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艾的「協調」下,瀋陽人把海員證全部領走了,並支付了合同上規定的本的酬勞款。小艾絮絮叨叨和菜刀講了很多的大道理,菜刀聽進去多少不得而知,不過我們知道,那天,菜刀凍慘了。小邢公司會議室沒空調,小艾一進會議室就讓人把會議室裡兩扇窗戶打開了。大冬天外面多冷啊,我們穿著衣服在那裡都有點受不住,何況菜刀被澆了一身的水。菜刀不住顫抖,小艾一點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講著廢話,菜刀呢,不敢反駁,不敢搖頭,就在那裡邊顫抖邊點頭。
過了好長時間,小艾才結束訓話,臨了,他對菜刀說:「今天我便宜你,不打你。但是,你必須找公司裡每一個人道歉,態度要誠懇。一會兒我去問,哪個你沒道歉,一會兒我給你換個地方,咱倆好好嘮嘮。」
菜刀哪敢違抗,乖乖地挨個房間找人道歉,看他哆嗦著挨個房間找人道歉的樣子,公司裡的人笑壞了。那些學生把公司收拾得珵亮,小艾沒難為他們,檢查完衛生,說:「你們可以走了。」不到30秒,跑得一個人影都沒有。一切都處理完,就到下午5點了。小邢對小艾說了很多感激的話,死活要請客吃飯,但是小艾就是不去。
這次小艾讓我出盡風頭,小艾卻連飯都不吃,我要買煙讓他給兄弟們分分,他死活不讓。在他看來,為兄弟出頭露面擺事,不需要這些講究和排場。
後來健哥出事了,被列為黑社會,判了死刑。小艾和他的一群手下都被抓了起來。小艾堅稱自己是個精神病,請了律師給自己辯護,而律師也提供了很多證據來證明小艾確實精神不正常。但是法院不知道委託什麼倒霉部門做了鑒定,認為小艾不是精神病,判決時,給他列了好多罪狀:敲詐、傷人等,有十多條,最後判了12年。可憐小艾沒有攢下一分錢給他媽媽,平時掙的錢都被他揮霍了。只要他有錢,那些跟著他的哥們兒就有錢。小艾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自己的兄弟特別好,而所有跟著他的哥們兒都願意給他賣命。我有幸成為他的朋友,可是我沒做過任何有益於小艾的事情,為此,一直感到非常內疚。小艾呢,誰也不認,就認健哥,因為在他看來,健哥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過他。
小艾的母親後來跟了小艾的姐姐去了南方,小艾的姐姐成了軍醫以後,嫁到了南方。小艾最喜歡聽的歌叫《風雨女兒行》,只要去唱歌,小艾就要唱這首歌,而且唱得很投入。可能這首歌會讓他有所共鳴吧。以前在歌房裡聽他唱的時候沒聽出啥滋味,光去看屏幕上那些威武的女武警拳打腳踢的神采了。後來每次聽到這首歌,我忍不住要流下眼淚。我終於能體會到小艾無奈的心情了,有時候我嘗試去學唱這首歌,只是每次都哽咽得唱不下去。
小艾判決下來允許探視的時候,我去看過小艾。據他說,在裡面待遇不錯,因為過了這些年,監獄的管理變化很大,他說他要配合獄警好好改造自己,爭取能得到減刑,希望能早一點出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他這話讓我放心。而我能做的,只是在自己錢寬裕的時候給他的監獄大賬裡存點錢。我很期待他出獄的那一天,那時候,我還會認他為我的好哥們兒,也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幫助他的。
寫小艾,就因為他是一個悲劇式的人物。最後走到了這步田地,很多時候是他身不由己。可以說他是一步步被逼上畸形的人生之旅的,而賭博與欺詐、打架、傷人,總是如影隨形。如果我不賭博,我也不會接觸到這麼多社會的陰暗面,不會認識這麼多灰暗變形的人物,不會看到這麼多人間悲劇。
意識到這樣的生活是種悲劇,是在我洗手不做老千之後的現在。擱以前,當我還是一個老千的時候,我是絕對不會意識到的。那時候,我就是個職業的騙子,經常跟人合夥去做局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