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布爾堅科在這裡一定會盡可能地發掘這些檔案的秘密?」
「布爾堅科是真正的特工,只要給他一丁點希望,他就不會放棄。他一定會利用職務之便,在這裡得到許多他想得到的機密。不要忘了米沙的那份檔案中,被撕去的幾頁。」
「可那至少是1988年結束對米沙的保護後,被人撕去的,那時布爾堅科早不在人世了。」
「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那幾頁檔案是被布爾堅科撕去的,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低估布爾堅科在這裡的五年。」
「嗯,布爾堅科在檔案處的五年確實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得到許多機密。」
「還有第五點,這份檔案讓我弄清了當年布爾堅科為什麼軍銜比我高,卻被派作我的副手,因為他之前殘酷的訓練方法,弄出了人命。」
「看來布爾堅科在這方面是有前科的。」
「這也就能解釋當初在基地他又弄出人命,被我發現後,雖然表面強裝鎮定,但卻極為害怕我向上面告發他。」
「如果那次布爾堅科再被上面處罰,估計他就完了。」葉蓮娜想了想,又道,「這樣回想起來,當初,您跟布爾堅科去野狼谷其實是很危險的。如果布爾堅科狗急跳牆,對您來個殺人滅口,然後再對上面說您不幸失蹤,您可就怨沉大海了。」
「我後來想起也曾後怕,但其實他當時不敢把我怎麼樣。布爾堅科當時背著處分,被降職使用,而我是基地的負責人,又是中校軍官,如果我不明不白失蹤了,上面一定會派人下來詳查的。所以他敢對學員下重手,卻不敢把我怎麼樣。」
「父親啊,我看您還是低估布爾堅科了。如果您在野狼谷中沒有同意他的提議,執意要往上報學員致死的事,他能輕易放過您?」
「這……」馬卡羅夫沉吟下來,「我可以暫時騙過他,偷偷上報他的事!」
「哼,一個優秀的特工和您相處了幾年,難道還不知道您的性格嗎?」
「好吧!葉蓮娜,這只是你的猜測,布爾堅科這個人,雖然身上有很多毛病,但我想他還不至於像你猜測的那麼壞!」馬卡羅夫說完,慢慢地合上了布爾堅科的檔案。
聽完馬卡羅夫總結的五點收穫,布爾堅科這個人的形象在葉蓮娜的腦中逐漸清晰起來。但她卻總覺得還是缺了什麼,布爾堅科瘦削的臉龐依舊被重重迷霧籠罩著。想到這裡,葉蓮娜心中不禁一陣煩躁。
馬卡羅夫見再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就想離開。葉蓮娜將所有查閱過的檔案規整好,還給了檔案室管理員。
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走出檔案室,來到電梯口。馬卡羅夫走進了電梯,可葉蓮娜卻怔怔地還站在原地。
「葉蓮娜,你怎麼了?」
葉蓮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等等,我們還忘了一件事。」
「忘了一件事?」馬卡羅夫趕忙又走出了電梯。
葉蓮娜疾走兩步,又回到檔案室,向管理員詢問道:「能幫我查查有沒有關於一個叫『沃倫。懷特』的美國人的檔案嗎?」
管理員面無表情地翻翻白眼,指了指旁邊的電腦,道:「我們這兒這麼多檔案,哪能記得什麼美國人,你自己用電腦查吧。」
葉蓮娜走到電腦前,耳畔又傳來管理員的告誡:「這台電腦不准使用任何移動存儲設備,要密碼進入系統。」
葉蓮娜用自己的密碼進入了聯邦安全局的內部系統,然後又輸入一個複雜的專用密碼,才進入內部檔案系統。
「怎麼,你懷疑那個美國人有問題?」馬卡羅夫跟過來問。
「我覺得韓江的懷疑是有道理的,謝德林當初的直覺也可能是準確的。如果那些學員在海參崴準備逃走時,確實有國外的人接應,那麼基地暴動的事就不簡單了。現在我們看到的檔案顯示,總部後來將當年基地的暴動定性為謝德林處置不當,導致學員暴動,我覺得這個結論未免草率了。」
「你的理由呢?」
「理由我現在還說不好。不過,最後那個懷特逃走,還有斯捷奇金的出現,讓我相信事情並不簡單。」
「懷特?斯捷奇金?」馬卡羅夫感到腦子有些混亂。
葉蓮娜已經輸入了「懷特」這個詞,在內部檔案系統裡檢索,搜索的結果屏幕上出現了十多條題目裡帶「懷特」這個詞的檔案簡介。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一條一條,逐條檢查了這些題目裡帶「懷特」一詞的檔案。但讓他們失望的是,搜出來的這十多條檔案,竟沒有一個是他們要找的那個「懷特」。
「看來我們的系統裡,除了謝德林的報告提到了這個懷特,再沒有那個美國人的記錄!」馬卡羅夫搖著頭說。
葉蓮娜不甘心,又搜索了斯捷奇金的檔案。這傢伙的檔案倒是挺多,從他進入克格勃,一直到他鋃鐺入獄,全都有記載。她已經多次查看斯捷奇金這些檔案了,這次又重點查看了斯捷奇金在基地暴動前後的有關活動。可除了他們已經掌握的情況,葉蓮娜並沒有從中找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馬卡羅夫見葉蓮娜還不甘心,只好勸道:「行了,你也算盡力了,可以給韓江交差了。」
「我可不是為了他。」葉蓮娜嘴上硬撐著,又在電腦上隨手輸入了「喬伊斯」這個詞。她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因為這只是那艘美國貨輪的名字,聯邦安全局的內部檔案系統裡應該不會有關於這艘美國貨輪的記錄。但就在這時,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條搜索結果,唯一的一條關於「喬伊斯」的搜索結果。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面對屏幕都是一驚。葉蓮娜顫抖地點開了這條記錄,一段簡短的簡介映入二人眼簾……
關於美國偽裝間諜船「喬伊斯」號事件處理過程的報告1986年9月列寧格勒編號:⑸038609140371986年8月間,一艘名為「喬伊斯」號的美國貨輪停靠在列寧格勒港口,在裝卸完貨物後,該船以機械故障為由,滯留列寧格勒港,遂引起我方警覺。經調查所謂美國貨輪「喬伊斯」號,實系美國偽裝間諜船。該船常以商船名義停靠各國港口,然後利用船上所載電子偵聽設備,監聽偵查所在國情報。並常派遣情報人員偽裝成普通船員,登岸近距離地偵查,執行各種任務。
後據查實,該船隸屬於一家名叫「加勒比輪船貨運公司」的美國公司,其註冊地在美屬波多黎各,而其真正的控制者則是美國中央情報局。
掌握相關情況後,我方依據扣押了「喬伊斯」輪,並研究了船上設備,審查了船上人員。船上人員對刺探我國情報的事實皆供認不諱。
考慮到正在與美國改善的關係,我方基於人道主義出發,在與美方進行協商後,決定用被美國扣留的我方人員,交換「喬伊斯」輪及其船員。9月4日,雙方按約進行了交換,並簽署秘密備忘錄。雙方一致同意不對外公開此事件,並作為最高機密永久封存相關文件。
這段不長的記載足以讓葉蓮娜興奮起來:「謝德林當初的預感是對的,不但那個懷特有問題,就連這艘『喬伊斯』輪都有問題。」
「看來這事越來越複雜了,怎麼……怎麼中情局也和這事聯繫上了?」馬卡羅夫既興奮,又困惑。
「現在可以證明當年基地學員暴動絕不那麼簡單,至少在他們到達海參崴之後,肯定得到了外國某些勢力的協助。若不是那個懷特行事不密、謝德林反應迅速,恐怕所有學員都被『喬伊斯』輪接走了。」葉蓮娜判斷道。
「這……如果學員在暴動前,就得到了外國勢力的協助,那問題可就大了!」馬卡羅夫無論如何不敢相信自己訓練出來的這批學員,還會跟外國勢力有聯繫。如果這是真的,那簡直是對自己特工生涯最大的諷刺。
「也許只是碰巧,學員們逃到海參崴,發現有美國船停在港內,便和喬伊斯輪秘密取得了聯繫。」葉蓮娜忙安慰馬卡羅夫。
「不!謝德林說過,喬伊斯輪進港當天就出了事,學員根本沒時間和喬伊斯輪聯繫。」
「謝德林也曾說過,那幫學員逃到海參崴,隱藏了半個多月。這期間這些訓練有素的學員,完全可能用某種特殊的手段,和停靠在港內的其他美國船隻取得聯繫。半個月後,『喬伊斯』輪便來到了海參崴。」
「希望事情是這樣,否則我真不敢想像。」馬卡羅夫喃喃自語。
「1986年,喬伊斯輪船在列寧格勒被抓到了,克格勃對這艘船進行了檢查,還審問了船上人員,也許檔案裡會有那個『懷特』的記錄!」葉蓮娜的話語中帶著興奮。
「86年,離上次的事件過去也有十來年了,這個『懷特』還會在船上?」馬卡羅夫將信將疑。
葉蓮娜迫不及待地讓管理員找出了這份編號⑸03860914037的檔案。這份檔案很厚,葉蓮娜粗粗地翻了一下,事件的經過和最後的處理並不複雜。檔案裡最多的是對船上十八位船員的審訊記錄,這也正是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最感興趣的部分。
葉蓮娜還在懷疑這十八個船員中有沒有她要找的「懷特」時,一份名為「沃倫。懷特審訊記錄」的文件已經蹦入了她眼中。
葉蓮娜興奮地看看馬卡羅夫:「看來這個懷特一直在船上。」
「嗯,這傢伙果然是中情局的特工。」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滿懷希望地看完了這份整整十頁紙的審訊記錄,但結果卻讓他倆大感失望。整份審訊記錄除了對事件經過的描述,就是一些基本狀況的記錄,多餘的線索,一點也找不到。
唯一讓葉蓮娜感到有價值的可能就是懷特的照片了。審訊記錄裡附了懷特好幾張照片,有正面照、側面照。葉蓮娜將照片一一掃瞄後裝好,準備帶走。
馬卡羅夫忽然提醒道:「再找找這些人當中有沒有那個馬丁?」
「馬丁?」葉蓮娜一愣,然後笑了,「父親,您怎麼老煳塗了,懷特既然有問題,那個他說什麼在日本橫濱偶遇的馬丁肯定就是順嘴胡說了,您怎麼還當真了!」
「還是查查好!」馬卡羅夫也不說理由。
葉蓮娜於是一份份仔細查看了這十八個船員的審訊記錄,果然,有一份審訊記錄的標題是「查爾斯?馬丁審訊記錄」。
葉蓮娜將這份「查爾斯?馬丁審訊記錄」抽了出來:「這還真有一個叫馬丁的,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叫馬丁的美國人太多了。」
馬卡羅夫接過這份文件,仔細查看了一番,基本上和懷特的審訊記錄一樣,都是一些關於事件經過的記述,這並不是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感興趣的。這份馬丁的審訊記錄上同樣附了幾張照片,馬卡羅夫盯著照片端詳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這個人他從未見過。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將十八份審訊記錄一一過目,特別是十八個人的照片,葉蓮娜都進行了掃瞄。
「葉蓮娜,看來咱們空歡喜一場啊,雖然確認了『喬伊斯』輪和懷特的身份,但對我們的事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事情還沒完,這些照片也許能對我們有所幫助。」
「你想把懷特的照片,拿去給謝德林辨認?」
「對,先讓謝德林確認一下,然後將我們的發現告訴他,看他還能為我們提供什麼新的……」
葉蓮娜正說著,突然沒了聲音。馬卡羅夫發現葉蓮娜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一份文件。「葉蓮娜,你怎麼了?」馬卡羅夫關切地問。
怔了好一會兒,葉蓮娜才緩緩地說道:「我……我想這才是重要的發現。」
「什麼?」馬卡羅夫不解。
葉蓮娜將文件遞給馬卡羅夫,馬卡羅夫只掃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他發現在這份名為《關於「喬伊斯」——偽裝間諜船事件的處理意見》的文件最下面出現了一個他熟悉的名字——安德烈?格裡高利耶維奇?佈雷寧。
「怎麼會是他?」葉蓮娜又回憶起了佈雷寧那張蒼老的面孔。
一陣沉默後,馬卡羅夫緩緩地說道:「沒錯,當時,佈雷寧剛剛因為成功地執行了幾次重大任務,被破格晉陞為將軍,並被提拔為列寧格勒地區克格勃反間諜系統的負責人。」
「要是這樣,那『喬伊斯』號事件還正是他管轄的事。」葉蓮娜又快速地翻閱了這些文件,她在不少文件下面都看到了佈雷寧的簽名。
葉蓮娜坐下來,重新開始打量起這份《關於「喬伊斯」——偽裝間諜船事件的處理意見》的文件,文件很簡短,是寫給當時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的。
親愛的克留奇科夫同志:鑒於我國正在與美國改善關係,此時如果我方高調處理「喬伊斯」輪事件,無疑會破壞兩國業已初步形成的信任,不利於我國外交戰略的實施,損壞我國的利益。
……
因此,我認為對此事件最恰當的處理方式應以秘密方式與美方達成某種協議,這樣將最大限度地維護我國的利益,並可適當地敲打美方的無禮行徑。不知妥否?
安德烈?格裡高利耶維奇?佈雷寧
「看來最終低調處理『喬伊斯』輪事件是佈雷寧的主意,他在文件中看似說得頭頭是道,但不知是否隱藏了他的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葉蓮娜道。
「僅從這些文件是看不出來的,佈雷寧這麼處理,也是符合常理的。不過,佈雷寧、斯捷奇金,當他倆的名字以一種這麼奇異的方式聯繫到一起時,不能不讓人起疑!」馬卡羅夫道。
「是的,相隔十年,兩件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事,竟又奇跡般地有著某種聯繫。除了懷特、斯捷奇金和佈雷寧的出現,更加讓我確定這裡面有問題。」葉蓮娜道。
「你是說喬伊斯輪事件、基地暴動事件都和當初他們保護米沙的事有關?」馬卡羅夫還是不敢相信。
「他們因當年一起參與保護米沙相識,其後卻總在我們調查到的一些關鍵時間、關鍵地點出現。而我之前分別去詢問他倆時,兩人回憶相隔那麼久的事,卻回憶得如此清晰,如此一致。這一切都不正常,都讓我懷疑他倆一定隱藏了什麼秘密。」
「可是……可是他倆,還有那個伊薩科夫都已經死了。除了那幾個關鍵時間,關鍵地點,也看不出他們和基地的事,和當年科考隊的事有任何聯繫。」
「問題也許就出在這幾個關鍵時間,關鍵地點。在謝德林鎮壓基地學員暴動,並將懷疑目標鎖定在那個懷特身上時,斯捷奇金突然出現,然後懷特便失蹤了;在喬伊斯輪被證明是偽裝的間諜船,那個懷特再次落網之際,佈雷寧又突然冒了出來,將這事迅速冷凍處理了!」
「但斯捷奇金當時確實有總部的命令,而佈雷寧也算是秉公處理……」
「父親,咱們現在可以把這些人和事串成一條線了。」葉蓮娜打斷馬卡羅夫的話,忽然拿出一張白紙,在白紙左側從上到下依次寫下了:科考隊——米沙——佈雷寧(燒死),斯捷奇金(越獄),伊薩科夫(戰死)又在白紙右側從上到下依次寫下:布爾堅科——前進基地(李國文)——暴動(謝德林)——懷特1(斯捷奇金)——懷特2(佈雷寧)。然後,葉蓮娜將左側的斯捷奇金和右側懷特1畫了一條線連接上,又將和左側的佈雷寧和右側的懷特2連接上。葉蓮娜指著自己畫的這兩條線,說道,「父親,中國那邊的情況我不清楚,現在我們這邊已經可以連接成一條線了,雖然這裡還有幾個環節不太清楚。」
馬卡羅夫也在一張白紙上寫了幾個詞:黑喇嘛——馬遠——馬昌國——史蒂芬(芬妮)。馬卡羅夫看看葉蓮娜紙上那一條線,說道:「葉蓮娜,這是史蒂芬的那條線,從表面上看這條線倒比我們的線要簡單得多,不過我看了你連接起來的線後,卻覺得史蒂芬的這條線也不那麼簡單了。」
「哦?父親,您看出了什麼?」
「葉蓮娜,你注意到你畫的線和我的線有什麼聯繫嗎?」
「聯繫?馬昌國和史蒂芬都算是美國人……」葉蓮娜忽然眼前一亮,「表面上看,兩條線沒有任何聯繫,但如果硬要說聯繫,那麼就是這個懷特了!因為他也是美國人,但也就這點聯繫啊!」
「嗯。確實就這點聯繫。史蒂芬臨死前,曾經提到過一個懷特,但我們現在不能肯定那個『懷特』,就是當年的『懷特』。如果硬要因為這個懷特,將我們的線和史蒂芬的線聯繫到一起,現在看起來還太牽強附會。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兩條線是有內在聯繫的,我懷疑當年那個懷特……」
「您是懷疑將軍跟這個神秘的懷特有關?」葉蓮娜反問。
「嗯,你想想,如果史蒂芬那條線再往下畫就是將軍,假設將軍就是那個所謂的『懷特』,或者『懷特』代表將軍,那麼我們這幾條線就都連接起來了!」
「父親,您太神了,我只想到將我們這邊兩條線連接起來,您竟然聯想到史蒂芬那條線。如果真像您講的這樣,那麼,基地暴動、保護米沙、史蒂芬三條線就都能連上了!」葉蓮娜難得興奮地像個小女孩。
「不過,咱們還不能高興太早,史蒂芬和芬妮都死了,這樣,史蒂芬那條線已經徹底斷了。而我們這邊雖然現在能將基地和米沙兩條線合二為一,但布爾堅科、伊薩科夫、佈雷寧也都死了,只剩下一個生死不明的斯捷奇金,可以說我們這邊的線索進展到這一步基本也斷了。葉蓮娜,你要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是不肯輕易露出真容的。」馬卡羅夫興奮之餘,仍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葉蓮娜倒不以為然:「不,咱們這邊還沒完,我們還有謝德林。」
「你是說讓他辨認那些照片?」
「對啊!也許他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新線索。」
「那就希望上帝保佑我們吧!」
「怎麼?父親,你好像對謝德林不抱什麼希望。」
馬卡羅夫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葉蓮娜看外面天色已晚,檔案室也要關門了,只好將檔案還給管理員,和馬卡羅夫帶著更大的疑惑和新發現的興奮離開了總部檔案室。
第二天葉蓮娜和馬卡羅夫趕回彼得堡時,已是下午。兩人顧不上休息,匆匆趕往彼得堡郊外謝德林的住處。
謝德林的家在彼得堡的富人區,葉蓮娜駕車出城,很快便看到了一片豪華的別墅區。葉蓮娜來過謝德林的別墅,所以徑直將車穩穩地停在了別墅大門前。兩人跳下車,馬卡羅夫不禁感歎:「這小子因禍得福,現在發了,住這麼好的房子!」
「不對!」葉蓮娜突然打斷馬卡羅夫的感歎,拔出了槍。
馬卡羅夫也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他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但是多年的特工生涯讓他嗅出了危險。
葉蓮娜握著槍,側身來到別墅門邊,馬卡羅夫來到另一側,側耳傾聽,屋內沒有什麼動靜。兩人略一遲疑,突然屋內傳來一個聲響。葉蓮娜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響,但卻覺察出這響動不對勁,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撞開了別墅厚重的大門。
馬卡羅夫也跟著衝了進去。兩人徑直衝進了客廳,豪華的客廳內,葉蓮娜看見謝德林被人綁在椅子上。這會兒,謝德林連人帶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葉蓮娜馬上明白了剛才那個聲響是怎麼回事。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忙扶起謝德林,拿去他嘴裡塞的布條。謝德林大叫道:「那人往樓上去了。」
馬卡羅夫留下來照看謝德林,葉蓮娜迅速衝上了二樓。二樓主臥室裡,黑影一閃,當葉蓮娜衝到主臥的陽台上時,那個黑影已經跳下了陽台。
葉蓮娜也跳下陽台,追趕那個黑影,可是那個黑影一閃,卻不見了蹤影。葉蓮娜正在遲疑,突然從身後衝出一輛沃爾沃轎車。葉蓮娜趕忙躲閃,待她再重新站定,舉槍向「沃爾沃」射擊時,那輛車已經絕塵而去。
葉蓮娜剛想駕車追趕,身後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葉蓮娜,別追了!」
葉蓮娜壓住怒火,回到了客廳裡。「你認識那個人嗎?」葉蓮娜問謝德林。
「不!不認識。我實在想不通誰會要我的命,我沒得罪什麼人啊!」謝德林一臉無辜。
「你怎麼確定那人要殺你?要殺你就直接給你一槍,也不用綁你了。」葉蓮娜反問謝德林。
「那人是想做個我意外死亡的現場,所以先把我捆起來。你們要再來晚一步,那傢伙就準備給我注射什麼東西了!」謝德林道。
「我告訴你吧,為什麼有人要你的命,因為你曾是克格勃的人。」馬卡羅夫說道。
「我已經離開克格勃那麼久了,該了斷的也早了斷了。」
「因為你還知道克格勃的機密,所以你注定了不會安寧。」葉蓮娜道。
「機密?我還知道什麼?」
「前進基地的事。」馬卡羅夫道。
「啊!我不是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嗎?」
「有人不想讓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葉蓮娜道。
「可我已經把知道的說出來了啊!再來殺我還有什麼用?」
「也許你還知道什麼讓那些人感到害怕的秘密。」馬卡羅夫低聲說道。
「不!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對你們說了,沒有一點隱瞞。」
「我們相信你,但是請你好好再回憶一下。」葉蓮娜將謝德林扶到沙發上。
謝德林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了。」
「你認識佈雷寧嗎?安德烈?格裡高利耶維奇?佈雷寧?」
「佈雷寧?!」謝德林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那伊薩科夫呢?瓦西裡?阿列克謝耶維奇?伊薩科夫?」
「不!我肯定不認識這個人。」謝德林回答得很乾脆。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對視了一眼,馬卡羅夫又問謝德林:「那麼,你好好回憶一下,你跟斯捷奇金一共見過幾次面?」
「斯捷奇金?我跟他真正打過交道就是那次,在海參崴那次。後來我回總部,曾經碰到過他幾次,但只是打個招呼。因為我看他手上纏著繃帶,知道他情況也不好,就沒和他多說話。再後來,他就離開總部了,我就再沒和他見過面。」
「好吧!看來你確實不知道什麼了,可是我們相信你,那些人卻不相信。」馬卡羅夫說著,掏出了在檔案室掃瞄的照片。他先不告訴謝德林那些人的情況,只是讓謝德林辨認那十八張照片。
謝德林一張張地翻看了所有人的照片。最後讓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大感意外的是,謝德林看完照片後,竟然一臉茫然,搖著頭對他倆說:「這都是些什麼人?我一個都不認識,看上去不像是現在拍的。」
謝德林的回答讓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目瞪口呆,葉蓮娜只好拿出那張「沃倫。懷特」的照片,擺在謝德林面前:「你再好好回憶一下,這個人你認識嗎?」
「這個人?」謝德林皺著眉,仔細端詳這張照片,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不認識。」
「你再好好看,把這人往年輕了看,你真的不認識嗎?」葉蓮娜提示謝德林。
「我肯定不認識這個人。」謝德林回答得十分肯定。
葉蓮娜要瘋了,她只好告訴謝德林:「這個人就是你當年審問過的『沃倫。懷特』啊!」
「什麼?這……這不可能。」謝德林不敢相信,「懷特的長相不是這樣,絕對不是。這個人面容白淨,而我審問過的那個懷特留著絡腮鬍子,膚色也像那些船員一樣,一身古銅色。更重要的是懷特的五官不是這樣,我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那個懷特的五官長相,但我肯定懷特不是照片上這人。」
「你再認真回憶一下,這張照片是十年後拍的……」馬卡羅夫道。
「就算十年,一個人也不應該有這麼大的變化。」
「那照片上這人的身材呢?」葉蓮娜忽然問道。
「身材?」謝德林端詳了一會兒,道,「身材倒是差不多。」
馬卡羅夫又拿出那張「馬丁」的照片讓謝德林仔細辨認,謝德林依然不認識。
事情似乎又陷入了僵局,但是謝德林的話,卻讓葉蓮娜陷入了沉思。一陣沉默後,葉蓮娜將他們掌握的「喬伊斯」輪的情況告訴了謝德林。
謝德林聽完後,大驚失色,過了許久,才喃喃地說:「竟然是這樣。我……當初,竟然在我的眼皮底下,讓他遛了!這麼說我當初抓懷特,沒有抓錯!」
葉蓮娜沖謝德林點了點:「只是這個懷特有些奇怪了。」
「沃倫。懷特?!」謝德林想著想著突然叫了起來,「會不會你們看到的檔案被人篡改了?」
謝德林的話,讓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心裡一驚。但很快葉蓮娜便否定了這種可能:「我查看『喬伊斯』輪檔案時,特地看了這份檔案的調閱記錄。同樣,和基地暴動那份檔案一樣,在我們之前,從沒有人調閱過。而且如果有人不想讓我們看到這份檔案,只需拿走就可以了,沒必要製造一份假的放裡面。」
「是的,這份檔案是我們在無意中發現的。應該不會有人特意去篡改這份檔案。」馬卡羅夫也說道。
「那就奇怪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所見到的懷特絕不是照片上這個人。」謝德林信誓旦旦。
「那您還記得當初『喬伊斯』輪上其他船員的相貌嗎?」葉蓮娜還不死心。
「當時我跟他們的船長和大副都打過交道,但也只是匆匆一面,又隔了這麼長時間,即便見到,也很難認出來了。只是……只是那個懷特,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這倒不是因為我審過他幾次,而是因為當時我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是最後……」謝德林說到這兒,忽然又反問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我不明白這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們怎麼又會調查這個事?」
「因為最近發生了一系列可怕的事,從美國到中國,又到俄羅斯。讓我這個已經退休的老頭,也不能安享晚年了。」馬卡羅夫道。
「可怕的事?」
「對,那個斯捷奇金越獄跑了……」葉蓮娜將他們所掌握的關於斯捷奇金和佈雷寧的情況對謝德林說了一遍。
謝德林聽完,怔了半天,才道:「原來這事如此複雜!」
「所以我們才需要你的幫助,你再好好想想後來的事,比如斯捷奇金……」葉蓮娜希望謝德林能夠再回憶點有價值的線索來。但是謝德林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這時,馬卡羅夫忽然問道:「那我們在哪兒能找到尼古拉中尉?」
「尼古拉?」謝德林一驚,隨即緩緩說道,「他早就死了。」
馬卡羅夫聞聽尼古拉死了,驚愕不已:「尼古拉也死了?怎麼死的?」
「後來整個事件結束後,上面派了調查組下來,要追究有關人員的責任。我肯定是跑不掉的,但沒想到尼古拉和斯捷奇金也和我一樣,被關了禁閉,等候最後的審查結果。」謝德林翻著眼睛,像是在回憶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我們大約被審查了一個多月吧,其中有段時間審查得特別嚴,幾乎不讓我們休息。審訊的人分成幾撥,不停地問我們各種無聊的問題,尼古拉就是那會兒出事的。面對高強度的審訊,我和斯捷奇金算是挺過來了,可是尼古拉最後沒挺過來,他在禁閉室裡用刀片割斷喉嚨自殺了。」
「禁閉室裡哪來的刀片?」葉蓮娜不敢相信。
「不知道。後來聽那些調查我們的軍官說是尼古拉偷偷藏的。」
「尼古拉為什麼要自殺?按理說他的責任應該沒你大!」葉蓮娜又問。
「心理素質不行唄,以為天就要塌下來了,就自殺了唄!所以後來為這件事受處分的人只有我和斯捷奇金,其他所有人都算是因公殉職。」
「當時,那些審查你的軍官都問些什麼問題?」
「就是問事件的經過,我就一五一十說了。他們主要就是判斷我在整個事件中是否有瀆職,反正我把責任往布爾堅科身上推,要怪只能怪這傢伙訓練出來的學員太凶悍了,否則哪會造成這麼大的損失!」
「問尼古拉的肯定也是這些問題,難道他就堅持不下來了嗎?」
「我想尼古拉在基地待的時間最長,所以還會問他許多關於基地以及布爾堅科,甚至是你,馬卡羅夫的事。」謝德林說道。
「審查期間,你跟斯捷奇金有過直接接觸嗎?」馬卡羅夫忽然敏感地問道。
「沒有。我們是被分別關押的,一人一個小禁閉室,審問的時候也是分開的。」
「那些軍官在審問你的時候,提到過斯捷奇金嗎?」馬卡羅夫又問。
「很少,幾乎沒有,因為他的情況和我不一樣。」謝德林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後來有個情況讓我很疑惑。按理,斯捷奇金就是後來犯了點錯,應該問題很簡單,很快就能問清楚,可是我被審查了一個多月放出來的時候,斯捷奇金竟然還在牢房裡。」
「哦?這點確實很可疑。難道斯捷奇金很不老實?」葉蓮娜狐疑著。
「具體情況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審查的時間比我還長。」謝德林至今大惑不解。
「這個也不難理解。以我們現在對斯捷奇金的瞭解,他的疑點更多,所以審查時他肯定很不配合。」馬卡羅夫道。
「對了!」謝德林忽然叫了起來,「你們剛才提到的那幾個人叫什麼?」
「佈雷寧?」
「不!另一個!」
「伊薩科夫?瓦西裡?阿列克謝耶維奇?伊薩科夫?」
「對!我想起來了,我聽說過這人,你們要是不提審查這茬我就忘了。當時,負責看管總部禁閉室的是一個個頭很高的傢伙,那人好像就叫伊薩科夫!」
「你確定?」馬卡羅夫和葉蓮娜都驚道。葉蓮娜忙又補充道,「我們提到的這個伊薩科夫可有兩米高啊!」
「對!那人個頭有兩米高,虎背熊腰,面目兇惡,十分彪悍!」謝德林想起了伊薩科夫的長相。
「這又對上了!」馬卡羅夫嘴裡喃喃地說道。
「是啊!伊薩科夫也出現了,斯捷奇金、伊薩科夫、佈雷寧居然都出現在了這一系列的事件中。這樣,尼古拉自殺的刀片也很可能……」
「他們怕尼古拉說出什麼,所以就逼迫尼古拉自殺了。」馬卡羅夫道。
「他們是誰?尼古拉又……又比我多知道什麼?」謝德林不明白馬卡羅夫的意思。
「尼古拉比你能多知道什麼呢?只有一種可能,他比你更清楚前進基地的事。」馬卡羅夫道。
「前進基地的事?前進基地還能有什麼事?再說你不還是前進基地的負責人嗎?」謝德林愈發不解。
「難道……難道前進基地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馬卡羅夫又陷入了沉重的回憶。但是許久,他也沒能從記憶裡找出什麼。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見再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便起身告辭。謝德林後怕地說:「你們走了,我也要出國去避避了。如果你們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就打這個電話。」
葉蓮娜接過謝德林的電話,和馬卡羅夫走出了謝德林的別墅。馬卡羅夫還沒從剛才的思緒中跳出來:「基地,基地還有什麼秘密?」
「父親,別想那麼多了。咱們這次來還是有收穫的,伊薩科夫出現了,更加完善了我之前畫的那兩條線。」
「嗯,線是連上了,但所有的知情者幾乎都死了,每條線索到那個懷特就都進展不下去了。」
「是啊!可是謝德林居然不認識照片上的懷特。」
「我早就應該想到這個懷特是不會那麼輕易讓我們看到他廬山真面目的。」馬卡羅夫想了想,忽然喃喃自語道,「難道懷特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個代號?」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看來謝德林這兒也不會再有什麼進展了,所以我昨天在檔案室就提醒過你,不要太樂觀。事情就是這樣,當你以為就要接近勝利的時候,往往更大的困難就要降臨。」
「即便謝德林不頂用,我們還有斯捷奇金。我就不信抓不到他!」葉蓮娜頗不服氣。
「那就更指望不上了,斯捷奇金也許知道很多內情,但他作為一個訓練有素老資格的特工,他的身手我們是領教過的。可以說我們單打獨鬥都不是他的對手,韓江也不行!就算我們抓到了這傢伙,這傢伙也不會開口的。」馬卡羅夫道。
「那按您的意思史蒂芬那邊的線索斷了,我們這兒也進展不下去,那就沒轍了?」
馬卡羅夫沉吟了片刻,忽然問道:「葉蓮娜,佈雷寧的屍檢報告呢?」
「對了!這事我讓伊留金去管的,該去問問他了。」說完,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上車向聯邦安全局大樓趕去。
伊留金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接待了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葉蓮娜開門見山,問道:「佈雷寧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嗎?」
「出來了!」伊留金從辦公桌上找出一份文件遞給葉蓮娜,然後說道,「不過很遺憾,因為屍體被大火長時間焚燒,已經很難辨別出屍體的真實身份,只能看出是一具男性屍體。」
「是這樣?」葉蓮娜面露失望。
「你還懷疑佈雷寧?」伊留金問。
「不!我現在不知道該懷疑誰……」葉蓮娜沉思片刻,又問伊留金,「你之前對我介紹過,說佈雷寧退休後一直住在郊外的別墅,很少進城,更沒有離開彼得堡,是這樣吧?」
「是啊!」伊留金不明白葉蓮娜的意思。
「你能確定嗎?」
「確定?我們當時也沒派人監視佈雷寧,很難確定。我只是聽許多以前的同事說的,我也沒去拜訪過他。」伊留金無奈地聳聳肩。
「那麼能查到佈雷寧的出入境記錄嗎?」
「你懷疑佈雷寧那段時間並不在彼得堡,出過國?查倒是能查,但是葉蓮娜,你想想佈雷寧那麼一個經驗豐富的特工,如果他真想出國又不想被發現,是完全可以偽造身份矇混過關的!」伊留金提醒葉蓮娜。
「是啊!葉蓮娜,你怎麼煳塗了。」馬卡羅夫道。
葉蓮娜覺得自己確實被這些事搞得亂了方寸,她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看看馬卡羅夫。馬卡羅夫搖著頭,說道:「下面只有看唐風和韓江他們的了。」
「對!玉插屏現在都在他們手上,他們那裡一定不會太平。」葉蓮娜想到這兒,心不禁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