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組織部長 正文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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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夾岸高山,清幽的河水纏繞著一片白色沙灘。山腳立了兩幢三進間木樓,這是白雲新近的一個休閒去處——天河山莊。山莊主人在沙灘上搭了五個八角形的亭子。一個亭子裡坐了幾個早行人,圍著麻將展開戰鬥。

    黃宇夫婦邀請了三家同學,除了韓江林,還有吳傳亞,文化局的劉明科。大家把帶來的東西從車上卸下,搬進山莊。肖麗一邊吩咐主人擺麻將桌,一邊熱情地召集人開戰。蘭曉詩在美人靠9(苗族吊腳樓前面的欄杆。)上坐下,望著清幽的河,說,原來讀到詩句,明月人依樓,我覺得特美,一直找不到一個具體的景與之相配,直到有一次下鄉到同學家,坐在美人靠望明月高懸,如詩如畫,我方體會詩人的匠心。韓江林說,我從小在木樓裡穿梭,木樓在我印象中就是貧困,落後,沒有任何美感。

    肖麗過來拽起蘭曉詩,這是什麼地方,還吟詩作對?走走,打麻將。蘭曉詩說不會,肖麗說,不會學啊,我教你。蘭曉詩說,我姐和你們打。春蘭說,我們合股投資,合作雙贏。黃宇倡議,女士打麻將,男士下河游泳。吳傳亞說,這麼清亮的水,一定要下河才不虛此行。韓江林在南江經常下河,眼前的白雲河河窄水淺,激不起游泳興致。吳傳亞熱烈地說,走走,我帶了漁網來,弄點魚燒烤,配上野生的魚香菜十(一種煮魚的野生菜,屬於配料。),味道特別鮮美。

    吳傳亞打漁,沿河一路往上遊走,劉明科提著魚簍跟著。黃宇和韓江林在水裡游了一會,在一個島礁上坐下,黃宇拍著發福的肚皮說,板油厚了,腹肌沒有了。韓江林奉承一句,心寬體胖,我們鄉下幹部操心才瘦。

    你多大啊?黃宇一笑,看四周無人,壓低聲音問,江林,縣級換屆已經啟動了,有希望的都開始活動了,你沒有想法嗎?

    文昌鎮原書記調任扶貧辦主任,黃宇接任文昌鎮書記。按以往的規律,文昌鎮書記是進入縣級班子的最有力競爭者。他一時不明白黃宇這話的意圖,隨意地笑笑,你這個白雲的北京市委書記,肯定是進入班子的最佳候選人。

    黃宇說,現在有人開始集群轟炸了,這年頭,誰的炸彈能量大,誰就是進入班子的最佳人選,我還有一個最大的障礙,任書記時間太短。

    那我更不消說了,韓江林感於他的真誠,說,人生沒有幾次機會的,你地位特殊,應當放手一搏。

    黃宇歎了口氣,我和你不一樣,我無依無靠,單打獨鬥,你有豐富的人脈資源。

    英國首相丘吉爾到美國求援,羅斯福總統來看望他的時候,他正在游泳,來不及穿衣服,硬著頭皮在泳池接待羅斯福,拍著圓圓的肚皮說,總統先生,你已經看到了英國首相一無所有,急切地希望得到大力幫助。韓江林拍著光溜溜的肚皮,在老哥面前,我坦率地講,我和首相先生一樣,一無所有。

    黃宇笑著說,可惜我不是擁有制勝力量的羅斯福總統,不然我倒願意盡我所能,成就老弟。

    韓江林感慨道,在政治上老頭子是一隻玻璃公雞,外表好看卻一毛不拔,哪裡指望得上?為此曉詩和老頭子大吵一架。

    為什麼?

    老頭子嫌麻煩,不願出手相助唄。

    沒有救世主來拯救我們,只有自己拯救自己,江林,我們兩個大鎮合起來,黨代表和人大代表佔了全縣代表的差不多五分之一,鞏固這塊陣地,再爭取隨大流的中間派,只要獲得組織提名,我們完全可以在選舉中勝出。

    韓江林一驚,不由得悄悄打量黃宇一眼,心想,他的官場行道磨練得多深啊。黃宇神色自若,表面上隨口而言,絕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也許今天的聚會就是為了這一目的。政治上多一個盟友,就多一份力量。在縣級換屆選舉中,鄉鎮書記在黨代會上是代表團團長,在人大代表會議期間,擔任代表團臨時支部書記,在審議候選人名單時,可以名正言順地做代表的工作。韓江林佩服黃宇的政治策略,滿口答應,好啊,到時候老哥子能夠進入候選人名單參選,我保證南江代表的票一張也不會落下。

    黃宇對韓江林的爽快很滿意,和他擊了一下手掌,一言為定,我也保證文昌的代表滿票支持你。

    韓江林伸出大拇指說,一言為定,老弟預祝你順利獲得提名。

    黃宇握緊拳頭一揮,機不可失,時不我待,一定爭取。他堅定的信念,樂觀的自信影響了韓江林。韓江林順著說,相互支持,爭取勝利!

    心有默契,兩人親密了許多,晚餐時分,頻頻相視而笑,舉杯豪飲,大有一醉方休之勢。吳傳亞很有意見,說,江林,正科級的汽車裝六個缸的發動機,馬力加足,我們四個缸的發動機怎麼跟得上?

    韓江林說,鄉鎮換屆的人事安排還沒結束,哪天領導慧眼識珠,讓你換上六個缸的發動機,跑一跑鄉鎮,鍛煉鍛煉。

    吳傳亞說,別出這個餿主意,等我們下了鄉,你們換上八個缸的發動機,跑進縣級班子了,算了,我們不求進步,安心在縣城步行街赤腳慢跑算了。

    黃宇說,要換六個缸的正科級發動機,下鄉鍛煉必不可少,晚走不如早走。

    韓江林取笑說,當官最終不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傳亞精明到家,與其繞個彎子,不如直接採摘勝利成果。

    吳傳亞說,我知道你和蘭曉詩志向遠大,想等事業有成再生孩子,不像我們凡夫俗子,生養孩子就是兩口子全部的事業心。

    蘭曉詩聽了這話,晴朗的臉霎時黯了下來。吳傳亞的老婆歐蘭香悄悄在吳傳亞的腿上掐了一把。吳傳亞沒有領會老婆的暗示,說,你掐我幹什麼啊,毛病!歐蘭香氣得臉色發白。黃宇趕忙舉碗解圍,喝酒喝酒。

    三大碗米酒下肚,韓江林就頭腦發脹,暈乎乎的了。

    大家在財政局門口下了車。韓江林兩口子送春蘭回家後,曉詩擔心父親還在生氣,特意拉上丈夫回家。父母在看電視,蘭槐見韓江林喝醉了酒,主動倒水遞給韓江林,以示和解。韓江林望著老頭佝僂的背影,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曉詩見父親消了氣,和母親說了一會話,準備離開。

    劉文芝說,小韓醉了,你們不要走了,就在樓上睡。蘭曉詩說,我睡前要看看書。家裡沒有書?劉文芝反問一句。蘭曉詩說,媽,這裡哪有我要看的書嘛!

    兩口子下樓,蘭槐說了一聲,曉詩,明天過來吃早飯,早來點。曉詩高聲答應。

    兩人沿著順溜的斜坡漫步,酒上了頭,韓江林高一腳低一腳地飄。忽然後面有了動靜,蘭曉詩趕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一輛汽車失控地從上面呼嘯而下,蘭曉詩驚叫一聲,江林。韓江林被她狠命地推,曉詩驚恐的聲音驚醒了韓江林,他想拽住蘭曉詩,曉詩的身體已經被汽車帶出,他只拽住她的一隻手,蘭曉詩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

    曉詩,你怎麼啦?他焦急地撲上前,想把蘭曉詩拉起來。

    曉詩輕輕哼了一聲,說,江林,我沒事。她想借助他的力量爬起來,身體卻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量。曉詩說,江林,我屁股有些疼。韓江林查看蘭曉詩的下身,她的褲子被車子劃破了,露出了雪白的肉體,血浸漫出來。韓江林一陣心慌心痛,急著說,曉詩,別動,我打電話叫人。

    曉詩說,我身上沒有一點勁,你先把我抱起來。

    她雙手緊緊纏著韓江林的脖子,整個身子掛在他身上,兩條腿軟軟地拖在地上。他酒意未醒,一個趔趄跌坐在地,氣喘吁吁,伸手摸蘭曉詩的腿,腿根塞進了異樣的碎塊。

    幾個路人圍了過來,出了什麼事,醉酒了嗎?有一個街坊大媽認識蘭曉詩,走過來問,曉詩,怎麼坐在地上?出了什麼事?

    曉詩淒然一笑,我剛剛被車子撞了一下。街坊大媽和韓江林一起扶蘭曉詩,蘭曉詩仍然不能站立,大媽查看了一下曉詩的腿,驚得聲音發顫,對韓江林說,快打電話,叫醫院的救護車來。

    旁邊一個好心人說,我給交警打電話,叫他們過來查一查肇事車。

    蘭曉詩被送進醫院,經醫生初步檢查,蘭曉詩的傷情比預想的嚴重得多,鎖骨嚴重破損,有可能影響坐骨神經。酒後疏忽大意害了妻子,自己罪不可赦。韓江林揪著頭髮,想往牆上撞,想狠狠地懲罰自己。

    蘭槐得到消息馬上趕來,他聽說了事情經過,覺得車禍有些蹊蹺,馬上給白雲公安局長吳宏忠打電話,要他一定查找到肇事司機。

    劉文芝看了醫生的診斷報告,估計到了傷情的嚴重性,以及可能引起的嚴重後果,要求把女兒轉送省人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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