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位林奉成玩槍倒也不可能是想拿它殺人作案當黑社會老大,他因為生活的一個特定機緣僥倖繞過一條命定軌跡,堂而皇之成了「林總」,不像他的一些同類落入底層黑社會圈中,依靠製造某個驚天大案來告慰先人,但是他的早年經歷,包括少年犯案被押赴勞教的經歷,一定讓他對槍支所具有的強制權威和壓迫支配意味有極其深刻的體會,顯然他有某種情結,他本能地渴望擁有權威、壓迫和支配。
當晚十點,徐啟維回到賓館。進門時他發現林奉成已經到了,在洗手間洗澡,關閉的洗手間裡隱隱傳出嘩嘩水聲。這位出身貧寒的土老總居然意外地整潔,他的床邊只放著一隻密碼箱,床上沒有亂七八糟的衣物,脫下的衣褲顯然都掛到門邊衣櫥裡了。徐啟維把自己的東西放下來,坐在沙發上,拿起桌上一張當日省城日報翻。正看著,洗手間門響,林奉成從裡邊鑽了出來。
「哎呀!」
徐啟維一聽叫聲就愣了,抬頭一看,冒出來的不是林奉成,卻是宋惠雲。出浴的宋小姐把頭髮盤在頭上,幾乎一絲不掛,光溜溜一條魚一般,隨隨便便披件衣襟敞開的睡袍就從浴室裡跳將出來。她可能沒聽見徐啟維開門進室的聲響,忽然一見便把睡袍一捂尖聲驚叫。
徐啟維不覺眼睛一翻看天花板。宋惠雲撲哧笑了:「縣長做啥呢?不敢看?」
徐啟維說:「你沒在那上邊安個電視探頭吧?」
「安了。」她立刻就沒事人一樣,「還有竊聽器,到處都有。」
「那倒好。」徐啟維說,「省得我說不清楚,麻煩。」
他讓宋惠雲趕緊去把衣服穿起來。宋惠雲偏不,裹著睡袍坐在另一張沙發上。
「林奉成哪去了?」徐啟維問,「還在裡邊洗屁股?」
「他根本就沒來。」
她說,林奉成原定參加這個會議,今天忽然改了主意,還指著省裡那份通知胡說八道:「人家要非公,非公不就母的?去個母的。」於是讓宋惠雲上場。宋惠雲到了省城,以林奉成名義報了到,住進了客房。她知道本室另一客人就是徐啟維,卻不在意,因為她斷定徐啟維不可能到這裡過夜。徐啟維怎麼可能跟林奉成睡一塊?縣長那麼大的官哪找不到住處?省城不是還有本縣辦事處嗎?縣長肯定不會守這裡睡標房聽土財主半夜打鼾。因此她一聲不吭住進來,往洗手間一鑽就像獨自在家一般。
徐啟維趕緊給總台打電話,問還有客房嗎?總台回話說,今天客房被會議包了,客滿,沒有空餘。徐啟維便給辦事處打電話,交代兩件事,一是立刻騰一個單間,二是問他的司機到了沒有,到了後,要司機馬上返回賓館這邊,有事。本縣在省城設有辦事處,備有客房若干,以供縣裡人員到省城聯絡辦事之用。今晚徐啟維的司機就住那邊,因為賓館這裡住不下,司機送徐啟維來賓館後,剛過去。
「趕緊收拾清楚,」徐啟維對宋惠雲說,「一會兒讓司機送你去。」
宋惠雲說她都洗過了,她哪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