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剛剛將殺死女大學生又焚屍的案犯費華押解回來,肖芃就和刑警小伙子們一道將審訊地點移至看守所的訊問室中。他們要將此案辦成鐵案,尚有許多細節工作要做。首先需要調查、審訊清楚:為什麼費華要殺死同是大學生的女同鄉?為什麼要在人死之後再焚屍?作案心理過程和實施作案細節是怎樣的?要查實有關的人證和物證;要將口供落實,並需與現場勘查報告相一致,才可以確定兇手就是他。總之,要辦成鐵案。
望著男大學生費華纖細的身材、蒼白的瘦臉、惶恐的眼睛,肖芃不能相信:這就是那個歹毒的殺人犯嗎?僅僅為了一句被鄙視了人格的話就激情殺人致死並焚屍嗎?顯然,他是個心理嚴重障礙扭曲者,最需要的就是一份來自他人的被尊重、被重視吧。
肖芃未開口說話,先繞過審訊桌,走到他的跟前,遞給他一支煙,再幫他點上。這煙,是肖芃隨身攜帶在自己包裡的備用物件。她並不抽,也不給同事抽,只是為犯罪嫌疑人備下的。這種敬煙的舉動,由一個漂亮女警來完成,在這種特定的環境裡,意義重大。肖芃也是屢試不爽的。也就是說,這樣的舉動,給了被訊問人一個很好的心理暗示:在人格上,您還是一個准男人!經常因了這個,犯罪嫌疑人會被感動,於是,就會開口說話,有時候說的也許和案件無關,但常常被肖芃抓住把柄,叫他們自食其果。就像竹筒倒豆子,有什麼就說什麼,總有叫犯罪嫌疑人發覺「言多必有失」的時候。當然,也有老謀深算的傢伙們,根本不吃這種敬。對於這些鐵嘴鋼牙之類的重特大案犯,肖芃跟一幫老幹探學會了很多審問技巧,其中也包括另一類非常規的。
在家門口被擒獲,已承認自己殺人焚屍的男大學生費華深深吸了一口煙,再幽幽地吐出來,就開始聲淚俱下地表述:「我的家境,你們都看到了,一個貧寒潦倒的農民家庭。但是,我也一樣考上了大學,一樣成績優異,要畢業了,我就是不甘心回家做村辦小學教師。都是人,只是出身不同而已,他們憑什麼降生在福窩中?我們都是一樣的大學生,可是有的人一畢業就有好工作等著,而我們這些農家孩子就得回農村?我不甘心。我聰明,我能幹,我也勤奮,可是,我沒有一個好爸爸。那女生的爸爸,是位教育局的局長,我不過就是乞求她出面,請她父親在縣城裡給我謀得一個中學教師的崗位。可她竟然鄙視我、嘲笑我,說我是癡心妄想。想一想,為了結識她,我和我的一個大學同學,也是同鄉,我們用了一年時間啊,省吃儉用、打工掙錢,就是為了在這樣的一個關鍵時刻用上她的一句話啊。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請她吃飯,送她小禮物,不就是乞求能博得她的歡心和美言嗎?可她呢,居然說我癡心妄想!氣急中,我掐了她發出尖銳譏諷聲響的喉嚨,哪想到一個人的生命這樣脆弱,她怎麼就那麼不經力氣呢,就卡了她一會兒,她就窒息了。等我發現她軟綿綿癱了的時候,我也嚇壞了,可我怎麼搖晃她,都不見也感覺不到她還有任何呼吸。我害怕極了,就逃了。可是沒逃出幾步,我突然想起,有人說被焚燒的屍體靈魂,不會糾纏傷害過她的人。我又折回來,聚攏了一些秋天的落葉,開始用打火機點火。那晚,夜深了,河邊無人,風特別大,干樹葉一見火星,立刻就像燎原似的。我被徹底嚇傻了,好久好久才醒悟過來,趕快拚命地逃走了。」
一個貧苦農家出身的大學生,就這樣衝動地葬送了別人及自己的一生,也傷害了週遭一圈的親人,尤其是被害女生家人更是痛不欲生。肖芃想:費華的父母也是很悲哀呀!供養了二十二年的兒子,終於要養家餬口、出人頭地了,瞬間,卻成了殺人犯。
天堂和地獄,真的僅有一步之遙。