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偵支隊再次接到報案,康安公司的老總馬騏已經失蹤很多天了。
偵查人員到康安公司瞭解情況後,進行了一番分析,向局領導報告後,又把案子移交給了經偵支隊。
公安局經偵支隊隊長樊籬生帶領辦案人員迅速趕到康安公司。
公司的員工小麗說:「一個星期前,馬總說因為公司的事情要出去幾天,囑咐我這幾天公司業務要暫時停下來,等他回來後再說。可是,他離開之後,再也沒有跟公司的任何人聯繫過,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我們打他電話也打不通。我們真擔心他出什麼事了。」
財務人員說,馬騏把公司所有的業務和財務上的資料全部打包帶走了。現在公司基本上只是剩下幾個不懂業務的人和租的這套房子在這兒,其他什麼都沒有了。
「我們馬總會不會是出什麼事了?」
「這個問題,我們要經過調查後才能作出結論,現在還不好說。」
為什麼要帶走所有賬目?為什麼要帶走所有的業務資料?為什麼他要把業務停下來?
樊籬生分析,馬騏是故意失蹤的,問題是他為什麼要走,好好的公司為什麼要突然間不做了?
在案情分析會上,大家把重點放在了馬騏為什麼失蹤、為什麼要帶走那些業務資料和財務資料這兩個問題上。
最後,大家決定,先從康安公司的業務查起,在全市範圍內進行摸排,看看有哪些業務是康安公司做的。
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偵查人員在走訪中,很快瞭解到康安公司的一部分客戶。
其中「中華美苑」小區開發商陳志強一次就給了康安公司80萬元的業務費用。
樊籬生覺得這筆費用太高了,高得有點離譜。
「陳總,你們跟康安公司的業務費用按什麼形式結算?」
陳志強愣了一下,隨即說道:「當時我們也沒有明確談這個問題,馬騏先生是一個很熱情的人,做事盡職盡責。當時我說根據小區的開發情況付給他們費用,如果我們銷售情況好,他們就可以多得,如果賣得不好,他們可能少得。後來,我看小區的利潤可觀,就讓財務上給他們劃了80萬。」
樊籬生知道,陳志強的話很牽強,沒有哪一個開發商會這樣跟人結算,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容。
樊籬生又查了幾家,結果都是這樣,康安公司的費用都是出奇的高。其他公司幾萬元就可以拿下來的業務,到了康安公司就是幾十萬元。而這些人非常願意來這裡做業務,難道這些開發商都中了邪?一個個都願意把幾十萬上百萬塊錢扔到這裡?
找到那些開發商,他們都諱莫如深,沒有哪個人願意說出實話。
樊籬生決定帶著大家到規劃建設局去看看,對那些建設開發項目作些瞭解。
所有的手續看上去都是正常的,從程序上看,似乎沒有什麼可懷疑的地方。
把當初的規劃拿來一看,樊籬生驚異地發現,凡是跟康安公司做的費用高得出奇的項目,容積率都作過相應的調整。
高額的費用,容積率的調整。這中間有什麼關聯?有什麼規律?
樊籬生知道,調整容積率並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最起碼得經相關領導同意,要有規劃辦的批文才行。
「這個開發區的容積率為什麼會調整,是在什麼情況下調整的?」
「具體的情況我不知道,記得當時好像是羅局長打過招呼,說是經過領導集體研究,要求我們下批文進行調整的。他們也按照相關要求補交了相應的費用。你看,這些批文都有羅局長的簽字。」果然,所有的批文都有羅國平的簽字。
樊籬生霎時明白了,難怪羅國平被雙規後馬騏迅速逃匿。羅國平一定與康安公司有著重大的關聯。馬騏是有關容積率調整的關鍵人物,找到他,就會真相大白,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找到馬騏。
樊籬生決定把陳志強作為一個突破口,對康安公司的有關情況作一個全面的調查。陳志強迅速被請到市公安局經偵支隊談話。
陳志強來到經偵支隊後,心裡開始緊張起來,羅國平已經進去了,馬騏也逃跑了。自己無論如何也走不了,會不會因為什麼事情把自己牽扯進去,現在不知道,只能等著。
陳志強很快就交代,之所以找康安公司做業務,就是因為他們可以幫助客戶提高容積率,僅中華美苑小區這一項,通過康安公司的運作,提高了容積率,他就多賺了近800萬元。
「那麼,康安公司為什麼可以更改容積率呢?」
「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一般都是我們跟馬騏談好條件,馬騏幫我們把事情辦好就是了,其他的事情,我們從不過問。」陳志強把事情全部推到馬騏身上。
「馬騏跟羅國平或者建設局的哪位領導有沒有什麼關係?」
「我也不知道。」
樊籬生他們回過頭再找到小麗等幾個業務人員。
「你們知道馬總跟建設局的羅國平局長是什麼關係嗎?」
「不知道。」
「那麼你們平時聽他提到過沒有?」
幾個女孩子都搖搖頭說:「也沒有。我們馬總好像很少提到羅局長,他們好像不是很熟。」
小麗忽然提起一件事情,「我們馬總經常跟一個叫做丹姐的人聯繫,有時候一天幾個電話,我們只在電話中聽他叫丹姐,並沒有見過這個人。」
「丹姐?」樊籬生和其他辦案人員注意到這個名字。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神秘女子,跟馬騏的聯繫這麼緊密,她與康安公司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難道是這個人在幕後掌控著康安公司?她會不會就是羅國平的妻子蘇丹丹?
一連串的疑問在樊籬生的腦子裡產生。樊籬生立即把發現的情況向市委常委、公安局長傅成剛作了匯報。
傅成剛指示樊籬生要盡快查清有關情況,並找到馬騏的下落。
樊籬生兵分兩路,一路到移動公司把馬騏在海陽近半年的通話單打印出來,一路到縣工商銀行把康安公司近幾年賬號上的往來清單弄清楚。
從通話記錄中發現,馬騏與羅國平的通話很少,僅有過十幾次。與馬騏通話最多的是一個深圳的手機號碼。最少的時候是一天通話一次,最多的時候是一天通話十多次。可見通話人與馬騏的關係非同一般,或者說這個人與康安公司的關係非同一般。
經過深圳警方的協查,得知號碼主人叫蘇丹丹。
情況迅速彙集到樊籬生那兒。蘇丹丹?那不是羅國平的新婚妻子嗎?樊籬生把號碼認真核對了一遍,沒錯,現在蘇丹丹手上用的,也是這個號碼。
馬騏——蘇丹丹——羅國平——更改容積率。
樊籬生心中的疑團剎那間解開了。
工商銀行那邊的查詢也很快把情況反饋了過來,康安公司經常把大筆的資金通過賬戶匯往深圳的一個賬戶,而通過那個賬戶,這筆錢又轉到了一個私人的賬戶上。這個人叫蘇丹丹。
又是蘇丹丹。
「看來,康安公司真正的幕後老闆是蘇丹丹。」
樊籬生將情況向傅成剛再次作了匯報。
傅成剛給張震東打了個電話:「震東書記,在哪裡忙啊?」
「呵呵,我們成剛大局長今天怎麼有空想起我來了。」
兩人調侃了幾句後切入正題。
「是這樣的,我們在調查康安公司的過程中,發現幾條線索跟羅國平的新婚妻子蘇丹丹有關係,估計跟目前羅國平的案子也有關聯,所以把這個情況跟你們通報一下。」
傅成剛把情況向張震東簡單說了一遍。「大概情況就是這樣的,具體情況一會兒我讓經偵支隊的樊籬生過來向你當面匯報。」
一會兒,樊籬生就來到張震東辦公室,趙明傑、史凱兵、崔立、孫奮起他們幾個人也趕了過來。
樊籬生先把康安公司的情況向張震東作了匯報。
「籬生同志剛剛把有關情況跟大家說了一下,現在,大家談談意見吧。」
史凱兵說:「看來,康安公司真正的主人是羅國平和蘇丹丹。」
「對,馬騏只是一個棋子。」
「張書記,我看,康安公司的案子是不是與羅國平的案子並案調查。而且,從目前情況看,我們要把蘇丹丹也納入調查範圍。這個女人並不簡單啊!」
接著,大家圍繞著要不要立即找蘇丹丹的問題展開了討論。
孫奮起認為,各方面的有關證據已經全部指向蘇丹丹,找她核實相關問題的時機已經成熟,而且蘇丹丹正在海陽,萬一錯過這個機會,蘇丹丹發覺後潛逃,將會使工作陷入被動。
史凱兵認為,雖然有關證據已經全部指向蘇丹丹,但是,馬騏這個關鍵人物目前還下落不明,如果現在對蘇丹丹採取相關措施,可能打草驚蛇,馬騏的行動可能更加詭秘。如果一時難於找到馬騏,那麼整個案子的證據鏈將缺少一個關鍵而有力的部分。
趙明傑說:「大家的意見都很好,都有一定道理。我建議暫時不採取正面行動,只對蘇丹丹實施監控,對她的手機通話和在海陽的相關行動實行24小時監控,查找有關線索。康安公司與蘇丹丹的案子仍然由籬生他們負責,我們這邊積極配合。」
張震東聽了,點點頭說:「我完全同意明傑書記的意見,大家就這麼辦。」
關鍵人物馬騏到哪兒去了呢?如何才能找到馬騏?這是樊籬生需要解決的一個問題。
樊籬生他們把馬騏的通話記錄調取過來,認真進行研究,最後,他們發現了一個固定電話,是廣東韶關的號碼。
從通話情況來看,基本上都是馬騏打過去,每星期一次,個別時候是兩次,通話時間都不是很長。
「這個電話會是誰的電話?」有同志問道。
「依我看,這個號碼可能是馬騏的父母家裡。」樊籬生說。
移動公司的查詢結果是,馬騏原來用的這個號碼現在已經停機了,停機的時間正好是他離開的那一天。因此,現在無法知道,馬騏在這一段時間當中有沒有跟家裡聯繫。馬騏與蘇丹丹有沒有聯繫,也無從知道。
樊籬生他們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奔赴廣東韶關,一路趕赴深圳。
此時的馬騏如一隻喪家之犬,流浪在外惶惶不可終日。每天晚上覺也睡不好,一閉上眼睛就彷彿看到公安人員從天而降,就看到一副冰冷的手銬戴在自己的手上。
離開海陽後,馬騏按照蘇丹丹的吩咐,沒有回深圳,也沒有回老家,而是選擇了北上,在河北省大名縣住了下來。選擇這裡,馬騏自有他的道理,一是這裡是河北、河南、山東三省交界處,與河南的南樂、山東的莘縣緊緊挨在一起,萬一有個風吹草動,自己馬上就可以跑到另外兩個省。這裡向西70公里處就是京九鐵路;向北30公里青紅高速與京珠、京滬高速相連,交通便利而且不起眼,誰也不會想到他會跑到這裡來。他在縣城裡一家小旅館包了間房,住了下來。
有吃有喝,不愁錢用。然而,馬騏的心卻是躁動不安的,他擔心長此以往,即使辦案人員沒有找到自己,他自己也會暴露出去。
蘇丹丹叮囑他一定不能往家裡打電話。開始的一段時間,馬騏還能控制住內心的想法,忍住不給家裡打電話。但是,半個多月後,他再也無法抑制對父母的思念,用車站的一個公用電話給父母打了一個電話:「爸,我這段時間要在外面出差,會很少甚至不給家裡打電話,你們不要擔心。」
「前不久,你們公司來人了,說公司有事,要你回去。騏兒,你現在在哪裡,怎麼不到公司上班了?」
「爸,我現在另外找了一份工作,原來的那份工作不做了。你在家一定要保重身體。」
打完電話,馬騏的鼻子酸酸的。
馬騏換了一個當地的手機號,給蘇丹丹打了一個電話。
蘇丹丹吃了一驚,「馬騏,你在哪裡,安全不安全啊?叫你別跟我們聯繫,你怎麼忘了?」
「丹丹,我都快悶死了,天天見不著一個熟人,每天對著一台電視機,話也說不上一兩句。現在,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找個人好好說一頓話。」
「馬騏,你可真的要注意,別再給我打電話了。萬一有事情,或者錢不夠用了,你跑遠一點的地方去用公用電話給我打,我好給你錢。可千萬不能暴露了,萬一你被抓住了,我們幾個人可就都完了。你給家裡打了電話沒有,要是打了可就不安全了。」
「我知道的,丹丹,這一切,我可都是為了你啊,你懂不懂?」
「我懂,要是不懂,我幹嗎把你從深圳往內地弄,讓你去康安公司?還不是為了咱們今後的日子?現在是關鍵的時候,你一定要挺住,要堅持住,熬過這一陣子,就什麼都好了。你可千萬不要往家裡打電話,我的也不能打。想我了,就看看我的照片吧。」
「好,我記著了,你可快點把事情辦好了,我在這邊等著你呢。」
「阿騏,這事可能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呢,你得委屈一段時間,到時我們見面了,我把所有欠你的都補上!」
在樂昌電信局,辦案人員找到了與馬騏聯繫的電話號碼,從登記資料上看,果然是馬騏父母家的,而且登記人的名字是馬騏。
話單上一個河北號碼引起了辦案人員的注意。
「注意,這是一個河北的號碼,而且只聯繫過一次。」
「估計是馬騏到了河北,禁不住對父母的思念打了這個電話。」
他們來到馬騏家裡,見到了兩位老人。馬騏在家中排行老三,高中畢業後一直在外面打工。因為能吃苦,加上好學,他很快得到公司管理人員的欣賞,薪水加得比較快,在當地打工一族中,屬於幹得比較好的成功者。談起馬騏,兩位老人一臉的驕傲和自豪。說這個兒子又能幹,又有孝心,知冷知熱,並且很樂意幫助別人,深得附近一些人的好評。
「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一樣,不結婚。早幾年,鄉里吳鄉長的女兒,人又漂亮,又有工作,挺喜歡騏兒的,可是他卻不樂意。
「大娘,你們在河北有什麼親戚沒有啊?」
「河北?沒有,你想想,我們山裡人家,哪裡有那麼遠的親戚呢?要不是電視裡說,我們連河北這個地方恐怕還不知道呢,哪兒來的親戚?」
「大娘,你們家馬騏最近回來過沒有?」
「沒有,忙著呢,好像說這一段時間在外出差,特別忙,還說可能連電話也少打了。過去呀,每星期一個電話是不會少的。這段時間,都沒有來電話了。」
樊籬生他們來到深圳,通過當地公安人員在移動公司把蘇丹丹近期的通話單打印了出來。
引起他們注意的,是一個河北的移動號碼。
「馬騏家裡的固定電話有一個河北的電話打過來,蘇丹丹的手機也有一個河北的移動號碼。這說明什麼?說明馬騏極有可能在河北。」
「對,這個電話肯定是馬騏打的。」
樊籬生打電話請示傅成剛:「傅局長,我們通過調查,發現馬騏現在可能藏在河北。是不是立即到河北對他實行抓捕?」
「行,你們馬上到河北取得當地警方協助,爭取盡快把馬騏抓捕歸案。」傅成剛當即同意了樊籬生的請求。
樊籬生他們趕到大名縣時,正好是凌晨4點鐘,幾個人沒下車,就在車上打了個盹。天一亮他們就去了大名縣公安局,請求當地警方協助抓捕馬騏。
大名縣公安人員經過偵查,知道馬騏住在縣城西部一個叫「五鹿」的小旅社。
當樊籬生他們與大名縣公安局的幹警來到五鹿旅社,要求服務員打開房門,對馬騏實施抓捕時,服務員告訴他們,馬騏已經退房走了。
怎麼會呢?難道是走漏了消息?難道是馬騏聞到了什麼味道?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大家仔細分析了一番之後,覺得這次的行動是絕密的,根本不可能存在洩露行蹤的可能。馬騏的離開完全是一種偶然。
再對馬騏之前用過的手機號碼進行跟蹤,卻發現已經停機了,手機卡被扔到了山東莘縣的一個小鎮上。
「看來,馬騏已經到了莘縣地界,只是不知他現在具體在哪個位置。」
樊籬生說:「他肯定要用電話,我們請當地公安協助,把這幾天新註冊的號碼過濾一遍。」
「新上戶的號碼太多了,我們怎麼弄得過來?」
「馬騏在當地沒有朋友,沒有熟人。所以,他的電話肯定全是長途,而且通話次數不會很多。我們要找的就是這類人。」
幹警小宋說:「隊長,你就是高明。」
「這哪是什麼高明,很簡單的嘛。」樊籬生笑道。
馬騏離開大名縣,完全是出於一種疑慮。他自己並不知道行蹤已經暴露,只是聽了蘇丹丹的話之後,覺得自己給家裡打了電話,可能不安全,於是,趕緊收拾好東西,跑到了離大名不遠的山東莘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