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頭轉回到瀋陽石材市場。當天下午,我和小海沒告訴三元,以他的火爆脾氣,非鬧出大事來不可。但是我很難受,這個事就這麼算了?我不甘心,出道這麼久,結果被一群小老千做局千了,想想就堵心。但是我又能怎樣呢?去撈點回來,理論上可以,但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家一大群人等我掉坑裡呢,我還傻乎乎跳進去?
晚上快吃飯的時候,小海拉我出來,神神秘秘地說:「三哥,我有辦法了。咱舉報他們,拿點獎金。」
我說:「你怎麼盡出損招啊?咱們不去玩,人家也不開局,舉報誰去?咱們去玩了,人家不連咱一起抓了啊?我可不幹。」
小海說:「沒事,我研究了,我姑姑家的表哥在省公安廳,先問問看。」
小海家除了他,都是警察,簡直就是個警察世家。我說:「那好,你問問吧。」
晚上他就帶他表哥來了。他表哥穿著便衣,剃個小平頭,一看就是警察。我們幾個人找了個桑拿去洗澡,洗澡的時候把三元支開,我們三人湊一起說話,說起了賭局和局上的金額,還說起了我們的凱子角色。小海的表哥沉思片刻說:「你們可以上去玩,到時候一起抓,抓進去再放,就當演戲了。」
但是他聽說局上全是一夥,賭資只有二三十萬不值得抓,有點猶豫。小海忙說:「這個沒問題,我們上去可以勾引他們多下注。」
賭局上抬高賭資,我沒什麼問題,不過我還是不放心。擔心抓我進去不能放。就是放了我,又怎樣呢?我的錢已經輸了,沒收賭資也不能返還給我?也就是出出氣,對我來說,出這個氣沒啥意義。
小海的表哥知道我的想法,馬上拉著我做思想工作,還承諾說舉報了可以拿獎勵。按照他們內部的舉報規定,可以拿沒收賭資總數的,具體怎麼算法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記得小海的表哥信誓旦旦向我保證說:「我害你還能害小海嗎?我害了小海,回家我爸爸不得剝了我的皮?」
我想想也是,再說前面輸了12萬,現在有機會找回來,這個機會不能錯過,但是我還是有點顧慮。小海的表哥看我顧慮重重的,竟把他們隊長帶來跟我談。當時就談好了,我們當內應,端了這個賭窩,沒收的賭資按照舉報獎勵給我們現金。那隊長是個爽快人,說話直來直去,我現在還記得他的那句話:「公安怎麼了?也不是鐵板一塊。該有縫就得有縫,該漏還是得漏。」
看來只能跟警察合作了,出氣還能拿錢,不干是傻子。
想要徹底端掉這個賭窩,關鍵要看我和小海的配合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又去了。上去照樣玩,又輸了不到3萬。雖然我也認識了牌,但架不住大家都認識,更何況,今天上來了就是演局。玩的過程中我唉聲歎氣,多次表示輸了不少錢,把買石材的錢都輸了,就不信一直這麼背,總想撈點本錢。根據事先套好的詞兒,我戀戀不捨地跟他們說:「明天單位就打款過來了,買了石料就得回去上班了,再沒有時間來玩了,真遺憾啊。今天可能最後一天玩,臨走的時候能撈一把就好了,希望哥們給個機會。」大家一聽都來了精神。紛紛問我想怎麼玩?
我說:「簡單。還這個玩法,得提局,最少底錢一個人2000,每人必須先亮錢。」
大家嘰嘰喳喳,來回磨嘰,我不著急。廢話半天,總算達成共識。在中午左右,我把帶的3萬都輸光了,我又做出輸急眼的賭徒模樣,當即表示:「明天咱們繼續戰鬥,單位款明天就到位,我帶20萬過來,先把石材買了,等下午來裝車。剩10萬玩一下,輸贏到點就走人,回單位上班。不夠10萬的不可以上來玩。」他們確實把我當成了凱子,滿口應承下來。我表演得也很逼真,一個十足凱子樣,沒人發現我們的陰謀。
下午回去和抓賭的說好了,第二天場上的錢肯定過100萬(除了第一天三元的朋友在上面局上共有11個人,後兩天帶我一直是10個人。按照一個人10萬計算,正好是100萬了)。我們約好第二天上午再見面,我跟小海籌集資金,錢夠了我們倆在錢捆上打好了記號,用報紙包好了裝手提袋裡。
第二天來到與小海表哥約好的地方。來了6輛桑塔那,全是地方牌照,車裡一個個小伙子真精神,都穿小夾克,裡面全是微型衝鋒鎗,把我羨慕壞了。我小時候特別嚮往當警察。我還和他們開玩笑說:「好歹是省公安廳,咋全是破車。」那隊長笑了,說:「所以要創收嘛。」看來他們看錢也眼紅。
我們找出紙和筆,把那個攤位在石材批發城裡的具體位置、辦公室裡的格局、出入口、門在什麼地方等等,詳詳細細給他們標注好了。說好了,我們先進去玩,看到機會合適了,小海掛他表哥的電話,響一下就掛,算是信號。小海表哥接到信號,就帶人進去抓。他們囉嗦了半天,主要是說行動的方方面面都要留心,每個步驟需要注意些什麼問題。我表示都沒問題了,就和小海一起去了賭博的地方。其他人都裝成顧客分散進入市場,到處溜躂。
進去了發現多了兩個人,不知道是凱子還是他們看局大了邀來的,都帶了10萬元。大家都亮完錢以後就開始玩。那個告訴我們撲克秘密的攤主也在看熱鬧,無奈之下,小海只得硬著頭皮跟他計算一共進石獅子要花多少錢,就跟真的要做這筆買賣似的。小海還保證說已經叫三元的朋友拿錢去了,馬上就過來結算。來的時候我們也沒帶三元的朋友,他算什麼角色呢?我們一起的?還是賭徒?所以事先找三元把他拉別的地方去了。
果然,2000的底錢把局搞得很火爆,他們估計也是狼操狐狸——急眼了,一點也不像第一天那麼斯文謹慎了,有底錢就掏底牌,不像最開始玩的時候還能多演幾下戲。我呢,一邊冷笑一遍像傻子一樣下底錢,高興了我也掏底錢。玩的時候我特別留意了那個乾瘦的中年人,他玩得很穩當。直到那會兒,我依然不能十分確定他也是凱子。我只能在心裡說:你要是凱子的話,哥們對不起你了。
玩了差不多快有一個小時的樣子,我覺得差不多了,就故意問小海:「催催那小子,問問貨款咋還沒送來。」
小海裝模作樣地掛著電話,見他撥了一下通了,馬上切斷,說掛錯了。然後繼續掛,第二次可能是掛到三元的手機上去了,大聲問:「貨款拿來沒有?車找好沒有?」
話音未落,外面就有動靜了,一個看攤的女的忽然大喊:「你們幹什麼幹什麼?」接著傳來大理石倒地的聲音,門被人踢開了。
衝進來一群人,還沒等人家喊,我立刻把手抱在頭上,先投降再說。
那個隊長亮出證件,說:「我們是公安局的。」事後我仔細琢磨公安局與公安廳的區別,可是到現在還沒搞不清楚他們為什麼不說自己是公安廳的,莫非公安局比公安廳好用?
公安局的人來了,誰還敢抵抗?警察們進來開始清理錢,那看眼的攤主也挺倒霉的,口袋裡揣了1萬多也被人搜了出來放進了賭資裡。然後清理聚賭的人,一個個戴著手銬,挨個押了出來。外面已經圍滿了人,當地派出所派出警察維持秩序。一會兒的功夫我們都被塞進了車子,警車拉著我們浩浩蕩蕩地進了公安廳。
到地方後,進了房間,房裡有個大鐵籠子,我們被迫分開,一個房間的鐵籠子裡丟幾個,就再沒人管了。進籠子才發現,裡面原先已經有兩個人了。一個在抱著腦袋呼呼的睡覺,那一個對著欄杆打瞌睡。幸運的是我和小海被分在一個房間的籠子裡,沒有其他人。看來他們還是蠻講究的嘛。眼看到了中午也沒有人來搭理我倆。一直靠到下午3點多。姍姍來遲的小海表哥才來把我倆放出來。我使勁瞅著小海,小海臉上有點掛不住,把他表哥好個罵。他表哥一個勁道歉,說去出現場,剛回來。
然後他把我倆的東西都拿來交還我們,把我倆拿去的賭資也還了回來,卻絕口不談獎金的事情。說你們先回去,事情完了再聯繫之類的話。小海問起獎金,他表哥說必須處理完了審批才可以拿到獎金。人家既然這樣說,你能怎麼辦?只好打道回去。
後來,那些警察也確實兌現了獎金,只是兌現得有點慢。大概快一個月後才給的,要是按照計算的話,應該能給到近30萬。但是最後只給了14萬多,其他的不知道被誰吞了,但是肯定不是小海。
從第一天去賭到最後,我一直輸錢,算上獎金的話輸贏持平。如果說有什麼收穫的話,就是在警察局住了半天鐵籠子,知道了一個叫切線撲克的老千撲克,也瞭解了那撲克的神奇。
目前這樣的群蜂局還是很多。他們之間分工詳細,局演得特別逼真,讓人防不勝防,而且很難有人能去叫破。雖然我自認是一個千術高手,但是遇到這樣的組合出千方式,我也得認栽。換一個凱子上去呢?結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