了個羊羔跪乳,顫顫巍巍道:「叔父恕罪,小侄真沒幹什麼。此事與軍機無關,切不可升帳追問。」
他越不說曹操越感奇怪:「你小子這是怎麼了?有干無干倒是說出來啊。」
曹安民臊得滿臉通紅,但料不說也不行了:「今日咱們大軍得勝到了宛城……小侄奉命巡視縣寺周圍有沒有埋伏,結果……」
「有伏兵?!」
「伏兵倒是沒有。」曹安民眨麼眨麼眼,「倒有兩個尤物。」
曹操有點兒生氣,他素知這個侄子不怎麼正經,但沒想到一進城就盯著女人,呵斥道:「混蛋!我那兄弟飽讀詩書通達禮儀,怎麼養活出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來呢!」說著火往上湧,揪住他耳朵便要打。
曹安民疼得直學猴叫:「哎呦呦!叔父您聽我說,那兩個女子是張濟的家眷,能不好好查查嗎?」
「嗯?!」曹操撒開手,「張繡說他叔父妻兒盡皆死於羌亂,哪又出來家眷了?」
曹安民揉著耳朵道:「確是張濟的遺孀,才二十多歲,聽說她姓王,還跟著個丫鬟,都穿著孝呢!我都把她們的底細打聽清楚了。」
「你這小畜生,專在女人身上留心……」曹操的氣忽然消了,「那就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呀?」
「還有臉說我,您還不是一樣。」曹安民喃喃自語。
「你小子嘀咕什麼呢?」
「沒說什麼,」曹安民趕緊賠笑,哼哼唧唧道,「張濟的原配確實已經死了,這個王氏是後來他在弘農搶的,聽說為了搶她還把人一家子都宰了。如今張濟死了,張繡比她這個小寡嬸還大呢,怕留在府裡招人說閒話,就在縣寺東邊找了個小宅院安置。平日裡張繡不過去拜望,也不准任何兵丁攪擾,只派個小丫鬟伺候著,再按時送一些米面家什之物罷了。」
「你可真是雞鳴狗盜有才華,進城半天就全打聽明白了。」
「您別這麼說,這不也是為了您老安全嘛。」
「放屁,這跟我安全不安全扯不上邊。」曹操白了他一眼,「別說沒用的……你見著那夫人了嗎?」
曹安民一愣,趕緊回答:「見著了見著了,恐是城裡變故張繡沒告訴她們。咱這一進城,那主僕二人就慌了,掩著門往外面探頭看,那丫鬟被我瞧了滿眼,那叫一個標緻啊!」
「誰問你丫鬟了,那位夫人看見了沒有?」
「就看見半張臉。」曹安民紅著臉道,「侄兒都沒法形容……太美了,難怪張濟搶她呢,換了我也得搶!再讓我看一眼,死了都甘心。」
「呸!虧你有臉說得出口。」
曹安民跪在那裡嬉皮笑臉道:「非是小侄不知廉恥,實是那位夫人有一想之美。」
「何為一想之美?」
「就是您能她想像到她有多美,她就有多美。」
「這叫什麼渾話!」嘴上雖這麼說,曹操腦子裡還是不禁想像起來。這個一想之美究竟是多美呢……他拍了拍自己腦門,再次觀察侄子的滿身污跡,「你去扒人家牆頭啦?」
「啊。」曹安民點點頭。
「你可真有出息啊!咱們曹家的臉全讓你丟盡了。」曹操起身在屋裡轉了兩圈。俗話說飽暖思淫慾,他又喝了不少酒,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猛然回頭對侄子道,「你領我去一趟。」
「什麼?!」曹安民可為難了,「叔父,您可是當朝司空,全天下官員之表率,半夜叫寡婦門……這事要是傳揚出去……」
「哪兒用得著叫門,就不會冒充張繡家奴,把門賺開嗎?」
「嘿!磚頭打架,你可真有出手的!」曹安民也不知說什麼好了,「可是您……張繡要是……」
「小小年紀你曉得什麼?懂不懂憐香惜玉?咱進城擾了人家,還不得去探望探望,賠個禮道個歉嘛!」曹操還振振有詞,「不就在這院外東邊嘛,快快帶路。」
「諾。」曹安民直咧嘴,但是又不敢違拗。
曹操叮囑道:「醜話說在前頭,只有你我二人前去,倘若走漏消息,我扒了你的皮!」
真可謂色膽包天,叔侄二人趁夜色轉出縣寺,冒充張繡部下還真賺開了院門。丫鬟開門一瞧就知道不對了,想掩門都來不及,曹氏叔侄一猛子擠了進來。這深更半夜的,家裡住的是寡婦,丫鬟又驚又怕又不敢聲張。曹安民趕緊解釋,是司空大人來看望夫人,這話說著都牙磣。
這院子頗小,不過是一明兩暗三間,正房的燈還亮著。軍兵進城王氏受了驚,顯然嚇得不敢睡了。曹操讓涼風一吹酒勁上湧,滿腦子幻想著這位有「一想之美」的王氏夫人,大搖大擺就往裡走,三步兩步走到門前,伸手就推——門鎖上啦!他眼珠一轉,後退一步便規規矩矩作了個揖,朗聲道:「當朝司空武平侯曹操前來拜謁夫人。」
這句話說完,裡面驚呼一聲,緊跟著燈光就熄滅了。隔著門都能聽見王氏夫人驚慌的喘息聲,半天才道:「大人請自重,此處乃小女子寡居之地,請速速離開。」
曹操腦子頃刻間清醒了,心中倒也讚歎——怕我窺見她,先把燈吹熄了。好個聰明的女人!
他搶過卞氏、佔過環氏,也算偷情的老手了,如今又是高貴的身份,穩穩心神道:「本官兵馬進駐宛城多有驚擾,請夫人開門來,本官當面謝罪。」
裡面的應對跟著就來:「大人不辭勞苦親自拜訪,小女子感激不盡。然深更半夜私開門戶事關苟且,小女子死不從命。聞大人乃是三公之貴,當自珍自重,勿污蘭台青史!」
好個貞潔烈女,嘴也厲害……曹操原是揣著淫邪之念來的,這會兒倒真對這個女人傾心了,索性把話挑明:「本官知夫人乃正經人家之女,受西涼惡徒劫掠流落至此,又聞夫人天生麗質,而生仰慕之心,願與夫人一敘。」這一敘究竟怎麼敘,就不必多說了吧?
俗話說烈女也怕賴夫纏,這夫人聽他直截了當倒不知怎麼答覆了。關鍵時刻那個丫鬟卻看出門道來了,她一鼓氣,掙開曹安民衝到曹操面前:「您是司……司什麼玩意兒?」
曹操眨眨眼:「司空。」
「甭管什麼了,你是不是當大官的吧?」那丫鬟倒也乾脆。
藉著朦朧夜色,曹操見這丫鬟果然也很漂亮,笑道:「在下位列三公官至極品,張繡已然歸順與我。不知姑娘貴姓?」
「我姓周。」
「周姑娘好。」當朝司空竟給這個丫鬟作了個揖,「本官久慕夫人之名,還望周姑娘指引。」
丫鬟一聽劈頭蓋臉便道:「我家夫人遭難至此,現又是寡居之身,敗壞了名譽怎麼得了?大人若真是有意,當謀明媒正娶,為長久夫妻才是啊!」
真可謂一言點醒夢中人,曹操心下豁然——這對主僕要逃離此處謀長久之計!這簡直是自天上掉到他懷裡的美貌姬妾,曹操按捺著興奮,顫顫巍巍笑道:「那有何難?長久廝守正合我意,求之不得呀!」
那丫鬟聞此言長出一口氣,立刻轉身跪在門前:「夫人哪!奴婢抖膽叫您一聲姐姐。咱們被張濟搶到這裡,無依無靠這輩子就算完了。那張繡倒是個講禮數的,肯以子侄之禮待您,可姐姐年紀輕輕在此寡居,要守到什麼時候?再者天下大亂,若張繡一朝兵敗,無賴之徒再來攪擾,姐姐之清白置於何地?倒不如托身這位大人,好歹也算個正經的官宦人家啊!再說,妹妹我也能……」後面的話沒辦法出口,夫人守寡她也得跟著守。現在是個丫鬟,將來當個婆子,這輩子就算搭進去了。不為夫人想,她也得為自己想啊!
曹操沒料到半路蹦出個說客來,趕緊趁熱打鐵:「周姑娘所言句句在理,本官位列三公,自知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願救夫人脫苦海,結長久連理。」他還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言,幹什麼來的呢?
王氏在裡面半天沒說話,哼哼唧唧的,後來竟然哭起來了:「天殺的,把我搶到這個鬼地方……現在又攤上這種事……我可怎麼辦是好啊……」
這就算是放活話了,丫鬟趕緊道:「曹大人,這宛城絕不是好地方,張繡若聞你來必要興師問罪。那時節您是有兵有將全然不懼,可我們主僕的性命就算交待了,望您將夫人帶出城外以防萬一。」
「這也不難,來日我派小車秘密將夫人接出,神不知鬼不覺倒也無妨!」曹操話鋒一轉,「但今晚既已到此,望夫人開繡戶容我一觀。」
王氏在裡面連忙回絕:「君既愛妾所為長久,非朝露一戲耳,等接我過營再觀不遲。」
「本官既到此,必要一觀。」
連王氏帶丫鬟全慌神兒了,大半夜的這塊料賴著不走,這可怎麼辦呢?有道是笑帶花的,不笑戴帽的。班昭的《女誡》七篇也沒少看,這傳揚出去是死是活呀!
這麼精明的丫鬟這會兒也糊塗了:「您非得觀嗎?」
「長久夫妻必須要觀。」
「只求一觀?」
「今晚只求一觀。」曹操說得頗為中肯。
「姐姐,您就開門叫他看一眼……看一眼您可趕緊走。」
「你放心吧!」曹操嘿嘿一笑。
少時間門戶聲響,藉著月光一看,王氏肌肉白皙相貌清秀,微蹙眉頭體態婀娜,身穿孝服更顯嫵媚——曹操頓覺心猿意馬,哪管什麼承諾不承諾,一把就攬到懷裡。
「壞啦!大人您怎麼……」
「別聲張!」不待丫鬟喊出來,曹安民就把她嘴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