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閒聊了一會,陳靖仇走到張烈身邊,道:「張大哥……」
張烈道:「仇弟,近來可好?怎麼沒看見小雪姑娘啊?」
陳靖仇心中一酸,不知該怎麼開口。張烈道:「仇弟,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陳靖仇道:「張大哥……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我們到一旁說好嗎?」張烈心中疑惑,跟著陳靖仇出了書房,走到廊下。
陳靖仇道:「張大哥,對不起……玉兒姊姊……她,她已經過世了!我……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張烈聽了,心中大驚,道:「什麼,玉兒她?——」
陳靖仇低頭道:「我沒能好好保護她,辜負了張大哥的期望,請張大哥責罰我吧……」
張烈歎了口氣,轉身拍著欄杆,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從頭說給我聽。」陳靖仇遂將所有的事述說了一遍。張烈聽了,抬頭望著遠山,沉吟一會,道:「原來是這樣……其實這也並非你的錯,而是那宇文太師和小雪姑娘的錯,你也不要太自責了。」
陳靖仇道:「但是我……我沒有好好保護玉兒姊姊。所以才害得她……害得她……」語音不禁哽咽。
張烈回頭道:「仇弟,你也不要太難過……玉兒這孩子本性要強,本就容易生事——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盡了最大的努力,就不必太過自責。」
陳靖仇點點頭,道:「嗯……」
兩人站了一會,陳靖仇心情稍稍平靜下來,問道:「張大哥,你來到此處,那拓跋部落怎麼辦呢?」
張烈道:「愚兄已將他們安頓到水草更豐之處,待他們安定下來後,愚兄就把部落交給他們的新首領了。」
陳靖仇道:「原來是這樣。」
張烈道:「愚兄此次前來,是因為李淳風兄說太原一帶有天子之氣,叫愚兄務必和他們過來一看。」
陳靖仇道:「李仙人說的可是李世民李大哥?」
張烈點點頭,道:「對,其實愚兄籌劃問鼎中原久矣,怎奈何天下竟還有如此一位李公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歎了口氣,道:「方纔下棋時,淳風兄見此李公子年未弱冠,但真龍之氣無可比擬,才暗示愚兄不必再爭天下。」
陳靖仇沉吟一會,道:「那張大哥今後有什麼打算?」
張烈道:「愚兄目前也一時無事在身,打算先回洛陽,再陪你一道,盡力阻止宇文太師的野心吧。」
張烈聽陳靖仇說宇文拓已至東都,覺得事情緊迫,兩人商議已定,立刻便要啟程回洛陽去。走回書房,本欲向李世民辭行,但他卻仍未回來。張烈走到李靖身邊,囑咐道:「李賢弟,我有事要先回東都一趟。待會李公子回來,代我向他謝過!」李靖答應了。
張烈剛轉身,突然又回過頭,道:「差點忘了——愚兄還有一件事要托賢弟幫忙。」
李靖躬身道:「張大哥休如此說,小弟深受大哥之恩,早就期望能捨命相報!不論是什麼事,都請大哥儘管吩咐!」張烈客套幾句,道:「愚兄想麻煩賢弟,去找幾樣重要的東西,請賢弟尋到之後,速到洛陽和兄會合!」在他耳邊低語數聲。
李靖點頭道:「嗯,小弟明白了!那我等會辭了李公子,即刻便出發前去找尋。找到之後,便火速攜內人和那件物品到東都與兄長相會。」
張烈道:「賢弟一切小心,為兄先回了。」和陳靖仇,陳輔向眾人別過,離開唐國公府,取路向南行去。
沿路之上,兩人敘些別後之事,以及對付宇文太師的方法。
陳靖仇道:「張大哥,我和宇文太師交過手,他竟只用數招就將我打倒,不知張大哥有何妙計,可以對付他?」
張烈笑道:「仇弟,你忘了愚兄先前,不是曾問過你關於鬼谷道術的事?」
陳靖仇道:「是啊!張大哥確實曾問過。」張烈笑了一聲,仔細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原來當日張烈在河邊破屋辭了陳靖仇,心中唯恐拓跋部落有變,放開腳步星夜兼程地向北趕去,不日已回到部落裡,所幸一切安好,並沒有發生什麼變故。張烈籌劃數日,為了避開官兵,帶領拓跋部落向西遷徙。一個多月後,終於在河套附近,陰山北麓,找到了一塊人跡罕至之地。張烈拍馬奔上山頂,仔細查看,只見這塊地方圓數百里,三面險峰環繞,常人不易發現,況水草豐美,氣候適宜。張烈遂和拓跋部落族中首領商議,將他們在那安頓了下來,同時也將部落首領之位歸還族人。
再過數日,張烈待一切安頓好後,看看左右無事,心中尋思,單憑個人之力,無法對付那些使妖法的官兵,更兼心中原有濟世救國,逐鹿中原之抱負,暗自揣度,下定決心,辭了妻子月兒,啟程向南行來。
半月間已至雷夏澤畔,本打算尋到公山鐵,並拜他為師。誰知尋了將近旬日,卻連公山鐵的故宅也沒發現。張烈失望之餘,勒轉馬韁,就欲啟程回洛陽繼續經營自己的王圖霸業。但事情卻偏偏湊巧,不想自己無緣拜見公山鐵,臨行之時,在湖邊遇到了一個白髮魚醮,擊竹而歌。
張烈心中疑惑,遂上前請教,一問方知,公山鐵已經病故!那白髮老者竟是宇文拓的養父,姓楊名義臣。張烈心中一驚,躬身再問。得知那楊義臣本在朝中為將,為人正直,因見楊廣昏庸無道,屢屢冒死進諫。但楊廣剛愎自用,疏遠忠臣,不數年間,便鬧得民怨沸騰,各地饑民揭竿而起。楊義臣看在眼裡,心中深為痛惜,常自對天感歎。身為兩朝元老,一生盡忠為國,不辭勞苦,身歷百戰,年過半百,怎奈膝下荒涼。一次偶然之機,到河北巡視,忽聞道旁有啼哭之聲,楊義臣遂撥開草叢,拾得一子,心中憐惜,遂收養在家,以親子相待,寄以厚望,教以詩書。
那孩子天姿聰穎,學無不成,楊義臣心中喜悅。不期那孩子年方六歲,忽然害了一場大病。楊義臣便尋名醫,醫治不得。看看將死,楊義臣心急如燎,孤身涉險,帶著楊拓遠渡重洋,來到仙山島,求古月出手醫治。古月看他誠懇,不忍拂逆其意,便欣然答應。
回京之後,楊義臣為使楊拓遠離病痛,健體強身,遂教其武藝。楊拓習武亦頗有天分,數年間便有小成。楊義臣待他十歲那年,又讓他拜楊素為師。楊素自得此徒兒,見他天資卓絕,心中竊喜,將全身武藝傾囊相授。楊拓十六歲時,天下能敵之者,便已屈指可數。楊素遂將軒轅劍也傳了給他,讓他跟隨自己在軍中做事。恰逢當年南朝遺老叛亂,於江南起兵。隋煬帝派楊素帶兵前去鎮壓。楊素遂帶了愛徒,引軍南下。決戰之日,楊素為查考徒兒的功力,命楊拓隻身迎敵。自己勒馬山崗之上,靜觀其變。楊拓憑借軒轅劍之力,衝入敵陣,金光萬道,瞬間將叛軍殺散,血流成河,死者充塞溝渠。楊素大喜,指揮大軍再清剿一遍,搬師回朝,立刻申奏朝廷。
隋煬帝大喜,封了楊拓官職。數年後,楊素卻已病逝。隋煬帝見天下平定,便恣意縱情享樂起來,以至民不堪命,各地復又烽煙四起。楊拓因鎮壓民亂立有大功,年紀輕輕,便被拜為護國太師。隋煬帝因有楊拓在身側,自信帝位永固,更是大興土木,荒淫無道。楊義臣見狀,無不痛心疾首,對自己養子的胡作非為,更是心中悲憤。心灰意冷之餘,佯作病倒,棄官離朝,歸隱山林。那揚拓走遍大江南北,遍尋不見,只得做罷。數年後,查知自己身世,復又恢復了宇文之姓。
楊義臣雖避世隱居,但不時也能聽人說起義子鎮壓百姓之事,心中常常自怨自責。後來得知公山鐵被人打傷,不治而死,心中大驚之餘,得知兇手正是宇文拓,更是憤怒不已。
張烈說明來意,楊義臣一知為了對抗宇文拓,便二話不說,立刻收他為徒。傳授張烈半年多時間,招招針對宇文拓!張烈得楊義臣點撥,潛心思索,武功進境亦是奇快。學成之後,便辭了楊義臣,回到洛陽。不久前恰逢李淳風等來訪,便一齊來到太原。
陳輔雖已從陳靖仇口中得知,師兄公山鐵已因劍傷去世,但聽張烈這麼一說,還是不免唏噓歎氣。陳靖仇也道:「原來如此……」幾人不敢懈怠,馬不停蹄地趕到洛陽。
那洛陽經過歷代皇帝的經營,尤其是隋煬帝即位以來,大興土木,營建東都,已成為中原數一數二的繁華之地。三人入得城來,只見滿街花卉,尤以牡丹為最盛。只見道路寬闊,行人摩肩接踵,街邊商舖林立,買賣興盛。不時還能見到王公貴族的巨邸豪宅。走了一會,幾人正從一家客店旁經過。陳靖仇見門邊站著一女子,仔細一認,吃驚道:「啊,你不是小小姑娘嗎?」
單小小也一驚,認了出來,施禮道:「陳公子!您怎麼也來東都了?」陳靖仇走上前去,道:「我有一些事,隨朋友到東都來辦理。」單小小道:「能在這見到陳公子,那可太好了——郡主也來東都了,如幾位身上沒有急事,請到樓上坐坐!」陳靖仇看了張烈一眼,張烈點點頭。小小忙將三人請到樓上。客店中空空蕩蕩,想是客人都被趕走了。
小小請三人在靠欄杆的几案旁坐定,通報後。獨孤寧珂忙從房裡迎了出來。陳靖仇給張烈引見,嫣紅端上茶來。眾人寒暄幾句。
獨孤寧珂喜道:「陳公子……您終於還是來了!」
陳靖仇道:「我之前太消沉,幸好遇到了張大哥,給了我許多信心!我決定不論再遇到任何困難,也要繼續阻止宇文太師的陰謀!」
獨孤寧珂笑道:「太好了,張大俠——謝謝你們兩位,能在這時挺身而出,阻止宇文太師,必定能拯救天下蒼生於水火!」
張烈道:「獨孤姑娘,陳公子曾告訴過我許多你熱心助他之事,讓在下實在佩服不已!」
獨孤寧珂謙遜幾句,轉過話題,道:「現在事情不妙,宇文太師已將五樣上古神器帶入通天塔內——我本想冒死進去阻止他,卻被外面的烈火給擋住了!」
張烈道:「獨孤姑娘不必擔心,在下倒是略知如何對付這地龍陰火。」
獨孤寧珂一聽,喜道:「真的嗎?那可太好了,多謝張大俠!」
陳靖仇道:「在此之前,我們還要辦些其他事,就不知道那宇文太師,會不會在此之前執行了陣法?」
獨孤寧珂道:「那九五之陣,須等天上出現天狗食日時列陣才能奏效——宇文太師躲在塔內,等待的也正是這一時刻!」
陳輔聽了,氣道:「哼……亂世妖孽橫行,難怪會有異象出現,以示天下不安,天怒人怨!」
獨孤寧珂被點中心事,臉色一顫,急忙掩飾,笑道:「我本以為自己已徹底沒法阻止宇文太師了,不料竟能在這遇到張大俠和陳公子,真是老天開眼,可憐天下百姓……」眾人又聊了一會,張烈有事在身,起身告辭,和陳靖仇,陳輔去了。
張烈領著兩人向西北去。半個時辰後,陳靖仇望見前面一片樹林,林中露出一座古塔的塔尖。眾人轉過林子,來到林邊的大宅子前。幾個門人見了張烈,忙出來躬身迎接,道:「三爺,您回來了!」
張烈點點頭,引著陳靖仇和陳輔進去。陳靖仇方知這是張烈在洛陽的家。那宅子地處城郊荒僻之處,佔地甚廣。幾人穿過數重大門,繞過幾道迴廊,走了半日,方到後堂。張烈請陳輔和陳靖仇坐下,家丁送上茶來。張烈問隨從道:「夫人在家嗎?請她出來見見客人。」隨從答應一聲,轉身去了。過不多時,腳步聲響,屏風後轉出一人,先上前問候了張烈。張烈替陳輔引見了。拓跋月兒上前給陳輔行禮。陳輔客套了幾句。眾人寒暄一會。
陳靖仇站起身來,道:「夫人……」欲言又止,沉吟不決。
拓跋月兒道:「陳公子,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講好了。」
陳靖仇道:「夫人,對不起……」張烈打個手勢,讓陳靖仇坐下,接過話頭,親自將拓跋玉兒的事告訴了拓跋月兒。拓跋月兒聽了,珠淚瑩然,歎道:「唉,陳公子……玉兒她能如此情義分明,身為其姊,我感到十分榮耀,請您千萬別自責!」
陳靖仇道:「夫人也不要太過傷心。」拓跋月兒取出手帕,輕拭眼角,忍住悲傷,道:「我只希望陳公子能替玉兒報仇!打敗那位宇文太師,也好慰藉玉兒雙親在天之靈——」
陳靖仇拱手道:「夫人放心——我對天發誓,一定要向宇文太師討還血債!」
陳輔道:「很好,靖仇——為師真高興你能從消沉中走出來,重燃鬥志!」
正說話間,門人來報,說李靖到了。張烈忙請入後堂。李靖和妻子走入堂內,團團作揖。張烈忙請他倆坐下。李靖道:「大哥吩咐我尋找的幾樣對付宇文太師之物,小弟都已替大哥找齊了!」
張烈喜道:「賢弟果真不凡——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竟能為愚兄辦妥這些不易之事,愚兄真是不勝感激!」
李靖起身道:「大哥別這麼說,可折殺小弟了。」張烈又問起搜尋寶物之事。
原來張烈住在洛陽,早已得知宇文拓在城南數百里外蓋通天塔。及至門人回報,說宇文拓用地龍陰火封住塔底。張烈尋思,師父楊義臣曾傳過授破解此術之法。但需一寶物,名為泛雲龍玉,此玉現在龍門石窟之密室中。遂囑咐李靖去取。
當日李靖從唐國公府出來,翻身上馬,連夜向龍門石窟馳去,不日已到石窟之前。只見山壁之上,迷霧重重,佛像成千成萬,若隱若現。李靖潛入石窟,尋到密室之前,用張烈所給的汰玉如來,開啟迷門,果然收穫不小,取了石室裡的寶物。但不意被守護僧人發覺,團團圍住。李靖且擋且走,直奔出數十里,方才擺脫了眾僧。按張烈所囑,連忙回家取了妻室,向洛陽趕來。
張烈頓了頓,道:「其實……這次愚兄邀約賢弟前來洛陽,非僅為這些事而已,而是有其他更重要之事——」
李靖道:「大哥但有什麼吩咐,便請說知!」
張烈揣度一會,心意早決,起身道:「李賢弟,今日為兄邀你前來,就是為了把這裡所有之物悉數交給你和大妹——賢弟有此為基礎,自可安心輔佐李公子,建立不世之功!」
李靖慌忙起身道:「這……這怎麼行?大哥在中原經營了十餘年,方有今日之成果。我們夫妻已蒙大哥許多恩義,小弟豈能……」
張烈打斷話頭,道:「賢弟萬勿推辭,這些僅是愚兄的一點心意!愚兄本見楊廣昏庸,民生塗炭,故想趁此機會,與四方豪傑逐鹿中原,一爭天下。但如今,愚兄已知李世民公子英武有為,有真命天子之相——是以愚兄自願放棄,請賢弟專心輔佐李公子!」
李靖道:「可是,張大哥——那您多年的心願呢?」
張烈哈哈大笑,道:「真豪傑當為民生計——豈可為了自己的私心,而讓天下百姓捲入無休的戰火?」正色道:「請李賢弟專心輔佐李公子,以期能建立太平之世,讓百姓安居樂業——倘若李公子十年之後成為楊廣弟二,則愚兄自必再起,誅討李公子與賢弟!」
李靖無法,不得不受,躬身謝道:「小弟明白了,多謝大哥成全!」從箭壺抽出一枝羽箭,昂起頭,雙手略微一彎,箭桿喀地折斷,凜然道:「我李靖在此起誓,今後全心戮力輔佐李公子成為一代明君——若違此願,便如此箭,請大哥十年後誅殺小弟,以謝天下!」
張烈道:「很好!」讓隨從將所有手下喚來,立在堂下。張烈站在廳中台基上,道:「所有人聽著!從今以後,李靖李公子就是你們的新主人,你們要忠心輔佐,不得有誤,如違此命,我當嚴懲不怠,都明白了嗎?」眾人躬身,齊聲道:「謹遵三爺吩咐!」又參拜了新主人,李靖夫妻連忙還禮。
眾人又在廳上商討對付宇文太師的方法。張烈道:「時間不多,既然已經取得泛雲龍玉,我們先休息一會,今晚連夜出發,趕往城南通天塔,去阻止宇文太師!」陳靖仇點頭道:「一切都聽大哥安排。」張烈設酒菜款待了眾人,休息到半夜,張烈讓手下牽來三匹良駒,和陳靖仇,陳輔跨上馬背,藉著月光,連夜順著小道,向通天塔馳去。
黎明時分,已至塔下。幾人抬頭看那塔時,果是高聳無比,直插雲霄,塔頂竟已湮沒在雲霧之中。修建此塔,也不知耗費了多少百姓血汗勞動。四方豪傑群聚塔底,被塔下一圈藍色火焰擋住,無計可施,一籌莫展。張烈上前幾步,取出泛雲龍玉,一道狂風捲過,飛沙走石,眾人都睜不開眼來。片刻之間,那地龍陰火已沒了蹤影。只聞人聲嘈雜,眾豪傑嚷成一片,吃驚不小,左右相顧,你一言我一語,都不知這火是怎麼消失的。
陳靖仇道:「張大哥,您師父楊老先生果真厲害,輕易就將宇文太師的火陣破了!」
張烈笑道:「愚兄這次所學招數,招招針對宇文小子的弱點,楊老師父把他畢生絕學都傳授給愚兄了。」忽聞一漢子放聲大喊:「宇文拓氣數已盡,大伙衝進去,把當皇帝的神器搶出來啊!」此言一出,群雄一陣喧嘩,登時亂成一團,向塔裡蜂擁而去,只恨塔門太小,身子太寬,眾人互相踐踏,兵戎向向,唯恐寶物先被別人先搶走。
陳靖仇微微皺眉,三人在外等候了一會,直至群雄都已入塔,張烈方道:「好了,我們也上去吧。大家一切小心謹慎!」幾人跟在群雄後頭,入塔而去。
通天塔內,宇文拓正在臨近塔頂的大廳中,看看天時將至,便和於小雪,韓騰起身向塔頂走去。剛踏上台階,一親兵從塔下快步奔來,躬身稟報:「宇文大人,大事不好了!」
宇文拓回過頭,問道:「怎麼了?」
那親兵道:「塔下……塔下大人親設的地龍火陣,不知給什麼人破了,亂民盜匪們已全都湧上塔來!」宇文拓心中一驚,暗暗納罕,道:「樓下的衛兵呢?」
親兵道:「盜匪人數眾多,將士們都給衝散了,他們馬上就要攻上來!」韓騰稟道:「宇文大人,區區鼠輩,不必憂慮,容屬下去料理了他們!」
宇文拓擺手道:「不,韓將軍,您來保護小雪姑娘,本座親自下去對付他們——」
韓騰猶豫道:「宇文大人,這?……」
宇文拓道:「對方人數眾多,加之實施陣法的時刻已近,萬事都須小心謹慎——我不想在此關頭,再出任何差錯!」轉頭道:「小雪姑娘,你目前身子狀況還好吧?」
於小雪點頭道:「嗯,宇文大人。」
宇文拓道:「那就好——等一會失卻之陣會耗去你我大量元氣,若是半途不濟,所有努力將全盤皆失!」
於小雪道:「我明白了,宇文大人!」
宇文拓微微點頭,道:「請韓將軍帶小雪姑娘先至塔頂,切記要保護小雪姑娘安全!」韓騰躬身道:「屬下遵命!」引著於小雪上塔頂去了。
陳靖仇等奔入塔中,只見那通天塔內過道縱橫交錯。眾豪傑你一夥,我一群,散落各處,挖地拆牆,四處搜尋著寶物。三人找到上塔的階梯,費了好些時間,方才爬至塔的中部。再上幾層,剛上得石梯,一陣腥臭撲面而來,幾人放眼看去,不禁驚得呆了。只見一個五六丈寬的大廳中,鮮血滿地,重重疊疊堆滿了數百具屍首,竟無處落腳,許多人身首分離,慘不忍睹。
陳靖仇語音不禁發顫,道:「好慘,這麼多人都被殺了!」
陳輔看了幾人屍首,道:「這些人是被黃金劍氣所傷,看來果然是宇文太師下的毒手——」
陳靖仇道:「這個惡徒!竟拿著上古神器來隨意殺戮!也太沒人性了!」
張烈察看了周圍,根本沒一個活口,道:「看來宇文拓已經上去,我們得趕快上塔頂才行!」
正準備走上大理石階梯,梯上木門邊突然轉出一人,喝道:「慢著!」
陳靖仇一驚,抬頭望去,認得是韓騰。韓騰肩扛巨斧,居高臨下,佔住地勢,喝道:「你們來這幹什麼?識相的,便快快滾回去,要不本將就不客氣了!」
陳靖仇冷冷地道:「我們到此的目的,你想必早已知道,何必明知顧問?」韓騰橫過巨斧,架在樓梯中央,喝道:「大膽反賊,你們休想再往上走半步,除非你們能過了我韓騰這關!」
張烈臉色一沉,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只有得罪了!」提起鐵杵,一招金靈疾空,風聲呼嘯,當先攻了上去。陳靖仇長劍揚起,也加入了戰團。那梯子極窄,只有一人來寬。韓騰佔據地利,穩穩守住門戶。張烈和陳靖仇一時難以攻上。張烈再使一招坎離雷電,鐵杵舞成一道金光,向韓騰腳下橫掃過去。韓騰後退一步,巨斧向前一掃,又將張烈逼了回來。兩人來回交了數十招,只見得石屑紛飛,火星飛濺,石階的欄杆盡被打斷,但張烈仍是難以攻上。陳靖仇喊道:「大哥先休息片刻,讓小弟來會會他。」張烈斜身讓開一條道。陳靖仇大喝一聲,飛身上去,一招銀鷹掠地,白光閃動,挺劍向韓騰連刺。韓騰冷笑一聲,將巨斧舞成一堵牆,不論陳靖仇長劍從那個方位刺來,只是以不變應萬變。陳靖仇連刺數十劍,也奈何不了他。陳靖仇眼看不行,突然回身逃避,左掌暗暗蓄力,凝於劍上,露出身後破綻,想把韓騰引下梯來。但韓騰終是經驗老道,已在陳靖仇身上吃過一此虧,早已識破此計,只是緊緊守住梯子,並不來攻。
張烈大怒,高舉鐵杵,使一招太陰神雷,冷光閃動,向韓騰當胸劈去。韓騰不敢怠慢,使盡全力招架。兩人又戰成一團。張烈身在梯上,為空間所限,以下攻上,韓騰也不是等閒之輩,鐵杵的威力使不出來。陳靖仇看看天色,不禁心中焦急。但苦於梯子狹窄,不能挺身上前助戰。周圍石壁光滑如鏡,又無物可攀,梯上僅有一門可通至塔頂,韓騰實力本強,拼了性命擋在門前,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陳靖仇在梯下遊走,忽見梯下掉落塵土,心中一喜。奔到梯下,看準韓騰大概立足之處,雙足向下一蹬,飛身躍起,雙手握劍,使盡全力向上刺去。韓騰正凝神和張烈拆招,哪想得倒會有人從腳下攻來,正揮斧架開張烈的鐵杵,忽然嗤的一聲,一劍竟穿透石階,帶起石屑,猛然向上刺來。韓騰一驚,急忙閃避,劍刃從雙足間直透而過。韓騰出招一慢,身前破綻已露。
張烈鐵杵橫掃,喀的一聲,韓騰腿骨已折,坐倒在階梯上。韓騰忍著劇痛,掄起巨斧,仍勉力抵抗。但身體無法移動,漸漸不支,勉強支撐了十餘招,左脅又挨了張烈一掌,噴出一大口鮮血來,台階盡紅。張烈向後躍開幾步,不再進招,道:「老將軍,您的毅力在下著實佩服,請您放一條道,讓我們過去吧!」韓騰滿臉鮮血,臉色緊繃,忍痛道:「你們妄想!我韓騰為將數十年,只知盡忠報國。只要我韓騰還有一口氣在,誓死也要保護宇文大人——」突然伸出雙臂,大喝一聲,轟隆一聲巨響,石屑四散飛射。陳靖仇一驚,忙和張烈飛身向後躍出。幸好見機得快,差點沒受傷。待得煙塵散盡,卻見那石梯已被炸塌,韓騰的屍身也隨著梯子,成了千百塊碎片,散落在廳內各處。
陳靖仇看時,忽見陳輔坐在地上,大駭之餘,忙跑過去,叫道:「師父!您沒事吧?」
陳輔道:「為師沒事……只是這腳……」
張烈看了傷勢,為陳輔治療了一下,道:「老師父的腳被那老將軍爆發之勁所傷,幸好沒有傷到筋骨。」陳靖仇將陳輔扶到一旁,讓他靠著牆壁坐在地上。
陳輔道:「為師沒事……時間緊迫,你們別管老夫,立刻到塔頂去阻止宇文拓,快!」
陳靖仇猶豫道:「可是,師父您……」
陳輔臉色一沉,喝道:「你還在囉嗦什麼,還不快去!」陳靖仇不知如何是好。
張烈道:「仇弟,老師父深明義理——我們尊重他的心意,趕緊上去阻止宇文拓列陣吧!」
陳靖仇一咬牙,辭了師父,和張烈走到石梯邊。向上一望,不禁傻了眼,只見那門口離地足有數丈來高,牆上滑溜異常,如抹了一層油般,光可照人,根本爬不上去。張烈沉思一會,忽然拋下鐵杵,提過兩具屍首,扔在牆角下。陳靖仇已明其意,也放下劍過去幫忙。半個時辰後,已高高堆起一座人山來。兩人取了兵刃,飛身上塔而去。
又向上爬了將近半個時辰,再走上一層階梯,突然眼前一亮,已至塔頂。那塔頂竟是一個鋪著青石板的圓台,約有四五丈寬,共分三層,每層都是圓形,周圍一帶白玉欄杆,修作祭壇模樣。陳靖仇和張烈忙衝上階梯,來到祭壇最上層,只見地下早已擺好一不知名的陣法,六顆萬靈血珠分列六方。宇文拓站在陣心,背對著兩人,已準備好施行,正在等待最後時刻到來。
於小雪站在遠端,見了二人,心中一驚,失聲叫道:「陳哥哥——」
陳靖仇揚起鐵劍,喝道:「宇文拓——你果然在這裡!」
宇文拓猛然回過身來,心中詫異,道:「你們怎麼上來的——」
張烈走上一步,道:「你的部下都已經死光了,現在就剩下你們倆而已!」
宇文拓驚道:「什麼!韓老將軍也已經死了?」
陳靖仇喝道:「你這滿手血腥的傢伙,我今日不但要替玉兒姊姊報仇,還要阻止你的狂妄野心——」
宇文拓轉過頭去,冷笑道:「哼,報仇,野心,你們腦海之中,難道就只充塞著這些狹隘無聊之物?」隔了一會,道:「好,來吧!時間不多,上次本座對你手下留情,但這次決不會再寬待你!」
張烈和陳靖仇各挺兵刃,使出全身絕學,和宇文拓鬥了起來。那宇文拓和張烈交了一招,便心中一震,當下不敢托大,全力應敵,欺身上前,身法極快,只見人影,不辨人形。陳靖仇全神貫注,運起鬼谷道術,將長劍舞成一道白牆,全力低檔,雖避開宇文拓攻來的招式,但也是頻遇險情,額上全是冷汗。宇文拓身影斜晃,如一道青霧般,亦虛亦實地向張烈飄來。張烈胸有成竹,對宇文拓的武功路數瞭如指掌,雖然應付起來仍頗感吃力,但也能不時在宇文拓出招前,先將他的招式破解掉。幾人連拆了數十招,場面仍是平分秋色,誰也奈何不了誰。
宇文拓久攻不下,抬頭望望日色,天時將至,不禁心中焦急,腳下不動,身子竟已瞬間平平向後移了開去,形同鬼魅。站在陣心,冷冷地道:「哼,不錯嘛——你們兩人竟有這樣的實力,能和本座抗衡了?」陳靖仇守住門戶,喝道:「廢話少說,你喪盡天良,今日就是你血債血嘗的時候!」
宇文拓昂起頭,道:「那本座要讓你們失望了——本座若不是為了失卻之陣,一直保留著體力,你們真的以為,自己方才能如此僥倖,逃過一死?」
張烈橫著鐵杵,擺開架勢,道:「那我也順便告訴你——你義父楊義臣楊老先生對你非常失望,所以特地要我來阻止你的野心!」
宇文拓聽了,心中猛地一驚,臉上抽搐了一下,道:「義父他……」馬上又鎮定了下來,冷冷地道:「隨你們怎麼說都好……義父總有一天會知道我在做什麼!」右手突然舉起軒轅劍,喝道:「既然天狗蝕日的時刻將至——本座就借軒轅劍之力清理你們,看你們是否還是本座對手?」
忽然金光一閃,如閃電劃破長空,軒轅劍夾著雷霆萬鈞之勢,向前劈來。張烈急忙閃避,雙手舉起鐵杵去擋,但哪能抵禦得了。匡噹一聲,火花四濺,鐵杵瞬間斷為兩截。軒轅劍餘勢不衰,捲起一道勁風,直向張烈當頭砍下。陳靖仇急忙飛身繞開,一招密林斗繁星,劍尖如滿天星光,閃爍不定,連出十餘劍,用全力向宇文拓背心刺去。宇文拓目不後視,軒轅劍突然從脅下穿了出來。陳靖仇猛撲上前,回劍不及,雙劍劍尖相交,嗤的一聲,火星飛射,接著傳來一陣尖利刺耳的聲音,好似利刃破竹。陳靖仇渾身起雞皮疙瘩,看那手中劍時,驚怖更甚——那柄劍竟被順著劍刃,切成兩半,裂縫迅疾劈下,直至劍柄。陳靖仇忙撒劍躍開。就在這時,張烈身中一掌,捂胸噴出一大口鮮血,根本就來不及看清宇文拓用了什麼招式。陳靖仇身在半空,宇文拓後發先至,如鬼魅般閃了過來。陳靖仇空中一個翻身,還欲閃避。宇文拓衣袖飄舞,向上猛擊一掌。陳靖仇小腹劇痛,口中鮮血狂噴,在空中翻了幾個觔斗,彭的一聲,摔在了張烈身旁,地上石板盡裂,血滴如點點梅花,受傷著實不輕。
陳靖仇伏在地上,強忍劇痛,罵道:「宇文狗賊,你有種現在就殺了我!」
宇文拓挺劍上前,慢慢將軒轅劍舉起,道:「我雖敬重你們的實力,本想饒過你們——但如今時機緊迫,恕本座得罪了!」
軒轅劍劃出一道金光,正要砍下。忽聽身後一聲慘叫,宇文拓強行收住劍勢,急忙回頭,大吃一驚,道:「小雪姑娘——」陳靖仇和張烈也循聲望去,只見祭壇對面站著三人,定睛一看,正是獨孤寧珂和她的兩個丫鬟,嫣紅和小小已將於小雪架住,於小雪閉目垂頭,似是暈了過去。
獨孤寧珂走上一步,道:「哼,宇文太師——若要她性命,就請你立刻解除陣法!」
宇文拓怒道:「獨孤寧珂!你——」
獨孤寧珂不答,轉頭道:「陳公子,趁現在人質在手,我們一齊夾攻宇文太師!」
宇文拓喝道:「你這卑鄙的傢伙——你別以為我今日必須保留體力,本座就無法出手——本座照樣能用軒轅劍砍了你!」
獨孤寧珂冷笑道:「你別妄動,宇文拓——你若是敢向前一步,我就讓你的失卻之陣從今天起,永遠少一個神器!」宇文拓怒極,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大喝一聲,一道閃電從半空直直劈落,擊在祭壇中央,轟隆一聲,石屑紛飛。獨孤寧珂一驚。宇文拓提起軒轅劍,走上幾步,喝道:「放開她,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獨孤寧珂退後幾步,右手一揚,嫣紅和小小已將於小雪架到塔邊欄杆之側,高高舉起。塔外雲霧繚繞,大風呼嘯捲過,於小雪的身軀搖搖晃晃,隨時都可能摔下去。獨孤寧珂道:「你……你敢過來,我就把她扔下去!」宇文拓稍稍猶豫了一下,止步不前,怒目瞪視。塔頂的狂風揚起地上的泥塵,四週一片昏黃,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獨孤寧珂突然喝道:「宇文拓!趕快放下劍!」宇文拓無法,猶豫片刻,只得將軒轅劍拋在一邊。張烈和陳靖仇趁此機會,忍著劇痛,突然搶上前去。宇文拓心神不屬,急忙回掌擋開,將張烈遠遠摔出,正要轉身,陳靖仇不知何時,已撿起地上的半把斷劍,突然砍來,只覺右肩一陣劇痛,鮮血狂噴,整條右臂齊肩而斷,遠遠飛出。宇文拓強忍疼痛,飛身上前,揮左掌猛向獨孤寧珂擊去。獨孤寧珂一驚,右手一揚,一道紅光登時將宇文拓裹住。片刻之後,那道紅光竟化為一朵巨大的血蘭花,將宇文拓包在中心。宇文拓動彈不得,不禁伏倒在地,只覺渾身勁力如決堤般向外奔湧,整個身子都已被妖法所制。獨孤寧珂走到一旁,瞥眼地上的流淌著鮮血的斷臂。
宇文拓咬牙道:「你們——」獨孤寧珂彎下腰,緩緩將軒轅劍從地上拾起,高舉在手,走了回來,笑道:「幹得好,陳公子,張大俠——」轉過頭道:「勝負已分,宇文拓宇文大人!當初你開始搜集萬靈血和蓋通天塔之時,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最後勝利之人,竟會是我這個弱女子吧?」說完咯咯嬌笑。
宇文拓道:「獨孤寧珂,你……」
獨孤寧珂抬頭望著天空,心中喜悅已極,道:「等了十七年,終於讓我等到了魔界降臨中原這一天!」
陳靖仇心中詫異,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獨孤寧珂走到宇文拓身前,低下頭去,一雙妙目盯著他的雙眼,笑道:「宇文大人啊……真謝謝您,費了這麼大的勁,為我打開魔界之門!」抬頭道:「還有陳公子,更感謝你一路上處處替我牽制宇文太師,大王的功勞簿上真該添上你們兩筆!」陳靖仇強忍劇痛,道:「郡主,你在說什麼?……」獨孤寧珂拋下軒轅劍,走到塔邊,扶著白玉欄杆,道:「第二次天狗食日即將開始……大家抬頭好好欣賞欣賞,你們神州蒼穹是怎麼被赤貫割裂的吧!」
話音剛落,天色便漸漸暗了下來,太陽的光輝也逐漸被一團黑影擋住。過不多時,天已全黑,紅日盡成古銅之色,只剩一圈黯淡的光環。繁星顯現,一顆巨大的血紅彗星,拖著長長的尾巴,自西向東直直劃過天際,彗星所過之處,已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劃痕,整個天際,都幾乎被撕成兩半。那赤貫橫過天空,突然化作一團火焰,向大地直墜下來,猛然間一聲巨響,山崩地裂,地動山搖,群山之後緩緩騰起一團血紅的火球,幾乎有數座山大小。那火球升至半空,又化為無數火團,四散飛射開去。一時間天空電閃雷鳴,神州大地遍地火光,整個天地都被映成血紅之色。天下蒼生哭喊成片,四散奔逃,屍積如山,血流成海。整個人間好似血盆地獄一般。一場巨大的浩劫就這樣降臨在神州大地,西方魔界東侵的陰謀已經得逞了。
陳靖仇和張烈看了,不禁目瞪口呆,一句話說不出來,心中驚怖至極,彷彿身在噩夢之中。忽然眼前金光一閃,腦中一陣眩暈,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陳靖仇方才緩緩醒來,發現自己已躺在一個洞穴之中,胸中氣血翻湧,頭痛欲裂,翻身坐起,只見張烈和於小雪正守在一旁,於小雪垂頭不語,暗自神傷。張烈聽得聲音,走了過來,道:「仇弟,你醒了……」陳靖仇掙扎著站起,一切來得都太突然,心中迷茫,簡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緩了一緩,道:「張大哥,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烈仰天歎氣,道:「唉……別說了!為兄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發生的事,這好像夢魘一般!」
陳靖仇默然。張烈道:「你昏迷的時候,為兄出去看了……整個神州大地都成了一片血海,四處皆是妖魔鬼怪,以人為食,人間已成了一座煉獄!唉,仇弟……原來我們都弄錯了,宇文拓才是真正的好人!」陳靖仇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烈道:「事情的原委,為兄也解釋不清,你還是問小雪姑娘吧!」
陳靖仇猶豫了一下,走到於小雪身邊,問道:「小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於小雪心中傷痛,低聲道:「赤貫星把天空割開了,西方魔界從裂口穿了過來,直臨大地上……惡魔傾巢而出,在大地上肆虐,把人當作食物……」
陳靖仇心中迷茫,道:「那……那我們現在在哪?」
張烈走了過來,答道:「當日我們被困在通天塔,多虧小雪姑娘趁她們不備,奪過軒轅劍,把你我救了出來,最後歷盡千辛萬苦,方才找到了這個小山洞。」
陳靖仇道:「小山洞……」
於小雪點頭道:「嗯,是在洛陽附近的小山洞。因為陳哥哥這幾天一直昏迷不醒,外面的世界又變成一座地獄,張大哥認為暫時先躲在這比較安全。」
陳靖仇捂著額頭,道:「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於小雪低頭不語。
張烈道:「仇弟,小雪姑娘所說都是真的!宇文拓搜集萬靈血和上古神器,並不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而全都是為了阻止今日的事情發生!」歎了口氣,道:「但我們卻因為自己的無知,處處阻礙他,害得他最後功虧一簣……我們才是真正的罪人!」
陳靖仇聽了,默然半晌,抬頭道:「張大哥,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張烈道:「仇弟,這也不能怪你——若不是愚兄親眼看見,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眼前的事的!何況你也是被獨孤寧珂所利用!」陳靖仇不知該說什麼好。過了一會,張烈勸道:「你該好好向小雪姑娘道歉——她為了幫助宇文拓,而背上了罵名,心中一直非常痛苦!」陳靖仇自從張烈說出事情的真相,心中愧疚難當,自責不已,走到於小雪身邊,躬身下去,輕聲道:「小雪,我……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於小雪掉下淚來,道:「陳哥哥,都怪我……是我……我沒把事情講清楚……」
陳靖仇道:「小雪,讓你受委屈了,在你最需要朋友信任的時候,我不但沒有支持你,反而刀劍相向!我,我真的非常慚愧!」於小雪再也忍不住,雙手掩面,嗚嗚哭了出來。陳靖仇站在一旁,輕輕拍著她的背心,柔聲安慰。
張烈等於小雪平靜了一些,將陳靖仇叫到一旁,道:「仇弟,愚兄昨日,已經將玉兒過世的消息告訴了小雪姑娘——小雪姑娘哭了很久,也把她所知道的當日的事,全都告訴了愚兄。」
陳靖仇心中詫異,道:「張大哥,難道……難道殺害玉兒姊姊的,不是宇文太師?」
張烈道:「根本就不是他——我們全弄錯了!小雪姑娘發現玉兒時,玉兒早已奄奄一息,幸虧小雪姑娘用自己的力量為她治療,玉兒才能多撐一會。後來宇文拓到來,察看地上所留血跡,發現殺死玉兒的,是使用西方魔界妖法之人。」
陳靖仇驚道:「西方魔界的妖法?難道是獨孤郡主——」
張烈道:「依愚兄判斷,當日殺死玉兒的,正應是獨孤郡主!她先把玉兒引至太師府,殺死後才帶你過去,又將小雪姑娘引到玉兒身邊,讓你們產生矛盾,從此不共戴天!為她所利用!」陳靖仇心中回想當日情景,心中漸漸雪亮。
張烈道:「我聽小雪姑娘說,那獨孤郡主的真正身份,是西方魔界之王所派來的女魔將,我們都被她利用了!」陳靖仇歎息了一回,思如潮湧,中不知是悲傷還是憤怒。自己從前這麼信任獨孤郡主,但最後的結局竟然會是這樣,當真是始料不及,後悔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