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藝老來電話問張仲平的那位台灣朋友過來沒有。張仲平說:「還沒呢。徐總不是已經收了五萬塊錢了嗎?付款期限又還沒有到,那麼急幹什麼?」徐藝說:「不著急不著急,也就是問問。」
其實張仲平比徐藝更著急,那個台灣朋友當然是他虛構出來對付徐藝的。健哥上次說老闆到英國考察也就十來天,回來以後把選撥評估、拍賣機構的事情一落實,香水河法人股拍賣的事馬上就可以操作,他才想出那個辦法拖延。張仲平也覺得這事還是有點懸,也是沒辦法,所以,心裡老不安,覺得必須跟健哥見面了,兩個人需要再把每個細節好好地斟酌一下,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和差錯。
倆個人又在老地方見面了。
健哥說:「仲平你那個買家是不是真的靠得往?」張仲平說:「沒有問題,這幾天他天天跟我打電話,隨時準備過來。」健哥說:「你對他的控制程度怎麼樣呢?」張仲平說:「健哥擔心哪方面的問題?」健哥說:「有個問題你考慮過沒有?如果我們以八家拍賣公司的名義統一發佈拍賣公告,那也就是說,八家公司的任何一家都可以接受競買人的報名。那麼,他會不會一家一家地去談條件?。哪家公司少收他的佣金,甚至不收他的佣金,他就到哪家公司去報名?」
這個問題張仲平早就想到過,也算是他和健哥一起策劃的操作方案中的一個小小的漏洞。現在先由健哥提了出來,張仲平也就想先聽聽健哥的意見。
張仲平說:「這也是我擔心的問題。不過,怎麼說呢?也許,……不會吧。」
健哥說:「從你的語氣中就聽得出來,仲平,你對這事沒底。不會?誰不會?是你那個買家不會?還是別的拍賣公司不會?首先,拍賣公司就會。比如說你3D公司,如果你沒有事先找到這樣一個買家,現在有另外一個買家找到了你,條件是你必須少收甚至不收他的佣金,你同意還是不同意?你肯定同意,因為你至少還可以從委託方那裡收到佣金,如果你不同意,等於是這個機會白白地浪費了,給別的公司做了一回陪襯。至於你那個朋友會不會這樣做,就完全取決於他的商業道德水準了,這可是虛的東西呀,你和他的關係是不是就像你和我的關係一樣靠得住呢?」
張仲平覺得健哥的說法很有道理,確實就是這麼一回事。談到他跟胡海洋的關係,說穿了不過是生意上的關係,也就是買賣關係。你憑什麼百分之一百地信任胡海洋?胡海洋難道百分之一百地信任你?恐怕都還談不上。況且,這也不完全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拍賣公司之所以不怕競買人、買受人調皮搗蛋,是因為作為賣方的代表,拍賣公司是出售某一標的物的唯一通道。現在的情況變了,這樣的通道等於有了八條,買家不管是誰,都有可能試著去比較一下各家的收費情況,因為這筆佣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按成交價百分之五算,差不多一千萬啦,做生意的人,不可能不算這筆賬。這種可能性的存在,對於和健哥商量的那個操作方案來說,也確實是一個難以堵上的漏洞。
張仲平沉吟了一會兒,說:「要防止競買人做這種比較,除非是讓他沒有比較的機會。」健哥說:「仲平你的意思還是想將拍賣委託單獨下給3D公司?」健哥不等張仲平回答就擺了擺手,說:「以前我沒有這麼做,現在就更不會這麼做?別的拍賣公司會問,怎麼這麼幾天都不能等了?那不等於把死穴暴露給別人嗎?」張仲平說:「可是,健哥剛才提的這個問題很現實,我那個朋友要是真的知道是八家公司一起做,難免不會找別的拍賣公司談。這不能怪他,換了誰,可能都會這樣。除非我們把期望值降低,也作不收他拍賣佣金的準備,只賺委託方一頭的錢。」健哥說:「先別忙。能收為什麼不收?還是原來那個比喻,把大魚放到水塘裡去之前,就要讓它把鉤子咬住了、咬牢了。」張仲平說:「健哥原來有主意了?」
健哥笑了笑,用商量的口氣跟張仲平說了自己的想法:「仲平你看這樣行不行?雖然不能單獨給你一家公司下拍賣委託,但是,我們可以讓你那位朋友在一定時間內以為是這樣。我以院裡的名義給3D公司下一份拍賣委託函,你把那個買家約上,我當著他的面把拍賣委託函給你。你再做他的工作,要他在拍賣公告見報之前就把拍賣保證金付到3D公司賬上。這樣,等八家公司的拍賣公告出來的時候,一是他不一定看得到,二是到那個時候他也不好意思再把拍賣保證金抽回去,另外換一家公司。你也可以跟他做工作,把他的注意力往別的方面引導,主要是向他暗示競買人的競爭會很激烈,他只有完全依靠你跟你密切配合,才能拿到,到處跳來越去地做工作,只會把事情搞得複雜化。在這過程之中,如果需要我出面,我再敲敲邊鼓,怎麼樣?」
張仲平想了想,說:「目前看來,這可能是唯一可行的辦法。那個競買人很厲害,有點能掐會算,我們設計的套路可不能露半點破綻。還有,就是拍賣保證金定多少?」健哥說:「我原來考慮定一千萬,如果要增加別的競買人資金調度方面的難度,就定二千萬吧。」張仲平說:「這麼大的資金,我那個朋友如果不見到報紙上的拍賣公告,可能不敢打錢。」健哥說:「那你覺得定多少比較好?」張仲平說:「如果目的只是為了對他進行控制,讓他先打個幾百萬就行了。」健哥說:「我看還是不要低於一千萬,他既然心裡很急切,資金調度就不會困難,少了,反而不像那麼一回事。這個事我看就先這樣定吧,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好不好?」張仲平說:「行。你那份拍賣委託函什麼時候能夠準備好?」健哥說:「抓緊吧,老闆這幾天要回來了,我們得趕時間。」張仲平說:「我要我那朋友明天就過來?」健哥說:「好。」
一接到張仲平的電話,胡海洋第二天下午就趕過來了。下午五點鐘,張仲平到酒店去接他準備到黔川情酒樓吃晚飯的時候,在客房門口跟健哥打通了手機,健哥嗯了一聲,便把手機摁了。張仲平進門沒兩分鐘,健哥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健哥問張仲平這會兒在幹嘛,張仲平回答說正好準備跟一個朋友去吃飯,能不能請他一起參加一下。健哥問什麼樣的朋友,張仲平說:「巧了,就是我多次跟你說起過的那位胡總,搞證券和做保健酒的,記得嗎?」張仲平邊說邊朝胡海洋點了點頭。健哥似乎猶豫了一下,說:「方不方便呀?」張仲平望著湖海洋,等他也點了點頭,就說:「我這邊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主要是看健哥。」健哥那邊又停頓了一小會兒,然後說:「行呀,你來接我吧,直接上我辦公室來。」
那份下達給3D公司的拍賣委託函用省高院的一個牛皮信封裝著,由健哥在執行局局長辦公室,當著胡海洋的面交給了張仲平。張仲平抽出來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毫無避諱地遞給了胡海洋,等胡海洋看過了回遞給張仲平之後,健哥說:「十五天做完有問題沒有?」張仲平看了胡海洋一眼,胡海洋說:「就十五天吧,時間越短信息越好控制。」胡海洋在椅子上朝張仲平欠了欠身,說:「張總你們公司的賬號沒變吧?明天一上班我就把拍賣保證金打過來,多少?」張仲平說:「按慣例應該是二千萬。不過打錢的事要不要等公告見報以後再說?」健哥笑了笑,說:「胡總提前打拍賣保證金是想表達自己的競買決心,也是為了顯示實力,讓你3D公司和省高院放心,是不是胡總?」胡海洋說:「對。」張仲平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聽健哥和胡總的吧。」健哥說:「打多少,分一次打還是分兩次打,由你們去商量吧。」張仲平說:「要不這就定下來吧,先打一千萬。怎麼樣?」健哥說:「院裡的要求只有四個字,合法、安全。仲平你是知道的,前一段的工作難做,好不容易理順了,可不要在關鍵環節出什麼差錯喲。有些情況我跟你說過,你要替我把關。那個什麼什麼拍賣公司你知道嗎?有個副院長的侄兒子是那個公司的股東,盯得很緊。」張仲平說:「是嗎?」健哥說:「跟你們倆個說說沒關係,千萬不要外傳,我準備給一幢賓館讓他拍。否則,他會跟你來搶這塊肥肉的。記住了,這事就到你們這裡打止。」胡海洋說:「劉局放心,我們做生意的,就是怕節外生枝。一千萬保證金的事,明天一上班一定辦好。」張仲平說:「健哥我跟你說過,胡總是做大事的人,看準的事情,從來不猶豫。」胡海洋說:「這也是這幾年做股票養成的習慣。股市上早幾秒鐘晚幾秒鐘,情況都不一樣。」健哥說:「有機會向胡總請教。」
吃完飯以後,胡海洋提議搞活動,還說由他請客。張仲平說:「到我這裡你好意思喧賓奪主?」湖海洋說:「咱倆兄弟還分什麼彼此?都一樣的。」健哥說:「要不你們倆去吧,今天晚上我還有點事。」
這樣,活動就取消了。胡海洋要打的回酒店,張仲平和健哥都說不行,就先把他送回了酒店。車上只剩下兩個人以後,健哥說:「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吧?」張仲平說:「應該不會有了吧,說穿了剛才那一出也不是騙他,能夠讓他買到,就是雙贏。至於中間的過程有一些小的變化,到時候也解釋得清楚。」
健哥要張仲平先把車子開到廊橋驛站,說是去接一下他老婆葛雲,快到的時候健哥打了個電話,說他不上去了,要葛雲到馬路旁邊來等他。張仲平的車剛到,葛雲也正好從廊橋驛站下來。健哥把車窗摁下來,伸出手朝葛雲搖了搖,葛雲小跑兩步跟上來,張仲平已經穩穩地把車停在了葛雲身邊。張仲平說:「嫂子好。」葛雲說:「張總好。」然後對健哥說:「約好了嗎?」健哥說:「約好了。」葛雲說:「直接去嗎?」健哥說:「直接去吧,正好麻煩張總給送一下。」
按照健哥的指點,張仲平一直把車子開到了省委大院裡面的枇杷園小區。張仲平想起叢林早幾天跟他說過劉永健有可能當副院長的話,心想可能是為了這件事在活動。見健哥坐在車上一直閉目養神沒有吭聲,也不便開口問。車停穩以後,張仲平說:「要不然我把車給你留下?」健哥擺了擺手,欠身對葛雲說:「你先下車吧,我跟仲平說兩句話。」等葛雲說了聲謝謝張總先下了車,健哥說:「仲平,有什麼情況馬上跟我說。我這邊,也會讓葛雲跟你聯繫。」張仲平說:「行。」健哥說:「還有,就是那份拍賣委託函我還是收回來吧,外面的人知道了不好,你看呢?」張仲平說:「行。」
張仲平回到了曾真那兒。
曾真說:「仲平你剛才沒打電話過來吧?」張仲平說:「沒有呀。」曾真將他拉到床頭的座機旁邊,把來電顯示翻給他看,說:「這個號碼已經是第三次打電話來了。我拿起電話,對方又不吭聲。我打過去,每次都關機。」張仲平說:「你把這個號碼抄下來,用公用電話打過去試試。」曾真說:「還用你說?我去買菜的時候已經試過了,也是關機。你說會不會是她?」張仲平說:「誰呀?你是說……教授?不會吧,她博士生沒考上,有點煩。其他方面也好像還正常,應該不會是她吧?」曾真說:「可是,如果不是她,那會是誰呢?」
一千萬很快就入了3D公司的賬。胡海洋在3D公司財務部開了收款憑證,過到張仲平辦公室來,問張仲平拍賣公告刊登出來沒有。張仲平早就想到了回復的話,說:「還沒有。健哥,也就是執行局劉局長最近翻出來了一份文件,說是法人股的拍賣公告必須刊登在全國性的證券類報刊上,我們正在聯繫版面。」胡海洋說:「這個圈子裡的熟人我還有幾個,要不要我幫忙聯繫?」張仲平說:「千萬別這樣。健哥說,你是準備控股香水河投資的人,一舉一動目標很大。希望這段時間咱們都最好能夠低調。我覺得他說的對,你要是幫忙去聯繫,圈子裡的人可能就會猜測你跟這件事的關係,要是提前在二級市場吸納籌碼,就麻煩了。」胡海洋說:「對,想不到這個健哥還可以,考慮得蠻仔細。我就希望快點搞,免得夜長夢多。記得我們上次的談話嗎?還有打的那兩卦?」張仲平說:「記得記得。這件事情操作難度是有的,但是,我和健哥兩個人一起替你打工,你應該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吧?」胡海洋說:「我雖然只跟劉局長見過一面,對他的印像也很不錯。如果你上次跟我談的那個價格能夠成交,我除了佣金照付,還可以給你們倆每人另外封個紅包。」張仲平說:「我這裡無所謂,健哥那裡……到時候再說吧。」胡海洋說:「要不然我就先回去,這樣目標是不是小一點?」張仲平說:「如果胡總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看可以,你呆在這邊,那些圈內的朋友不可能不見面,像你一樣,那些人都是精英,是得防著點兒呀。」胡海洋說:「你說得對,圈子裡已經有人在議論這事了。」張仲平說:「是嗎?不過,這也不奇怪。我這邊抓緊做吧。」胡海洋說:「能不能給一份拍賣委託函的複印件給我?作為我們公司付款的依據?」張仲平沒料到胡海洋會提這個要求,但他感到不能直截了當地拒絕,便不動聲色地說了聲可以,然後一邊叫小葉一邊起身去秘書辦公室。那份拍賣委託函僅僅在張仲平手裡呆了幾個小時,後來就被健哥收回去了。那次健哥一直跟他在一起,根本沒有時間留什麼複印件。再說了,那本來就是做給胡海洋看的一件道具,哪裡見得了什麼光?張仲平小葉小葉地大呼小叫,也是在做樣子給胡海洋看。張仲平回來嘴裡嘀嘀咕咕的,說:「胡總對不起,原件公司的人拿到北京打廣告去了,辦公室沒留複印件。你要是非要不可,我打電話找健哥再要一份?你不是非要不可吧?委託書的複印件一般是不能外傳的,別人要知道了,就會懷疑我們之間有串通行為,反而麻煩,是不是等拍賣公告出來了,多給你幾份原件?」胡海洋說:「也行。」張仲平說:「胡總沒什麼不放心的吧?你打的是拍賣保證金,我們公司也是這樣開的收據。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件事萬一搞不成,我會一分不少地退還給你。」胡海洋說:「張總這樣說就見外了,我也是隨便提的一句。這事咱們就不要再說了。拍賣公告出來以後請馬上跟我說一聲,另外,我剛才說的那層意思,方便的話你遞話給健哥。」張仲平說:「無功不受祿,先把事情辦好了再說吧。」
3D公司賬上有了一千多萬的信息,徐藝馬上就知道了。這使張仲平感到很惱火。不知道是誰走露了風聲。張仲平不好馬上發火,決定等事情做完了再暗中查一查。熊部長把消息捅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她的嘴巴一向很緊。而且是在徐藝離開公司以後才來的,兩個人並不熟。如果是小葉,乾脆下個決心把她炒了算了。她這種腦筋不會拐彎的人,放在公司遲早要誤事。
徐藝又打來了電話邀張仲平到廊橋驛站去喝茶。被張仲平謝絕了,說他這會兒正在外面辦事。徐藝在電話裡嘻嘻一笑,說:「我知道張總在公司,這時候我就在你的奧迪車旁邊哩。」
張仲平說:「徐總你可比黃世仁盯得還緊啦。」徐藝在張仲平的小會客室的單人沙發上坐著,身體稍稍前傾著衝著張仲平,聽了張仲平的調侃也不惱,還笑了笑,說:「張總你是不知道,我也是楊白勞呀,沒有辦法,委託人也是一個勁地逼我。」張仲平說:「委託人逼你?你是說那個送青瓷罐讓你拍賣的人?」徐藝再次笑了笑,說:「張總你說還有誰?」
對於徐藝這樣故意賣關子,張仲平也找不到更好的話可說。健哥說了,有什麼事會通過葛雲來聯繫。健哥從來沒有提過青瓷罐的事。葛雲也從來不插手香水河法人股拍賣的事,他們兩個人就像鐵路警察一樣各管一段。這也是三個人心照不宣的。葛雲如果有什麼想法,當然就是關於青瓷罐付款的事。但是,這件事是可以直接來跟張仲平說的,應該不大可能通過徐藝。但是,徐藝笑得很詭秘,他約張仲平喝茶的地點又是葛雲常去的,這裡面僅僅是一種巧合還是另有玄機?難道葛雲真的那麼急不可奈?關鍵的問題是,張仲平不可能就這個問題跟徐藝進行討論。誰知道徐藝是不是在詐他呢?徐藝如果真的掌握了委託人與買受人之間的情況,再將不久以後將進行的香水河法人股拍賣的事聯繫在一起,就完全能夠推斷出是怎麼一回事。張仲平今後面對徐藝也就不能再理直氣壯了。唯一讓張仲平感到安慰的是,徐藝的公司剛成立,沒有能在省高院入圍,暫時還威脅不到他。但是,葛雲會這麼做嗎?
張仲平認為葛雲這樣做的可能性非常小。她要這樣做,起碼必須得到健哥的授意。香水河法人股拍賣的事,與其說已經進入操作程序,不如說只是他和健哥在胡海洋面前演的一出雙簧。所以,雖然胡海洋已經打過來了一千萬,仍然不能說八字已經有了一撇。胡海洋不知道,張仲平自己可是清楚得很,這個時候離落袋為安還早得很呢。第一,八家選撥出來的拍賣企業還需要省高院院長從英國回來以後親自拍板定案;第二,香水河法人股拍賣的事也還要院長或院務會議甚至院審判委員會認可健哥的方案,再以八家拍賣公司的名義聯合刊登拍賣公告;第三,買受人還得實實在在地落實到胡海洋身上。在這之前,一切都還只是看得見捉不住的空中飛鳥,用健哥的話來說,是放回水塘裡的魚。現在還沒有到可以宣佈釣魚遊戲開始的那一步。即使釣魚遊戲已經開始了,仍然不能排除別的公司先於3D公司將另外一條大魚鉤上來的可能性。知已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張仲平既然可以跟健哥一起策劃操作這件事,難道別的公司就不可能與另外的什麼人,比如說省高院院長或者某個副院長,甚至於省裡的什麼人,策劃操作這件事嗎?張仲平太清楚不過了,對他來說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其中每一個環節都有可能出現原來沒有想到過的情況,這些情況又都有可能使事情出現逆轉。胡海洋這次來又提到了那兩個卦的事,叮囑他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胡海洋為這事求的卦怎麼說的?汲水器具快升到井口了,水還沒有打出來,這個時候如果瓦罐子發生傾斜、損壞,事情就不會成功。
胡海洋是非常迷信《周易》的一個人,他不可能忘了他那神奇的半仙舅舅為他打的這一卦。他打的拍賣保證金,可不是小數字。現在這筆錢正安安靜靜地以阿拉伯數字的方式躺在3D公司的銀行賬上。這起碼說明了一個問題:胡海洋對這件事情抱有很大的希望,他相信劉永健和他張仲平,認為事情完全有可能成功,否則,他費那個勁幹嘛?
嚴格按照《拍賣法》來推敲,胡海洋在沒有見到拍賣公告之前就打了拍賣保證金,就已經有了一種拍賣人和競買人串通的嫌疑。張仲平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當初拍勝利大廈在建工程的時候,他就這樣提醒過徐藝。他和健哥之所以這樣做,有點萬不得已,那是為了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讓胡海洋咬他的鉤而不去咬別的拍賣公司的鉤。當然,事情做成了,這種技術上的難題,也是可以想辦法繞過去的。比如說,3D公司可以另設一個新的賬號,讓胡海洋再打一千萬。既然擔心胡海洋有可能會為了少付幾百萬的拍賣佣金去找別的拍賣公司,這種風險就不叫風險了,叫對事態的控制。即使叫風險,也必須冒,也冒得起,因為這種風險是拍賣公司與買受人捆在一起冒的,只要各得其所,就不怕找不到彌補這方面漏洞的辦法。
打一千萬的拍賣保證金過來,對於胡海洋來說,除了上面的小風險以外,資金方面的安全卻是無虞的,如果香水河投資法人股的拍賣做不成,或者說他沒有買到,3D公司必須無條件退款。
但是,如果張仲平動用了這筆錢,情況就不一樣了。
3D公司以前的那些賬外支出,都是在每一筆拍賣業務做完以後辦理的,用的是已經賺到手了的錢,不過是一次暗中的二次分配。對於張仲平來說,是以前承諾的一種兌現。他的那些朋友,也從來不擔心他會賴賬,這不僅因為他在拿到任何一筆拍賣業務之前,就已經跟他們關係很深了,還因為拍賣的事情千變萬化,特別是被執行人可能通過各種關係各種途徑,讓拍賣中止。再說了,這種事情像生意又不純粹是生意,真要賺了錢,張仲平肯定不會賴賬也不敢賴賬,你想從此不幹了吧?你想死了吧?
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情況不一樣。3D公司如果最終成為了贏家,表面看起來,將完全是公平競爭的結果,一切都是遵循公開、公正的宗旨進行的,任何一個敢於懷疑省高院執行局局長與3D公司有幕後交易的人,均無法拿到能夠上得了檯面的證據。你可以懷疑,但懷疑定不了一個人的罪。你懷疑我,我還懷疑你呢?這個社會,有幾個人的屁股上是乾乾淨淨沒有屎的?這種人也許有吧。問題是有還是沒有,你必須先把人的褲子給扒下來。可是,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將在陽光下進行操作,光天化日之下你憑什麼扒人家的褲子?
在這種情況之下,健哥怎麼可能會讓葛雲去徐藝公司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想到這裡張仲平心裡有底了。他幾乎可以肯定,徐藝是在跟他耍花槍。徐藝知道3D公司有了錢,具備了支付青瓷罐價款的能力,所以故弄玄虛地來逼他付款。這小子,跟我來玩這一套,是不是還稍微嫩了一點兒?這錢輕意能付嗎?萬一香水河投資法人股的事情最終沒有搞成,豈不是要出現找葛雲退錢的情況?怎麼退?退多少?為了不暴露身份,委託方的拍賣佣金葛雲肯定要讓徐藝扣除,按百分之十算,也有六十多萬,那不白白讓徐藝佔便宜了嗎?這賬還得張仲平來認,那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真要到了那一步,可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你找誰去訴苦?你找誰去抱怨?弄得不好可能就把健哥給得罪了,哪怕僅僅是惹得葛雲不高興了,今後在這一行裡你就不知道該怎麼混。
張仲平開門把小葉叫了進來。
張仲平用手示意小葉給徐藝續水。張仲平一會兒看小葉一會兒看徐藝,好像在暗示他對他們倆的小動作早已瞭如指掌了似的。但小葉的表現很快就讓張仲平消除了對她的懷疑。小葉順著張仲平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下,直截了當地對張仲平說:「張總怎麼啦?」張仲平說:「噢,沒什麼,你今天穿的衣服很漂亮。是不是呀,徐總?」徐藝說:「是是是,美女嘛。」小葉的臉微微有點紅了,說:「可我這件衣服都已經穿了兩三天了。」
張仲平這才想起小葉根本就不知道胡海洋已經把拍賣保證金打過來的事。他跟熊部長特別交待過,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包括公司裡的其他人。難道徐藝是從銀行裡得到的消息?
等小葉走了,張仲平說:「徐總誰告訴你我賬上有錢?」徐藝笑笑說:「想知道這個情況,途徑其實很多,是不是,張總?你也別問了。其實,張總要是以付款期限未到為由想遲兩天我也沒有辦法。說句不好聽的話,我也是真的被逼的。你要是不相信,我要她下午找你直接說,好不好?免得張總老以為我在詐你。」張仲平說:「那就讓她下午跟我聯繫吧。」
張仲平心裡還得感謝徐藝,是他留了面子,沒有把青瓷罐拍賣委託人的名字說出來。但是且慢,徐藝這傢伙鬼得很,是不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那就看看葛雲下午是不是真的來電話吧。
張仲平沒想到下午三點鐘的時候,葛雲還真的給他來了電話。要他到廊橋驛站浣溪沙包廂去一趟。接電話的時候張仲平正在曾真那裡睡午覺,曾真很敏感,問他是誰,張仲平說:「一個朋友。」曾真說:「女朋友吧?」張仲平說:「瞎說,生意上的事兒。」曾真說:「我跟你一起去。」張仲平說:「不行。」曾真說:「我就要去。」張仲平說:「真的不行。」曾真說:「我不下車,在車上等你,好不好?」張仲平說:「真的拿你沒辦法。」
張仲平被廊橋驛站的迎賓小姐直接帶到了浣溪沙包廂的門邊,她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敲了兩下,沒等裡面回話,便輕輕地把門推開,等張仲平進去以後,又輕輕地把門給帶上了。
張仲平看到葛雲倚立在窗戶邊上,靜靜地望著街景。張仲平進來的時候,她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張仲平說:「嫂子你好。」
葛雲慢慢地回過頭來,張仲平這才發現自己弄錯了。那不是葛雲,是廊橋驛站茶坊的老闆祁雨。
祁雨笑臉盈盈,她把八仙桌下面的太師椅抽出來,輕輕地將手臂一揚,請張仲平坐下。張仲平邊坐邊說:「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葛雲……嫂子。」祁雨的笑容一直沒有抹去,在張仲平的對面坐定了,輕輕地說:「我是葛雲的姐姐,同父同母的姐妹,只是我跟媽媽姓。」張仲平說:「噢,原來是這樣。葛雲姐快到了吧?」祁雨說:「我妹妹她不來。」張仲平說:「可是她約了我。」祁雨說:「是我請她約張總的。」張仲平笑了笑說:「怎麼回事?」祁雨說:「實際上,那尊青瓷罐是我去時代陽光拍賣公司辦的手續。」張仲平說:「東西也是你的?」祁雨說:「是我的或者說是葛雲的,對於張總來說,有什麼不一樣嗎?」
張仲平笑了笑,沒有回答祁雨的這個問題。嚴格地說起來,東西是葛雲的還是祁雨的,還是有點不一樣的。如果沒有跟健哥之間的交易,他發了瘋也不會去花那麼多的錢去買那個罐子。張仲平對葛雲和健哥的縝密不能不服了,這樣一來,不管是說到地下去,還是說到天上去,張仲平競買青瓷罐的行為都只是一種市場行為。至於是不是買貴了,買虧了,那就不好說了。這樣豎起一道防火牆,對於健哥來說,簡直就像進了保險櫃一樣安全。什麼是受賄罪?是指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行為。祁雨是國家工作人員嗎?不是,祁雨能為他人謀取利益嗎?不能。祁雨是另外一家拍賣公司某一件藝術品的委託人,跟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是半點邊都不沾的,因而是絕對安全的。健哥是安全的,所以張仲平也是安全的。因為他與健哥之間不存在一分錢的經濟往來。高家莊,高,實在是高呀。
張仲平說:「時代陽光拍賣公司的徐總,知道你跟葛雲嫂子之間的關係嗎?」祁雨笑了笑,說:「張總你說呢?」張仲平也笑了笑,說:「徐總說你逼他逼得很厲害,是不是呀?」祁雨說:「張總是聰明人,徐總又是從3D公司出來的,你認為徐總還需要人去逼他嗎?」
短短的幾句對話,讓張仲平不得不對祁雨刮目相看。她喜歡使用疑問句,好像特意讓你去悟去揣摩,這就顯得尤其意味深長了。但是,張仲平不可能不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在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上,他本人的所謂安全或不安全,自然是與健哥聯繫在一起的,但這是對付外面的碎言碎語的,或者說白了,是對付紀檢會和檢察院的。張仲平要有什麼閃失,只能是涉嫌行賄。什麼是行賄罪?是指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給予國家工作人員以財物的行為。健哥如果能夠免除自己的受賄罪嫌疑,等於同時將張仲平的行賄罪嫌疑也給免除了。但是,既然健哥撇清了與張仲平之間的利害關係,剩下來的問題性質就不一樣了,變成了張仲平作為買受人與徐藝公司的關係,以及徐藝公司與委託人祁雨之間的關係。你張仲平在徐藝公司舉辦的拍賣會上購買了青瓷罐,理所當然地就應該付款。紀檢會、檢察院才不會管你買不買青瓷罐哩。管你的將是《拍賣法》和《合同法》。如果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按照既定的方針順利操作完畢,什麼事情都沒有。但是,如果中間出了差錯或者意外,3D公司不能從拍賣香水河法人股上獲得利益呢?他已經支付給祁雨的拍賣款又將怎麼樣處理呢?是不是交易取消,一切回到初始狀態?但是,有什麼理由這樣做?又怎麼能回到初始狀態來呢?這個問題張仲平早就想過,就是只能耍賴,利用當初未辦競買登記手續這一點,把損失劃定在付給徐藝公司的那五萬元以內。這也是張仲平的底線。否則,如果真的把款付給了徐藝的公司,張仲平就會成為別人案板上的肉。
如果藝術品大拍在香水河投資法人股拍賣之後進行,這個問題是不存在的,偏偏陰差陽錯,讓它在前面進行了。本來只有一個他和健哥一起怎麼樣共同對外的問題,現在多出來了一個問題,變成了他和健哥之間牽扯。畢竟,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還不是鐵板釘釘的事,井水還在打的過程中,還沒有出井口,提前付款不符合行規。中間有了個祁雨,這個事情就更加不好辦,張仲平明知道這錢不能付,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因為要把這個問題說清楚,勢必要從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說起。這個話題健哥不知道跟葛雲談過沒有,反正葛雲從來沒跟張仲平談過,張仲平也就有理由猜測:健哥大概也不會跟祁雨談,如果張仲平跟祁雨主動談這些,豈不是太冒失了嗎?他當然不能談。
祁雨親自把盞,為張仲平沖泡功夫茶。張仲平注意到祁雨的手指像葛雲的手指一樣晰長、靈巧。
張仲平拿定主意,且看祁雨怎麼開口。祁雨偏著腦袋望著他一笑,說:「張總是明白人,請你來的目的,可能也想到了,我是代表葛雲來處理這事的。怎麼說呢?葛雲有點不好意思向張總開口,不過,她又確實想先拿到那件青瓷罐的拍賣成交款,她的意思是想在二級市場上進一點香水河A股。如果控股單位換了,資產重組成功,股價的拉抬是肯定的。等拍賣公告出來,可能就晚了。還有,就是永健的事,張總不知道聽到傳聞沒有?說實在的,憑他的水平、資歷,早該提一提了,可如今這社會幹什麼都要錢,張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張仲平點了點頭,表示完全聽懂了祁雨的話。祁雨的聰明就在於她老是使用疑問句、反問句跟你說話,你不接茬就顯得非常沒有禮貌和教養。張仲平沉吟片刻,說:「既然你是葛雲的姐姐,又是受她的委託來跟我談,我也就實話實說,希望你也別介意。對於葛雲嫂子來說可能有一個股價成本問題,對於我來說,風險是不是也太大了?」祁雨說:「有什麼風險?張總不是與永健一起操作那件事嗎?張總你有必要分得那麼清楚?」張仲平說:「怎麼說呢?我的這種擔心不是指我跟健哥的關係。我跟健哥像親兄弟一樣,我把他當大哥,我們之間當然沒問題,我的擔心是在我跟他準備一起做的那件事情本身。我不知道健哥或者葛雲嫂子跟你說過那件事沒有,所以恕我也不能跟你明說,目前的情況是,那件事最後能不能做成暫時還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這種情況下,我請你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替我想想,是不是應該在青瓷罐的付款的問題上緩一緩?」祁雨說:「嗯,張總的話也不能說完全沒道理。不過,張總我是這樣想的,如果永健沒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他不會讓這事先擱一擱嗎?畢竟,現在賺錢確實不容易,你們拍賣公司可能還好一點。我聽葛雲說,張總這幾年在省高院就賺了上千萬。」張仲平說:「哪裡有那麼多?」祁雨說:「張總你別緊張,我又不會找你借錢。你要我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考慮問題,那我就不怕說醜話了,張總的想法有點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鬼子不掛弦的味道。張總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你自己剛才也說,你跟健哥關係貼得像親兄弟一樣,那你們之間就不是那種一手錢一手貨的關係,就要有充分的信任感,讓我們換位思考一下吧,既然張總有這樣那樣的顧慮,那葛雲會不會也有顧慮呢?我乾脆把窗戶紙捅破了說吧,你認為葛雲該不該這樣想,就是一旦事情做成了,張總你會不會兌現呢?」張仲平說:「怎麼會呢?我跟健哥打交道又不是第一次,這點誠信都沒有,我還混得下去?」祁雨說:「話是這麼說呀,張總,我妹妹她兩口子的事我是不知道的。所以,我是局外人,但俗話說得好,旁觀者清,如果我說了什麼不妥當的話,也希望張總不要見怪,聽說永健他們單位在委託拍賣方面跟過去會有一些變化,如果不出意外,永健升了副院長,也就不一定還會繼續管執行。嗯,在這種情況下,怎麼說呢?我不是說你喲張總,如果是另外一家拍賣公司的老闆,他會不會以為永健在幫助拿拍賣業務的過程中,起的作用反而會變小呢?張總,我的意思不知道表達清楚沒有?」張仲平笑了,他想起朋友中間不知道誰說過,就是盡量避免跟女人做生意,因為一個精明的女人比十個精力的男人還難對付。張仲平當然明白了,祁雨,或者說葛雲(該不會是健哥吧?)是擔心他在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問題上,賺了錢以後不兌現,或者不完全兌現。難怪葛雲要把祁雨推到前面來。張仲平跟祁雨談不上什麼交往,十幾分鐘以前才知道她跟葛雲是姐妹關係,由祁雨出面,一些醜話就好說多了。祁雨既然如此這般地替葛雲表達了這樣的擔心,對於張仲平也就成了一個不容迴避的問題。這個時候拍胸脯賭咒發誓是沒有用的,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實打實的問題,不容迴避也迴避不了。張仲平腦子裡很快地惦量了一下,不知道這是葛雲在自行其事,還是得到了健哥的授意。祁雨笑咪咪地望著張仲平,讓張仲平覺得已經沒有時間來探究這個問題了,關鍵是怎麼處理這個問題。張仲平說:「如果祁老闆是替葛雲嫂子擔心,怕我今後賴賬,我看這樣行不行,錢我打,但不是打到徐藝公司賬上,而是由我和你或者葛雲嫂子設立一個共管賬號。如果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搞成了,再把這筆錢往時代陽光拍賣公司打。萬一搞不成,錢我還得退還給別人。怎麼樣?」祁雨收斂了臉上的微笑,也停止了手裡的動作,她托著腮望著張仲平,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張總認為有這個必要嗎?這樣七拐八彎地,會不會弄巧成拙?我聽說錢在銀行裡轉來轉去的,都會留下電腦記錄。再說了,這時間一耽誤,葛雲要買股票,恐怕是買不成了。」張仲平說:「這也好辦,股票差價方面的損失,或者說高出來的成本,由我來承擔,怎麼樣?」祁雨吐了一口氣,又笑了一下,說:「張總,我們這樣子是不是太像談生意了?你真是厲害,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了,叫我怎麼辦呢?我完不成任務,恐怕只能退給葛雲去處理了。你說呢,張總?」張仲平望了望祁雨,一下子沒想起來該怎麼回答才好,只好朝她笑了笑。
回到車上以後,曾真說:「怎麼啦,老公?你看起來有點鬱悶。」張仲平說:「是呀。」曾真說:「什麼事,能不能跟我說說?」張仲平說:「我真想跟你說。」曾真說:「那你就說嘛,也許我能幫你出出主意。」
但張仲平仍然沒跟曾真說那件事。他想了想,給了曾真另外一個任務,請他外公去幫忙打聽一下,看上面是不是在考察劉永健提升省高院副院長的事。曾真馬上要往外公家裡打電話,被張仲平攔住了,說:「要不你回家看看吧,當面跟你外公說。」曾真說:「好。你不知道,上次沒有幫上叢林的忙,老爺子還挺遺憾的。」張仲平說:「他的話不像原來那麼管用了,內心裡肯定有點傷感。」曾真說:「這兩年好多了。剛退下來那會兒你是不知道,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樣子……就跟你這會兒的神情一樣。仲平,你沒事吧?」曾真腰一扭,身子慢慢地一歪,把頭靠在了張仲平的大腿上。曾真從下往上看著張仲平,輕輕地說:「仲平你知道嗎,我好愛你的。」張仲平把手指插到她的頭髮裡輕輕地撥一撥,歎了一口氣,然後笑了,說:「公司的一些麻煩事,我不想跟你說,因為我愛你,我不想你為我的事煩惱。」曾真說:「我知道。可是,看著你鬱悶的樣子,我又幫不上忙,我的心很疼。」張仲平說:「其實,有時候我真的想跟你說說。你能理解我這種心情嗎?」曾真說:「嗯。」張仲平說:「相信我,我會把這些破事處理好的。」曾真說:「我知道你很棒,仲平,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