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切線撲克,有一個人不得不說——他的出千方式讓人無可奈何。大家知道他出千也只能乾瞪眼,無計可施。
也是一個冬天,我去齊齊哈爾周邊地區的一個小鎮看望一個朋友。去了就是成天喝酒睡大炕吃火鍋,著實爽了好些日子。那裡人都好賭,冬天沒事都東家西家串,聚在一起就是賭錢,什麼牌九、鬥雞、釣主、三打一、打紅五,都玩。沒事兒我也去看看熱鬧,但是從來不去玩,沒想上去贏點錢啥的。因為待幾天就得回去。但是我那朋友妹夫好賭,也是常輸將軍。他們玩得不大,一次三十五十的玩。沒事的時候我捧個小手爐子站一邊看眼,也挺有意思。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仔細一看,他們用的居然是我在瀋陽石材市場遇到的切線撲克。因為見過,所以所有的牌我全都認識。那天他們結束戰鬥後,我和那朋友一說,他把他妹夫叫來,讓我敲打敲打。他妹夫乍一聽,傻乎乎竟然不信我說的。我就讓他隨便拿撲克給我猜,認識嘛,我當然一猜一個准。這下那小子也毛了,一副要打要殺的樣子,立馬抓到帶撲克的人。那人一臉無辜的表情,說就是在商店隨便買的。去商店一對質,確實這樣。我們把商店別的撲克打開看,竟全是切線撲克!問小賣店店主是誰把撲克賣給他的?很多賭徒會採取提前在某個小店賣自己老千撲克的做法,小賣店店主一口咬定說是批發來的。那個哥們不依不饒,拉那店主去批發店,去了一看,我們都有點傻眼了,批發店裡所有的撲克也都是切線撲克!
是誰把切線撲克賣到小鎮上的批發店呢?批發商說撲克都是從鎮上王驢子的兒子那裡進的貨。王驢子的真實姓名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綽號叫王驢子——看外號就知道這個人應該很強。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王驢子歲數很大了,有60多吧。他早年間是生產隊的隊長,那時他是說一不二的人物。王驢子從小就好賭,就連三年自然災害的年月也沒閒著。那會兒,賭博還沒有現在這些花樣,在東北農村只有一個玩法,俗稱看老牌。所謂的老牌是一種葉子牌。葉子牌這種叫法很形象,牌寬窄和樹葉差不多,正面中間印了水滸中的人物,上下兩頭是各種圖案以便區分,分筒、索、餅,有點像麻將。玩法也多種多樣,一個地方一個玩法。玩得久了,只要看人物圖就知道是什麼牌。現在這種牌在北方農村已經很少有人玩了,有玩的也僅限於老頭老太太,但是在南方農村現在仍很普及,基本上大姑娘小媳婦都會玩。
早年間,每到冬天就是北方農村貓冬的季節,大家就湊一起看老牌,一次幾分錢,輸沒了就賭工分。王驢子總輸,後來輸急眼了,就和自己老婆做扣兒。他在場上玩,他老婆在邊上看眼,把別人和什麼牌通過暗號告訴王驢子。可能他們的暗號太顯眼,沒多久就叫大家破解了。據說他們用的是十位減法暗號,估計是他們自創的,比如人家和8索,他媳婦就念叨2什麼什麼的,以此來告訴王驢子別打那張牌。大家知道他們夫婦做扣兒,誰也不去他家玩了。但是王驢子好這個,別人不來,他就跑別人家玩,也不帶老婆去。說來也怪,玩得臭的賭徒,越臭越好玩。王驢子工分輸沒了,就拿地窖裡的地瓜、蘿蔔和人家賭,地瓜、蘿蔔輸光了,就打起了生產隊公物的主意。他綽號王驢子,別人反對也沒用。後來生產隊的東西都被他輸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窩豬崽子和一頭老母豬。一心撲在賭桌上的王驢子,硬是冒著漫天大雪把小豬崽子趕到鎮裡賣了,回來繼續賭。幾十年來,當地人說起王驢子,必然要講雪天賣豬崽的典故。
後來,生產隊解體,王驢子成了無業遊民,老婆跟別人跑了,就帶了一個兒子過活。早先幾年靠給人干零活為生,因為他盤的一手好炕,壘的一手好鍋台,所以不愁生活來源的問題。誰家盤炕、壘鍋台都會找他。但是他一直好賭,賭了幾十年還是傻瓜一個。上樑不正下樑歪,他兒子繼承了他的傳統,也好賭。不知道哪一年跑外地賭,因為出千被人把腿打斷了,落下終生殘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人送外號:1米6、1米7。原因是他走路的時候,重心在好腿上時個頭1米7,走一步就變成1米6。
人窮思變,被人打瘸後,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搞到了老千撲克,回家拿給王驢子看。王驢子看著撲克,一下就愣在那裡——王驢子彷彿幾十年來第一次開了竅。父子倆商量一番,決定賣掉住了幾十年的瓦房,兩人住進當地部隊遺棄的澡堂子。不知道後來怎麼運作的,他們和附近所有的副食品批發商取得了聯繫,只批發他兒子進的撲克。想來是按照本錢或者虧本賣給批發商,我估計批發商肯定不知道這些撲克的貓膩。何況王驢子父子的撲克做工很好,玩起來手感也好,可以仿冒各種品牌撲克,質量稱得上上等,所以沒幾年他們父子倆就壟斷了這個小鎮子上所有撲克的進貨渠道。王驢子父子賣給批發商的就是切線撲克。我們又走了幾家批發點,大家都異口同聲——撲克是從王驢子兒子那兒進的貨。鎮子很小,這樣一折騰,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大家議論說,難怪王驢子最近賭錢發家了,從小鎮大規模經銷切線撲克開始,王驢子和他的兒子無論到哪個賭局上玩都能贏錢。短短半年,這爺倆就發達了,還蓋了個小二樓,每天都穿得珵亮,學會了找小姐。王驢子的瘸腿兒子剛找了個小姐結了婚,小日子過得很美滿。
本來這事跟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不想讓我給看破了。最後這事情不了了之,大家對王驢子無可奈何。王驢子死活不承認他知道撲克的貓膩,還要死要活的,弄得來問的人頭皮發麻。撲克不是他買來帶上桌子的,認得牌怎麼了,你有本事你也可以啊。
像王驢子父子這樣,為了在賭場上贏錢,什麼方法都能想出來的,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