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傑突然接到了王強的電話,說有事要告訴他。宋傑說好的,我馬上就到。王強說,你別來找我,晚上九點鐘,你到沙漠公園的後門,我在那裡等你。掛了電話,宋傑就把杜曉飛叫到他的辦公室裡告訴了她這件事。杜曉飛一下激動了起來,高興地說:「說不准這次能有所收穫。」宋傑說:「所以,就必須要分外地謹慎,千萬不能走漏半點風聲。」杜曉飛說:「知道。」
宋傑和杜曉飛已經找過王強兩次了。第一次,他們來到水果批發市場,通過再三詢問才找到王強。王強正在水果攤前忙於批發水果。當他得知宋傑和杜曉飛是公安局的之後,沒好氣地說:「你們是不是要批發水果?要是批發水果,我就批給你們;要是不批發水果,你們就忙你們的去,我沒有時間奉陪。」
杜曉飛說:「我們是為上次案子的事來向你瞭解一些情況,請你能與我們合作。」
王強說:「不是我不合作,該問的你們都問過了,該說的我也向你們說過了。能破了案,你們就破,破不了,我也不逼你們。反正現在人已經死了,再怎麼著也活不過來了。死了的死了,活著的還得活,我還有兩個孩子,還得養活他們,還得供他們上學。」
一時間問不出什麼,他們只好打道回府。在回來的路上,杜曉飛說:「這個王強,咋是這麼個態度?好像我們是逼債公司的,去向他逼債,啥態度嘛!」
宋傑說:「這也難怪,妻子剛死,心情肯定不好,可以理解。不過,我總覺得他好像對我們公安人員有點不信任。這裡面是不是有別的原因?」
杜曉飛說:「我也有這麼一種感覺。是不是因為我們一時沒破了案,他有情緒?」
宋傑說:「好像原因不在這裡。我只是有一種感覺,可是這種感覺又不是特別的明顯。我們還得來一趟。等下次來的時候,到他家裡去。」
杜曉飛說:「回去我再看看卷宗是怎麼記載的。哦,對了頭兒,上次,你把這個案子交給了老畢,我們應該問問他,上次他是怎麼調查的。」
宋傑搖了搖頭說:「不必了,不必再問老畢了。他當時只不過是勘查了一下現場,還沒有接觸到案子的實質,就把這個案子與李英被殺案當做了並案,問他也未必能說出個所以然。」
杜曉飛說:「我覺得有點怪,王強不應該對他妻子的死那麼無動於衷。」
回來後,杜曉飛查了劉梅案子的所有卷宗,也沒有看出個什麼。宋傑說:「這個案子必須重新查。上次,因為忙李英的案子,我們的眼睛都盯在了那個殺手身上,可是,我們也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跑,華容道不僅僅是一種走法,也許換一個思路,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他們找到了王強家。王強是河南人,一九九九年帶著老婆孩子從老家農村來到邊陽做生意,現租住在市郊的民用平房裡。宋傑和杜曉飛來到他的家中,見兩個孩子正擠在一張小桌上做作業。王強在另一間屋子裡瞅著巴掌大的一台黑白電視在消磨時間。宋傑和杜曉飛的再次來訪,顯然使他感到震驚,他有點木訥地說:「怎麼,又是你們?」
杜曉飛說:「白天你忙著做生意,我們不好意思打擾你,晚上,我們想同你聊一聊,不知道你歡迎不歡迎?」
王強說:「你們坐吧。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我心情怎麼能好?」
宋傑說:「我們完全可以理解。我是宋傑,這位女同志叫杜曉飛,我們都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今天我們來是想問問你,你的妻子劉梅在遇害前跟什麼人接觸過,或者,跟什麼人曾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我希望你能夠如實地告訴我們,這對我們破案非常重要。」
王強說:「我們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人,除了同顧客有生意上的交道之外,與其他人很少有來往,更不會得罪什麼人。」
杜曉飛看到桌子上放著劉梅的遺像,拿過來認真看了看。劉梅雖說是從農村來的打工者,可長得很中看,慧中帶秀,遺憾的是她這麼年輕就走了。杜曉飛把遺像放到桌子上,無不痛惜地說:「她這麼年輕,路還長著哩,沒想到這麼早就結束了她年輕的生命。」
宋傑說:「所以,我們絕不能讓那些作孽者逍遙法外。」說著,他掏出一張名片,放到王強面前說,「你要相信我們,一定會破案的,為你死去的妻子報仇雪恨。這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你想起什麼,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王強把宋傑和杜曉飛送出門外,才說:「你們和派出所是不是一回事?」
杜曉飛說:「我們都是公安系統的,但是我們的分工又不太一樣,派出所是負責小區治安的,我們刑警隊是負責破案的。」
王強好像要說什麼,但是,囁嚅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什麼,宋傑只好無奈地上了車。
這次,王強主動打電話找他們,並且,又選擇了一個秘密接頭的地點,說明他肯定有什麼重大情況向他們反映。在這一點上,宋傑和杜曉飛的看法是一致的。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在杜曉飛的提議下,他們倆假扮成情侶,裝作去公園散步的樣子早早來到了公園後門處。
春天的夜晚空氣襲人,街上散步的人很多,有三三兩兩的同性者,也有成雙成對的情侶。杜曉飛看著對對情侶或攬腰搭肩,或挽臂牽手,不覺羨慕,就啟發宋傑說:「你看看人家。」宋傑說:「人家怎麼了?」杜曉飛說:「你好像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我們這哪像個情侶呀!」宋傑說:「我們不是說好了是假扮嗎?」杜曉飛說:「就是假扮,也得假扮個差不多。我們這跟平時有啥區別?」說著主動挽起了宋傑的胳膊。宋傑說:「別別別,這樣讓同事們瞧到多不好。」杜曉飛說:「這有啥不好?瞧到就瞧到了,我才不在乎。」宋傑說:「你不在乎我在乎,讓人家說我利用工作之便占女下屬的便宜。」杜曉飛生氣地抽回胳膊說:「去去去!冷冰冰的,沒一點兒情調。」宋傑笑著說:「明明是假扮,你要哪門子情調?你想要情調,就動真格兒談去。」杜曉飛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又突然收回笑容說:「談就談,你以為本姑娘找不上?」就在這時,王強從一輛出租車中下來了,宋傑說:「他來了。」說著迎了過去。
王強也看到了他倆,他向他倆點了點頭,算作打了招呼,向公園裡頭走去。宋傑和杜曉飛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了進去。
進入公園,王強向左一轉,進了一片樹林,他們也跟著進了那片樹林。
王強說:「自從那次你們來過我家之後,我一直在想,該不該告訴你們實情。如果不告訴你們,我妻子的冤屈怕永遠都無法得到伸張。如果告訴了,又怕……我的孩子還很小,倘若我有個三長兩短,或者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怎麼活?後來一想,我看你倆不是那種人,就把你倆約到這裡來了。」
宋傑說:「你的判斷完全正確,不要怕,我們會絕對保護好你和你孩子的安全。」說著拉他來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說,「說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王強說:「你們真的跟派出所不是一回事?」
他為什麼這麼懼怕派出所?這裡面肯定存在著誤解,或者有什麼問題。宋傑為了打消他的顧慮,就說:「我們和派出所是同一系統的兩個不同單位,不是一回事。」
杜曉飛也說:「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有想法儘管說,說錯了也沒關係。」
王強這才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王強來到邊陽已經三年了,早先在城東擺個水果攤賣水果,積累了一點資金後,於今年年初來到南郊租了一個攤位搞批發,想多掙幾個錢。沒想到一個月前,他的水果攤前突然來了兩個收保護費的人,言稱要向他收取今年的保護費,一共一千元。王強不解,攤位費、工商費、稅費、衛生費、治安費他都交過了,現在又出來了一個保護費,而且數額又是這麼高,就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我不是已經交過治安費了嗎,怎麼又交保護費?」來人惡狠狠地說:「你他媽的還懂不懂規矩?讓你交你就交,囉唆個啥!」王強說:「一千元太多了吧?我哪能交得起?」來人一腳踢翻了一個水果箱,罵道:「你想在這裡混下去你就交,不想幹老子就砸了你的水果攤,你給我走人!」就在這時,他的妻子劉梅趕來看到了這一幕,就說:「你們太不像話了,怎麼隨便砸我們的攤子?該交的費用我們哪一項沒交?」來人氣狠狠地說:「明天這個時候老子再來,要是不交,你就別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混!」說完,又是一腳,將另一個水果箱踢翻後,揚長而去。
待那兩人走後,旁邊的人告訴他,你剛來,不瞭解這裡的情況,他們這些人心黑著哩,惹不起。你要想在這裡幹下去,你就忍個肚子疼交了算了,你越不肯交,他們越要多收。到頭來你還得交,再不交,他們啥事都能做得出來。劉梅問,他們是哪個單位的?旁邊的人說道,他們哪有單位!
王強天生膽兒小,回到家裡,就準備好了錢,打算次日交給他們算了,免得再生事端。劉梅卻不同意,嘟嘟囔囔地說,這都是我們的血汗錢,掙得多不容易,就這麼交了,不便宜了他們。王強說,就算花錢消災吧,不這麼著又能怎樣?
第二天,他們來時,王強把那一千元錢交了。
事情本來就這麼過去了,可是,他的老婆劉梅卻想不通,覺得這一千元錢掏得太冤枉了,就悄悄寫了一封檢舉揭發信。整個過程王強都不知道,待劉梅把檢舉信交給了轄區的派出所之後,劉梅才告訴了王強這一切。王強埋怨她惹是生非,別人都不敢管,你操哪門子閒心?劉梅說,我就不相信沒人管,共產黨的天下能容他們這樣橫行霸道?王強說,以後你給我老實點,要是讓他們知道了,能饒了我們?劉梅說,虧你還是個男人,嚇死了?我和派出所的同志說了,他們管就管,如果他們不管,我還要上告,我就不相信能讓他們翻了天?王強一聽,越發擔心害怕,就生氣地說,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待著,你要是再上告,我砸斷你的腿。
沒想到,事後不到一星期劉梅就出事了。
王強說:「劉梅一出事,我首先懷疑的就是他們。因為在出事的前一個小時,我還接到一個恐嚇電話。電話是一個男人打來的。那男人說,要管好你的嘴,否則,你就別想再見到你的老婆和孩子。放下電話,我出了一身冷汗,預感到可能要發生什麼事兒,結果,不到一個小時,劉梅就出事了。」
宋傑說:「你能不能從聲音上聽出來,那個打電話的人是不是向你收保護費的人?」
王強說:「聽不出來。我想,如果不是他們,也肯定是他們一夥的。」
宋傑說:「劉梅給你講過沒有,她把檢舉信交給派出所的什麼人了?」
王強說:「沒有。其實她不認識派出所的人。」
宋傑說:「那兩個人長得什麼樣?如果你再見了,能不能認出來?」
王強說:「兩個人都是中等偏上的個頭,一個瘦一點,一個胖一點,瘦一點的留著長髮,胖一點的留著一個小平頭。兩人都長得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要是我再見了,肯定能認出來。」
宋傑說:「你談的這些,對我們很重要。這件事兒,你千萬要保密,除了我們倆,你任何人都不要告訴。另外,你要注意一下,如果再發現那兩個人,你立即給我打電話,同時,還要注意你的安全。」
王強說:「好。」
分手後,宋傑對杜曉飛說:「回局裡,郭局還等著我們匯報呢!」
郭劍鋒聽完了宋傑匯報後直截了當地說:「你是怎麼看的?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宋傑說:「第一,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就是那兩個收費的人。據分析,最初他們只是想給劉梅一點教訓,沒想殺害劉梅。但是,由於他們騎著摩托車來刺劉梅,失手過重導致劉梅死亡。第二,為什麼劉梅交了檢舉信後,王強就接到了他們的恐嚇電話?這其中肯定有必然的聯繫,這說明南郊派出所有他們的人,接到信就馬上給他們通了風。這個敗類是誰呢?我們必須把他找出來。第三,根據現在掌握的情況來判斷,劉梅的案子與李英的死案當做並案顯然是錯誤的,她倆的死因截然不一樣,犯罪對象也不是同一夥人,我們只能當做個案來偵破。」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至於下一步怎麼辦,我還考慮得不太成熟。我想我們把偵破的重點應該放在南郊一帶,明察暗訪,無論是電子批發市場、服裝批發市場還是水果批發市場,只要有誰再收保護費,我們就可以逮起來,從中仔細排查,找出那兩個懷疑對象。」
郭劍鋒點了點頭說:「別的小組還有什麼進展嗎?」
宋傑說:「暫時還沒發現什麼新情況。」
郭劍鋒問杜曉飛:「你有什麼想法?」
杜曉飛說:「我建議,行動的目標不能太大,太大了會打草驚蛇,搞不好還會威脅到王強和他孩子的安全。」
郭劍鋒點了點頭說:「我同意。下周市裡召開人代會和政協會,我們的任務重呀,破不了案,我如何向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交代?這兩起案子表面上看是孤立的,但是,也有內在的聯繫,如果某一個方面有所突破,說不準就會由這個案子帶出另一個案子。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性,僅僅是可能性而已。你們可以雙管齊下,一邊破案,一邊摸清黑窩點,條件成熟,一舉拿下。」
與此同時,老畢正在南郊一帶挨個兒醫藥店盤問著有沒有人買過傷瘡藥和消炎藥。出了一家,來到另一家,店老闆是一個大胖子,他一邊用牙籤剔著大黃牙,一邊沒好氣地說:「有呀,買消炎藥的人多的是,他們不買我的藥,我這店兒能開下去?真是笑話。」
老畢馬上客氣地遞了一支煙過去,大胖子揮揮手說:「不抽不抽。我們當醫生的比你們更懂得抽煙的害處。」
老畢知趣地收回煙說:「是的,你們當醫生的比我們會保養得多。大夫,你別嫌我囉唆,我是說,有沒有人買過治槍傷、刀傷或者外傷的藥?」
胖子不耐煩地說:「我是賣藥的,我怎麼知道他們買去是治燙傷、槍傷還是治肛周炎、陰道炎的?」老畢一看胖子的這副德行,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又不好發洩,只好出門,到另一家去問。
劉國權在家裡接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這個電話是省委羅副書記打來的。羅副書記說:「國權,我是羅正業,你現在在幹什麼?」
劉國權激動地說:「羅書記好。這會兒我正沒事兒翻著當天的報紙。」
羅副書記這才說:「噢,我看到了省委的內參,報道你拒收賄賂十萬元。很好,做得很好!」
劉國權一聽,頭皮子一陣發麻,他不知道羅副書記說得很好是什麼意思,是真的好,還是闖下了什麼大禍?他越說很好,他的心裡越發虛,緊張得直冒虛汗,嘴裡卻不知道說什麼是好,直到羅副書記有了下文,他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羅副書記說:「當領導幹部的就得有政治頭腦,不該收的一分都不能收。在這一點上我看你很成熟,做得很到位。看了內參我真高興,你這樣一做,大大減輕了我的工作難度。下午,開省委常委會,討論了你們邊陽市市政府的班子,你被確定為下一屆的市長候選人了。你估計邊陽那邊不會在選舉上出現問題吧?」
劉國權聽完,激動得聲音都有點發顫了:「謝謝羅書記的關心,這都是您一手栽培的結果。在邊陽,我估計不會出現漏子的,請羅書記放心好了。」
羅副書記說:「光估計不行,必須要有足夠的把握。你覺得哪些地方是薄弱環節,可以多做做工作嘛!」
劉國權說:「謝謝羅書記的指點,我明白了。」
羅副書記說:「這就好,這就好。」說完便掛了電話。
劉國權握著電話久久不肯鬆手。
劉國權終於在邊陽市第九屆人民代表大會三次會議上,以絕對優勢的選票當選為邊陽市市長。多年的夢想在一剎那成為現實時,劉國權激動得差點兒熱淚盈眶。是的,他沒有理由不激動。在副市長的崗位上他一幹就是八年。八年,在歷史的長河中也許是一剎那,可在一個人的生命中,卻有幾個八年?八年前,當他被人民代表投票選舉為邊陽市副市長時,他才三十五歲。三十五歲,正是風華正茂、血氣方剛的時候,那時,他就下定決心要為黨為人民多作貢獻,以此來報答邊陽人民對他的寄托與厚望。五年來,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工作著,滿以為憑著他的業績、憑著他的能力在下一屆當上市長,從而使他的許多想法、許多抱負能夠在更大的平台上得以實施。然而,他錯了。高中信因為上面有人,從省城下來還是一個小處長,在邊陽當了兩年半副書記,下面的工作還沒有摸透,就一躍成了邊陽市的市長。他雖說成了常務副市長,但是,還得服服帖帖地跟著他轉,還得聽他的瞎指揮。你如果稍有不滿,或者持相反的意見,他就會把你當做異己分子來排擠你,他就會把你搞得聲名狼藉,讓你無法待下去。現實社會就這麼殘酷。這種社會的不公正,用人上的長官意志,造成了對正直善良者的嚴重傷害,也導致了他心靈上的失衡。於是,他的思想開始慢慢地變了,也開始在上面尋找靠山了。
就在他的思想慢慢變化的過程中,他才更加清晰明瞭地認識到,問題根源不僅僅錯在社會,而是錯在人們的靈魂。自他當了常務副市長,進了市委常委班子,有了資格在幹部的任用和提拔中參與他的意見和建議時,他才發現,人的靈魂是那麼的頑固不化。你雖說極力地想做到任人唯賢公正客觀,但是,你對客體的認知能力的局限,又無法做到公正客觀。如果這個人很有能力、很有水平,但是,你不認識他、不瞭解他,甚至還沒有聽說過他,你能提拔他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而你熟悉瞭解白髮祥,覺得他對你不錯,覺得提上他對你有用,所以你才提拔了他。道理其實就這麼簡單。以此類推,小到某一個單位,大到市一級,甚至省一級,掌權者的心理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他們親疏關係不同,這就決定了所提拔的對象也有所不同。
所以,他沒有理由不在上面尋找一位賞識他的領導。他當然知道,要想讓上級領導賞識你,你沒有實際行動是不行的,而實際行動的體現,又必須要靠實力來完成。這就好比一個生物鏈,斷了其中的一環,你都會寸步難行。於是,他便開始廣泛地結交朋友,有政界的,有商界的,有上級也有下級,有男的也有女的。於是,於又川成了他的鐵哥們兒,周怡成了他的紅顏知己,白髮祥成了他忠心耿耿的死黨,羅正業成了他的政治靠山。於是,他才有了今天,才當上了邊陽市人民政府的市長。
選舉那天結束後,大會會務組以他的名義宴請了與會的所有代表、列席代表。會務組安排讓新市長為各桌的代表敬酒,他非常高興地接受了這個任務。每到一桌,他看到的是一張張笑臉,聽到的是一片片祝賀,他沒有理由不高興,沒有理由不同各位代表們碰一杯。一桌一杯,幾十桌下來,他已喝大了,但是,他高興,他是前所未有的高興。在敬酒的過程中,他始終沒有見到向副書記。他問秘書長,秘書長說向副書記好像說家裡來了客人,沒有參加晚上的宴會。他會心地笑了一下。這是官場中逃避某一件自己不想參與的事的最好托詞。他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向副書記的這種心情,要是今天當選的是向副書記,說不準他劉國權也會到家裡去陪所謂的客人。「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自然法則就是這麼殘酷無情,誰也奈何不得。
回到家裡,他醉得一塌糊塗。
他的夫人田菊花給他沏了一杯濃茶讓他解酒,他把茶杯一推說:「我成市長了,你知道不知道?」田菊花說:「你喝多了。」他說:「在邊陽市,我再也用不著看誰的臉色了……他們……他們卻要看我的臉色,都要聽我的。我……我……我是邊陽市的市長,是市長……你懂嗎?」
劉國權上任不久,很快就著手召開了瀋陽路步行一條街的招標會,將這個上億元的工程交到了於又川的手裡。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似乎是一種普遍現象。探究這些新官們的心理,也無非是常人所共有的一種心態,就是要幹出一些與前任領導不同的新成績來,以此證明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來實現他的人生抱負與理想,得到社會的認可和尊重。劉國權也不例外,也想漂漂亮亮地幹幾件事,以此證明他的能力,贏得社會對他的尊重。他幹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加快步行街的修建。這是一件於公於私都非常有利的事,於公,這是一件政績工程,是被市政府列為近三年要干的十件大事的其中一件,他必須要抓緊抓好,抓出個樣子來,對上對下都好有個交代。於私,他終於了卻了一樁心願,還了於又川一個人情。在還沒正式上任之前,於又川就急於得到這個工程。於又川的意思他非常明白,怕著手晚了他萬一當不上市長,工程就不一定能落到他於又川的手上。而他卻覺得這個工程太搶眼,怕著手太早了引起不好的輿論,影響到他當選市長。這其中就存在著一個政治判斷的問題。萬一他可能要失去當市長的機會,他就會趕在開人代會之前,孤注一擲,也要把這個工程交給於又川。當他與於又川進行了一次徹底的交心之後,於又川終於被他說服了。現在,通過很平穩的方式把工程交到了於又川的手中,對於又川好,對他也好。
「這一次多虧你了,給了我一個展示建築才能的機會。」於又川在宴請酒會完了之後,在桑拿中心的貴賓間裡對劉國權說。
「機會是給你了,但是,工程質量你可一定要保證。」劉國權說,「我們朋友是朋友,工作是工作,這個工程是你們長青集團公司的形象工程,也是我們邊陽市的形象工程。搞好了誰的臉上都有光,搞砸了,你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永遠會被釘在邊陽曆史的恥辱柱上。」
於又川說:「你儘管放心好了。我是個商人,商人是以利益最大化作為他追求的目標。但是,在這個工程上,我是把社會效益作為我的追求目標。搞了這麼多年的建築,至少我也應該在我的年輪上留下一個標誌,這個標誌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瀋陽路步行一條街。我要把它當成我的一部作品去完成。它雖然無法同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大街媲美,但它至少要在我們邊陽獨樹一幟。要說我的追求,這就是我的追求。」
劉國權說:「好,你有這個想法我就放心了。如果時光推到幾十年或者上百年之後,行走在瀋陽路一條街上的人們一旦談論起這條街,就會交口稱讚說,這是一位名叫於又川的建築商完成的傑作。如果能這樣,比你得到什麼都強。」
於又川說:「不,準確地說法應該是,在邊陽的歷史上,曾經產生過一個好市長,為老百姓辦了不少實事,瀋陽路一條街就是他在任時修建的。他的名字叫劉國權。」
劉國權高興地端起茶碗象徵性地跟他碰了一下說:「以茶代酒,讓我們共同的夢想成為歷史的現實。」
喝了一口茶,劉國權興致勃勃地說:「又川,你知道我為什麼願意認你為兄弟嗎?」
於又川笑了一下說:「不知道。你說呢?」
劉國權說:「我很欣賞你身上不是商人的那些東西。」
於又川笑了一下說:「那說明我還不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劉國權說:「不,你的成功恰巧就是多了商人之外的那些東西。」
說到這裡,兩人不覺會心一笑。
劉國權說:「還有一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於又川說:「是周怡?」
劉國權說:「你是怎麼看的?」
於又川說:「周怡向我談過她的想法,我覺得不錯。她是一個很有思想的女孩,聰明而又有膽略,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如果讓她單獨辦個公司,肯定能成功。」
劉國權說:「那就讓她辦個公司吧,也算我給了她一個交代。」
於又川說:「只要你同意,別的事兒你就別管了,一切交給我,我知道該怎麼辦。」
劉國權說:「那就多謝了。你知道,這種事兒,我出面不好,只好煩勞兄弟了。所花費用,先記到我的名下,過後給你付清。」
於又川笑著說:「大哥,你說這樣的話就不怕傷了兄弟之間的和氣?」
劉國權大笑著揮揮手說:「好了,不說了,不說了。」
老畢接到田七的電話是晚上八點半。
田七在電話中告訴老畢,說他剛剛發現了一點線索。老畢說什麼線索?快說!田七說有沒有獎賞?沒有獎賞我就不說了。老畢氣得大罵道,你小子真是個財迷,你快說,看有沒有價值,有價值了才有獎賞。田七這才說,剛才我在南郊的一個私人診所裡看到有個人正在胳膊上換藥,好像是胳膊上受了傷,我不知道你找的人是不是他?老畢說那個診所叫什麼名字?在南郊的什麼地方?田七說,叫什麼名字我記不得了,很偏僻。電話中我也說不清楚。老畢說,你在什麼地方?現在就帶我去。田七說,就這會兒?我飯還沒吃呢。老畢說,少囉唆,你先帶我去找那個地方,完了我請你吃。田七這才說,好吧,我在南關小十字路口等你,真夠麻煩的。
老畢收起手機就要走,他的老婆在後面說,早點回來,不要太晚了。老畢不耐煩地說,你嘮叨個啥?我又死不了。他老婆氣得又叨叨起來,烏鴉嘴,你就不能說一句人話?
老畢出了門,本想給宋傑打個電話告訴他,又考慮等把情況落實清楚了再告訴他也不遲,免得放了空炮,讓宋傑認為我辦事不老到。為了趕時間,他打的飛速向南關小十子路口趕去。
到南關小十字路口,田七果然等在那裡。車剛一停,老畢招了招手,田七迅速跳上了車。老畢說,什麼地方?田七說,繼續向前,然後拐過舊貨市場,再向左。走吧走吧,說起來挺麻煩的,走到需要拐彎的地方,我隨時指路。噯,畢警官,我真的還沒吃飯,現在還餓著肚子。老畢說,好好好,完了我請你的客還不行嗎?我問你,你是怎麼發現他的?田七說,不瞞你說,我的一個哥們兒在南郊被人打了,受了一點皮外傷,就近把他送到了附近的那家私人診所裡去包紮。我們進了診所卻沒有大夫,就到裡邊的病房裡去找。我剛推開一間病房,嘿!看到大夫正給一個人在胳膊上敷藥。那個人看見我好像怔了一下,馬上又恢復了平靜。我看他有些面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也不知道你找的人是不是他。老畢說,那人在幾號房間?田七說,那是一個小四合院,好像沒有門牌號。進了走廊一直朝裡走,到了頂頭就是。老畢說,有沒有後門?田七說,這我哪兒留意了,好像沒有。
車到岔路口,田七說,向左向左,拐過這個彎兒再向右。老畢說,你注意盯好路,別走錯了。田七說沒問題,這一帶我熟悉得很。過了一會兒,田七又說,畢警官,我把你帶到門口你自己看去,我就不陪你去了。老畢說為什麼?田七說,我得防著點,倘若那個人果真是你要找的,他肯定會記恨我,沒準兒哪一天把他放出來,他來報復我怎麼辦?老畢說,你小子可夠滑的。行,你在外頭等我。
車拐進一個小巷中,田七說,你看,前面不是有個檯球案子嗎?過了檯球案子就到了。車剛一停,老畢就把錢付給了司機。司機說,還要我等嗎?老畢說,不用了。
老畢進了診所,一看果然是個四合小院。他按照田七說的進了走廊,準備朝裡走,卻忽然看見長青集團公司的副總左子中帶著兩個隨從正從頂頭的病房裡出來,有個胳膊上兜著繃帶的人出門剛要送,卻被左子中擋了回去。就在左子中一回首的時候,老畢看清了左子中,左子中也看清了他。他們幾乎同時怔了一下。就在這時,門診部裡出來一個老大夫,上來拽了一把老畢說,你這人是幹啥的?怎麼不打招呼就亂竄?沒規矩。老畢說,對不起,我是來看病的。大夫說,什麼病?進來說。老畢在進門診部的當兒,左子中正好與他擦肩而過。
左子中出來後,如此這般地給兩個隨從吩咐了一番,兩個黑影立即隱蔽到了門外的黑暗處。他一個人上了車,然後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說,大哥,情況不妙,刑警隊姓畢的小子盯上了我們,他已經進了診所。你給那個人招呼一聲,讓他想辦法立即把姓畢的小子騙到城東市外科醫院的後門處。電話那邊說,這樣豈不暴露了他?左子中說,大哥,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必須讓他把人支開,然後我會給他消除隱患的。對方說,好的,別的事兒你安排好,我這就告訴他。
老畢進了門診部,直截了當地亮出證件說:「我是刑警隊的,到這兒不是看病,是找一個人。」
大夫很警覺地看了他一眼說:「找人?到我這兒來找人?我這裡除了病人還是病人。請問你找的人叫什麼?」
老畢說:「你最頂頭那間病房裡住的是什麼病人?」
大夫說:「那個病人嘛,胳膊上起了一個疙瘩,剛剛切除。怎麼?你找他?」
老畢怔了一下問:「疙瘩?他叫什麼名字?家住什麼地方?」
大夫說:「好好好,我給你查找一下。」說著就找出登記冊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
就在這時,老畢的手機響了,老畢聽完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就去。掛了線,老畢對大夫說,你先忙著,過一會兒我再來。說著便迅速離開了診所。
老畢來到街上,好不容易才擋了個的士,剛上車,田七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說,你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走?老畢說,有任務,回頭見,你先幫我盯著點。田七說,你還欠我一頓飯哩。老畢說,我還你。老畢一聽目標已被鎖定,就顧不得許多,直接向目的地——外科醫院趕去。
老畢剛剛離開南郊,兩個黑影又竄進小診所,不一會兒,和那個兜著繃帶的男子匆匆忙忙地出來上了車,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出租車開到外科醫院的大門口,老畢剛下車。突然,從旁邊「呼」地過來了一輛摩托車,老畢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聽「砰砰」發出了兩聲槍響,老畢應聲倒在了血泊之中,摩托車卻風馳電掣般地開走了。出租車司機嚇得面色蒼白,好半天才叫出聲來,然後立即給「110」打電話報了警。
宋傑正在辦公室值班,接到了報警電話,便迅速下樓,車剛發動著,看到杜曉飛就叫上她一塊兒向現場趕去。他倆來到外科醫院大門口,現場已被「110」的同志保護起來了。他倆分開人群進去一看,倒在血泊中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們朝夕相處的戰友畢大海。他一下驚呆了,失聲大叫了起來,老畢,畢大海,你怎麼了?杜曉飛也大叫了起來,老畢,老畢,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
宋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他不敢相信畢大海就這麼走了,走得不明不白。早上,開完案情分析會,老畢還與隊裡的人又說又笑的,晚上,他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他覺得老畢死得太蹊蹺,身上中了兩槍,都打在了要害處,這足見兇手早有預謀,就是想把他置於死地。那麼,他們為什麼要殺害老畢呢?這其中的可能性肯定不外乎兩種,一種是老畢發現了他們的什麼,或者盯上了他們,他們無法擺脫,只好狗急跳牆,殺人滅口。第二種可能性是不是他們要殺另一個人,卻找錯了目標,誤殺了老畢?憑宋傑的第一感覺,他認為肯定是老畢發現了什麼秘密,觸摸到了這張黑網的一角。宋傑立即組織人力對現場進行了勘查,他卻盯著出租汽車司機,向他詢問起了情況。
「你看清了沒有,是什麼人向他開的槍?」
「是一個騎摩托車的。」出租車司機顫顫巍巍地說。
「是你主動停車,還是他強迫讓你停車?摩托車是從什麼地方開過來的,車速快還是慢,車上幾個人,對方怎麼開的槍,又向什麼方向去了?說詳細一點。」
「是這位警官讓我停車,我剛停下,他付了錢,剛下了車,一輛摩托車從側面『呼』一聲開了過來,突然叭叭響了兩槍,他就倒下了。我嚇得趕緊趴下身子,沒有看清摩托車的去向,摩托車上好像是兩個人。」
「他是在什麼地方搭上你的車?搭上車後說過什麼沒有?」
「他是在南郊占家巷搭的車。他當時看起來好像有啥急事。剛上了車,旁邊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子。那小子說,你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他好像說有任務,讓那個小子盯著點兒。」
「那小子長得什麼模樣?你再見了他能不能認識?」
「他長得蠻機靈的,再見了我肯定能認識。」
宋傑馬上吩咐道:「杜曉飛,你負責勘查現場。王忠,你跟我來。」然後又對出租車司機說,「麻煩你上我的車帶個路。」說著就上了車,疾速向南郊開去。
宋傑到了南郊,在老畢搭車的地方認真觀察了一番,他沒有找到出租車司機所說的那個小子,卻看到了一家私人小診所。他想問題是不是出在了這裡?就帶著王忠闖進小診所裡。一個胖乎乎的老大夫堵住了他們說:「你們找誰?」
宋傑亮出證件說:「我們是公安局的,剛才這裡是不是來過一個人?他長得高高大大的,很威武?」
老大夫怔了一下說:「沒有來過這樣一個人。」
宋傑說:「你必須要對你說的話負責任。」
老大夫說:「沒來過就是沒來過。」
宋傑又問:「最近,你這裡來過受槍傷的病人沒有?」
老頭兒似乎微微顫了一下,膽怯地說:「沒……沒有。」
宋傑說:「說實話。」
老頭兒鎮定了一下情緒說:「沒有,真的沒有。」
宋傑說:「我們看看你的病房行嗎?」
老頭兒點了點頭說:「行。」
宋傑帶著王忠挨個兒查看起了病房。查到最把頭那間,是一間空房。
宋傑出其不意地說:「他人呢?」
老頭兒說:「剛走。」
宋傑說:「他是不是槍傷?」
老頭兒反應過來,說:「不……不是。」
宋傑說:「他是什麼傷?」
老頭兒說:「他……是重感冒。」
宋傑說:「他住了幾天?」
老頭兒說:「三四天,大概三四天。」
宋傑說:「我看看他的病歷檔案。」
老頭兒說:「我這小診所,哪有病歷檔案呀!」顯而易見,從老頭兒吞吞吐吐的回答中,宋傑早已看出了破綻,老畢肯定來過這裡,那個受槍傷的兇手是從把頭的這間病房裡溜走的。
他仔細地觀察了一陣病房,讓王忠用塑料袋裝走了開水杯和幾個煙頭。然後對老頭說:「請你跟我們到公安局走一趟。」
老頭兒說:「我……你們怎麼隨便抓人?」
宋傑說:「因為你不老實,帶你去個地方讓你說老實話。」
老頭兒說:「我這還有病人哩,你們帶我去,一旦病人出現了什麼問題,你們可要負全部責任。」
宋傑說:「你知道不知道,你幹了你不該幹的事,現在處境很危險,你只能跟我們走才能脫離危險。」
老頭兒這才吞吞吐吐地說:「走就走,反正你們也不能把我怎樣。」說著跟著他們出了小診所。
剛出院門,突然「砰」地一聲,老頭兒應聲倒在了地上。宋傑回頭一看,一個黑影迅速竄進後面的樹林之中,便命令王忠看護現場,立即呼叫急救中心。他掏出槍,向那黑影追了過去。
宋傑追進樹林,黑影不見了,環顧四周,一片靜謐。宋傑正不知道該朝什麼方向追,這時,他看到前面突然開過一輛摩托車,那黑影飛身一躍,坐上了摩托車,很快遁入黑夜之中。
摩托車,又是摩托車。這足以說明,這一條線索的重要性。它牽扯的不止一個殺手,很可能有更多的人,甚至,還有重要的人物,否則,他們不至於如此喪心病狂地殺人。
急救中心的救護車剛趕到,老大夫已經死了。
宋傑從現場撿到了一枚子彈殼。這枚子彈殼同殺害老畢的那顆子彈殼是一樣的,毫無疑問,從作案的工具、作案的方式、作案的時間來斷定,兩起血案的兇手是同一夥人。如果算上劉梅和李英的那兩樁血案,兇手已經在邊陽市製造了四起血案。
此時,於又川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地上踱來踱去。坐在一旁的左子中微閉雙目,顯得非常沉靜。突然,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房中的沉寂。左子中打開手機,輕輕地「喂」了一聲。對方說:「按你的吩咐,我把那老頭兒也做了。我要是晚去一步,就被警察帶走了。你這兩宗買賣真危險,一起是做警察,一起是從警察手中奪人,所以,費用應該要加倍。你看怎樣?」左子中說:「既然你按道中的規矩做了,我也就按道中的規矩給你加價。不過,你拿了這筆款子,必須要遠走高飛,離開邊陽,你能做到嗎?」對方說:「這好說,你們需要安全,我也需要安全嘛。說吧,在什麼地方讓我接貨?」左子中說:「在開發區舊糖廠。」對方說:「地點你定了,時間就得由我來定。」左子中說:「說吧。」對方說:「明天上午十點。」左子中說:「怎麼是白天?能不能放到晚上?」對方說:「越是不安全的時候越是安全,越是安全的時候越不安全。經過一夜的折騰,他們會對晚上更敏感。」左子中說:「好吧,就按你約定的時間,明天我派人準時給你送過去。」
掛了電話,左子中對於又川說:「大哥都聽到了?」
於又川說:「都聽到了。子中,你不認為留著這兩個活口會對我們造成威脅嗎?」
左子中說:「我也有此想法。明天,就是個機會。就讓冷一彪去吧。」
於又川說:「他的傷怎麼樣了?」
左子中說:「一點皮肉之傷,沒傷到筋骨,已經好了。」
於又川說:「每一次血案,斬斷了一條線索,卻又留下了新的線索。這一次,子中,要讓他做乾淨,做一次徹底的了斷,否則,我們都攪和到這些事中,怎麼幹正事?」
左子中說:「這也是我的心願。如果不就此打住,終有一天,火就會燒到我們身上。」
宋傑等人清理完了現場,回到局裡,已經是後半夜了。
事發後,郭劍鋒和其他兩名副局長都先後來到了事發現場,面對兩起血案,面對死去的畢大海,郭劍鋒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朝宋傑大吼道:「限你十天,必須給我破了這個案子,破不了,你就給我主動辭職。」宋傑也認了真:「你放心,在十天之內,我一定會破案,為死去的戰友報仇雪恨。要是破不了案,我主動辭職。」
宋傑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滿腦子想的就是兩個字「破案」。老畢的死對他的觸動非常大,這伙王八蛋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如果不及早破案,還會有血案發生。就在這時,他突然又想起了出租車司機的那句話:「他說他有任務。」是什麼任務?是誰派給他的?老畢在出事之前先後收到過兩個電話,如果能把這兩個電話的出處查清,也就知道了真正的兇手是誰。他不由得按事件發生的前後在紙上寫下了「老畢」、「電話」、「南郊」、「電話」、「外科醫院」、「摩托車殺手」等幾個關聯性的詞語,試圖構成一個較為明晰的線條,然後再從某一個鏈條中找到突破口,查出事情的真相。他這麼想著,反覆地推敲著,不知不覺間,他的腦袋一沉,就趴到了桌子上。
不知過了多久,宋傑聽到辦公室的門響了一下,他一抬頭,是郭劍鋒推門進來了。宋傑站起來,郭劍鋒伸出手,朝下摁了摁,示意他坐下。
「十天內破案有沒有把握?」郭劍鋒問。
宋傑說:「既然我已經立了軍令狀,就有這個把握。」
郭劍鋒說:「把握有多大?」
宋傑說:「說不準。我懷疑問題還是出在了我們內部。」
郭劍鋒禁不住「哦」了一聲:「說說看。」
宋傑說:「據老畢的夫人說,老畢在家裡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個知情者的舉報電話,說是在南郊一個診所裡發現了什麼可疑的人。老畢於是火速趕到了那裡。當老畢發現了問題的實質時,他們馬上又為老畢設置了一個陷阱。然後,由那個人出面,打電話把老畢調到那裡,事情就在那裡發生了。」宋傑剛說到這裡,門外喊了一聲:「報告!」宋傑說了一聲「進來」。杜曉飛進來說:「郭局、宋隊,電話單子調出來了,這是老畢出事之前所接的兩個電話。」說著將單子交給了宋傑。
宋傑掃了一眼電話單子說:「這兩個電話號碼你查了沒有,它的主人是誰?」
杜曉飛說:「查了,第一個電話的主人叫田七,身份證的號碼也有。第二個電話查無此人。這兩個人的通話記錄單我也調出來了,在下面。」
宋傑翻看了一下兩個單子上的通話記錄。然後對郭劍鋒和杜曉飛說:「第二個電話卡只用了一次,這唯一的一次就是打給老畢的。持這個電話卡的人,就是在關鍵時刻給老畢下達任務的那個人。郭局,有權給老畢下達任務的人,除了你和我,還有誰?這個人就是謀害老畢的真正兇手,也許就是我們公安內部的那個叛徒。」
郭劍鋒說:「這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們倆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安全,千萬千萬再不能出現類似的問題了。現在馬上上測控室,分別給這兩個電話的主人打個電話,看看他們在什麼位置,有何反應。」
三人來到測控室,接通電源,宋傑撥通一個電話,等了好長時間,沒有反應。再打過去,還是沒有反應。郭劍鋒說,這個號碼,怕他永遠不會再用了。打田七的吧。宋傑又撥通了田七的電話號碼。通了,響了好長一段時間,對方才「哎」了一聲,好像還沒睡醒。宋傑說,你是田七嗎?田七說,我是田七,你是誰呀?宋傑說,我是公安局的。田七說,你是……是不是畢警官?宋傑說,我是畢警官的同事,是刑警隊的宋傑。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我想找你瞭解一些事兒。田七說,畢警官呢?他說我給他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就給我獎賞。昨天我就給他提供了一個重要線索,他怎麼不跟我聯繫了?宋傑說,他委託讓我同你聯繫,你說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我馬上過去。田七說,我這地方不好找,半個小時後來南關小十字路口,我在那裡等你。宋傑說,好。
放下電話,郭劍鋒說:「你們馬上行動,他可能有危險,你們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安全。」
宋傑和杜曉飛起立敬禮道:「是!」
上了車,杜曉飛說:「頭兒,你懷疑我們內部的那個內奸是誰?」
宋傑說:「多用腦子,少議論。」
杜曉飛小聲嘟噥道:「我不是想跟你交換一下意見嘛,看你凶的。」
來到南關小十字路口,停了車,宋傑用手機給田七打了個電話,但是,電話通了,田七卻沒有接。宋傑心裡一慌,一個可怕的念頭剛剛閃過,從旁邊就走過來一個人,他說:「你就是宋傑?」
宋傑高興地說:「我是宋傑,你是田七?」
田七說:「是。」
宋傑一看這小子果然機靈,就說:「上車吧,上了車我們再說。」
田七警覺地說:「你們是不是想把我帶到局子裡去?我可沒有幹過什麼壞事,你不相信問畢警官,他可知道。」
杜曉飛說:「你不要害怕,他是我們刑警隊的宋隊長,是我的上級,也是畢警官的上級。我們找你來,是想問問昨天晚上的事。」
田七這才將信將疑地上了車,問:「畢警官咋沒來?」
宋傑說:「他光榮地犧牲了,就在昨天晚上。」
田七吃驚道:「什麼?他犧牲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昨天晚上他還跟我在一起呢!」
宋傑說:「就是昨天晚上和你分開之後犧牲的。」
田七說:「他不是說要去執行任務嗎?去了就犧牲了?」
宋傑點了點頭說:「所以,你必須把你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們,我們才能破了這個案子,為畢警官報仇。」
田七想了一下,就從老畢怎麼給他安排任務,他昨天發現了什麼,然後打了電話,又和老畢一塊兒去了南郊小診所,末了才說:「畢警官進去後,診所裡出來了三個人,他們出來後,其中一個人好像和另外兩個人說了些什麼,那兩個人就隱藏在了旁邊。過了一會兒,畢警官出來後,我本來要告訴他這些。他卻說他有任務,樣子很著急,說回頭見,讓我盯著點兒。我就站在檯球案子前一邊看著他們打檯球,一邊觀察著小診所門的動向。真是奇怪,畢警官剛一走,兩個黑影迅速進了小診所。過了一會兒,大概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出來了三個人,其中一個人就是那個胳膊上受了傷的。他們出來後就過來了一輛小車,他們三人都上了車,一溜煙似的跑了。」
宋傑說:「車開到哪個方向去了,你看清了車牌號沒有?」
田七說:「他們向著城裡頭的方向開去了,但是,車牌號我沒有看清。」
宋傑說:「那幾個人你過去認識嗎?」
田七搖了搖頭說:「不認識。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
宋傑和杜曉飛相視看了一眼,杜曉飛說:「田七,謝謝你,你給我們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對我們破案很有用。不過,我還要告訴你,昨天晚上害死畢警官的是兩個騎摩托車的人,你要是發現什麼情況立即和我們聯繫。」
田七吃驚地說:「是兩個騎摩托車的人?」
宋傑說:「怎麼?你知道他們?」
田七說:「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昨天晚上,我看著那三個人上車走了以後,我就回去了。路過南郊小十字路口,看到路邊的小吃攤點,想吃點東西。剛下車,『嗖』地一下,一輛摩托車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差點撞著我,我大罵了一聲,『去找死』!回頭看去,摩托車已經開遠了,上面騎著兩個人。嘿,原來是他們兩個呀!這兩個人我不認識,但是,他們經常騎著摩托車從這條道兒上來來往往,好像很神秘。」
杜曉飛說:「這說明他們就住在這一帶?」
田七說:「好像在開發小區那片廢棄的舊廠房裡。」
宋傑說:「謝謝你,田七,你給我們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
田七說:「沒事我可以走了嗎?」
宋傑給了他一張名片說:「如果發現什麼新情況,立即同我們聯繫。」
田七說:「我提供了這麼多情況,你們給不給我點獎賞?」
宋傑說:「有,肯定會有的,不過,得等我們破了案之後。」
田七下了車,又將頭伸進來說:「那你們就趕快破,破了我好拿獎金。」
宋傑說了一聲「好的」,說完,「呼」地一下將車啟動了起來。
杜曉飛說:「上哪兒?」
宋傑說:「你說呢?」
杜曉飛說:「當然是開發小區。但是,我們不能犯老畢那樣的錯誤,應該給郭局打個電話,必要時,讓武警部隊來增援,來個拉網式的大搜查,我就不信逮不住他們。」
宋傑說:「你是不是看警匪片看多了?抓一兩個小蟊賊,動用一兩百人的警力,是顯示公安部門的強大,還是說明犯罪分子長著三頭六臂不可戰勝?荒唐!」
杜曉飛說:「我是說,我們好不容易發現了這一重要線索,如果再讓他們從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怎麼辦?我們面對的是持槍的歹徒,是一夥亡命之徒,不是一兩個小蟊賊。」
宋傑說:「有進步,你說得很對。但是,我們現在不能確定他們就在開發小區,如果他們轉移了地方,而我們卻動用了大批的警力去搜查,結果撲了空,其效果又是如何?或者說,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轉移地方,但是,他們現在不在那裡,我們聲勢浩大地去捉拿他們,豈不打草驚蛇?所以,我們必須先做一番前期偵查,必要時,還要蹲坑,等摸清了他們的情況,確認他們就在那一帶,再採取行動也不遲。你說,這樣行不行?」
杜曉飛有點愛慕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卻說:「好吧,聽你的。」
從南關小十字朝東一拐,再走五六里路,就能看到一片廢墟,那就是邊陽市的開發小區。前幾年,市裡只管盲目投資,不注重投資後的實效,有的廠房剛剛修起來,還沒來得及投產,企業就倒閉了,有的甚至還沒有修起來,就停工了。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肥了一批幹部,倒了一批廠房」。一些幹部撈足了、撈肥了,屁股一拍,該升的升了,該調的調走了,新領導不理舊事,他們又瞅準新的政績目標、新的發財之道,誰還願意去給別人擦屁股?
不一會兒,車快到開發小區時,宋傑和杜曉飛同時看到離他們大概有三四百米的地方,一輛摩托車在他們的視線中橫穿而過,正好使他們看清了車上坐著的兩個人。
杜曉飛激動地說:「頭兒,你看,目標出現了。」
宋傑說:「看到了。從車速上看,他們並沒有發現我們。」說著,車向左一拐,向摩托車追去。
摩托車好像不是去市區,而是向靠南段的那個廢棄的糖廠駛去。與此同時,又見一輛從城區方向開過來的車也向那邊駛去。宋傑為了避免暴露目標,將車停在一個隱蔽處後對杜曉飛說:「看樣子他們是去接頭,我們等他們不注意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準備好槍,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留活口。」
杜曉飛說:「頭兒,現在可以同郭局聯繫了吧?讓他們趕快行動,我們一起來個甕中捉鱉,保管他們插翅難飛。」
宋傑說:「只怕你電話打過去,我們的人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對方就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早已做好了對付我們的準備。」
杜曉飛激動地說:「難道你對郭局也產生了懷疑?」
宋傑也激動地說:「難道你忘了老畢是怎麼死的?他不是被某領導派去執行任務而中了他們早已布好的陷阱而死的嗎?」
杜曉飛說:「那你也不能對所有的人懷疑啊!」
宋傑說:「在沒有搞清事實真相之前,我對所有的人都懷疑,我有權利懷疑。」
杜曉飛說:「也包括我嗎?」
宋傑說:「小毛丫頭,你還沒有資格讓我去懷疑你。好了,做好戰前準備。」說著,一踩油門,車像離弦的箭,「呼」地一聲衝了出去。
趕到舊廠房,宋傑和杜曉飛迅速跳下車,向廠房內搜索而去。他們穿過了一間舊車間,突然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兩人相互使了個眼色,便一起逼到了窗口,然後一躍身,輕輕一個前滾翻,憑借水泥方柱為屏障,將槍口對準了前面的三個人。顯而易見,這三個人中,一個是交貨的,另外兩個是接貨的。交貨的隱在水泥方柱的一側,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接貨的就是那兩個騎摩托車來的。交貨的說:「這是給你們的報酬,當面點清,免得以後節外生枝。」說著,飛過來一個黑色皮箱。接貨的伸手接住,交給了手下的馬仔讓他驗貨。宋傑和杜曉飛相視點了一下頭,宋傑突然躍身大喝一聲:「不許動,我是警察。」就在這時,交貨的突然「叭叭」發出兩聲槍響,射向接貨的。杜曉飛隨即「叭叭」向交貨的開了兩槍。驗貨的馬仔當場斃命,另一個隨即一個側身翻滾,人起槍出,「叭」地向對方開了一槍,隨即一轉身,將槍口對準了杜曉飛。說時遲,那時快,宋傑未待對方出手,一槍直擊,對方當場倒地。待轉身,一個黑影倏然一躍,從側面的窗口逃走了。宋傑對杜曉飛說:「這兩個人由你負責,趕快叫救護車,爭取留下個活口,我去追他。」說完,一躍身,從窗口飛出。
一切真是來得太快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兩個兇手就倒在了她的面前。杜曉飛過去下了被宋傑擊倒的那個兇手的槍,看他嘴裡還在冒著血泡兒,知道還沒氣絕。再看那個馬仔,兩槍都打在了要命處,已經氣絕人亡。杜曉飛先給「120」打了一個呼救電話,隨即又給郭局打了一個電話。郭劍鋒說:「我們馬上就到。」掛了電話,杜曉飛突然看到了那只皮箱,那只皮箱半開著,裡面裝著一箱子廢紙。由此可見,他倆是被人收買了的殺手,事成後又派殺手來殺他倆,這兩個人只是當了一次替死鬼,真正的幕後兇手究竟是誰呢?也許,宋傑所追捕的那個人會知道一切。
宋傑追出去之後,兇手已經逃遠了,但是,他還沒有完全在宋傑的視線中消失,只要他沒有消失,他就要窮追到底,直到逮住他為止。宋傑開了一槍,沒有擊中目標。兇手憑藉著廠房中的天然屏障,拚命地跑著,宋傑從後面拚命地追著。從兇手那敏捷地閃挪騰躲中,宋傑一眼就看出來,此人正是他要尋找的那個人。就是這個人,先他一步,上東陽一刀斃命殺死了吳金山,又返回邊陽搶先一步殺死了李英。後來,又從他的手中溜走了,他就是那個蒙面殺手。冥冥之中,他總覺得他還會出現在他的面前,還會有一場殊死較量。今天,也許機會來了。他不想要他的命,他要一個活口,他要從他的嘴中掏出他所要的全部東西來。
宋傑窮追不捨,一直把他逼到最後一個車間裡。對手向他開了一槍,子彈從他的身邊擦過。他也向對方開了一槍,子彈打在了鋼筋板上,「嘩」地一聲,冒出了一片火花。他們各自向對方射擊著,但誰也沒有打到誰。一陣槍聲過後,隨即而來的是一片寂靜。宋傑找不到目標了,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往往是找不到目標的時候,有可能你就成了別人的目標。宋傑斂氣收神,借助著廢棄的鋼管水泥柱,小心翼翼地感覺著對方的聲音和氣息,尋找著他的目標。他突然感覺到前面有一點細微的聲音,幾乎同時,雙方都將槍口對準了對方。
他們默默相對了足有一分鐘。
宋傑說:「冷一彪冷處長,你不是一直在用刀嗎,怎麼也用起了槍?」
對手冷笑了一聲說:「宋傑宋隊長,因為我玩槍同玩刀一樣熟練。」
宋傑說:「可惜你的子彈已經打光了。」
對手說:「難道你還有子彈?」
宋傑突然一閃身,雙方同時扣響了扳機,誰的槍裡都沒有子彈。
對手將槍一扔說:「你為什麼總是不放過我?」
宋傑說:「因為你的行為已經影響到了別人的生命安全,你在犯罪,我必須要盡我一個警察的職責來制止你。」
對手說:「這個世界總是平衡的,只有一部分人失去什麼,另一部分人才能得到什麼,正如中國有這麼多的下崗工人,才會有那麼多的腐敗分子,道理其實是一樣的。沒有人失去就不會有人得到。」
宋傑冷笑道:「錯了。什麼是平衡?這個世界如果沒有像你們這樣的犯罪分子,才會達到真正的平衡。別給我講你的人生哲學了,跟我走吧,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對手說:「笑話!讓我到監獄裡去等死?你是不是太幼稚了點兒。如果可能,我倒是想同你做一筆買賣。」
宋傑說:「什麼買賣?」
對手說:「放了我,我給你二十萬,咱們做個朋友,怎麼樣?」
宋傑說:「我還以為你多麼成熟,結果你要比我更幼稚。二十萬可以幹好多事,但是,它卻無法買走一個真正人民警察的良知。」
宋傑話音剛落,突然一個箭步上去,對手一個騰空翻,正好避開他。兩人同時回轉身來,對手一個雙風貫耳,宋傑一招鴛鴦戲水化開,隨即使出騰空霹靂腿,一腳正中對方下頜,將對方踢了個趔趄。待上前去擒拿,對方一個兔子蹬鷹,將宋傑踹了出去。兩人你來我往,不分上下,一招一式,足見功夫。他們從樓下打到樓上,又從樓上打到樓下,一個抄起了鐵傢伙,另一個拿起了長木棍,辟里啪啦,嘿嘿啊啊,一會兒宋傑佔了上風,一會兒冷一彪得了便宜,直打得兩人滿身血污、精疲力竭。冷一彪突然掐住了宋傑的脖子,宋傑一腳踹向冷一彪的襠部,趁其不備,躍身一個飛腿,將對方掃倒在地。然後一轉身,手銬一亮,「卡嚓」一聲,一頭銬住了對方的手腕,另一頭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兩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誰也沒有了力氣。
過了半天,宋傑才說:「走吧,現在你該老實了。」
冷一彪終於開口了:「沒想到我最終還是敗在了你的手下。」
宋傑說:「不是敗在我的手下,而是敗在正義的手下。任何與人民為敵的人,最終都沒有好下場,等待你的,將是法律對你的審判。」
冷一彪說:「但是,現在還不是最終。」說著,突然一抬腿,從腳腕處「嗖」地一聲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刺向宋傑。宋傑雖早有防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但還是被對手一刀劃在了腿上。兩人又是一陣搏鬥。宋傑突然借助慣性的力量,一閃身用勁一推,一刀正好刺在了冷一彪自己的小腹處。冷一彪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一頭向宋傑碰來,宋傑猝不及防,趔趄了幾步,兩人同時跌倒在地。
又是一陣廝打。
就在這時,傳來一陣警車的鳴叫聲……
宋傑有氣無力地說:「你……還要做……垂死前的掙扎嗎?」
冷一彪說:「我……今生今世……怎麼就……碰到了一個你?」
宋傑說:「是緣分。」
冷一彪說:「不……是剋星,你是我的……剋星。」
宋傑說:「那就叫……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